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屿情诗——十酒月【完结】
时间:2023-09-03 17:14:56

  眼尖的宋杳注意到女孩胸前别了个小卡片,借着光,她凑近看了眼――在培养小朋友的自立能力,麻烦叔叔阿姨们担待一下啦,妈妈在暗处“护航”,有需要的话随时都能出现哦!
  宋杳下意识抬头。
  人群中,有人笑意盈盈地聊天,有人双手捧着冰镇果汁咬住吸管,而有人举着相机对远方拍照。
  然而,宋杳注意到,在人群外,有一位年轻的女人,满怀柔情地望着他们这个小摊,若是路灯再亮些,或许能够清晰地看见她眼里含着的湿润。
  大概,是位年轻的单身母亲。
  宋杳碰了碰周鹤归的肩膀,两人交换视线,周鹤归也朝那处看去,心下了然。
  他重新附身,将手中的书递给小女孩:“很聪明,算数不错。”他夸她。
  小女孩开心了,差点要蹦蹦跳跳起来,她笑弯了眼;“我妈妈也说,我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小孩。”
  宋杳笑了笑,转身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小束玫瑰,递给她:“那把这束花送给你妈妈,就说姐姐觉得她把你养得这么可爱,是世界上最棒的妈妈,好不好?”
  周鹤归盯着她的后脑勺。
  女人散落在背后的头发随着她倾身的动作,落到耳边,在空气中摇摇晃晃。说出的话被她刻意带进点哄小孩的语气,语调转变自然,并不肉麻和违和。
  小女孩小脸皱在一起纠结半天,看看宋杳,又看看周鹤归。
  过了许久,才不好意思地接过来:“谢谢姐姐。”
  宋杳拍拍她的头顶:“去找你妈妈吧。”
  小女孩“嗯嗯”两声,转身要走,忽然想到什么,又凑回来。她朝宋杳招招小手,动作悄咪咪的,生怕别人发现。
  宋杳好奇地附耳过去,然后她听见小朋友在她耳边说:“哥哥刚刚在偷看你。”
  说完,女孩迅速地跑走了。
  宋杳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身后的周鹤归等了几秒不见她起身,正想去扶她。
  在他的手碰上她胳膊的前一秒,宋杳有动作了。
  她嘴边挂着压不下的笑,表情满足得像个得到了奖赏的小孩。
  “怎么了?”周鹤归感到莫名,不明白短短几秒,这姑娘想到什么开心事了。
  “你刚刚偷看我啊?”
  “……”
  偷看?
  周鹤归表情仍旧,眉眼虽锋利,但在这一刻不知为何收敛了,“背后长眼睛了?”
  见他没否认,宋杳用鞋尖踢了踢地面,“看我做什么?”
  他说:“看善良的姑娘哄小孩。”
  不远处的吉他手又切歌了,这回换成了一首轻快的粤语。宋杳将垂落的星星灯重新挂上去,理了理剩余的花。
  “你――”
  没等她继续说话,又来了位客人。
  这是位年轻的姑娘,吊带短裤,手臂上还贴着蝴蝶纹身。她买完一束花,并不着急走,不紧不慢地将手机页面换成自己的微信二维码,“可以加个帅哥微信吗?下次买花直接找你订。”
  宋杳眯了眯眼,不给周鹤归任何反应,先一步开口:“帅哥不是卖花的,帅哥卖书的。”
  年轻姑娘这才注意到花束旁的书籍。
  但她并不觉得尴尬,反而调侃了自己几句,继续道:“卖书的也行,我可喜欢看书了,加个好友之后还能互推书单。”
  “不行。”宋杳脱口而出。
  周鹤归意外地扫了她一眼,脑中想好的拒绝话被憋了回去。
  宋杳揽过那人的肩,往旁边走了两步,“姐妹,你难道没看出来,我俩是一对吗?”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为了防止这位年轻姑娘转身向周鹤归求证,她手上还用了些力。
  “你俩不像,”姑娘老实道,“他看你的眼里顶多只有欣赏,没有爱意。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好意思跟他要联系方式?”
  ……行。
  宋杳又说:“那是他内敛,把爱藏在心里,其实私底对我可好了呢。”
  她朝她挤眉弄眼。
  年轻的姑娘懂了,半信半疑地回到摊前,不太甘心放弃,又想说话。
  但这回,周鹤归先说了:“抱歉,私人原因,不太方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姑娘总不好再强求。她抱着满天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拖腔拉调地讲了句场面话:“那祝你们长长久久。”
  宋杳:“……”该死。
  空气在人走后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可能她觉得,我们还挺像男女朋友的?”宋杳小心翼翼地说。
  周鹤归不言,定定地看了她两秒后,忽而染了一抹极淡的笑,态度模糊::“是么?”
  不远处的人群忽然传出一阵掌声。
  宋杳还没来得及细细回味周鹤归刚刚的笑,注意力就被吸走了。
  许是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为了照顾到周围的人,吉他手缓缓转身,面朝宋杳和周鹤归所在的方向来。
  也就是这一瞬,宋杳清晰地看见了那人的长相,竟是陈翊。
  “是陈翊。”她对周鹤归说。
  男人显然也有些讶异。“甜品店老板”和“街头卖唱的吉他手”,这反差任人怎么想,也难以将两者联系到一起。
  “他还有这本事呢?”
  周鹤归看见宋杳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似乎恨不得下一秒就冲进过去和人群一起欢呼。
  “喜欢?”周鹤归说。
  宋杳目不转睛地点点头:“喜欢。”
  十几岁的时候,宋杳疯狂迷恋民谣,成天幻想着自己背上一把吉他去流浪,累了便席地而坐,在街头卖唱。
  她曾向往过那样的生活,因而对吉他手是有滤镜的。
  周鹤归拧了拧发酸的手腕,浑身的劲松了下来,往后靠,将背贴在后车大灯上,微微四十五度侧头,目及宋杳卷翘的睫毛。
  人群中的陈翊波动琴弦,自然而然地接下一首歌。
  好不容易得了空,宋杳听得很认真,嘴里甚至还跟着词哼唱――那年那天的那部电影,却没关心是什么剧情,正好对上你的眼睛,星河灿烂都在你眸中倒映……
  “宋杳。”周鹤归忽然叫了她。
  声音嘈杂,宋杳转身,下意识将耳朵凑近他嘴边。男人有规律的呼吸,热气因为距离太过于贴近,喷洒在她耳廓,惹得宋杳的耳朵瞬间发红。
  她感到热,迅速抬眸,而后猝不及防望进周鹤归在夏夜里,深不见底的眼。
  陈翊还在唱:“夏夜的悸动是一场盛大的相逢,分你一半耳机和全部的心动,和同一阵风,同一片夜空,和你紧紧相拥……”
  夏夜,湿热的海风跌跌撞撞地奔进每个人的怀里。
  宋杳咽了咽口水,眼睫微颤。
  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溺死在周鹤归的眼睛里了,呼吸越发凌乱,耳边逐渐听不见任何声音,唯余大海的“哗啦”声。
  她稍微往后退,将自己的声音找回来:“怎么了?”
  周鹤归薄唇轻抿,女人身上的香水混杂着刚才一闪而过的风,尽数灌进他鼻腔――是熟悉的小苍兰。
  他滚了滚喉结,仍旧倚着车身不动,嗓音却像混进细沙,哑哑的:“头发散了。”
  宋杳抬手去摸自己的后脑勺,被她随意扎起的丸子头已经落了几绺碎发,挠痒痒似的抚摸她的后背。
  她索性勾住发绳往下扯,两秒,已经微微发卷的长发顺着指尖,披散而下。
  将手指伸进头发里扬了扬,宋杳问他:“乱吗?”
  周鹤归望向那竖立在头顶,随风飘的一绺头发。半晌,不知是下意识还是有意,手臂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压平那几根碎发,蜻蜓点水般的触碰,随后,又落回身边。
  “不乱。”他说。
  作者有话说:
  陈翊唱的歌是《夏悸》,很好听很夏天哦,大家喜欢可以去听听!
第15章 滋长 心脏忽然猛跳了一下。
  “鹤归,宋杳?”
  若有似无的暧昧被忽然插进来的陈翊的声音打断。他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弹唱,像见到了老朋友般过来与他们攀谈。
  周鹤归泰然自若地朝他点点头,“好巧。”
  陈翊往两人身后望了眼,东西基本上已经卖光了,只剩下几本书,和零散的花。
  “你们这是?”
  宋杳回过神,只觉刚刚被周鹤归碰过的发顶痒痒的,她朝男人递了一个眼神,对方没在看她。
  “出来摆摊,”她回答陈翊的话,“没想到你还会弹吉他呢。”
  “大学时候发展的爱好,闲着没事带音响过来玩玩,没想到人还挺多。”他说。
  “晚上的海边凉快,这时候一般都很热闹。”宋杳说。
  陈翊赞同地点头,想到刚才十几把手机的摄像头对着他的场面,不禁感叹:“游客们也好热情。”
  周鹤归终于有所动作,他侧头问宋杳:“收摊了?”
  “啊,”宋杳应着,“差不多了。”
  陈翊的表演似乎也到这了,眼见面前的两人开始收拾残局,他发出邀请:“我也回去收一下,天还早,待会一起去吃刨冰呗?”
  “行啊!”宋杳爽快,心想多交一个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更何况,她确实不想那么早回去。
  周鹤归将剩余的花束和小画装进箱子里,正要盖上纸盖,宋杳连忙制止,伸出手将最上面那副小画拿到手上。
  双手举着放到面前,遮住嘴巴和一半的鼻子,将画展示给周鹤归,“好看吗?”
  周鹤归顿了顿,才言:“好看。”
  “送你怎么样?”
  他眼神意外,“……送我?”
  “嗯,”她唇角上扬,露在男人面前的双眼往下弯,“当作你刚刚帮我理头发的谢礼。”
  周鹤归回想起不久前指腹的触感,女人的发丝柔顺,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
  他没否认她的话,伸手将她手里的油画棒小画拿过来,垂眸作势欣赏几眼,而后道:“那我收下了。”
  咦,没拒绝。
  宋杳在心里想着,继续收拾东西。
  周鹤归带来的书几乎售罄,只剩下一本儿童读物和书店仅剩一本的《飞鸟集》没被买走。男人的目光落在那本《飞鸟集》上,忽而将它取过来。
  宋杳瞥见,好奇地用眼神询问他此举的目的。
  “回头有时间拜读一下,”周鹤归语气淡淡,只是眼神意味不明,紧接道,“里面的情诗。”
  哦。
  情诗。
  宋杳装作听不懂他语气里对她昨天那番行为的挪揄,自然而然接道:“礼尚往来,到时候也读几句给我听听。”
  “情诗。”她补充。
  海风更大了些。
  宋杳披散而下的发被吹起,贴向周鹤归的手臂,挠得他痒。
  “好。”他竟给了一个宋杳意料之外的回答。
  关上后备箱,没等陈翊来找他们,周鹤归忽然接了个电话。
  接通后,对面那头的人先出声,宋杳明显地听到了几个字,声音像位女人。
  周鹤归用眼神示意她,而后走远了些。
  她忽然间止住所有动作,恨不得马上化身为可以随意落在周鹤归肩上的蝴蝶,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紧接着,时刻盯着男人的宋杳,破天荒地在那副向来平淡的脸色里,瞧出了一抹柔和。很明显,是对着电话那头展现出的表情。
  像是夏日里只舔了一口就被打翻在地的甜筒,还未细细品尝甜味,便已经失去回味的机会了。
  她抿唇盯着他,心情仿佛玻璃杯中摇晃的冰块,叮叮当当,七上八下。
  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喜欢的女生?
  电话打了大概有十分钟。这十分钟里,宋杳抓心挠肝,一会想想这,一会想想那,好不痛快。
  讲完电话的周鹤归重新回到车旁,宋杳心直口快,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出口:“谁的电话?”
  或许这个行为有些冒昧,但此刻的她明显管不了这么多了。
  周鹤归语气平静:“我妈。”
  “……”
  哦。
  原来是妈妈。
  回过神来,宋杳不由觉得自己刚刚那一堆胡思乱想有些好笑。
  不过从前和许阿婆攀谈时,老人家几乎没提过周鹤归的母亲,她甚至都要以为是不是那位不曾谋面的阿姨,和周家的关系不好,又或者已经不在人世了。
  收拾好大包小包东西的陈翊跑过来,“我收好了,你们呢?”
  宋杳正想讲话,却被周鹤归抢先了去:“我就不去了,待会还有点事。”
  怎么突然有点事了?宋杳腹诽。
  “那宋杳还去吗?”陈翊又问。
  “我都行,”宋杳随和道,“不过我俩一起来的,他要是有事,我得先把他送回去。”她抬手示意了一下周鹤归。
  这意思,两人是打算继续刚刚的“刨冰约”。
  周鹤归微眯了下眼,目及姑娘脸上精致的妆容时,动了动唇:“刚刚叔叔说,你不能太晚回家。”
  宋杳眨了眨眼:“现在还不晚啊。”
  东屿湾的霓虹依旧,人群来来往往,正是夏夜吹风聊天的好时候。
  周鹤归的目光扫过陈翊,个子同他差不多高的男人眉目带笑,表情没有一点杂质。
  “改天吧,”周鹤归说,“改天一起。”
  陈翊谦和,听他这么讲也同意了。毕竟他私心里,其实更想和周鹤归交个朋友,两人同为“返乡族”,又有奶奶辈的交情,共同话题或许更多些。
  回程依旧是宋杳开车。
  驶出东屿湾,划过一盏盏路灯。她透过车内后视镜,看见了被光影笼罩的男人的脸。
  “怎么不让我去?”宋杳忽然问。
  “太晚了,不安全。”
  宋杳扬眉:“只是这样?”
  周鹤归的眼神从远处聚焦:“只是这样。”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宋杳咬着唇,继续说:“现在才八点,我好歹也是土生土长的川屿人,东屿湾那片我可熟悉了,更何况陈翊也在,能有什么危险?”
  小城热闹依旧,宋杳打着方向盘,熟练地避开人群。
  她在心里想,周鹤归是不是因为见她要和陈翊单独相处,才借口说她不能太晚回家。
  但男人的情绪向来内敛,脑回路也不同于常人,宋杳很难笃定他这一行为,是不是吃醋了。
  “我既然和你出来,就要负责你的安全。”周鹤归这么回答。
  宋杳笑了笑:“难道不是因为陈翊?”
  男人脱口而出:“不是。”
  “……”
  回答得这么快,倒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
  宋杳压住唇边的笑,“家里有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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