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清和面色通红,已窘迫倒了极致。
廉子玉眸光流转,轻声笑道:“这尤小姐,倒是懂得如何释放自己的魅力,真是不简单呐。”
声音虽然不大,却全被嵇云川听了过去,他面色平静,站起身来,淡笑道:“你们继续,我不胜酒力,先回房了。”
说罢,他拉开椅子,起身离去。
第93章
尤清和的眼神随着嵇云川移动, 直至看不到他。
“哦!我美丽的天使,你难道只是爱上了我的柠檬酒而忽视了酿造出它的主人吗?”堡主摇了摇头,双手捂住胸口:“这是多么让人伤心的事情。”
尤清和耸耸肩:“当然,这就是东方人的性格, 对爱情谨慎。”
堡主故意板起脸:“你的老板是不是就是刚刚离开的那个中国富豪?如果他想买我的庄园, 不会低于2000万欧, 少一分都不会卖。”
尤清和抬起眉毛:“我会把这个噩耗转告给他的。”
堡主仰天叹道:“但我还是会保持绅士风度,因为我今晚要取悦你。”
他大手一挥, 便又有侍者拿上几瓶好酒, 他举起酒瓶:“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众人齐齐欢呼, 端着酒杯随着音乐跳起舞来。
第二天尤清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昨晚喝了太多酒,什么时候回房间的都不记得,她忍着宿醉的头痛洗漱了, 换了条裙子, 走下楼去,一楼格外安静,一个人都没有, 正是奇怪,一个捧着一盆土豆的厨娘走了进来,热情笑道:“我尊贵的客人,你的同伴们让我转告你, 他们吃了早中饭后就去考察工厂了, 让你尽情休息, 晚上的晚宴会在薰衣草的田地里举办, 你可以穿上你最漂亮的衣服。”
“在薰衣草的田地里?”她惊讶道。
“当然!哦!我想, 那一定是一个浪漫至极的晚餐。”
尤清和表示感谢:“听起来很不错。”
厨娘扭了扭她肥硕的屁股,眨眨眼:“我们也很喜欢这样的盛会。”
酒精的后遗症还未褪去,胃口欠佳,她的中午饭就是一根法棍配上加了杏仁的橄榄酱,再加上一杯蜂蜜水,吃完后又回房间睡了,虽然是睡了,但心里惦记着晚上的晚餐,三点的时候就醒了,头痛的感觉缓解了许多,她从行李箱挑出了一件浅紫色的长裙,穿在了身上。
下楼出了院子,走到了薰衣草田里,在一片大的空地处,庄园的仆人们已经铺上了一层大而厚实的地毯,地毯上放了几张原木打造而成的方桌、座椅,木桌中心放了一捧鲜嫩的黄玫瑰,地毯周围支起了高高的撑架,相邻的架子上挂了乳白色的牛津布来遮阳挡风,就像是一座没有顶的帐篷,此时阳光正盛,尤清和站在架子下,任其皮肤晒成棕色。
堡主突然冒了出来,他又换成了农夫的装扮,不无遗憾道:“我的天使,如果你昨天接受了我的爱意,我想,今天桌子上的玫瑰会是鲜红色的。”
尤清和笑道:“没关系,我也很喜欢黄色玫瑰。”
堡主动了动眉毛:“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是什么?”
堡主做了一个鬼脸:“我这束玫瑰是送给昨天领头的那个中国富豪的,他们都叫他嵇先生。”
她惊讶道:“嵇云川?你送给他?”
堡主憋不住窃笑起来:“黄玫瑰代表逝去的爱,我只不过是提醒他,他就算伤心也是在所难免,因为他失去了你这样的天使女孩儿。”
尤清和低呼道:“你知道?”
“嘿嘿,中国人保守不住秘密,我只要问问就知道了。”
尤清和微叹道:“不过你错了,是我失去了他。”
堡主不以为然:“他应该做回绅士,应该来取悦你,而不是躲开你,如果这是中国人的含蓄,那么我会觉得很好笑。”
“不,堡主先生,你不了解事情的始末……”
堡主摆摆手道:“我不需要了解事情的始末,我只知道,在法国,如果真的爱一个人,那么就应该去追求,而不是去逃跑。”
“这……”
堡主扬起眉毛:“不过,这一刻,上帝也要原谅我的自私,这些话,我只对你偷偷说,我不希望嵇先生想明白这个道理。”
灿烂的阳光洒落在他的头顶,湛蓝的眼睛也有了金色的重影,他笑得坦荡又抒怀。
尤清和也笑了,如果爱情,像他说的那样简单,该有多好。
太阳渐渐偏道西方,暮色柔软洒向大地,宁静的山庄,薰衣草如海浪般起伏,尤清和坐在木桌边,独自一人饮着柠檬酒,听得不远处几声说笑,她偏头看去,是他们来了,一些人走在前头,嵇云川与廉子玉边说话边走在了后头。
她站起身迎接,陈海走了过来,掏出两瓶薰衣草精油给她:“尤小姐,我给你带的纪念品。”
尤清和接了过来,拧开瓶口,闻了一下,香味温和细腻,便滴了几滴在手腕上。
陈海道:“这个香薰油可好得不得了,我们昨天喝了那么多酒,头晕脑胀地去了工厂,厂家给我们每人擦了几滴,呦,奇怪,宿醉立刻醒了不少。”
“谢谢陈总。”她收了起来。
众人在桌边各自找位子坐了下来,嵇云川与廉子玉姗姗来迟,只剩下了尤清和对面的两个位子,俩人倒是没有迟疑,直接坐下来了。
尤清和扫了嵇云川一眼,他穿了一件白色棉麻的衬衫,领口最上面的那个扣子没有扣上,露出清晰的喉结和若影若现的锁骨,他脸上有淡淡的笑意,她的目光还想继续探寻,却一不小心就撞上了他的眸子,她慌忙逃开。
佣人们端上前菜、餐前面包和沙拉,陈海从包里掏出一个转盘:“单吃饭那也太无聊了,有美食美酒还有这么美的景色,不如我们边吃饭边玩个小游戏。”
“什么游戏?”
陈海拿起转盘,用手指用力拨了一下指针,指针飞快地转了几圈停下来了,指着一个方向:“我们每个人轮流拨动指针,指着谁,谁就要表演一个节目,唱歌跳舞都行。”
有人喊道:“没这个才艺怎么办?”
“那也不要紧,说出自己一件糗事也可以啊,或者自罚一杯酒。”陈海呵呵笑道。
“好!”大家都同意了。
陈海将转盘放在尤清和面前:“尤小姐,你先来!”
“啊?为何是我?”
“你都休息了一天了,力气最大,当然是你来。”
众人一阵哄笑,尤清和伸出一根手指放在指针上:“那我要拨动了哦!”
她用力一拨,指针飞速转动,渐渐停了下来,不偏不倚地指着廉子玉。
廉子玉微微一笑:“那我就给大家唱一首歌吧。”
她一席淡蓝色的长裙,黑发披在肩头,迎着这微醺的风,开口唱起了一首法国乡村小调,曲子连绵起伏,声线清远悠长,睁眼看她,就像观赏一副名家手下的油画,闭眼听歌,思绪也要被她掀起涟漪。
尤清和随着众人一起鼓掌,目光淡淡映在她身上,心中想起自己那个止于中学时代的芭蕾梦想。
如果是她呢?从小在优渥的环境中长大,工作后也没有遇到欺凌挫折会怎么样呢?能有充裕的条件去追求自己想追求的,面对世间的恶意,也不用委曲求全,而是勇敢地去追求,也会毫不畏惧地对作恶者表达憎恨。那么,廉子玉对她的厌恶,那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她摆头微吁,心中被一团浊气塞满了。
饭桌上欢笑不断,转盘已经转了几个轮回,陈海向尤清和喊道:“尤小姐,轮到你了!”
“哦?”她眼光去看转盘,指针正指着她。
她端起一杯酒:“我没有才艺,只好先干一杯了。”
一杯白葡萄酒一饮而尽,在胃中与柠檬酒叠加,不过三五分钟,她就有了飘飘然之感,靠在椅子上,视线飘在那夕阳落幕的云端。
等她收回视线时,才发现嵇云川已看了她许久,他道:“该你转了。”
尤清和抬起手,将指针直接拨过去对准他:“嵇总开口了,那就让你给大家表演一个。”
嵇云川笑了:“我可以拉大提琴,不过这里没有乐器。”
“你果然会大提琴?我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会拉小提琴,哦不,大提琴。”尤清和晃了晃脑袋,想把醉意赶跑。
“那我就不表演了。”嵇云川顺势推舟:“自罚一杯。”
“不行!”众人齐齐一声哄叫
“那怎么办?”
陈海拿过酒瓶给嵇云川倒了一杯酒:“酒可以喝,但我们正好趁这个机会了解一下嵇总。”
“要问什么?”
“那就从最简单的问题开始,你最喜欢什么颜色?”陈海笑问。
”蓝色。”嵇云川答道。
尤清和瞟了一眼廉子玉川的蓝色裙子。
“让你记忆深刻的糗事是什么?”
“中学时候被隔壁班的胖子揍了一顿。”
大家哈哈大笑,又有人问道:“谈过几次恋爱?”
“两次。”
“是被人甩,还是甩了别人?”
\"都有。”他笑了笑。
“哦,还有人敢甩了你嵇总?是哪路神仙?”
尤清和心中一跳,陈海忙截住那人的嘴:“该我了,嵇总对未来事业有什么规划呢?”
“这算什么问题?”
“可不!直接去看巨摩规划不就可以了吗?”
“好不容易放松一下,还问这个……”
引来一片反对声音。
尤清和猛灌了一口酒:“我也有个问题。”
嵇云川看向她。
她看了一眼廉子玉,正好与她的目光对上,她转过头,扬起嘴角:“嵇总,你会喜欢一个虽然漂亮,但是强势得几乎强硬,毫不掩饰自己的优越感,又用这种优越感来打压别人的女人吗?”
他眯起眼睛:“我不回答。”
“为什么?”
“因为答案会对别人不尊重。”
尤清和轻笑了几声:“我也没以为你会回答,但是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醉意上脑,她冲着廉子玉的方向,用口型说道:“他不喜欢。”
廉子玉的脸刷地变白,微微地颤抖,这简直是拿着她的自尊心在众人眼皮底下凌迟,割成了几千片。
嵇云川朗声道:“但我可以给你额外附赠一个答案。”
“是什么?”尤清和笑道。
“做错事的人,我不会轻易原谅。”他看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
她站起身,看着夕阳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中隐没:“我喝多了,去散散步醒醒酒。”
不顾众人的阻拦,她只身一人走到了薰衣草的花浪里,月光引领着她,越走越远,在一片无人之地,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第94章
月亮躲在云缝里, 夜风在耳边旋旎,等她回过身时,看到薰衣草的花丛里站了一个淡逸的身影。
在夜色的掩护下,她擦干眼泪:“你来做什么?”
他看着她道:“你一个人这么晚了在外面, 大家都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难道这里还有老虎狮子?”
“你不怕迷路?”
“我认识路。”
“哦, 好, 那你带我回去,我不认识路。”
她向庄园的方向走去:“我带你回去, 有好处没有?”
嵇云川走上来:“要什么好处?”
她慢慢地走, 手腕甩动,扯了一把花草攒在手心里:“总要加一点分吧, 如果……如果你现在对我的信任值是零格,我带你回去……那就可以充满一小格。”
“我不接受这种玩笑。”他口吻温和,态度强硬。
她一跺脚,停住了:“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他回头看她:“我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你到底要做什么?”
苍穹寥廓而茫茫,远山青苍又遥远,遍山漫野的薰衣草随风吟吟浅唱, 他站在这样的旷野里,依旧温柔,依旧疏离。
她向他走近一步:“你不知道我想做什么?我从中国追来法国,站在这块陌生的土地上, 你竟然还要问我想做什么?你在和我装糊涂吗?那我是不是可以以为, 你讨厌我, 你极具绅士风度的给了我一个台阶, 让我自己知趣, 再也不要问你任何问题,也不要靠近你?”
她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几秒,睁开眼,缓缓吐出去:“对,噬恶的人是我,你当然有一万个一千个理由来责怪我,因为我是噬恶者,所以我理所当然的要承受所有罪责,可你呢?你口口声声说恨不得与我一起经历那场出了人命的车祸,而实际上,你不相信我,你利用我与时代网络的纠葛,趁此机会把时代网络打造成天时地利人和的空头靶心!这就是你说的遗憾无法与我感同身受吗?!是吗!”
他的神经一点点地收紧:“尤小姐,难道你不懂?那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我所在的位置,担负的不仅仅是我自己,还有巨摩,还有国家千千万万个科技企业……”
“对!我是姓尤,可也不用你随时随地来称呼我一声尤小姐来划清你我的界限!”她冷哼一声,明明想表达自己的不屑,却散发出极致的痛苦:“我当然知道!你有你的大道理,你有你的大局观!那么我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情小爱,就是第一个会被牺牲的东西!我认了!我认了还不行吗?我应该检讨我自己,为什么要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还要拿‘爱情’这个玩意来绑架你?”
月的微晕光华,披拢着她,过分窈窕的身躯仿佛随时都要被风吹走,她的疯狂、她的炙热……不像以往任何一个她,可顷刻间,就像天外飞星,重重砸向了他。
“在我独自背负噬恶者的名号逃走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已经完全走出的你……”她瞪着眼睛,泪水毫不吝啬地从眼眶涌出:“你多么优秀啊,又是多么超脱,你坚定着自己的方向毫不退怯,而我呢?一个孤独的惨败者,一个被人遗忘的噬恶者……到底是谁忘了,当初说恨不得与我感同身受的呢?”
“我不认为这是可以相提并论的事情。”他向前走。
“在我心里就是这样。”
他长吁一口气,心脏此时如同正在火灼:“尤小姐?清和?OK!随便!你让我叫你什么都可以,你觉得我在故意疏远你?不!恰恰相反!我一直在劝慰我自己,强压住对你的怒火、刻意忽视对你的愤怒,还要故作豁达的不觉得自己委屈,直至到了今天,你还在对我说,是因为我当初没有陪伴你?所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不就是想让我对你诚恳忏悔吗?让我匍匐在地上,痛哭流涕地对你说,我错了!我不该背叛巨摩,不该背叛你,不该毁掉你的‘千亿基金’,不该拿着枫威集团的信息来做空股价!”她整个人崩成了一根即将断裂的丝线:“是吗?嵇总,你告诉我,是这样吗?”
她崩得这么紧,他毫不怀疑,只要他伸出一根小指头去触碰,她就会成为化为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