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九阶幻方【完结】
时间:2023-09-04 14:38:40

  外面是上次来接许知意的那个三十岁上下,样貌斯文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今晚看上去没那么从容,铁青着脸。
  寒商看见,许知意一开门,就对那男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带他去路边的人行道上说话。
  离得太远,又隔着玻璃,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
  不过两个人站得有段距离,姿态都是紧绷的,表情严肃,像在对峙。
  寒商放下咖啡杯,盯着外面。
  上次许知意没地方住的时候,跟着这个男人进了一幢公寓,估计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寒商给她打电话时,就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她当时说,“都说了不住你的房子”,“那么想占女生的便宜,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听裴长律说,她那天傍晚才飞到澳洲,第二天一大早就这么怒气冲冲地骂人,可以推断出,多半是夜里遇到了很不开心的事。
  这推断十分合理。
  寒商眯起眼睛,盯着外面那个男人。
  心中的火苗根本压不住,一阵一阵地往上冲。
  路边,许知意把该说的说完,转身打算回去。
  向衍急红了眼,一把攥住许知意的胳膊,力气太大,抓得她生疼。
  “我怕她出事。知意,你告诉我她在哪。”
  “我真不知道!”
  许知意使足了劲,才总算挣开他的手,加快脚步继续往前,穿过前院,去拉前门的把手。
  身后的向衍忽然抢上来,也抓住门把手,大半个身子越过许知意,想去开门,大概想进去亲眼看看许从心有没有藏在里面。
  许知意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用手拉住门,沉声说:“你要干什么?”
  向衍不吭声,扭住把手,肩膀上用了大力,姿态强硬地猛地往里一撞。
  许知意的力气远没有他大,被他带得往里踉跄了一步,哐地一声,整个人都扑在门玻璃上。
  她还没出声,就是一声闷响。
  是拳头打在头上的声音,向衍向后飞出去了。
  一个男人从门里出来,揍完这拳,并没有停,两步跨下台阶,跟了上去。
  他套着一件宽大的冲锋衣,兜帽戴在头上,眉眼深深地藏在宽大的帽檐下,竖起的衣领拉链一拉到顶,微低着头,遮着口鼻。
  他单膝压住向衍,揪住他的领口,把他的上半身从地上拖起来,对准他的脸颊,又是一拳。
  宽肩,长腿,揍人的动作干脆利落,毫不留情。
  许知意愣在原地。
  红砖矮墙和修剪过的油绿的栀子树向后退去,周围一幢幢百年老宅隐没不见,前门彩色玻璃里透出的灯光碎成色块,糅杂着岁月的光影,眼前的身影和十年前浓郁血腥气中的少年重合在一起。
  许知意轻声叫他:“寒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要入V了,上午会有万字更新,上夹那天更新会延迟到晚11点,此后就恢复到正常的中午12点前,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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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不要锁喉(二合一)
  那人动作微滞。
  时隔多年, 他身上有了那么多变化,遮成这样,许知意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趁这个机会,被压在地上的向衍挣扎着脱身, 从地上爬起来, 吼:“你是谁?为什么打人?”
  他嘴唇渗血, 一边的脸已经开始隆起来,估计要肿好几天了。
  许知意上前几步, 下意识地去拉寒商的胳膊。
  “没事。他是我姐夫, 过来找我姐的。”
  寒商转过头。
  许知意现在看清藏在兜帽下的那双眼睛了。
  记忆中的这双眼睛,因为回忆了太多次, 一遍又一遍,就像反复描摹一副褪色的画,原本的样子反而被冲淡了,模糊不清, 现在就在眼前, 又猛然鲜活起来。
  寒商垂下眼睫,目光冷漠地落在许知意攥着他衣袖的那只手上。
  许知意立刻松开。
  寒商站起来,盯了向衍一眼, 向衍吓得马上往后退了几步。
  寒商没再看许知意,越过她上了台阶,拉开前门进去了。
  向衍抹了一把嘴角渗出的血,莫名其妙:“他谁?他是不是有病?”
  “他是房东。他没病。”许知意说, “是你随随便便想闯进他家, 他当然不高兴, 只揍你两拳算是客气的了。”
  向衍自知理亏, 没再吭声。
  许知意的脑子已经完全不在向衍身上了。
  “我姐好像住在外面, 不是酒店就是度假村,我也不知道具体在哪,你自己去找吧。”
  悉市和周边的酒店和度假村少说起码有几百家,不知他要找到什么时候。
  许知意说完,也转身进门,把前门反锁了。
  走廊没人,寒商已经回房,主卧的门紧闭着,门缝没有亮光的,他竟然连灯都熄了。
  许知意不客气地直接扭转门把手。门从里面反锁着。
  手机震了,是寒商。
  【我记得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开我房间的门】
  他没睡。
  想也知道,就这两分钟,怎么可能说睡就睡了。
  许知意望着那条消息出神。
  当初旧的微信号上,最后一条还是当初他走后,许知意鼓起勇气发的:【寒商,你在哪?】
  消息被拒收了。
  来澳洲后,她用本地的手机号码注册了新的微信号,名字和头像也换了。
  所以一种可能是,他确实在招房客,她加他好友,问租房的事时,他并不知道她是谁。
  接下来,搬过来住在一起,他才终于认出来了,又不想跟她上演异国重逢的戏码,才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可如果那么不想见她,为什么不干脆找个借口,把她赶走呢?
  哦,他有。许知意心想,那么变态的合租条例,也许就是存心想赶人。
  不过还有另外一种更大的可能性。
  回想一下,雨夜搬家的那天晚上,她看到的应该就是寒商,也许他也看见她了。
  然后处心积虑,让她搬进他的房子里。
  否则悉市那么大,也未免太过凑巧。
  生活又不是小说,哪有那么多阴错阳差的巧遇,九成九的巧遇都是处心积虑。
  只是有一点,许知意不太明白。
  如果他愿意帮她的忙,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地站出来帮忙,非要这样遮遮掩掩的,不肯见人?
  当初明明是他,连声招呼都不打,说走就走,拉黑大家,走得杳无音信。
  那些年的往事在许知意脑海中翻涌浮现。
  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会让他表现得这么奇奇怪怪的理由。
  许知意没再去动他的门,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住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
  【寒商,我只问一个问题,你没有真的生病吧?】
  过了好久,久到许知意觉得他不会回复时,手机才响了。
  【没有】
  那就好。
  许知意回房后,完全睡不着。
  就在离她的床两米不到的地方,是墙,墙的那边,就是主卧。
  许知意搬家的那天,曾经看过一眼主卧的布局,里面有张单人床,放在侧边的窗前,离这面墙大概只有两米远。
  也就是说,寒商就睡在离她不到四米的地方。
  寒商。
  隔着墙,还有黑暗,都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许知意看了一会儿那面墙,给裴长律发消息:【寒商来澳洲了吗?】
  他上次一口咬定寒商在德国。
  这种时间,裴长律竟然回了:【啊?有吗?不知道,没有吧。】
  这个人在撒谎。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许知意干脆爬起来,开门去厨房倒水。
  客厅里黑着灯,黑暗中忽然有人叹了口气。
  许知意脊背发凉,仔细一看,才发现后院门大敞着,乐燃正盘膝坐在门口。
  他头发上包裹着块黑底白色印花的布,整颗脑袋圆溜溜。
  许知意走过去,“你好像个偷地雷的。”
  乐燃端坐着,一动不动,“这叫头巾,懂不懂?”
  许知意好奇:“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儿干嘛?参禅吗?”
  乐燃安然答:“我在看鸟。”
  鸟?
  许知意把后院门关好,在他旁边的台阶上坐下。
  “鸟都睡了吧。”
  后院没有开灯,大树沉在阴影里,这棵树冬季不落叶,层层叠叠的枝叶是鹦鹉们的家,白色的羽毛在黑暗的密叶间仍然依稀可辨。
  乐燃说:“是啊,这会儿都睡了,刚才还叽叽呱呱呢。看见左边大树枝上那一对没有?傍晚那会儿在吵架,你啄我,我啄你,闹了半天别扭,现在又靠在一起睡着了。”
  许知意懂了,他这是吃瓜看戏来了。
  许知意一点睡意也没有,坐在台阶上,对着大树发怔。
  “乐燃,你以前有没有过那种,明知道他可能不会真的喜欢你,就算有一点点的喜欢,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可还是忍不住喜欢他了呢?”
  “当然了,谁都有吧。”乐燃说。
  他说:“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就像这些鹦鹉,天一亮就飞走了,现在睡着的时候,我才能好好看看它们。真的喜欢的话,不用靠近,也不用摸到,只要能这样看看,就已经很高兴了。”
  许知意想了想,点头,“你说得对。只要能看到,就已经很高兴了。”
  与其想那么多,不如过好能看到他的每一天。
  第二天一早,许知意黑着眼圈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时,迎面遇到了寒商。
  他终于不再全副武装地捂着了,只穿着贴身的短袖黑T和长裤,大冬天的,也不嫌冷。头发还有点乱,毛没理顺,胡乱支棱着,大概才刚起床。
  许知意定在原地。
  他在狭窄的走廊上和许知意擦身而过,胳膊蹭过她的肩膀,一丝布料摩擦的轻响,微不可察。
  寒商的脚步完全没停。
  “你盯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他越过许知意,又往前走了两步,才说。
  许知意:“……我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毁容……”
  寒商回过头,一脸无语。
  搬家那晚只模糊地看到半张脸,他这些天包得那么严实,许知意实在有点不太放心。
  不过现在看得很清楚,他的脸完好无损。
  不止完好,和六年前相比,轮廓仿佛更分明了。
  也又长高了。
  许知意还记得,以前平视时,眼睛刚好看到他的胸肌上沿,现在看到的地方又往下挪了一点。
  他人更高了,肩也更宽了,身上多了种许知意不熟悉的新鲜感觉,是独属于成熟的雄性动物的进攻性和威胁感。
  许知意追问:“为什么收据要用化名?”
  叫什么奥斯卡秦。
  “什么化名?”寒商说,“那是我的德文名和我妈妈的姓。我现在的所有证件上都改姓秦,平时签名也是这么签的。”
  他进了洗手间,毫不客气地在许知意面前关上门。
  “这!就!是!咱们房东?!”
  是乐燃,他从楼上下来了,高高地站在台阶上,惊奇地看着这边。
  “这也太帅了,我还从来没在现实中见过长成这样的活人,这就叫建模脸吧?所以他不见人,是怕别人骚扰他吗?”
  许知意嘀咕:“谁敢骚扰他?那是活得不耐烦了。”
  许知意和乐燃在厨房吃早餐的时候,寒商从浴室里出来了。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厨房,在许知意面前抬起手。
  食指和拇指间捏着一根长长的微带棕色的头发。
  手指一松,头发飘然而下,落在许知意面前的厨房台面上。
  “十刀。”他说。
  许知意从昨晚到现在魂不守舍,洗漱后没仔细检查地面。
  寒商明明已经露脸了,还要坚持他的合租条例。
  许知意抓狂:难不成几年不见,他真把自己弄成一个变态了?
  不然就是在故意找别扭。
  乐燃在旁边看他俩的热闹,正在兴致勃勃时,寒商抬眼看向他。
  “卫生间洗手池前的地上还有一根你染过色的头发,我懒得捡,记得自己收拾,收完转账。”
  乐燃:“……”
  房东大人大杀四方,一个都不放过。
  寒商说完,迤迤然转身就走。
  乐燃马上把他叫住:“秦哥,你罚我,我没意见,但是我很想问一句,你定的条例,该不会你自己违反的时候,想取消就取消吧?”
  寒商转过头,淡淡答:“当然不会。”
  乐燃追问:“也不会故意加上什么投机取巧的补充条例,让它名存实亡吧?那可就太不公平了。”
  寒商说:“不会。”
  乐燃认真地点头,“好。我信你。”
  寒商回房间了,许知意纳闷,问乐燃:“我们楼下卫生间里为什么会有一根你的头发?”
  “我就是昨天晚上看鹦鹉的时候,懒得上楼,图省事用了一下。”
  许知意:“你不是包着头巾吗?”
  乐燃委屈:“我摘掉了,你不是说我看着像偷地雷的么?”
  他举起两根手指头,神情郑重,“我发誓:从今往后,就算憋死我,我也不用你们俩的卫生间了。”
  他用手耙了耙,努力把他雾霾蓝的头发全都抓到头顶。
  “你说我有没有可能像你一样,梳个小揪揪?”
  许知意坐火车去学校的时候,一路都在走神,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车,怎么走到学校,怎么进教学楼的。
  中间就像失忆了一样,再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自动走到了教室门口。
  今天是门新选的主课,三维动画,一进教室,许知意就被大家吓了一跳。
  一排排电脑前没人,所有人,包括老师,都躺在地毯上。
  大字形的,S形的,各种妖娆的姿势。
  老师是个金发碧眼束着马尾的年轻男生,一看见许知意进来,就招呼:
  “嗨,你今天过得好吗?俺叫伊森,你叫啥?过来一起躺下吧。”
  从昨晚起,生活就好像进入了不太正常的癫狂状态。
  和大家排排躺在一起,许知意才弄明白,原来这是要体会人体的姿态,然后琢磨各种姿态表现的情绪。
  等大家都在地毯上滚够了,伊森才指挥所有人回到电脑前,打开动画软件,摆弄上面的模型小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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