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桐画惊讶:“是的。”
察觉到她的诧异,庞老笑笑:“那部影片被选作了南艺选修课教材,上课挺认真的。”
气氛在谈话间逐渐缓和,两人跟着工作人员的引领来到一座长长的石阶长梯前,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让庄桐画双腿直打颤,就差没当场昏厥。
庞则译注意到她的表情,不住发笑:“爬吧,为了我们的中饭。”
耷拉着脑袋,庄桐画呼哧带喘地总算爬上平台,本以为就此能开始任务,结果却被工作人员告知这里才是任务的起点。
――他们要把旁边仓库中的饲料放到推车上,再顺着陡峭小路运到几户饲养牲畜的人家中去。
就算是庞老,此时都有些哭笑不得,吹胡子瞪眼地质问工作人员:“不是说今天都是简单的任务吗?”
工作人员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陪着笑脸解释:“庞老,这任务的确不难,过些天还要进阶呢!”
庞老无言以对,揉了揉自己的后腰,长叹口气:“小庄,我们快开始吧。”
两人带上手套,推起空推车向仓库走去走去,还没进门就闻到了溢出的浓烈饲料味。
仓库四周都堆满了饲料,不大的空间充斥着怪味,简直要把人熏晕过去。
庄桐画走到离自己最近的饲料区域,也不管冲鼻的难闻气味深吸口气,抱起一包沉重的饲料,将其放到推车上。
一连搬了四五包,已是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却连推车的一半都还没装满。
“哎哟!”
另一头的庞则译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捂着侧腰,面露痛苦。
“庞老,您没事吧!”顾不得男女有别,庄桐画赶忙上去搀扶住庞则译,“腰伤严重吗?”
“不碍事,我们继续吧。”
可庞则译的身体却在明显颤抖,庄桐画强行将其搀到仓库外,让其在树荫下就坐:“您还是先歇歇吧,我一个人来就行。”
庞则译皱眉:“不行!你一个小姑娘家家,又细胳膊细腿的,一个人怎么搬得完。”
工作人员也跟着劝说:“是啊,要不今天这任务就算了。”
庄桐画从工作人员手中拿过节目组准备的绿豆汤,拧开盖子塞到庞则译手中:“您放心吧,健身可是我们这些小年轻的必修课。”她撸起袖子,拍拍手臂上硬凹出的肌肉,“一拳揍翻一只鹅。”
知道她在说笑,可庞则译也知道如果自己强行去搬饲料,只会导致腰伤更严重,于是点头接受庄桐画的提议,准备稍微好转点再去帮助庄桐画。
“庞老,我已经通知随组医生了,他马上来。”工作人员火急火燎挤走庄桐画,对着庞则译嘘寒问暖,“小庄你先干着,我去跟导演商量下接下来怎么办,过会儿再来通知你。”
庄桐画点点头,转身回到仓库继续完成任务。
差不多十五分钟以后,庄桐画看着满满当当的推车,成就感油然而生:“终于填满了。”
双手扶在铁杆上,全身用力把车推动――纹丝不动。
“救命啊,我到底是在运饲料还是在运吃饲料的猪啊。”
庄桐画压紧牙关,使出吃奶的力气,总算让推车离开原地。
出门一看,庞则译连同其他工作人员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发了条“通知小庄工作减半”的消息给摄影师。
“庞老的伤严重吗?”庄桐画问道。
虽然只要搬运一半的饲料,但摄影师也没料到庄桐画当真会一个人被丢下,摇摇头示意庞则译并无大碍,目光饱含同情。
得此消息,庄桐画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再次踏上遥遥无期的运粮之路。
-
天空是蓝的,云朵是白的,树木是绿的,野花是香的,庄桐画是快死了的。
“救、救、救命......”
第一趟运送完毕,庄桐画只剩下喘气的力气,摄影师指向仓库旁的纸箱,里面是满满一箱矿泉水。
“还好记得给我留水了。”庄桐画苦中作乐,打开瓶盖不顾形象地仰头猛灌,喝完才想起摄影师还在陪着自己受苦受难,又开了瓶水给他递去,“喝点吧叔,咱俩都辛苦了。”
摄影师感激接下,两人在树荫下歇了一会儿,又开始辛苦工作。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庄桐画找到了自己的发力点,抱起饲料时相比第一次轻松了不少。
可这到底是个体力活,等到第四趟运完,庄桐画已汗流浃背,哪还穿得住什么防晒衣,连身上的短袖都被汗水浸湿。
她跌坐在树荫下大口喘气,擦拭着额上怎么都擦不尽的汗水,估算着自己还要运个两三躺才算完成任务。
此时的庄桐画已经将近透支,但她不能停下脚步。
她好不容易才逃脱庄婉婷的控制,绝不能因为怕苦怕累就被张导一脚踢回家去。
在哪儿都比在牢笼里自由。
庄桐画深呼吸几次,凭着一股不服输的气勉强撑地起身,走进熔炉般闷热的仓库,留下一地汗珠。
摄影师实在看不过去,在顾不上自己的工作,掏出手机在工作群里夺命连环艾特:再没人管管,拼命十三娘就要把自己累死了!!!
烈日当空,每呼吸一口都有热气在鼻腔间流淌,庄桐画几乎实在凭着肌肉记忆推动推车。
庄桐画的路线越走越歪,到最后简直像喝醉酒了一样蛇形前进,摄影师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帮她一把,庄桐画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了镜头之中。
累升华了?
摄影师惊悚万分,在地面上捕捉到了被小石子绊倒,摔得五体投地的庄桐画。
“疼疼疼疼......”庄桐画疼得趴在地上起不来身,也累得不想起身,恨不得自己能当场摔晕就好。
“呀,姐姐摔倒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不仅有碍观瞻地趴在路中央,还等来了一个讨人厌的混世大魔王。
被孩子强行拉来看热闹的裴允没想到能遇到这种好事,居高临下地看着庄桐画,逆光的正脸照旧帅得人神共愤,也照旧让庄桐画想撕烂他的嘴。
“不用行这么大的礼吧?”他满脸戏谑,语气轻佻,“难道这又是什么庄大学霸研究出来的最新运送方式?
作者有话说:
裴允:再嘴欠一下让老婆找回往日的感觉
第4章 帮助 人与花共比蔫,庄桐画尤胜三分。
庄桐画霎时间气血上涌,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浑然不觉全身的疼痛,甚至来不及拍净身上沾染的尘土,弯腰把散落在地的饲料一一放回推车。
整套过程行云流水,只不过没有给裴允哪怕一个眼神。
就在摄影师以为庄桐画是因为在裴允面前糗大发了伤到了自尊心,正要对裴允投去责备的目光,就见庄桐画铁青着脸,对着裴允一字一顿:“毛毛虫拱爬法!”
随即推车愤然离去,背后似乎燃起了熊熊烈焰。
摄影师因她的反应一时愣怔,没有及时跟拍上庄桐画离去的背影,却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收获。
――裴允那骨节分明的手眼瞅着还欲拒还休地没收回去呢。
“裴允哥哥,我们去那边玩吧。”
清脆的童音唤醒神游的二人,摄影师拿钱办事,只留给裴允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便扛着摄影机去追赶脚下生风的庄桐画。
裴允当然领会到了摄影师眼神中饱含的深意,朝他离去的方向望去,庄桐画的身影已经变成小小的一团黑影,像极了裴允潜水时乐于逗弄的愤怒小河豚,鼓足了气的那种。
他轻啧一声,白皙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头疼不已:“......好像又惹她生气了。”
-
裴允的嘲讽对庄桐画而言效果堪比打鸡血,此时此刻,庄桐画是手也不痛了,脚也不酸了,健步如飞的模样简直就是新一代东沿村博尔特。
摄影师以眼神示意她要不要再休息一下,庄桐画摇头谢绝了他的好意,机械性地进行着手上的动作,脑中也没功夫闲着,思绪翻涌:
五年不见,这个裴允讨人厌的本事怎么越发精进了,我还当真以为他是好心才留下来的......不对!裴允以前对别人也很热心,他这就是在针对我!
庄桐画手中的饲料袋重重砸在推车上,发出“砰”一声巨响。
她陡然回神,赶忙检查推车有没有被砸坏,好在这都快被盘得包浆的木板异常耐造,就算庄桐画散架了它也会安然无恙,作为东沿村的镇村之宝一代代传承下去。
“还好没事。”庄桐画松了口气。
要是录制的第一天就被冠上“不满导演组安排,蓄意损坏村中公物”的大帽子,不仅节目组会把她遣返,这明星她庄桐画也不用当了。
从今往后,她出现在电视上的情况只有两种:一是教育人们珍惜物品的科教宣传片;二是金牌经纪人庄婉婷女儿结婚的微博头条,她妈收份子钱,她当背景板。
算了,还是别想这些糟心事了,专注当下吧。
经过这一番打岔,庄桐画方才被打的鸡血已经快消耗殆尽,漫长上坡之路,她全程字面意义上的咬牙切齿,表情狰狞到摄影师都怕被砸了招牌,只敢拍摄她被汗水浸湿的背影。
天高云淡,树影婆娑,石子路蜿蜒向上,两旁古朴房屋的墙壁被青苔爬满,其中还点缀着几朵嫩黄的小野花,在微风中摇曳生姿,更显生动可爱。
人与花共比蔫,庄桐画尤胜三分。
终点仿佛遥不可及,庄桐画懂得“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越是精疲力尽越是不敢停下,生怕先前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
她咬牙切齿,将重心前移,埋头奋进,心里还默默给自己喊着口号:
一二一,一二一,庄桐画,你可以!一二一,一二一,庄桐画,你无敌!
细碎的脚步声伴着孩童的嬉笑声,小孩子走路横冲直撞的,才不管你是不是走在路中间。
庄桐画正准备给他们让道,可听着脚步声却是冲着她来的,她脑中警铃大作:不是吧,硬要碰瓷啊!
不料手中推车一轻,她诧异抬头,只见三四个稍大点的孩子各自找准了位置,小手抓在推车的空位,合力欲将车推上斜坡。
“你们......”庄桐画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更是使了十二分力气牢牢握住推车柄,生怕满载饲料的推车滑坡,带倒孩子。
“姐姐,我们来帮你啦。”
“姐姐你好弱啊,明明长这么高,怎么会车都推不动啊。”
“我还以为裴允哥哥已经够弱了......对不起啦裴允哥哥!”
摄像机快庄桐画一步找到了裴允所在的方向。
男人躲在墙角的阴影里,过于浓密的长睫和硬挺的鼻梁却未幸免于难,在午时烈阳的照射下,于地面投下一小片暗影。
或许是气温升高,白衬衫被他解开了两个扣子,露出大片肌肤。
裴允没注意到摄影机,指着庄桐画的方向,对还围绕在他身旁的小豆丁们低声说着什么,小豆丁们认真点头,然后纷纷朝着庄桐画跑来。
“姐姐,姐姐,我来帮你!”
庄桐画鲜少和孩子相处,更别说同时来这么一大群,被他们弄得不知所措,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反倒是孩子们不满地嚷嚷起来:
“姐姐你用力呀,站在这里是完不成任务的。”
“姐姐我教你,两只手一起用力,就能推动了。”
庄桐画小声询问摄影师:“这样是允许的吗?”不会判她作弊吧?
要不是被其他人遗忘在角落,庄桐画哪里会落得现在一个人完成任务的下场。更何况孩子们是主动帮助庄桐画的,主动帮助的事情,哪里叫作弊?
跟拍了这个善良坚毅的姑娘一上午,摄影师的心早就偏向了庄桐画,摇摇头示意庄桐画可以和孩子们一起干活。
大人孩子一齐用力,推车移动起来总算不再卡顿,轻轻松松抵达目的地。
“好耶!快搬吧。”
瞧这一个个还没她腰高的小豆芽,庄桐画哪里敢让他们搬运重物,连连阻拦:“不用不用,你们去休息吧,姐姐一个人能搬的。”
孩子们固执地不肯离去:“不要,干不完活我们就没故事听了!”
庄桐画瞪大桃花眼,难以置信大声斥责:“裴允还有没有人性啊?跟你们做交易呢!”
孩子们没听懂她话中的含义,各个仰着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盯着她看。
“你们去玩吧,我来帮姐......她。”
闻言,孩子们这才四下散去,三三两两地跑到一旁玩闹去了。
裴允将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默不作声弯腰搬运饲料,发力时小臂的肌肉清晰可见。
庄桐画也沉默着跟上他的动作,直到饲料都快搬运完毕,才迟疑着开口:“你......不会是来这里招童工的吧?”
摄影师大跌眼镜:姑娘你这毒舌功力和裴允比起来也不相上下啊!
裴允嗤笑一声,将最后一袋饲料放到地上,起身定定直视庄桐画的双眼,嘴角噙着笑意:“你都看到了?”
“嗯......”庄桐画含糊不清答道。
她看到了什么,你又在嗯什么?
两人的加密通话令摄影师几欲抓狂,只想细细盘问两人的关系:废话,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两人关系非同寻常好吧!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当事人可没有这样的觉悟。
裴允向庄桐画迈进一步,庄桐画就警惕地后退一步,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正在饲料堆旁跳什么乡土风探戈。
裴允站定,面露无奈:“别退了,我不动。”
庄桐画警觉:“你要干什么?”
“你的脚不痛吗?”
庄桐画闻言低头看去,发现袜子上方的皮肤居然在方才摔跤时蹭破了皮,此时还是红红一片,被白皙肌肤称得格外刺眼。
今天穿了双纯黑的袜子,她向来痛感迟钝,又心系任务居然一直没觉察出疼来;破皮的地方又实在刁钻,以至于庄桐画和摄影师无一人发现。
“居然破了这地方,真是人才。”庄桐画小声嘟囔。
“是啊,真是个人才。”裴允面露赞同,在庄桐画跳起来打人前,从裤兜里摸出碘伏棉签和几张创口贴,递给庄桐画,“你自己来?”
庄桐画一把抢过:“当然我自己来!”不情不愿,声若蚊蚋,“谢谢。”
裴允来了劲,像他高中时常做的那样,拉长语调逗弄起庄桐画:“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摄影师以为庄桐画真的要发火了,没想到她原地深呼吸后,竟扯出一个称不上好看的僵硬笑容,声音洪亮:“我说,谢!谢!”
裴允满意点头,收起通天作妖劲儿,老老实实地和庄桐画一起把车推往仓库。
摄影师:不是,你俩小学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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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学生合力,再加上几个实实在在的小学生,总算是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