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只见她推开窗,纵身一跃。
听到噗通一声水花,他半阖着眼,脸色赤红,最后睁了两下,什么也看不到了。
***
夏季的水不算凉,可大半夜跳下去,也不太好受。
凌楚楚凭着强烈的求生欲,也顾不得许多,只知道拼命往岸上游去,好在画舫离岸边不远,那些侍卫只留了少数人在附近,更多的侍卫则是守在外围,将这一带一干可疑人等,全都驱逐出去。
也就是说为了办这场帝后大婚,确保帝后安全,运河一带提前清了场子,可他们千防万防,却偏偏没料到,皇后竟会来这么一出。
此时的凌楚楚喘着气,累得像条死狗一样,好不容易爬上岸,可害怕小疯子的人追过来,她也不敢多做停留。
脱下身上湿答答,累赘的嫁衣扔到一边,她赶紧找了一条小路,往那头去了。
摸黑走夜路,她还是头一回,荒郊野岭的,听到林子里传来的啾啾声,她还是有些害怕。
于是她只能嘴里念念有词,神神叨叨,一路也不知走了多久?她口实在渴得厉害,这才背靠着树桩子,浑身瘫软无力,一屁.股坐在地上。
林子里随处可见的青草,还有些不知名的花,透过淡淡的月色,还能依稀瞧见一些,凌楚楚舔了舔唇角,干涸得发疼。
她只能勉强从地上再爬起,就手随手扯了根野草,竟发现根茎处用指甲轻轻一掐,里头冒出不少奶白色的汁水。
她用指尖沾了点,往鼻端嗅了嗅,直到嗅到清淡的香甜,她才小心翼翼伸出舌头,舔了一小口。
入口回甘,叫不出什么名字,在她印象里面,她想小的时候,好像是喝过这个味道。
一来太过口渴,二来凭着记忆里的判断,她还是放心大胆,又一口气拔了十来根。
喉咙里干得像火烧,痛得像冒烟了。
她吸了十来根仍旧觉得不够,又拔了十几根,才勉强觉得好受了点。
一番折腾之下,她早已是精疲力尽,仰头望了望天,星子像是对她眨了眨眼睛。
她看着,看着,只觉得眼皮子很重,最后打了个哈欠,她再也撑不住,竟昏昏沉沉,阖眼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又因穿着湿衣裳,粘在身上让她觉得发冷。
迷迷糊糊间,她好似听到一声低笑:“想逃?能逃到哪去?”
黑夜里,是一张冷白的脸,他唇角溢出一抹诡异地笑。
吓得她惊叫了声,双手胡乱挥舞着,从草地里猛地坐起身来。
耳边啾啾声,还有夜风刮在脸上,有些微微的刺疼,她茫然看着四下,从梦里醒过来,她手捂着胸口,仍旧心有余悸。
这会她是再也睡不着了,只能拍了拍身上的衣裳,赶紧从草里爬起来。
她记得这里是运河上游,离函谷关并不远,她只要能撑到白天,找到了回去的船只,就可以想办法离开大燕了。
如此想着,她目色一凝,抱着手臂,搓了搓身体,让自己浑身不那样僵硬了,才动身继续赶路。
殊不知在她当头,她看不到的地方,有只金蛾子扑腾着翅膀,一路尾随她身后,飞了过去。
第70章 追上了
她里面着一件白色的中衣,料子极为轻薄透气,不多时,周身寒意褪去,被夜风吹了许久,身上也干爽起来。
走了大半夜的路,凌楚楚从起初的口渴,到腹内干瘪下去,这个时候,她再也走不动了。
只能将背脊抵在大树边,在树底下喘着大气,一路奔波之下,发鬓早已松散下去,头上镶嵌明珠的凤冠,也早已被她落在河底,有一丝风吹过来,撩起她额前的碎发,刮在脸颊边。
她抬眼往四下望去,只觉得林子里静得出奇,耳边一直聒噪的啾啾声,也消失不闻,这反倒让她感到奇怪,可也说不上来,怪异在哪?
头顶扑腾着双翼的金蛾子,见她停下来,并未继续靠近,一对黝黑凸起的复眼,像是有了灵性,只是直勾勾盯着她。
“见鬼了,这路…”她摇了摇头,越看越奇怪。
原来在她眼前的小径,像是有人拿了把大刀,将它砍得七零八落。
眼看可以很快走出去的路径,是一望到头,现在她看到纵横交错的数十道分叉口,竟呆在原地,一时目瞪口呆。
毕竟她走错一步,浪费时间倒是小事,就怕等小疯子清醒过来,她想跑都跑不掉了。
然而就在她迟疑之际,草丛里传来沙沙声,伴随着衣料在行走间,发出的窸窸窣窣声。
一声,又一声,像是从地狱里发出的警告,敲打在她心口,让凌楚楚脸瞬间变得煞白。
她警惕地往后退,正想要拔腿就跑。
没一会,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借着一丝清明的月光,她看到他唇角露出的苍白,以及他绷紧的下颌骨。
然后再往上,当她看到一双幽深的眸,阴鸷可怖,就如暗夜里的鬼魅,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她。
倘若他不动的话,只怕就和那死人差不多。
那一瞬,任由凌楚楚再胆大,也只感到周身发冷。
她骇得嘴角发抖,就连手指也在抖,可脚步不听使唤,不等那人靠近,她扭头就要往身后狂奔。
一动不动的人,望着她仓皇而逃的身影,忽发出一声怪笑。
下一刻,凌楚楚还没跑两步,腰身就被人从身后抱住,就如猎豹突袭,那拽力之大,让她踉跄着往后退。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在身后人揽着她,一阵天旋地转下,她好似看到眼前的树影斑驳,像是坐车看到了倒影,飞快往后退去。
也不知是恐惧?还是许久没进食?在这样的境地下,她胃里难受得像火烧,要吐不吐,排江倒海在腹内翻涌。
“阿玧你…放开…”她强忍着没让自己吐出来,心惊胆颤下,只是胡乱挥舞着双手,想要去抓他,挠他。
任她下了狠手,像是疯了一样,口里又叫又嚷,身后人却置若罔闻,更不觉得吃痛。
随即,她人就被摁倒在地,在猛烈地推搡之下,撞到了身后的大树上,疼得她眼泪也差点掉出来。
她死死咬着唇瓣,才没让自己吃痛叫出声,昏暗的视线里,她对上他眸里的癫狂,脸上病态的潮红,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仿若变了个样。
这样的小疯子,她几时见过?
忽而他伸手摩挲着她脸颊,冰凉的指尖像是浸在雪里,惹得身下人再次战栗不止,活像是见了鬼一样。
凌楚楚眼眸越睁越大,惊骇之下,好似连呼吸也窒住。
谢玧阴恻恻望着她,目色掠过她惊惧的脸,而后往下移去,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借着月色的光亮,他能清晰看到上面的血管,他阴鸷的眸光在这里流连许久。
凌楚楚心惊胆颤,呼吸越发急促,起伏的胸口隔着一层单薄的中衣,看上去犹为显眼。
他将人死死抵在身下,很快也感觉到了,山峦起伏之间,一股奇异的燥热从腹下传来,让他呼吸不自觉沉下去。
谢玧低垂着眼皮子,指尖颤抖着,就在凌楚楚惊骇的注视下,一手抚上去,掌心绵软的手感,简直是不可思议。
原本是惧意占据她大脑,让她反应慢了半拍,可随着他指尖的动作,那样肆无忌惮,凌楚楚脸上的羞恼,再也抑制不住,让她瞬间血往上涌,直冲脑门顶。
她不由气得眼角发红,哆嗦着开口:“你…你混蛋,快…还不快拿开你的脏手!”
就像是得了一件新鲜玩意儿,谢玧正爱不释手,压在心里的戾气,在这样的月色下,忽而一下子变得畅快淋漓。
他眼尾泛着一抹薄红,薄唇淡淡吐出一句:“新婚之夜,不陪着夫君,要往哪跑?”
谢玧一手扣着她一双手腕,将其摁在头顶,眸眼如鹰隼,像是质问,又像是不经意间,随口问问罢了。
凌楚楚咬着唇,被他另一只手磋磨着,禁不住从嘴里发出一声唔,眼角红得更添了几分娇艳。
她眸里带着泪,脸颊早已湿透了,看上去好不可怜。
然而他只是这么望着她,望着她眸色从羞愤,恼怒,憎恨,最后是无比的绝望。
他听到她边哭边说:“…我知晓是我不对,是我…是我不该惹恼了你,可是,可是这不能全怪我。”
“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你偏偏…偏偏要逼我…”
“你明知我心里的意思,还那样威胁我,我是个人,活生生的人,不是阿猫阿狗…”
“我没办法…没法说服自个内心,我做不到…”
她一股脑儿,憋在心里不吐不快,正说到激动处,忽而听到一声嗤笑:“所以呢?”
谢玧打断道:“所以你一直和我演戏?一直骗我,是么?”
“是…”她回答得干脆利落,不留一点余地。
掌心的手感明明那样软,可偏偏一颗心,却硬得像冰冷冷的石头。
随着这话落,凌楚楚看到他脸上浮出一丝笑,可眸里的浓黑却像是要将她吞没进去。
“你…你要做什么?”凌楚楚暗道不好,哆嗦着问。
可谢玧只是笑,衬着他眼角若隐若现的泪痣,看着人毛骨悚然。
忽而她惊叫了声,吓得背脊不自觉弓起,可奈何她力气和小疯子相比,始终悬殊太大,不过几个推搡之下,紧接着是冰凉的唇压下来,将她那声啊堵在了嗓子眼,淹没进去。
呜呜的求饶声,非但没有让他停下来,她只感到骨头被身下搁得发疼,浑身好像是要散架了一样。
更要命的是,小疯子早已是不顾理智,若说之前她还可以拿大婚这事,糊弄他一番,让他学会尊重。
可眼下她逃跑不成,又那样骗他,利用了他,以他凉薄狠辣的性子,眼下没杀她都不错了,又怎会再次轻易饶了她?
舌尖的痛早已麻木了,他就像是疯狗一样,全然不顾她感受。
她似越痛苦,他便越想着法子,或者是故意报复她,让她承受无边无际的苦楚。
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也不知这样的折磨持续多久?她混沌的脑子在一片空白里,又像是溺在水里,无法呼吸,要活活憋死在里面。
然而这痛苦不是终点,耳边急促的呼吸,让谢玧眸眼红得似血,他忽然放开了怀中人,心里填不满的窟窿,像是要把他从里头撕裂开,碎成四分五裂。
他大口喘着气,薄唇上沾染的水润,并不能叫他餍足,他远远觉得不够,还想要得更多。
凌楚楚浑浑噩噩,正晕乎着,忽感到一双手拂过来,毫无章法,似要去剥她身上的中衣。
她吓得脑门突突跳,半阖着的眼猛然睁开,想也不想,连忙颤抖着手去摁他。
眸里的泪越涌越多,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冲他摇头哀求:“不…不要,求你,阿玧…你不可以这样…”
“为何不可以?”他喘着气笑问:“不是成亲了么?”
“这话可是楚楚你亲口说的,你说成亲以后,我想如何,全都依着我。”
这话的确是她说的,可小疯子明明知道,这些不过是权宜之计,都是骗他啊!
不过一个缓神之际,那冰凉的手指顺着她脖颈,往里头探去,吓得她背脊浮出一丝冷汗。
“不,不是这样的。”
“阿玧…阿玧你听我说…”
凌楚楚话未落,就被他用手指堵在唇边,他眸里的光亮,也在这场消磨之中,变得潋滟多情。
“楚楚。”他喑哑的嗓音落在耳边,似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你怎生得这样坏?嗯?”
“还想骗我?”他喘着气,一字一句:“…只可惜,我不想听你说了。”
轰地一声,凌楚楚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一道惊雷劈下来,在她头顶炸开。
眼看他红唇溢出一抹妖治,像是染了血一样。
然后他再次俯下身,要动手继续之时,她脑子里忽想着,眼下咬舌自尽,还来不来得及?
就在这时,传来嘈杂声,很快有匆匆脚步,由远至近,像是奔着他们而来的。
刚还沉浸在欢愉里的小疯子,眉头跟着皱起来,随即只是冷着脸,将她护在身后。
在他转过身那瞬,凌楚楚在他脸上看到了不悦,应该确切来说,是一种动物遇到危险,鲜少有露出的警觉。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声大笑从林子里传来:“是三哥不好,叨扰了六弟兴致,听说六弟今晚大婚之喜,三哥在这恭喜一声六弟,还不算太迟吧?”
第71章 危机再现
林中出现火光,照得四下亮如白昼。
凌楚楚惊魂未定,拢着衣裳从地上坐起身,只觉得被眼前火光照得刺眼,险些睁不开眼睛。
随即一群人冲出来,着一身劲装黑衣,为首那人打扮却截然不同,她还没看清他样子,却见他一身紫袍加身,举手投足贵气非凡,又听他自称三哥,唤小疯子六弟。
随即她混沌的脑子里冒出一个人,这才后知后觉猜到了,来人竟是那被传死透了的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