她抬头望着星空，问：“你还不回去吗？明天应该会有训练赛吧？”
晚餐阿姨做了很多补血的菜, 各种炖汤, 她不忍拂了阿姨的一番好意, 一不小心就多吃了些, 云暮建议下来走走。
睡了一觉, 又吃了些东西, 虽然身子仍还是虚，但宁殊觉得走在平路上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于是就欣然同意了。
云暮突然问：“走累了吗？到那边的椅子上坐会儿？”
宁殊迎上他柔和的目光，缓缓点下头。
“好。”
云暮扶着宁殊过去坐下，他这才挨着她的身边坐下来。
两人之间约莫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虽然没有挨在一起，宁殊也感觉有些近了。
她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奈何另一边就是扶手，也没能挪出多大的距离。
云暮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眉一挑，唇角上扬：“躲我啊？”
小心思被拆穿，宁殊闹了一个大红脸，幸好光线暗，不易被察觉。
她吞咽口水，目光看着前方，镇定道：“你是不是一点儿都不清楚自己的定位？”
云暮：“什么定位？”
“……”宁殊沉默片刻，“你都不上网的吗？”
“你觉得我是山顶洞人吗？”云暮反问。
宁殊：“不是啊。”
云暮：“那我为什么会不上网？”
宁殊被噎住。
我不跟你计较！
“你的退役和以教练的身份回归，都在微博热搜上住了很久，力压那些明星的热度，你不单单是一名电竞选手和教练，你的身上聚焦着许许多多的目光，你的一举一动都可能会被放大……”
云暮若有所思点头：“所以？”
“所以你应该注意自己的行为。”
“为什么要注意？”
“要是被人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不好了。”
云暮眨了眨眼，思索片刻，不明所以问：“我们之间的什么关系会叫人误会？”
宁殊抿着唇，盯着远方，默了少顷，缓缓道：“虽然这些年你一直都洁身自好，也没有什么绯闻传出，但你已经不小了，早晚得交女朋友的，要是被她发现你跟我有特殊的关系，她一定会不舒服。”
“……说得有道理。”云暮认可地点头。
宁殊一怔。
哪怕这是自己说出来的话，但听到这样的回答，她心口仍还是感觉闷闷的，像是突然被压了一块石头，莫名不舒服。
“殊殊考虑得这么周全，我换个角度想……”云暮微带着笑意的眸子注视着眼神飘忽不定的女孩，“殊殊这是在担心自己交了男朋友，怕对方知道有我这么个人的存在，所以才想跟我保持距离，甚至是撇清关系？”
“我没有！”宁殊下意识否认。
云暮往后靠，手臂懒散放到椅背上，身子微侧，悠悠问：“没有什么？没有男朋友还是没有要跟我撇清关系？”
宁殊：“都没有。”
“既然没有，那就别总将我往外推。”云暮揉了揉宁殊的头发。
他掌心的温度渗透，宁殊感觉皮肤好像一下子变得热了起来，蔓延到耳根，再到脸上。
她往后躲了一下：“你别总是像小时候那样，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云暮收回手，轻笑：“嗯，我们殊殊不是小孩子。”
宁殊：“……”
这话听着怎么还是在哄小孩。
“殊殊。”云暮忽地轻唤。
“嗯？”宁殊转头看过去。
云暮脸上温润的表情收敛，正色道：“我曾答应过你，要站在光里，站在你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看到的地方……”
这一番开场白，宁殊倏忽明白过来什么，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云暮。
云暮：“可是一年前，我食言了，我想我欠你一个解释。”
宁殊轻松搭在腿上的手缓缓收紧。
云暮：“这些年的职业生涯，虽然看着风光，但长时间的训练也落下了病根，就算我不退役，手上的伤也支撑不了我在这个赛场上继续走多久。这件事没有公布，也是经过了诸多考量。”
果然……
哪怕在精神状态正常的情况下已经有了这样的猜测，当此刻亲耳听到他说时，宁殊心中升起了一抹愧疚。
许是看宁殊过于沉默，云暮轻笑了一声：“别难过，电竞选手的职业生涯本就不长，更何况，就算不当选手了，我也依然可以站在这个赛场上。”
“在那一天，看到你来看我的比赛，其实我很开心，从未有过的开心。”云暮凝视宁殊的侧脸，“殊殊，我等那一天等了六年，终于将你等来了。”
“可是……我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还给你带去了麻烦。”宁殊轻声道。
“你从来都不是麻烦，也永远不要把你自己想象成是我的麻烦。”
云暮双手搭在宁殊的肩上，让她面对着自己，神情认真道：“殊殊，在我眼里，你不比任何人差，你是世上最好的女孩，永远不要否认自己，也永远不要看轻自己。”
“可是你不觉得我很不正常吗？”宁殊红了眼眶，声音变得哽咽，“我有病，我的精神状态随时都可能出问题。”
“每个人都会生病，生了病看医生就好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也不是你的错。”云暮动作轻柔为宁殊擦拭眼泪。
宁殊怔怔看着云暮：“……你真的不觉得我有问题吗？”
云暮：“不觉得。”
宁殊抿了抿唇瓣：“以前，我不喜欢你的视线落在别人的身上；不喜欢你对别人比对我好；也不喜欢你因为别人忽略我……有人跟我说，我这是一种病态。”
云暮：“所以，你离开之后就借此机会开始远离我，不理我？”
宁殊不言。
云暮叹气：“傻姑娘，就因为一些别人的话语，你就躲了我六年。为什么不来问我？”
面对控诉，宁殊心虚垂下了眼眸。
“在我看来，你的所有行为都没有问题。”云暮深深凝视着宁殊，“我们殊殊从小拥有的太少，想要牢牢抓住想要抓住的，这不是什么错。况且，你也并未因此而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不是吗？”
“如果真要说错的话，那错的应该是我。”
宁殊抬起头，眼神狐疑：“你有什么错？”
云暮：“我一直在等一个傻姑娘主动走出来，不料一等就是六年，而在当众发了退役声明之后，明知道她敏感，可能会多想，也没有第一时间跟她解释清楚缘由，时至今日才亲口说了出来。”
风吹起她的头发，落在他的肩头，不知凌乱了谁的目光。
“明明是我自己不肯见你，也是我自己不肯听你的解释，这怎么能怪你？”
宁殊压在心口的闷莫名而来，又莫名褪去，说话的语气都轻快不少。
“那这么说，我们都有错，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云暮笑。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宁殊点了点头。
“我们之间的误会算是都说清楚了吧？”
他的目光，比天上的明月还要明亮、还要柔和，照进宁殊的心里，将心中那一束在熄灭边缘徘徊的光再度点亮。
宁殊缓缓点头。
“以后还会躲着我吗？”
宁殊犹豫了片刻，点下头。
云暮挑眉：“犹豫了？”
宁殊不应声。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云暮也不逼她。
宁殊看了眼时间。
“现在很晚了，你直接回去吧，我自己回家就好。”
云暮不说话，就静静看着她。
宁殊知道他这反应象征着拒绝。
以前就是这样，平时看着很好说话，可有些时候却很固执。
而他表达的方式从不会直接跟你说什么，只会像现在这样，目光温和，唇角噙着一丝笑意，不言不语盯着你。
“随你。”宁殊率先起身往家里走。
云暮这才慢慢悠悠跟着。
这会儿电梯里没人，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
宁殊看着电梯中照出的云暮出神，直到听见电梯“叮”了一声才收回思绪。
两人沉默走到家门口。
“殊殊。”云暮倏忽喊。
宁殊仰头看着他。
云暮微微笑着说：“只要殊殊还没有男朋友，我就不会有女朋友，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的关系会给别人造成困扰。”
“啊？”
云暮又笑：“没什么，快进去吧。”
作者有话说：
殊殊：我不找男朋友你就不找女朋友？那我们就都孤独终老吧。
第41章 救赎 观赛
――“只要殊殊还没有男朋友, 我就不会有女朋友，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的关系会给别人造成困扰。”
宁殊躺在床上，手机抱在胸口, 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她的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那一句话以及他说那句话时的神情――
他站在门口, 修长挺拔的身姿沐浴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之下，将整个人的轮廓照得柔和，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浅笑，眼里盛着细碎的光。
明亮而璀璨，似黑夜中一颗永不磨灭的星辰。
他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想说他不会比她先找女朋友吗？
他是个很好的人，是觉得有了女朋友之后就不能像之前那么对她好了吗？
所以，他选择在她有男朋友之后找？
现在不当电竞选手了, 在个人感情上应该自由很多。
像他这么好的人，一定能找到一个很好的女朋友吧……
那些年, 他一直都将她当作妹妹，从未有过半分逾矩，也从来没有说过任何不合适的话, 分寸把握得很好。
现在, 他们在分别六七年之后重逢，他也一如曾经。
如果是在妹妹的身份上, 真有那么一天到来, 她应该真诚地祝福。
可是一想到那样的可能，她的心口就像是压了一块石头般难受。
-
周六这天, 宁殊前往了比赛现场。
这次不是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 也不是需要被特殊关照的病人。
她接受了云暮给的票, 坐到了最前排, 也就是选手休息区的后一排。
宁殊到时, 时间还算早, 拒绝了云暮去后台休息的提议，戴着帽子口罩，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正跟小月聊微信。
身边突然一道黑影压下来，她下意识抬起头。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卫衣，戴着黑色帽子和黑色口罩。
整个人黑得彻底。
宁殊注意到对方在看她，哪怕在努力克服对这种环境的不适，当接触到如此直白的目光时，她依然会觉得不自在。
别开视线，重新垂下头。
正好这时小月回了消息。
又没认出来！
楚成洋被气笑了。
他一个堂堂前职业明星选手，现在是家里公司的总经理，要钱有钱，要颜有颜，彻底沦落为了一个不被人记住的工具人！
“小妹妹，来看谁的比赛呀？”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还算好听，但语气有些欠。
宁殊不太想搭理，于是就当没有听见。
很显然，她的冷漠并未打消对方的自来熟。
――“小妹妹坐在 OPT 这边，又是这么靠前的位置，这位置可是一票难求，票是自己抢的还是圈内有熟人送的？”
宁殊皱了下眉头，抿着唇，尽量隐忍。
楚成洋打定了主意，今天一定要刷足存在感，让宁殊记住他！
在被无视之后依然不见气馁。
“小妹妹喜欢 OPT 的谁？是暮神还是队伍的某个成员？”
这声音这语气听得多了，宁殊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她可能见过这个人的错觉。
忍耐到了极限，抬起头正要开口，不料对上了对方的眼睛。
短暂错愕，慌忙移开，身子往另一边挪动，想要远离的态度表现得十分明显。
楚成洋一挑眉。
这是将人给吓到了？
这么容易被吓到……小白兔啊？
-
比赛开始前，评论席就两队选手进行分析，也算是赛前预热。
宁殊放下手机听了会儿这就觉得没兴趣了。
观赛席坐得满满当当，足以可见 OPT 这支队伍的人气可观。
但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队伍的人气基本都是云暮带来的。
而比赛看的是选手的实力，是赛场上的表现。
总体而言，OPT 还是太嫩，不被看好。
不过，未来可期。
OPT 今天对战的 XY 是一支很会运营的队伍，而 OPT 的风格则比较擅长于用打架来滚优势，也就是俗称的打架队。
这两支队伍的属性其实是相克的。
一旦 XY 让 OPT 找不到架打，OPT 无疑是会被运营死。
反之，若 OPT 用打架扰乱 XY 的运营节奏。面对猛攻，XY 也很有可能会招架不住。
在各方好奇与猜测之中，第一场比赛拉开帷幕。
在阵容的选择上，两支队伍都保持着各自的风格。
阵容确定，双方教练握手，回到各自的休息区。
好巧不巧的，云暮正好坐在宁殊的前面。
宁殊害怕他做出些什么惹来周遭的关注，神经瞬间绷紧。
拿在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宁殊低头看去。
［云暮］：别紧张，公众之下，我不会做出让大众猜测纷纷的事情。
他怎么知道我在紧张？
不明所以，但宁殊紧绷着的神经还是随之松懈开来。
“你觉得，这一场在阵容上，谁会赢？”
那道安静了一会儿的声音再度响在耳边，宁殊没应，抬头专心看着比赛。
两支队伍相安无事发育到了四分钟，别说打架了，摩擦都很少，如大家赛前所料，节奏完全掌握在 XY 手中。
OPT 几次想要找机会，XY 都没应战。
别说是赛场上的选手，就是坐在观众席的大家都感觉到无力和憋屈。
这一局的第一场团战发生在十分钟，龙王刷新的节点。
OPT 打野独自打暴君，其他人则隐藏在附近的草里。
XY 辅助过来看了一眼，谨慎地探草。
OPT 打野放弃了暴君，转而向着 XY 辅助扔了技能，暴君被拉脱。
就在这时，XY 的其他人突然出现。
OPT 打野见此后撤，队员们也在这时候现身。
一场 5V5 的团战就此爆发。
OPT 中路法师直接大招起手，飞进 XY 的后方，秒了 XY 中射双 C，紧接着落地金身吸收了一波技能，丝血闪现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