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怪命运不公,怪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我在北冥的母亲,却唯独不能怪到和我一样被迫接受命运的林不染身上。”
林初晓语气沉沉:“宝儿,你要明白,这件事情所有人都是受害者,包括我的亲生父母。”
“你现在的做法,只不过是在打着正义的幌子泄愤罢了。”
“我言尽于此,以后不想再看到你擅自行动,明白了吗?”
林初晓看到宝儿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知道她心里仍旧不甘。
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并不打算一下子要求那么多。
华英还是病倒了。
在林初晓意料之外。
转念一想,华英身体本就有所不适,原文中因为林不染的事不过是加速了她病发,没有林不染那事,一样也是迟早会发生的。
一切便又成了情理之中。
林家长子林骁,自十七岁那年赴边关驻守,现如今已是陛下钦点的定安将军。
听闻祖母重病,林骁请命回乾州,一路骑马疾驰,十日后抵达乾州。
往常,林不染只有在新春时才能与兄长团圆,而兄长在乾州又时常要忙于交际,所以直到最后离开同她相处的时间都屈指可数。
所以,不管兄长为何归来,只要他回来,林不染心里就会高兴。
林骁回来那天,先去宫中见过了皇帝,这才返家。
林平之和冬婉清,带着林不染、林初晓等人在门口迎接。
骑着汗血烈马的身影自宫门向此处逼近。
马蹄声停,一身玄色盔甲的青年掀袍翻身下马,他身形硬朗,格外英气的脸庞上有一条断眉,长在那双明亮的眼睛上方,显得有几分乖张。
那是小时候教林不染骑马,为保护妹妹摔下马时弄伤的。
那时还分外自恋的小林骁,在摸到脸上血的瞬间就委屈地哭了出来。
“哇!我会不会毁容啊!”
伤口缝了十针,他却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在林不染心里,兄长一直是个分外坚强的人,充当着保护者的角色。
他毁没毁容林不染判断不出来,但他的眉梢上确是永远地缺了一小块。
“骁儿,快让我瞧瞧,”冬婉清慈爱地拉过林骁:“又瘦了。”
“母亲,”林骁颇为无奈,“你每回都这么说。”
林平之却是不紧不慢,他指了指一旁的林初晓:“你的新妹妹,今日可算是见到了。”
林骁笑得阳光灿烂:“是初晓吧,父亲来信已向我说明了,以后有什么事就找兄长!”
他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
转而对身后的下属说:“快把我准备好的宝贝拿出来!”
下属片刻后取出了一个木匣子,呈上。
林骁接过木匣子递到林初晓面前,“兄长的一份薄礼,初晓可得好好收下。”
木匣子没有上锁,林初晓偷偷打开看了一眼,尽是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甚至还有个迷你竹蜻蜓。
[我还当是什么宝贝呢。]
[原来是用来讨好小孩子的。]
林不染自从那个木匣子被拿出来后,就一直盯着它看。
林不染十二岁那年兄长离家奔赴边关,归来时,给她带回了许多的珠宝首饰。
可林不染并不喜欢,她身为相府千金,平日里见惯了的这些物什对她没有任何吸引力。
于是她说:“如果兄长离家一年只能为不染换来这些,不染宁愿每天陪兄长去校场操练,也不愿兄长再离家了。”
妹妹带着鼻音的话让林骁怔了许久。
林不染从不喜欢跟他去校场,她觉得又累又臭,如果可以,她希望兄长最好也不要再去。
于是,第二年林骁给她带回的礼物便是一只木匣子,往后,也一直是一只木匣子。
他说:“以后这些新奇的玩意儿就代替兄长每日陪着不染。”
可如今,这只木匣子却给了初晓。
兄长似乎忘了还有她,忘了他当初说的话。
林不染不由地想。
[林骁这小子脑子确实不够用。]
林不染:……?
还是不太习惯。
林初晓一整个大无语。
她接过匣子后还提醒般故意往女鹅的身后躲了躲,好让林骁能更好地注意到女鹅。
明明准备了两份礼物,就是现在不说,非得叫女鹅伤心了,然后再拿出来,结果被原文中的林初晓当场撞破,在原身心里一视同仁地打上了偏心的标签。
结果现在呢,这小子就冲女鹅笑了一下,半分不提礼物的事,跑去看望祖母了。
[好家伙,忘性可真够大的。]
[就非得叫我女鹅先伤心是吧。]
[傻der林骁。]
林不染:……
习惯不了一点。
作者有话说:
林初晓:姐的吐槽向来精准。
林不染:已拒绝习惯。
第8章 放心
◎你没事,他就没事。◎
林不染近期在绘制一幅山河图,跟随着脑中的留存的印象描摹。
在她五岁那年,曾有位四处游历的学者,以知音的名义赠予了父亲一张山河图。
那时父亲正痴迷字画,得了那张图后把自己关在家门三日,日日观摩,甚至还准备宴请好友前来共同欣赏。
小林不染当时已经有了教习先生,她也痴迷字画,但和父亲不同,她不懂观摩,只懂填色。
用墨汁胡乱地涂满整张纸页是小林不染每日课业上最喜欢做的游戏。
“呃噢,好丑的画。”
小林不染偷偷跑进了父亲的书房,她的手臂伸开仍然不能完全展开桌面上那张,让父亲最近废寝忘食的丑画。
她把画斜斜地铺在地上,握住父亲那支粗壮的狼毫笔。
小林不染已经五岁了,她会研墨,会作画,今日她就要好好地把父亲的这幅丑画给改漂亮点!
可是,她不小心打翻了墨汁。
丑丑的画变成了黑黢黢的一张纸。
虽然小林不染的每一幅作品都是黑黢黢的一张纸,可那些都是她一笔一画画出来的呀,是漂亮的黑黢黢。
不像现在,丑丑的画只是变成了黑黢黢的丑画,依然不漂亮。
小林不染把所有的东西放回原处,包括那张黑纸。
在她看来,不好看的画本质上都是一样的,父亲是不会发现的。
林骁又跑去校场操练了,小林不染不喜欢校场,林骁每次从那里回来都会一身臭气,她小小的脑袋敢肯定,那绝不是个好地方!
小林不染决定躲在林骁回来的必经之路上,到时候把他吓得屁滚尿流,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去那个臭臭的鬼地方。
于是她等啊等啊,等到眼皮也越来越重,她在假山后找了个地方趴着,睡醒了再吓林骁也不迟。
可惜,她睡过了头。
更可惜的是,是林骁第一个在假山后面找到她的。
小林不染见到了一脸焦急的母亲,母亲问她,是不是她把墨汁打翻毁了父亲的字画。
这时,小林不染才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花园里,父亲宴请朋友的地方是一片狼藉,打翻的茶水和桌椅散落满地。
小林不染意识到,因为她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
只是,一幅丑画而已,看不见便看不见了,何必为此打杂破坏呢,不至于呀。
她牵紧了母亲的手,实在想不明白。
可父亲也并没有因此责怪她,反而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分外担心地说:“不染跑哪去了?”
小林不染便一五一十地把今天的“冒险事迹”同林平之讲了一遍。
末了,她仍旧有些心虚:“那张丑画……”
“无妨,不染都说那是张丑画了,咱们以后就不提了。”
这件事后,林平之更换了林不染的教习先生,也是从那时候起,亲自开始教习林不染水墨丹青。
思绪逐渐抽回。
林不染低头注视着面前仍是一个框架的山河图,待到盛夏,她要把自己模仿的这幅山河图呈予林平之作为寿礼。
她收好笔墨,正欲吹灯去休息。
一道矫健的身影从窗外翻入,林不染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林骁。
“不染!”
林骁喘着气,脸上挂着笑,一瞧便是匆忙赶来。
“大公子!”银环有些气愤,“男女有别,大晚上的您怎可这样翻窗来小姐房中?”
林骁一愣,却是道:“你说的对。”
话音未落,他已经翻了出去。
片刻后,院子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不染!快开门呐!”
林不染:……
银环摇了摇头,跟着林不染去了院门口。
林骁个头高挑,林不染才到他肩头。
“兄长有何事?”
林不染眉心舒展,微仰着下巴,初晓说林骁备了两份礼物的。
见妹妹还是少时那般娇气咄人的模样,林骁弯了弯唇,他低下头,从袖间掏出了一支木簪。
不似珠宝铺子里的华贵木材,甚至有些过于普通,簪身表面一块一块的纹路,一看便知未经打磨,更像是徒手用小刀削出来的。
林不染猜的没错,这的确是林骁亲自动手做的木簪。
“这簪子来自我在幽州院子里种的一株花树,”林不染伸手接过他递来的木簪,又听他继续说:“我带了一路,今日才刻完,你可得精细着点戴。”
“知道啦。”
手里的木簪跟着兄长一路奔波,有着沉甸甸的重量。
初晓今日说的不对。
兄长或许因为行程匆忙来不及准备两份木匣子,却并不是因为忘记了她。
“阿嚏!”
林初晓打了个喷嚏。
宝儿立在她身侧,疑惑道:“小姐,这是好事啊,您为何愁眉不展?”
林初晓将手中信件丢在一旁,这是裴文彦派人送来的,贵妃要请她去宫中一叙。
是正常剧情没错。
可这如布置任务般的走剧情,开始让林初晓感到有几分厌烦。
她想,穿书任务做多了或许就是会这样吧,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完全按照自己意愿肆无忌惮地来去是什么感觉了。
林骁返家还不足五日,便接到密信说幽州情况有异。
宣国那边有动作,有细作混进了幽州。
他天还没亮便启程赶往幽州城,连母亲匆忙起来准备的热粥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林不染得知消息时,天已大亮。
她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在生根发芽,便立刻赶去了林初晓的院子。
[真当自己儿子是什么灵丹妙药吗,人人都稀罕,人人都要上赶着去抢?]
林初晓昨日才从宫中回来,那唐妙人见她,纯纯就是为了给她下马威,给她立规矩。
[真想不明白原身是怎么心甘情愿嫁过去,又忍了那么多年的。]
[哎,真是作孽……]
[诶嘿!女鹅来找我啦!]
林不染进门的脚步一顿,她已经充分地感受到了初晓的开心。
“姐姐,你今日怎么来啦,”林初晓不慌不忙地吩咐一旁的宝儿:“快去准备些茶水点心。”
又连忙拉着林不染在桌边坐下。
待茶水奉上,林不染才开口:“兄长今日一早赶去幽州了。”
“那当然,额……我是说,那我也当然已经听说了。”林初晓讪讪一笑。
[不过是女鹅主动来找你罢了,林初晓,你别太得意忘形了!]
林不染看着对面笑容温婉的女孩,对上她心里的话,居然并不觉得违和。
不得不承认,她已经快要视此如常了。
“初晓,我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林初晓啃着糕点,“兄长的事吗?”
[放心吧。]
林不染眼睛一亮。
[担心的又不止你一个人,过两天祖母知道了,还要找你谈心呢。]
林不染:……
她保持着镇定:“兄长走得这样急,我担心他的安危。”
[别担心。]
林不染眼睛一亮。
[只要你没事,他就没事,只要你不跟裴文彦来往,你就没事。]
[总之,目前你跟他都不会有事的昂。]
林不染皱了下眉。
林初晓见她一幅一筹莫展的样子,立马切换成共情的模样,手中的糕点都不香了。
“我也担心兄长安危呀,姐姐,我们如何是好啊……”
林不染:“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没等林初晓有所反应,便起身离开了。
林初晓把剩下的半块糕点塞进了嘴里。
[女鹅今天怎么风风火火的,过两天要嫁人的是我又不是她。]
还没走远的林不染:……!
她倒是想折返再多听些什么,又怕引起怀疑,便作罢。
“小姐,我看这个林初晓一点也不担心大公子,我们过来找她做什么?”
银环有些愤愤不平。
林不染漫不经心地回应:“只要她不担心,我们便也无需担心。”
银环疑惑皱眉,却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装点华丽的楼亭别院。
凉亭中,白衣公子正在同自己对弈,他修长的玉手捏住黑白两子,分别落于棋盘上两个不同的位置。
清风拂过,吹起他的一截衣袖。
一锦衣侍从从外快步而来,“王爷,不出所料,林将军今日一早便启程赶往幽州了。”
裴潜神色如常,执一黑子,落下。
锦衣侍从起身立在一侧。
房梁上却在此时突然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一道漆黑的身影在下一瞬落入凉亭中。
“不知公子何时习得了未卜先知的能力。”
银制面具包裹着青年的上半张脸,露出他殷红的嘴唇,正笑得古怪。
“你回来得正好。”裴潜未曾抬眼,“今时,替我收拾行囊,明日我们启程去万佛寺。”
“是。”
身穿锦衣的今时得令,行礼退下。
银面青年似乎不太高兴,似笑非笑:“我刚回来,公子便要走?”
裴潜这才看向他,“我去万佛寺需些时日,乾州有你我才放心。”
末了似又想起了什么,道:“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我的衣服不是灰色便是白色,色彩单调,叫人看着心里不敞亮,觉得我是个压抑的人。”
“今日给你机会,你倒是说说,有哪些明亮的颜色能配得上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