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二人神神秘秘地说是要去郑记饭庄,白匀心头奇怪,联想到卞宁宁与他说过的温仪中意之人,猜测温仪此去恐是与所谓的心上人有关,便铁了心要与二人一同前去。
温仪百般阻拦白匀也不罢休,卞宁宁见时辰不早,便让白匀跟着她们一同去往郑记饭庄。
待到了郑记饭庄,温仪一问,却听小厮说掌柜的还没来。
卞宁宁看着食客络绎不绝地涌进郑记饭庄,与温仪说道:“现下正值饭点,人多眼杂,不如咱们也先用饭,等着掌柜来便是。”
温仪当即称好,叫小厮安排了二楼雅间,拉着卞宁宁介绍道:“这郑记饭庄的卤鹅可谓一绝,今日正好你也尝尝。”
她知晓卞宁宁兴致不高,却不愿让她沉浸在郁闷之中,便想着法子让其高兴。
白匀跟在二人身后也觉出不对来,待雅间之中只余他们三人时才出声问道:“可是出了何事?你们不是来……”
“来什么?”温仪好奇望向他。
白匀摆摆手:“没什么,我以为是你特意来见什么人呢……”
“是啊,是特意来见人的。”温仪点点头,一脸无辜道,“不过不是我,是宁儿。”
温仪见他神情松快下来,不由心里微软,却故意问道:“怎么,你以为我要来见谁?”
卞宁宁见温仪故意调笑白匀,不由摇头轻笑,解释道:“是我让温仪陪我来寻这里的掌柜帮忙的。”
她便又将沈寒山身陷囹圄之事同白匀说了一回。
白匀了然,也不由担忧起来:“说起来沈少傅此前受伤众多,落下了许多病根,也不知他用了药后可有好些。”
卞宁宁闻言也是叹息:“他一向爱逞强,在我面前总说无事。此番他被带走虽说带了药,但落在郝盛远手中也不知还能否按时服药,若是毒发无药……”
她不敢再想下去,摇头将头脑中不好的念头驱散:“总之,我得尽快找到他,即便无法救他出来,确保他安全也好。”
白匀深以为然,默默点头。他替沈寒山把过脉,他那身子若是好好调理,应当也能再活个二三十年。可若是再受些折磨,便是雪上加霜,生生折他寿命。
众人心思沉重地用完了饭,站在二楼长廊之中看下面说书人正眉飞色舞地讲着故事,却无心去细听,对周遭热闹提不起半分兴致。
“北鸢!”
温仪定定地看着饭庄门口,突然瞧见一道熟悉身影,当即朝着楼下大喊道。
可谁知楼下女子抬眼见到温仪却是转身就往外走去,脚步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郑北鸢,你给我站住!”
温仪心下着急,竟脚踏栏杆纵身越下,稳稳落在郑北鸢身前。
“你见着鬼了?跑什么!”
郑北鸢无奈扶额:“姑奶奶,你来一次我这郑记饭庄就要闹腾一次,不躲你躲谁?”
温仪听罢却浑不在意,揽住郑北鸢的手腕,作出一副亲密状:“那你怎么不说我给你带了好些客人来?不过就是在你店中与人起了几回争执,怎得就能让你记这般久?更何况,不也是那些人无理在先嘛。”
“是是是,谁能有温大小姐有理?”
温仪说得不错,这郑记饭庄刚开起来的时候,温仪确实出了好些力,替她拉了许多客人来。可经过后面几番闹腾,当初赚的早就赔进去了。
但郑北鸢好歹是个商人,面对温仪也束手无策,只能将她迎到后堂之中。
“你有些日子没来了,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若只是来吃饭的,当也不会这般心急要将她拦下来。
温仪难得地柔柔一笑,抱着郑北鸢的胳膊不撒手:“就是有点小事儿得托北鸢姐帮帮忙。”
郑北鸢一个激灵,不详的预感直窜脑门。她甩开温仪的手,当即说道:“不成。”
“怎么就不成了?!你都没听我说是何事!”温仪抱怨道,有些懊恼。
郑北鸢不想与她多言,就凭这一声北鸢姐她就笃定不是什么好事。她与温仪年龄相仿,意外相识,不过是江湖朋友,她可不会为温仪做何犯险之事。
“不管,人命关天,你必须得帮我这个忙。”
温仪撩开珠帘,朝着外头招招手,将卞宁宁与白匀唤到跟前来。
她拉着卞宁宁,朝着郑北鸢说道:“这是我的朋友,你帮她混进太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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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死无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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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奶奶,我没听错吧?你这是嫌我命长了?!”郑北鸢目瞪口呆地看着温仪,拨着算盘的手僵在半空中。
她扫了眼卞宁宁,随即掩下心绪,垂下头继续拨弄算盘:“你可知晓我费了多大力气才拿到这笔生意?若是帮你,不仅这笔生意打水漂,只怕我这条小命和我苦心经营起来的郑记饭庄都保不住。”
“我不过一介无依无靠的孤女,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这般光景,拿什么与朝廷作对?”
温仪讪讪一笑,也知如此要求对其来说有些为难,遂劝说道:“你放心,若被人发现你就全推往我定国公府,绝不让你和你的郑记饭庄受牵连。”
她瞟了眼郑北鸢,轻声说道:“你不是一直想找个如意郎君与你一同打理这郑记饭庄吗?此事若成,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包你满意。”
她脑海中闪过姚轩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待姚轩考取功名后便会入仕,承袭她父亲的爵位,实在算得上良配。且姚轩出身寒苦,为人端方谦逊,自不会像其他高门大户的公子哥一般嫌弃从商的郑北鸢。而郑北鸢长得也算出众,定能让姚轩喜欢。
虽说姚轩比郑北鸢稍小些,也无伤大雅。一个有才,一个有钱,何乐不为?
郑北鸢闻言,这才沉默着抬起头,却不经意瞥见了一直默默站在卞宁宁与温仪身后的男子。
男子一身白衣,素白质朴,可那样貌气度均是不凡,纵是她见惯了城中才貌双全的高门贵子,却也克制不住为其惊艳一瞬。男子的英气之中却又夹杂着一丝柔媚,睥睨的眼神让她心都颤了一瞬。
这不正是她最中意的那一款?
她的唇角情不自禁地缓缓勾起,视线转向温仪:“此话当真?”
温仪并未察觉她的目光时不时扫向白匀,连连点头:“本姑娘向来说话算数,定能让你满意!”
“好,一言为定。”郑北鸢喜上眉梢,主动站起身牵过温仪的手说道,“就知你是我的好姐妹。”
“明日卯时,来郑记饭庄后厨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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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风高之时,南城一座隐秘宅院之中。
“太师,咱们的人得手了,太子死无全尸,恭王逃窜回了南越。”
郝盛远手拿书卷,双眼却紧紧盯着跪在身前之人:“确认过了?”
黑衣蒙面的杀手忆起过往细节,犹豫一瞬后颔首道:“确认过了。”
虽说太子卞佑年被他们放火毁了半张脸,可另外半张确认是太子无疑,太子印玺尚在,身上胎记也与太师事先告知的一致。
恭王为其奋战到最后一刻,若非恭王中箭被其下属强行带走,只怕与他们拼死也要抢回太子尸体。
黑衣杀手见郝盛远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心里却突然有些打鼓,犹豫片刻问道:“此番追杀太子确实过于轻松,太师若担心有诈,属下可亲自前往南越,追查恭王动向。”
“不必了。”谁知郝盛远却毫不在意地挥挥手,“他死没死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重要,只要世人以为他已死就好。”
郝盛远冷笑着捻了捻手指,眼中流露出浓重的不屑:“让人将太子印玺和首级送进宫,昭告天下,太子已逝。”
虽说此番进展过于顺利让他有些惊讶,但无论如何,太子的死讯都必须尽快传扬开来。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他们耗,他的耐性已经快要消失殆尽了。只要一想到那把龙椅,他就恨不得立即杀进宫中。
有诈又如何?左右不过是卞佑年金蝉脱壳,保下一条命,苟延残喘罢了。他不信卞佑年带着毫无兵力的恭王,还能回平冶来掀浪。
如今平冶和边关皆在他的掌握之中,除非有神兵降世,卞佑年和恭王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这一切蚕食吞尽。
黑衣杀手点头称是,接着说道:“另外,派去罗城的人也回来了。”
他怯怯地看了眼郝盛远,说道:“正如太师所料,当年恭王之女卞宁宁暴毙有假,乃沈寒山所为。如今卞宁宁正在平冶之中,可要属下......”
郝盛远冷冷看向他,却是说道:“我早已知晓,且比你们知晓的更多。”
“对付一个小女子,本太师已有打算。且她还有大用处,不可轻举妄动。”
“恭王之女,这个身份可比沈寒山有用多了。”
黑衣杀手见他笑带邪气,眼含戾光,不禁浑身一颤,恭敬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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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卯时不到,卞宁宁就守在了郑记饭庄门口,却碰见了同样一身小厮打扮的温仪。
“你来做什么?”
温仪扯了扯衣角,轻声说道:“我不放心你,与你一同去。”
卞宁宁却是摇头:“胡闹,我二人一同去太过明显,容易被发现。”
可温仪却不罢休:“那我去,我若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带出来给你。”
“不可。你从未见过郝连芙,与她也无旧交,怕是容易有疏漏。”
“宁儿......”
“哟,温大小姐来得这般早。”郑北鸢迈着秀步款款而来,拿着串铜黄钥匙在葱白玉指上悠悠转着。
待走近后,她看着面前均作小厮打扮的二人,无奈道:“带一人进去已是极限,你们想清楚谁去。”
“我去。”卞宁宁拉过温仪,朝着郑北鸢说道,“我与你不熟,旁人也不知你我二人认识,若被发现,你可尽推于我身上,也不会惹人怀疑。若是温仪,你们俩人相交人尽皆知,只怕你难脱干系。”
郑北鸢闻言只觉有理,便也不理会一旁死缠烂打的温仪,领着卞宁宁往后厨走去。
卞宁宁被带到一架驴车旁,驴车上放着三个木桶,里头摆放着当日要送去太师府的饭食。木桶硕大,藏一个瘦弱女子不在话下,还有宽大余量。
“要委屈姑娘了。”郑北鸢指了指中间的木桶,示意卞宁宁钻进去。
卞宁宁颔首正欲上驴车,温仪却紧拉着她不撒手:“宁儿,我就在太师府外等你,若是有事第一时间给我信号。”
“好。”她柔笑道。
郑北鸢一把拉开温仪,递给卞宁宁一套护甲,说道:“别磨叽了,穿上这个,贴着桶壁藏。”
卞宁宁接过护甲,在手里掂了掂。这护甲质地轻软,却能抵刀剑,是个好东西。可为何要带这个?
“为什么要带这个?”温仪也有此问,却憋不住当即问出了声。
太师府当真这般危险?
可郑北鸢却是说道:“以防万一嘛。”
卞宁宁了然,穿上护甲,毫不犹豫转身上了驴车。
一路颠簸,头上还覆盖着烂叶蔬菜,卞宁宁烧心般的难受,却也只能强忍着。直到外头传来男子质问的声音,她才打起精神,一动不动地贴着桶壁。
“什么人?”
“这位爷,小的郑记饭庄的,来送菜。”
卞宁宁心如擂鼓,一瞬不瞬地听着外头的动静,下一息便觉着有亮光自上而下渗入,让她心头一颤。
木桶盖被看守的侍卫挨个打开,一一看过之后,才又将木盖放回远处。
短短几息,却仿佛过了三秋,卞宁宁心头憋着的那口气才终于放了下来。
可下一瞬,她却听到外头侍卫抽刀的声音。
小厮颤声问道:“爷,咱都送了好几日了,怎得还日日这般查验呢......”
“废话少说,你这木桶这般大,难不成我还挨个儿倒出来看?还有什么比我用刀捅捅来得更快的法子?”
卞宁宁中心一凉,这才知晓为何郑北鸢坚持要让她穿上这身软甲,又为何要反复嘱咐她贴着桶壁藏。她看了眼桶壁上原本并不起眼的孔洞,轻轻地往孔洞侧边挪去。
她将将挪好位置,就见一道银光从孔洞中穿来,随即就是一记长刀横亘在她眼前。
长刀来得太快,她一时躲避不及,手臂上竟是被划了一道伤口。借着微弱的光线,她隐约看见那长刀之上染了丝丝血迹。
害怕恐惧之余,她忍着臂上痛意,在长刀被抽出木桶的一瞬间用菜叶抹去了长刀上的血迹。
可光线实在太暗,又不敢太过用力,情况迫切,她也不确定血迹是否被擦拭干净。她胸腔中心跳急促,每一次震动仿佛雷鸣般在她耳边炸开。
桶外沉默了片刻,又闻旁边木桶处传来长刀划过的声音。
须臾过后,才听侍卫说道:“行了,从旁边角门进去,一刻钟必须出来。”
“得嘞,谢谢爷。”饭庄小厮闻言赶着驴,快步进了太师府。
待行出一段距离,卞宁宁才敢稍稍用力呼吸,只觉整个胸腔都憋得疼。她摸上手臂,感受到一阵湿润,便从身下扯了一截衣衫草草包扎了一番。
“姑娘,出来吧。”
不一会儿,饭庄小厮见四下无人,便轻敲了敲桶壁说道:“这府里的人都被关在屋子里,这外头暂时安全。”
卞宁宁长舒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却因蹲坐太久双腿发麻有些站不稳。
她强忍着赤足踏针般的痛意出了木桶,朝着小厮说道:“多谢。”
小厮朝着四周张望,细声叮嘱:“只有一刻钟,我在此处等你,你快去快回。”
卞宁宁颔首,站在院中大致看了看方位,快步朝着东南处走去。
她此前在这太师府外头瞧见过郝连芙的院子,位于太师府的东边。而方才他们进的是西北处的角门,所以郝连芙的院子应当在她的东南处。
心头盘算着,很快,她便远远瞧见了那片郁郁葱葱的蔷薇花丛,只是花朵也全然败落,只剩绿油油的枝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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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量身打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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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无人,寂静无声,卞宁宁轻着步子走到院门前。
她微微仰头,看向那漆黑木匾,却空无一字,只剩些许斑驳的黑漆,露出星星点点的木纹。
竟是连像样的院落匾额都没有。
卞宁宁轻叹一口气,试探性抬手推向院门,吱呀一声,院门缓缓打开来。
院中干净整洁,却实在简陋。
这方院落除却比她租住的小院稍大些,其余陈设竟与她那农家小院相差无几。一张小石桌同小圆凳孤寂寥落地立在院中,竟是连遮风挡雨的凉亭都不曾有。而正屋旁只有间小得可怜的耳房,开了扇矮矮小小的木门。
她心中酸涩,走至正房前,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