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九阶幻方【完结】
时间:2023-09-04 14:38:40

  要不是她及时出声,喊了一嗓子,把他从揍红了眼的状态里拉回来,他现在已然变成了杀人凶手。
  这件事闹得太大,学校没有自己处理,报警了。
  那天下午,许知意上课时,还能听见教学楼下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好久才消停。
  课间休息时,许知意找了个没人的时候,悄悄溜进教务处。
  教导主任正在焦头烂额,看见许知意,怔了怔,“有事?”
  许知意是高一的尖子生,教导主任认识,不知道她突然来教务处干什么。
  许知意说:“他们打架之前,我就在楼梯上,我听见寒翎先对寒商说,‘你妈妈’什么的,寒商才走过去的,也是寒翎先动的手。”
  教学楼的楼道里装着监控,但是转角的地方,视野受限,不知道会不会刚好落在监控死角里,而且也未必能录到声音。
  教导主任点点头,“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该说的说完了,许知意往外走。
  转身的瞬间,不知为什么,忽然凭本能觉得有目光落在她身上,后脖颈上的寒毛直竖。
  她转过头,看见教务处的里间开着门,寒商身上都是血,一条长腿曲着,另一条伸直,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教导主任的椅子上。
  原来他还押在这儿,没被警察带走。
  他惹出这么大的事,神情却满不在乎,看见许知意回头,眼眸在她脸上定了定,就滑落在她左边肩膀那一大片被水洗过的湿印子上。
  他看这个,许知意就有气,只当没看见他,转身出门。
  这是那年夏天,三中闹得最大的一件事。
  许知意后来听人说,最后双方签了谅解书。
  监控录到了两人动手的全过程,又有人作证,都能证明是他弟弟寒翎先挑衅,也是寒翎先动手,最多只能算是互殴。动手之前,两个人到底说了什么,他俩却死都不肯说。
  寒商把人打成那样,并没有被拘留,也没有退学,只收了个警告处分。
  两人是亲兄弟,大概也没法追究。
  现场鲜血淋漓,寒翎半个月没能来上课,只有他们共同的爸爸寒启阳焦头烂额,天天往学校跑。
  许知意在走廊上看到过寒启阳几次。
  只靠看,就知道那是寒商他爸。寒启阳个子很高,身材保持得非常好,英俊的眉眼和寒商很像,只是眉宇间两道深深的川字纹,让那张脸不怒自威,让人没来由地心生畏惧。
  寒商打架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许知意一想到寒商这个名字,鼻端就会没来由地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有时候还会做噩梦。
  梦里全是血,还有拳头打在肉上的一声声闷响。
  那件校服衬衣,靠近肩窝的位置,留下了一个洗不掉的浅浅的淡黄色印子,像是那天留在记忆里的一小块痕迹。
  后来的一天,许知意下楼时,又路过那个出事的楼梯转角,下意识地抬起头。
  她忽然发现,如果站在寒翎原本靠近栏杆的位置,确实刚好落在监控死角里。
  许知意想起寒商当时退后的一步。
  他退后了一步,所以打架的全程才能被走廊上的监控拍得清清楚楚。
  高二的教室就在高一的楼上一层,自此之后,课间时,或者放学后,许知意常常偏头去看教室外面上下楼的楼梯。
  有时候就会看见寒商。
  他的身形容易辨认,比别人都高一些,肩也更宽一点,每天把一个硕大的银灰色双肩包挂在一边肩膀上,有时候还随便搭着件运动服外套。
  上下楼梯时,人一晃一晃的,背后的书包就跟着他的脚步一晃,一晃。
  偶尔也能看见隔壁班的寒翎。
  寒翎仿佛知道许知意帮寒商做人证的事,每次遇到她都眯着眼睛打量,不知在想什么。
  许知意并不怕他,路过他时,向来看都不多看他一眼。
  寒商家的事,就算不打听,都会自动流进耳朵里。
  他们的爸爸寒启阳是熙市非常有名的一号人物,早些年靠房地产发家,后来涉足的领域越来越广,接了不少基建的大单,生意也早就远远不局限在熙市的范围。
  不过前一段时间在闹离婚。
  寒商打人时,他母亲刚刚因为车祸过世,被他狠揍的寒翎,是寒启阳在外面和别人生的儿子,年龄只比寒商小一岁。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打人,也许就只是看寒翎不爽。
  许知意心中却一直放着这事,仿佛翻开一本推理小说,只看到了中段,没有前因,也没有后果。
  后来帮她解开未解之谜的是裴长律。
  裴长律比许知意大两岁,两个人从许知意出生起就认识。
  两家原本是邻居,住在同一幢楼里,门对门,爸妈都是林业局的同事,后来裴长律的爸爸官运亨通,一路升迁,逐渐变成了局里的一把手,许知意的爸妈却原地不动,一直是光头小科员。
  他家搬走了,两家的关系却维持得不错。
  裴长律和许知意也一直是好朋友,和小时候一样。
  裴长律那时候高三,暑假时已经接到了明大的录取通知书,每天闲极无聊地到处乱晃,有天来许知意家,给她送资料。
  他考上了明大,各种资料和笔记都变成了抢手货,单位里一群人跟他爸妈预定,裴长律谁也没理,直接全部搬到许知意这里。
  许知意翻了翻,忽然看到其中一本资料的封面上写着“寒商”两个字。
  “这是我一哥们的,我们两个一起参加过竞赛培训,很熟,”裴长律解释,“我的这本书找不着了,就把他的借来了。”
  “寒商”两个字写得龙飞凤舞,极其嚣张。
  许知意问:“就是那个打人的寒商?”
  裴长律笑了:“他可真是,打了一架,全校闻名。”
  许知意好奇:“他为什么要打人?寒翎不是他弟吗?”
  裴长律呵了一声。
  “是他爸在外面和别人生的弟弟,早就有了。以前养在别的地方,现在寒商妈妈家里不太行了,就直接弄回这边来了。他爸白眼狼。”
  裴长律对寒商家的事很清楚。
  寒启阳原本是个穷小子,年轻时人长得非常帅,脑袋更是灵光,又很会哄人,娶到了寒商的白富美妈妈。
  当时正是熙市发展的好时候,寒启阳背靠丈人的资源和财力,一步步发迹,才做到现在。
  如今光景不同,寒商妈妈家老人过世,寒启阳自己也已经做大,就明目张胆地把外面的寒翎和他妈妈接回了熙市。
  寒启阳是想离婚的意思,可和寒商妈妈谈不妥条件,两人闹得不可开交。
  就在这种特殊的时候,寒商妈妈莫名其妙地出了车祸。
  寒商妈妈当时在东南亚一个小国度假,被冲上来的一辆车撞了,人还没到医院就没了,肇事司机根本没跑,老老实实,什么都认,进了警察局。
  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寒启阳不许寒商跟过去料理后事,寒商最后还是去了。
  他看到了他妈车祸后碾得不成样的尸体,又亲手把他妈的骨灰接回国后,守了三天灵,回到学校。
  然后就有了打人的事。
  裴长律说:“这车祸不太对劲,寒商说,他妈妈去世前给他发过消息,说感觉好像无论走到哪,都有人鬼鬼祟祟地跟着。”
  许知意不寒而栗,“所以到底是他爸买凶.杀人,还是寒翎他妈买凶.杀人?”
  裴长律:“那谁知道。”
  许知意问:“报警了没有?”
  “他们那种国家本来就乱,警察倒也调查了,可是没能找到证据,最后还是按交通肇事处理,把肇事司机抓起来就算完了。寒商他爸现在不住在家里,基本都在外面那个女人那边。”
  裴长律:“寒商跟我说,那天看见寒翎,他嘴里又不干不净,忽然就冲动了,没能克制住,觉得你杀了我妈,我就宰了你们儿子,很公平。”
  许知意眼前又冒出寒商上前一步,低头在寒翎耳边说话的样子。
  他冲动了,还记得挑衅,让对方先动手,也记得退一步,退回监控范围内。
  这人也不知到底是冷静还是疯。
  没想到再见到寒商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第5章 演技很好的样子
  暑假,一天早晨,裴长律打电话过来,叫许知意过去玩。
  许知意好不容易可以睡懒觉,早就醒了,却躺在床上不想动,“我不要。你考完了,我可没时间跟你玩。”
  “来吧,”裴长律说,“我过几天就要走了,见一面少一面。”
  许知意:“说得你像要死了一样。”
  裴长律并不在意,笑道:“你就当是先来奔个丧?”
  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许知意痛苦地从床上爬起来,随便拢了拢头发,在脑后扎成马尾。
  许知意妈妈推开门,探头进来,“一大早的,跟谁打电话呢?快出来吃饭,一会儿都凉了。”
  许知意拉开衣柜门,把脑袋扎进去找衣服,声音闷声闷气:“裴长律找我过去。”
  许知意妈妈立刻绽开满脸笑容。
  “长律啊?那快过去吧。正好,我刚买了点特别甜的大樱桃,你顺便给你罗姨带点过去。”
  罗姨是裴长律的妈妈。
  妈妈扫一眼许知意身上的T恤,“上礼拜不是刚买了一件新的吗?我给你洗好收起来了。”
  她过来和许知意一起翻衣柜。
  别人家爸妈都不许孩子早恋,许知意爸妈大概巴不得她早恋。
  仅限和裴长律。
  裴长律家世清白,条件不错,人长得帅,成绩又优秀,轻松考上了名校,一副前途无量的样子。
  而且在许知意爸妈面前特别会装。
  他每次过来,都斯斯文文地坐在沙发上,和许知意爸妈闲话家常,有时候装得许知意很想揍他。
  妈妈终于掏出一件叠好的T恤,一边帮她换,一边唠叨。
  “长律过几天就走了,我跟你罗姨说了,哪天请他来咱家吃顿饭,他给了你那么多复习资料,得好好谢谢人家……”
  妈妈帮许知意拉好衣服,对着镜子里打量。
  “我们知意,长得这么好看,又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好学生的样子。”
  许知意也打量了一遍镜子里的自己。
  如果时间轴在此时向后拉,十年后的许知意会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清新到透亮,皮肤润泽,连不太打理的发丝都在闪闪发光。
  可是当时的许知意对着镜子,只觉得正在发育中的身体别别扭扭,从上到下,就连脚踝和手腕都细骨伶仃,和路上走来走去的漂亮的小姐姐们相比,像根正在抽长的小苗,哪里都尴尬。
  妈妈接着说:“知意啊,你也努努力,争取和长律一样,考上明大。”
  许知意默了默,“妈,你女儿成绩比裴长律还要好一点,考明大没有那么难。”
  许知意妈妈一脸茫然,“啊?你能考上明大吗?”
  许知意无语地看着她妈。
  姐姐许从心向来优秀,八项全能,各种竞赛奖项拿到手软,光环太强,身为不太被重视的老二,早就已经习惯了。
  “去明大好,”妈妈回过神,继续唠叨,“以后有长律在那边,还能照顾你,我和你爸也放心……”
  许知意到裴长律家的时候,是裴长律妈妈开的门。
  许知意乖乖叫:“罗姨。”递上那袋樱桃。
  罗姨看见许知意,笑弯了眼睛,接过樱桃。
  “你妈妈跟我客气什么。长律和同学在里面呢,不用换鞋了,人多,他们都没换。”她回头叫,“长律,快出来,知意来了。”
  裴长律应了一声,立刻从里面出来了。
  裴长律的外表,一眼清俊沉静美少年,只有许知意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知道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绝不是表面那个样子。
  客厅里已经坐了一屋子人。
  多数都是裴长律的同学,刚刚高考完,一个个东倒西歪,放松得如同大赦后的死刑犯,也有零星的高二的几个,来凑热闹。
  裴长律对大家说:“我老婆来了。”
  一片起哄声。
  这人向来这样不大着调,许知意反驳:“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谁是你老婆??”
  有人说:“长律,这真是你女朋友啊?”
  裴长律笑,“不是,我说着玩的。这个是知意,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就像我妹妹一样,你们谁也不许欺负她。”
  “我就说嘛,你不是正在追七中那个校花?”
  旁边的人搭茬:“啊?不是跳舞的那个了?换了?”
  裴长律笑而不答,从他手里一把夺过游戏手柄,塞给许知意,“你玩半天了,给知意玩一会儿。”
  他们正开着大屏幕的投影,玩一个组队打丧尸的游戏。
  许知意在沙发的贵妃榻上坐下,随手接过游戏手柄。
  她忽然看见寒商了。
  裴长律家是一整层通透的大平层,四面的窗全开着,通风透气,窗外树荫下的凉风透进来,带着不知什么花的香味,一丝暑气也没有。
  寒商正站在卧室门口那边,丝丝凉风中,遥遥地看着这边,手抄在裤子口袋里,随便倚着墙。
  他今天没穿校服,穿了件黑T和宽松的浅色裤子,还有双造型狰狞黑红配色的球鞋,好像脚下踏着那天的血一样。
  他这种应该叫做浓颜系,建模脸,轮廓很深,鼻梁端直,一双漂亮的眼睛藏在眉骨和眼窝的阴影里,还神奇地长着明显的卧蚕。
  这人的样子,既有种强烈的侵略性,又有种浑不在意的疏离感,彼此矛盾,又和谐共存。
  这会儿疏离感占了上风。
  他远远地站着,像是与这边热闹的人群格格不入。
  许知意的鼻端仿佛又冒出血腥气,心想:他竟然也在。
  完蛋。今天晚上又要做噩梦。
  第二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却紧跟着冒出来:刚才随手一扎,都没有好好梳过头发。
  许知意很想抬手顺顺头发,但是又觉得寒商明显正在看着这边,只能死死忍住。
  裴长律在许知意身后坐下,用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人,“坐过去一点,别挤知意。”
  他从背后伸过来两条胳膊,和她一起握住手柄,随手帮她按上面的按键。
  “我教你。”裴长律说,越过她的肩,低头和她一起看手柄上的按键,“下面这个是射击,左上是特殊技能,你靠近队友的时候按这个,就会出来一道光,给队友加血……”
  许知意低头从他的胳膊里钻出来,“不用。我会。”
  余光中,有人过来了,是寒商。
  他在侧边坐下,和她只有几十公分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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