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婉婷已然做出的决策是无法改变的,庄桐画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静默半晌,才轻声问:“你这样做,就完全没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她以后还能在裴允面前抬得起头吗?
不,或许说,根本没有以后。
庄婉婷仿佛听到个天大的笑话,大笑出声:“庄桐画,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未来,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是让你跟裴允保持良好的关系,可没让你们往男女关系发展!”
“可是我们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我不管你有什么意思,庄桐画,你只需要听我的话,安安分分别有什么歪门邪道的心思,到时候我会为你选择一个合适的对象的。像裴允这样的家世,不是你能够拿捏的。”
“我没有......算了。”
庄桐画心如刀绞,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这样说自己的女儿,好像她是个不知廉耻、意图勾引裴允的荡|妇。
两人在车上爆发冲突,庄婉婷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径直把车开回了家,一路无话。
车在车位稳稳停下后,庄桐画才面无表情地开口:“妈,请你最后帮我一件事。”
“什么?”
“帮我带封信给裴允,一定要交到他的手上。”
她会在信中解释自己的不告而别,会偷偷留下她的联系方式,祈祷着裴允能给她一个回应,哪怕只是一个“嗯”也好。
她不想就此跟他断了联系。
事与愿违,从十八岁的分离,到二十四岁的寂寂无名,裴允始终杳无音讯。
直到他们再次相遇。
作者有话说:
结束回忆,开始成年后的酿酿酱酱啦~
第42章 需要 “我像需要夏天一样需要你。”
自从那天插完秧苗后, 不知怎么的,庄桐画总感觉剧组成员看她的眼神,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起初,是从当时在场的林知媛、小宋PD和两位摄影大哥开始的。
庄桐画结束手头活计, 拍拍手满意上岸, 脚还没踩到实地呢。就先被几双眼睛围攻了, 其中包含的情感各不相同:怜爱、谴责、喜悦、又磕到了又磕到了......
盯得庄桐画汗毛直立,在大夏天感到透心的凉意。
在目光炯炯的众人身后, 还有个不一样的烟火。
“咳。”感受到庄桐画越过人潮投来的锐利目光, 裴允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庄桐画察觉到他的心虚,直截了当, 问:“裴允,你看起来有心事啊?”
是啊,倾诉得太过投入,以至于没有发现去而复返的摄影师, 想要摄影师把片段删除却遭小宋严词拒绝, 不知何时他俩的高中往事就会人尽皆知的沉重心事。
昨日之事不可追,已经发生的错误不可逆转,裴允仰头望苍天, 只想解决眼下的问题:“没有,你干活太累,看错了。”
怎么解决?顾左右而言他,可着劲儿忽悠呗!
林知媛作为头号cp粉, 在得知她裴师兄爱而不得的遭遇后, 对他更是怜爱, 帮着他打岔, 转移庄桐画的注意力:“桐画姐, 快来喝绿豆汤呀,小宋姐姐刚拿回来的,还冒着冷气呢!”
庄桐画干了一个上午,已是满头大汗、口干舌燥,此时此刻,冰镇绿豆汤的吸引力显然比裴允大上许多,便不再纠结,坐到林知媛身边享受起绿豆汤带来的凉爽。
她想,左右裴允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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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日,当隔壁组的温郁流趁着休息空档,偷偷摸摸询问她是不是曾和裴允谈过恋爱后,庄桐画的警铃才被拉响。
“没有,哪听的谣言!”
温郁流见她反应激烈,被吓了一跳,到底抵不过强烈的好奇心,环视一圈,凑近跟她小声说:“桐画,我已经把摄影师甩开了,你就大发慈悲,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庄桐画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我跟裴允什么事情都没有。小温哥,你怎么突然来问我这个问题?”
“这个嘛......”虽然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温郁流也没打算供出幕后黑手。
可这哪里能难得到庄桐画,风言风语往往就从那么几个人口里传出,再联想到温郁流上周的搭档,庄桐画心里门儿清:“又是林知媛告诉你的吧?”
温郁流走的人畜无害幸运e人设,跟本人的性格差不了太远,心里脸上根本藏不住事,被庄桐画说中都直接结巴了:“不、不是啊......我就随、随口问问,哈哈......”
来东沿村的这些日子,走两步就会有人误会她跟裴允的关系,庄桐画被折腾的没了脾气,此时也不恼,只是耐着性子解释:“小温哥,知媛她在胡说八道呢,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我跟裴允就是高中同学,不是什么男女朋友。”
不远处的裴允听到此言,耷拉着脸,转身跟着知情人默默吐槽:“明明差一点就能成男女朋友。”
林知媛同情应和:“是啊是啊,就差一点。”
裴允继续倒苦水:“小林,哥掏心掏肺跟你说,见到你桐画姐的第一面,我连孩子叫啥名都想好了。”
林知媛不想配合他愈发浮夸的表演,真诚发问:“裴哥,那你揍桐画姐她爸的时候也完全没收力啊?”
顾及庄桐画的名声,裴允在叙述过程中或多或少隐瞒了些事情,面对林知媛的提问不能以事实征服她,只能为自己申辩:“你是不知道那个人渣有多恶心,我敢保证,要是你在场,绝对要把那人渣扒下一层皮。”
和庄桐画几日相处下来,林知媛对庄桐画的原生家庭多少有些了解。叹了口气:“桐画姐以前过得应该不是很开心。我一开始没想桐画姐随的是母姓,庄婉婷庄经纪人就是她的妈妈。”
裴允嘲讽般冷笑:“谁能想到,像庄婉婷这样赫赫有名的经纪人,居然只让亲生女儿去演些不入流的网剧呢?”
沉默半晌,林知媛突然说:“裴哥,你是不是说,桐画姐后面转去了北城艺高啊。”
“对,怎么了?”
林知媛踌躇了一会儿,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裴哥,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你先听听看。桐画姐转到曙光中学,是为了南艺的录取名额,可是她后来都转入北城艺高了,这也代表着她拿到了京艺的入场券。”
“外人可能不了解,但我有个表演系的朋友告诉我,只要能进入北城艺高,艺考高考都只是走个过场,绝对能被京艺录取。南艺虽然不差,但和京艺相比,还是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尤其是桐画姐的表演系,京艺所拥有的师资力量和曝光度,是南艺不能比的。”
“没有人会放弃百分百能上的京艺,转而选择南艺。所以我在想,桐画姐是不是因为违背了庄经纪人的意愿,才导致庄经纪人不肯把手头资源分给桐画姐......”
隔行如隔山,裴允是美术生,没想到这其中有这么多讲究,思索片刻,微微颔首:“确实有你说的这个可能。”
林知媛:“还有一点裴哥,我入学时听他们说,你最初的心仪院校,不是京美,而是南城美院啊?”
离高考已经过去将近五年,裴允都快忘了自己当时的选择,皱眉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有这回事儿:“高考的时候,我的文化课超常发挥才上的京美,按照模考的成绩,确实只能上南城美院。”
“所以,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桐画姐是打听到你的成绩,才会回到南城读大学呢?”
裴允立马否认:“不可能,庄桐画没有班里任何一个人的联系方式,我也跟班主任打听过,从来都没收到过庄桐画的消息。”
“万事皆有可能啊......”
“什么万事皆有可能?”
庄桐画的声音突然在两人声后响起,有了前车之鉴的两人瞬间打住话茬,连连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刚把好奇宝宝温郁流送走,庄桐画已是心力憔悴,知道两人又背着自己说小话,却也无心去刨根问底,一屁股坐到裴允身侧的板凳上,随他们去:“行,爱说不说。”
综艺录制将近尾声,节目组大发善心,没有下死功夫去折腾他们,今天下午的活已经干完了,几人便都坐在树荫下纳凉。
说曹操曹操到,裴、林二人对视一眼,齐刷刷舔着脸跑到庄桐画身旁,一个扇扇子,一个捏肩旁,势必要把庄桐画伺候得服服帖帖。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庄桐画没好气道:“又有啥事啊,您二位?”
站在她身后捏肩的林知媛嘿嘿笑:“桐画姐,你当初为什么要考南艺啊?”
“南艺是top2的影视学校,我为什么不考?”
打着扇子的裴允问:“你后来不是去了北城艺高吗,怎么不选京艺?”
“......”庄桐画哑然,许久才说,“不适应北方的气候。”
这个借口找的并不十分高明,林知媛毫不留情将其戳穿:“桐画姐骗人,你明明说过挺喜欢北方的环境的,还说要跟我回东北玩呢!”
庄桐画急忙打断她,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小丫头片子这么多话!”
“嘿嘿......”林知媛捏肩的动作不停,凑到庄桐画耳畔,悄声询问,“桐画姐,你回南城,是不是有放心不下的人啊?”
这话问得突然,打了庄桐画一个措手不及。
庄桐画的脑海有一瞬空白,走马灯一样闪过许多片段:如骑士般守卫在道路两旁的成排法国梧桐,放学后篮球场拥挤的人潮,隔壁巷子里蛋糕的香气,午后的阳光洒在水泥板路上,那只玳瑁猫会磨蹭她的裤腿、嗲着嗓子撒娇。
人的大脑有着特异功能,储存了人这半生所见识过的画面,平日里在识海长眠,只要刻意去翻找,或多或少会发现岁月留下的印记。
庄桐画自己都以为忘记了的过往种种,此刻在脑海清晰浮现。
连带着裴允的脸。
那张稍显稚气,却充满少年朝气的脸,经过五年光阴岁月的洗礼,褪去青涩与不羁,最终成为了她眼前的裴允。
古人诚我不欺,都说三人成虎,何况现在的人数哪只三人,三十人都快有了。
庄桐画被他们没日没夜地洗脑,再加上裴允的赤忱举动,心中的芥蒂早已消除大半,方才对温郁流的解释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掩盖。
她长叹口气,引得两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目不转睛盯着她看。
“是啊,我就是为了裴允回来的。”
庄桐画笑着说。
在沙漠踽踽独行的行者,看见广阔绿洲的第一反应,只会认为自己见到了海市蜃楼。
裴允的扇子“啪嗒”掉落在地,可眼下又有谁会去在乎那一把蒲扇。
喉结上下滚动,裴允难以置信地看着庄桐画,问:“庄桐画,你、你再说一遍?”
庄桐画笑了,很喜欢裴允震惊到灵魂出窍的表现,脸颊的酒窝盛满醉人的琼浆:“我是为了你才回来的。”
不论庄桐画是否在说玩笑话,自己能成为她回南城的理由,裴允都兴奋地难以复加,痴痴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静。
他们在夏季分离,最终又在夏季重逢。
“我......”
裴允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话在他舌尖打了几个圈儿,又被晃晃悠悠吞入腹中。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林知媛已经安静离去,久到庄桐画困倦得打了个哈欠。
裴允终于恢复了言语的能力:
“我像需要夏天一样需要你。”
作者有话说:
庄桐画:配合着气氛说说玩的
裴允:不管不管我真信了!
第43章 恋爱 “先从谈恋爱开始吧。”
庄桐画的哈欠尚且打到一半, 听到裴允此番真情流露,不免有一瞬愣神:这家伙是报了什么情话培训班吗?怎么肉麻的话张口就来。
炎炎夏日,她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心说别了吧, 夏天真没那么值得让人需要。
需要我倒是可以。
可眼前的裴允已经是丢了三魂七魄的恍惚状态, 把他拉去村门口当镇村雕塑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庄桐画决定把话咽回口中,免得再去刺激他。
人在愣怔的时候最不设防, 警戒心最低, 庄桐画想做点什么,比如为自己多日来的困惑寻个解答。
“裴允, 插秧那天,你是不是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如庄桐画所愿,裴允下意识回答:“林知媛好奇我们高中时候的事,讲的时候被赵哥拍到了......”
“讲就算了, 为什么会不注意到摄影师啊?那么黑黢黢一个摄像头, 你不会没看见吧?”
裴允委屈:“真没看到。......太投入了。”
庄桐画胸口涨得发闷,咬牙切齿:“所以现在的情况是,赵哥把那段录像上交给了导演组, 现在不仅全剧组的人都知道了,甚至接下来,全国观众朋友都会知道?”
裴允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庄桐画眼前一黑, 纤长食指不停打颤, 指着裴允狠狠道:“你你你......你瞧瞧你干的好事!”
虽然多少提前预料到了庄桐画的反应, 但见她此时气得说话都不顺畅了, 裴允心头还是沉沉闷闷的, 好像被压了块大石头:“你要是实在觉得不妥,我去跟张伯说,这段不要播出。”
裴允说完,偏过头移开视线,等待着庄桐画的回答。
肯定会想删除的吧,毕竟谁会乐意把自己的过往生活昭告天下啊?
他自嘲地笑了笑,亲手抹去了心中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为什么不播出,我们的高中生活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啊?
裴允缓慢地眨了眨眼,对上庄桐画看起来很......生气的脸,后知后觉:他歪打正着,又把庄桐画的反骨给激发出来了。
庄桐画的脸颊染上红晕,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容不得她再次反悔。
其实她心里隐隐约约早有猜测,这么多人来问她和裴允的关系,凭借林知媛一张小嘴巴巴,是绝对做不到的,必须得有当事人的推波助澜。
她不曾说过,那么除了裴允以外,不做第二人选。
庄桐画的思绪有些复杂,一方面,她确实不喜欢把自己的私生活公之大众,让其他人来对她评头论足。
以前的她是万万不会答应这种事情的,但现在她的职业是艺人,就算是个十八线小糊咖,艺人的本职工作就是娱乐大众,为了钱财和名利,适度牺牲一点私人空间和隐私,只能说是等价交换。
另一方面,庄桐画其实也很好奇,裴允所说的过往究竟是何种模样。
在此之前,为了自己的名节考虑,她还是得跟裴允对对细节,以防他说了什么不能播出的内容。
......他俩高中纯情的要命,应该不会有吧?
“裴允,你都说了些什么内容?”
裴允支支吾吾:“......就是很平常的校园生活啊。”
庄桐画不信:“怎样平常的校园生活,能让全剧组的人都磕上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