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画画、追星。”宋杳掰着手指头数,“还交了很多朋友,放假了就约出去玩,过得可丰富了。”
周鹤归想到自己的学生时代,只有数不完的练习题。他是理科生,放假在家也只懂得和数字打交道,根本不知道如何去丰富自己的课余生活,远没有宋杳过得自在。
他隐隐回忆起奶奶说过,宋杳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松弛有度的学习生活同样能达到高度,相比之下,倒是显得之前的他太过于刻板了。
“只不过这些朋友现在都散落世界各地啦,约上一回都好难。”说着,宋杳不免有一些怅然。
周鹤归不太懂,他身边并没有关系很好的朋友,大多只是泛泛之交。
平时除了和大学里认识的舍友会在微信上聊几句,其他的就是些工作原因不得不打交道的同事。
“没有早恋过?”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宋杳皱着眉头装模作样地思索了一下,才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周鹤归:“什么?”
宋杳:“追星和恋爱,是很难共存的。”
周鹤归:“……”有这种说法?
窗外天还亮着,但太阳却已经落山了。身边的客人来来回回地换了好几波,走走停停。
两人都吃饱了,周鹤归先行起身去结账,宋杳趁着他结账间隙,跑去卫生间补了个口红。
出来时,迎面撞上江柏奕的目光。
江柏奕惊讶道:“姐?”
他身边的姑娘仿佛惊弓之鸟,看见宋杳后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瞟。白嫩的小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最终跟着江柏奕唤了声:“姐姐好。”
江柏奕还安抚她:“你别紧张啊,我姐又不会吃了你。”
小姑娘齐肩短发,身子瘦瘦的,但脸上却带着些婴儿肥。那双眼睛跟会说话似的,生得极为漂亮。
宋杳笑了下,夸她:“妹妹长得真漂亮。”
小姑娘受宠若惊,腼腆地说了声“谢谢”。
江柏奕在一旁解释:“我俩下午去图书馆了,读完书顺便出来吃晚饭,一会就回去。”
少年大大方方的,没有因为被长辈发现就撇清和身旁姑娘的关系。
或许两人只是互通了心意而还没有确认关系,但宋杳觉得江柏奕的做法倒还挺让人有安全感的,至少他身旁的姑娘此刻已经不再紧张。
宋杳在心里笑笑,头一回觉得自己的弟弟身上不只有调皮,她不由得感到些欣慰。
“付钱了吗?”她问。
江柏奕摇头:“还没有,我们这才刚上菜。”
“我一会帮你付了,”宋杳记下桌号,“吃完早点回去。”
“不用了姐姐,”姑娘连忙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说好了AA的。”
“没关系,”宋杳又说,“小奕,吃完记得把人家小姑娘送回家。”
“知道啦。”
宋杳出来的时候,周鹤归已经在门口等了一小会了。
他望远方的乌云,盛夏的天慢慢被染黑,路灯接二连三地亮起。
“走吧,”宋杳走到他身边,“附近有个公园,去散散步。”
“逛”这个字本身就是没有目的性的。
宋杳将挽起的头发放下,柔软的发倾泻,夹杂着微微的卷翘。略带湿热的晚风忽然跑了过来,将她的发尾自下扬起。
周鹤归跟在她身后,一不留神,长发拂过他的唇。
“……”
男人抬眼,目光灼灼,鼻间的香味余韵浓烈。
这是他第一次,吻过她的发丝。
作者有话说:
周鹤归:好香。
(话说没有人在意我的预收吗...哭
第19章 沙滩 靠近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我故意的。
宋杳已经走出去不远了, 察觉到周鹤归没跟上,她还特意回头:“怎么不走?”
周鹤归轻咳了一声,将异样的情绪压回心底,抬脚跟上。
宋杳所说的公园在日料馆后面, 绕个圈, 走路五分钟就能到。
天空虽然还未彻底黑下, 但街上已经有了晚饭过后出来消食散步的人。
最初的周鹤归是不太能习惯这样悠闲的小城的。人从一个地方到了另一个地方,环境截然不同, 总是要花上些时间适应。
于是奶奶出去找老姐妹们闲聊的夜晚, 周鹤归常常会独自一人出来逛逛,漫无目的地走。有时候会遇上吵闹的小孩, 有时候会遇上手牵着手的小情侣,也有时候会遇上步履蹒跚的白发老人。
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遇上了个……蹦蹦跳跳的宋杳。
她似乎很高兴,步伐轻快地向前走, 裙摆随着动作摇晃。
身后安静跟着的周鹤归纵然不解, 但他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嘴边挂着很淡的一抹笑。
宋杳只是觉得有些凉快。
要知道,在川屿这种地方,七月碰上三伏天, 是很难有一个这样凉风习习的夜晚的。
一走一蹦,两人很快就到了公园。
这个公园的规模不算大,但或许是因为附近社区多,到了夜晚总是很热闹。
平坦的地方有跳广场舞的, 健身器材处有小孩子的欢笑声, 最中间的的那棵大树下, 还有下象棋的大爷们。
宋杳调整步伐, 很快又回到了周鹤归身边。
“这儿是不是很舒服?”她问。
周鹤归轻轻点头:“挺热闹的。”
“我小的时候, 我爸妈就特别喜欢带我来这片玩,”宋杳说,“那时候养小孩跟散养似的,带到公园把我们丢进沙坑里,然后他们自己就去附近的麻将馆搓麻将了。”
“不怕丢吗?”
“当然不会,旁边都是附近的居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达成了某种默契,只要有小孩他们都会帮忙看着点。”
说到以前,周鹤归开始在心里想,会不会那时候的爷爷奶奶,也是帮忙看小孩的其中的一员。
天彻底暗下。
树下下棋的大爷们挂了盏灯,正在对弈的两位身边都围了些人,绞尽脑汁地为自己支持的一方出谋划策。
宋杳带着周鹤归挤到了棋桌旁。
她伸长脖子探进去看了眼,桌上的棋局明了,但正在思索的大爷好像当局者迷。宋杳喊了声:“大爷,走马,不然您下一盘要被对面将军啦!”
她这声一出,对手的大爷立马来了一句:“哪来的丫头,我这差一步就赢了!”
围观的人开始找起宋杳的身影来。为了不被发现,她悄咪咪地躲到了周鹤归身后,苗条的身形被男人挡得严严实实。
“哈哈,老李,这下你算盘落空了吧?”
“你不要得意,要不是那突然冒出来的丫头,你这老花眼指不定都发现不了。”
周围人瞬间又被争执声吸引了去,宋杳从周鹤归身后探出一个头,拍拍胸脯舒了一口气。
“怕被对面骂?”周鹤归问。
宋杳带着他走远了些:“他们不会骂人,只会惊讶哪里来了个会下棋的年轻人,然后抓着你和他们下一晚上。”
地面的树影影影绰绰。
“宋老板会的东西不少。”他说。
“那你以后会发现还有更多。”她说。
周鹤归想到刚刚的大爷们,心想周爷爷再年轻二十岁,或许也是这幅模样。
“爷爷应该也会喜欢下棋。”他说着。
哪知宋杳忽然摇了摇头:“周爷爷才不喜欢下棋,他喜欢做手工。”
男人脚步停顿,平静无波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愕:“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的呀,以前去给周爷爷送花,他总是在自己的桌子上捣鼓一些手工,有时候是折纸,有时候是木工,反正他可专心了。”
宋杳看他一眼:“而且我觉得,你们家书店那阁楼绝对放着什么好东西,周爷爷都不让我上去的,说里面都是他偷偷藏起来的宝贝,连许阿婆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周鹤归说。
他回来之后书店阁楼一直都是锁着的,也找不到钥匙。原本他以为是爷爷拿来堆废弃物品的,但宋杳这么一说,倒是让他有些好奇了。
“你都不了解你爷爷。”宋杳有些为周爷爷打抱不平似的说了句。
明明是亲爷孙,却好像距离很远。难道实际距离远了,心也会远吗?
周鹤归没讲话,他也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的确,对于爷爷奶奶,他甚至都没有仅仅认识他们小半年的宋杳来得熟稔。若不是爷爷生病给的契机,他或许仍旧在深圳过着高强度的工作生活,一眼望到头。
公园门口不知何时已经支起了鲜榨果汁摊。这种小摊宋杳常常是见了就走不动道的,这回也是如此。
她像往常一样跟老板要了杯加柠檬的西瓜汁,回头看向周鹤归,眼神在说,你要吗?
周鹤归下意识摇摇头,走到小摊前:“请你喝。”
“嗯?干嘛又请我。”
“上次不是说,礼尚往来?”
“……”宋杳想起来了,她曾像周鹤归索要过一杯“礼尚往来”的西瓜汁。
不过刚刚的寿司便让他请客了,宋杳向来不喜欢欠人人情,虽然周鹤归于她来说是个例外,但也不能这么逮着人家“薅羊毛”。
机械女声忽然响起“微信收款到账八元――”。
……行。
宋杳发现周鹤归付款的时候倒是挺干脆的,怎么好像有股“人傻钱多”的劲?
接过摊主递来西瓜汁,两人走出公园。
路灯明亮,宋杳踩着影子,带着他往东边走。
“小时候一到夏天,我就喜欢缠着我爸带我来买一杯西瓜汁,”宋杳说,“那会一杯才三块钱,没想到这十几年物价涨得这么快。”
周鹤归:“小时候就喜欢喝?”
宋杳点头:“还在上小学那会,放学就会拿自己的零花钱去买,有时候零花钱攒得多了,还会请朋友喝。”
“这么大方?”
“当然了,”宋杳脑子一转,“你要是在川屿长大的话,我们说不定早就认识,那你就能知道我会不会请你喝西瓜汁了。”
她这话也不是没有依据的。她七八岁那会,川屿县城总共就一所小学,附近的孩子几乎都在同一所学校,再加上她和周鹤归同岁,说不准还能一个班呢。
“我的朋友都说认识我很幸运,”她有些沾沾自喜,“因为他们觉得我性格好,还大方,和我在一起每天都感到很快乐。”
周鹤归听着,忽而扯唇笑了笑。
宋杳咬着吸管,目视前方,忽然蹦出一句:“那你呢?”
周鹤归没反应过来:“我什么?”
她扭头看向他,眼里是揉碎了的星光:“你会觉得,认识我很幸运吗?”
“……”
风啊,轻轻晃动着路旁的树。
男人滚了滚喉结,只是望着街尽头的远方,轻轻“嗯”了声:“是很幸运。”
冰块融化,手心沾满了凉意的水。
耳根悄然爬上微红,宋杳抬手用冰凉的指腹蹭了蹭。
她看见路旁停了整排的共享电动车,提议道:“再去趟东屿湾逛逛?”
男人应了声“好”。
穿着裙子不方便,两人最终只扫了一台车。好在座位宽敞,宋杳侧边坐也不是很挤,只是手臂偶尔蹭到周鹤归的后背,痒痒的。
晚风似乎很眷顾她,没有将她的头发吹得凌乱不堪。这还是宋杳头一回觉得夏夜浪漫,空气像手中的西瓜汁一样甜。
今日的东屿湾竟没有往日热闹。不知是不是天气预报写明了大概率有雨的缘故,就连摆摊的人都比以往减少了一半。
海浪声阵阵,沙滩上依旧有一些人在玩耍。
“要不要去沙滩走走,”宋杳询问男人的意见,“你应该还没下去过吧?”
“走吧。”
细软的沙还残留着阳光的温度。
周鹤归自觉地让宋杳走在内侧,两人沿着海岸线走,他的左耳是海浪翻滚的声音。
只是没走多久,沙滩上忽然有人喊了一声:“下雨啦!”随后其他的人们开始收拾东西打算回家。
宋杳伸出手,只抓到极小极小的一滴雨。她仰头,头顶覆着一片乌云,像夜空里的黑色巨人,但却不汹涌。
“要回去吗?”周鹤归问。
“这雨应该下不来,”宋杳说,“我想坐着看会海。”
两人找到一处沙滩旁的石阶,不脏,宋杳理了理裙子便坐下了。
空中还是有点毛毛雨,周鹤归忽然忆起第一次在东屿湾见到宋杳,女人捂着脸说自己没化妆,怎么也不肯把手放下来。
思及此,周鹤归:“不怕妆花了?”
“周鹤归,”宋杳忽然叫了他,“你其实不喜欢吃甜的吧?”
男人顿了顿,随即被看穿了似的摇摇头:“不喜欢。”
“我就猜到,哪有喜欢吃甜的人吃到甜品的第一口,给出的评价会是挺甜的。”
“不然?”
“一般都是说超好吃,”宋杳告诉他,“还有我之前请你的西瓜汁,你是不是没喝?”
“这也是猜的?”
“因为你刚才拿了细的吸管,”宋杳说,“沙冰一般都是用粗吸管的。”
“……”周鹤归沉默一瞬,“那我下次注意。”
雨滴变得大了些,但还不太浇人。
宋杳忽而道:“你刚才问我什么?”
周鹤归皱了皱眉,有些疑惑:“不怕妆花了?”
是这句吗?
宋杳深吸了一口气,像做了什么决定般,再重重地吐了出来:“其实我一般不太在意自己的形象,除了在你面前。”
“……”
周鹤归看向她,黑色的眸子像夜色一样沉。
“周鹤归,你应该能感受得到吧?”宋杳直视他,“我靠近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我故意的。”
雨点落到沙滩上,而后迅速融进沙里,没有丝毫声响。海浪和呼吸声搅在一起,掩盖了心跳砰砰。
“包括今晚也是。”她说。
作者有话说:
棠棠:我冲了。
(大家看看我的预收呀
第20章 争吵 周鹤归,你不如说点其他的。
沙滩上的人已经走光了, 只剩下他们。
宋杳一言不发,冲动过后的沉默让她心里打鼓,可她却没想过退缩。
周鹤归同样看着她,借着路灯的光, 他清晰地看见了宋杳眸中的自己, 以及少女这双像涌入了汪洋的眼睛。
他嗓音低沉:“不是躲相亲么?”
宋杳笑:“我才二十四, 这么着急相亲做什么?”
雨还是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