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唯独有一人，眼看心爱的女子离他渐远，心里填不满的大洞，好像要撕裂开，五脏六腑的毒火，也瞬间烧起来。
谢玧下颌绷得很紧，在火光映照下，就像是要断裂了一样。
眸里的癫狂，让他脸上隐隐现出病态的白。
然而就在下一瞬，不等他发作，他便听到凌楚楚说：“薛侍郎真是抱歉，害得你每次为了我受伤，我很过意不去。”
“你感觉怎样？还好吗？还能不能走？”
她一连串问题，毫不吝啬的关心，无疑是在他伤口撒盐，让他痛得几欲失去理智。
对于他而言，他须费劲千心万苦，才能换回楚楚一点怜悯，少得可怜的施舍，还要随时担心不知什么时候，会无缘无故消失掉。
可眼前这个不堪一击的书生，不过一个眼神，随口一句话，都能让楚楚另眼相待，全然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轻易得到楚楚青睐。
如此一对比，他脸色越发苍白，眸里一闪而过的阴鸷，显得他越发阴沉可怖，就像是暗夜里的鬼魅一样。
薛显沉浸在凌楚楚的温柔里，自是没有发现，有危险正向他靠近，或许此刻对他而言，即便是万劫不复，他早已是豁出去，有美人在身侧，他也在所不惜了。
“郡主言重了。”他气息有些不稳，连忙道：“话说回来，当日若不是薛某之过，眼下郡主应当还在康王府，不必颠沛流离，吃尽那样的苦头，说到底是薛某无用，一而再，再而三让卑鄙小人得逞，害得郡主不能和亲人团聚，全是薛某的错，郡主怎的把过错往身上揽？”
“郡主我有些话…压在心里许久了，我一直想要和你说，我…我说过若能找到郡主你，我薛某对天发誓，今生往后绝不会让郡主你再受伤害，我一定…”
看着薛显眸里涌动着光亮，他唇角溢出的笑，那嘴里未说出的话，让他似看到希冀，不由胆子也更大了。
只因他不想再留遗憾，可哪知话未落，便被凌楚楚忽出声截住：“薛侍郎，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想你大概是误会我了，我想和薛侍郎你说的…”
凌晟不由好奇，想要听他这个妹妹，又会说些什么？
然而在关键时候，凌楚楚声音却小下去：“我和薛侍郎一见如故，不过区区几面之缘，薛侍郎你能如此狭义心肠，我很是感激不尽，可事情过去这么久，该忘掉的，该放下的，我也早就放下了。”
“郡主你的意思是…”薛显听她如此说，忽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听凌楚楚给出解释：“我想清楚了，薛侍郎你是聪明人，应该也猜到了我意思…”
夜风吹起她披散的长发，她黑白分明的眸就这么看着他，尽管不施脂粉的脸蛋，看上去明明是美得惊心动魄。
可落在薛显眼里，却只觉得莫名酸楚。
“难道郡主就没想过，你选的这条路，或许是艰难险阻，更何况眼下他要瘫痪一辈子，他那样不择手段，反复无常的卑鄙小人，不值得郡主你如此相待。”
“郡主便是不为自个考虑，可你有未想过家人？还有王爷和皇上他二老，也时常惦记郡主，郡主你当真忍心？”
那一瞬，薛显看到她眼里掠过的情绪，像是目色也滞住。
他心里不由一喜，正想要打铁趁热，可不过片刻，他看到她神色又恢复如常，好似方才那一瞬，不过是他眼花，产生的错觉。
“薛侍郎，我还是那句话…我想得很清楚了。
“我决定留下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往后余生我如何，苦也好，乐也罢，都是我自己选择，我不会埋怨任何人。”
“所以…”她顿了顿，继而道：“我已欠薛侍郎太多，可有一事还是须你帮我，我想你好好帮我，帮我劝劝哥哥，拜托薛侍郎了。”
以她这个哥哥的脾气，她也知晓这个想法和他说，只会闹得不愉快，她不想好不容易抚平的伤口，失而复得的兄妹情，再次因她的决定，在手里断送。
凌晟越想要听清，偏偏隔得太远，什么也听不清。
他眉头皱起，刚想要快步过去，却再次被肖彬拦住去路：“世子爷稍安勿躁，在原地等着便好。”
“你放肆，我是楚楚大哥，有什么我听不得？”
谢玧乌沉沉的眸，却在这一刻，平静得如波澜不惊的湖面。
他唇角溢出一抹凉薄的弧度，就在他装不下，想要立即起身之时，凌楚楚回来了。
“阿玧，夜深了。”她看着他：“我推你进去歇息去。”
落下这句话，空气里静默了瞬，而后是凌晟大吃一惊：“妹妹你…你不是和薛侍郎他…
第84章 真夫妻
一个劣迹斑斑,品行不端，极为不靠谱的人，又怎能和皎洁如明月，端方温良的君子相比？
凌楚楚当然知晓,作为哥哥的凌晟看到她做出这样的选择,自是比谁都着急。
“哥哥抱歉。”她忽不敢看凌晟的眼睛：“为了我这个不成器的妹妹,一次又一次让哥哥你失望了,可是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还望哥哥你能明白…”
即便她想过逃避,一直不愿意面对,可当面临抉择,心却骗不了她。
凌楚楚睫毛颤抖着，当着凌晟的面,一把握住小疯子冰凉的手。
她虽看不清小疯子的脸,可当她手指落下,包裹住他的手,她能明显察觉到，他坐在轮椅上的身体僵住，继而整个人像是呆住了。
“阿玧，放我哥哥和薛侍郎离开,我和你回去。”
她低垂着眼睫,扯过一旁的护膝褥,随手搭在他腿上,继而轻声道：“这一回没有强迫之说，没有任何理由,仅仅只是我愿意，就这么简单。”
她说这话语气极轻,轻得像是一阵风。
“楚楚你当真这样想？当真要和这个小畜生走，不要我这个哥哥了？”
身后是凌晟嘶哑的质问，带着不甘的情绪，让他这个做哥哥的险些失控。
只不过他刚迈出一步，却再次被肖彬拦住：“还望世子爷冷静，娘娘话已说得很清楚了…”
话未落，久不出声的薛显，也发话了：“郡主请留步，薛某还有一句话，只怕不说出来，这辈子要烂在肚子里，薛某想对郡主说…”
他低沉的嗓音落在夜风里：“不管郡主如何选择，薛某都会尊重，只不过人生并非只有当下，还有余生漫长数十年，倘若哪一日，郡主累了或是倦了，想要肩膀的时候，薛某永远都在，望那个时候，郡主能想到有我这么一个人，愿意为郡主遮风挡雨…”
说到这，他声音越来越低，被风一吹，好像什么也听不到了。
只不过这个过程里，凌楚楚却感到握着小疯子的手，凉得好像一块冰，一点活人的温度也没了。
为了安抚小疯子情绪，她抚着他冰凉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
“薛侍郎好意我心领了，在这世上的好姑娘不知凡几。”
薛显这话虽含蓄，可字里行间的深情，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不曾想几面之缘而已，薛显这样一个惊才绝绝的状元郎，会用情那样深？
这简直是不合常理，可事实往往就是如此，她想不了太多，只觉得脑子发炸。
可感情这回事，剪不断，理还乱，她已欠薛显太多，断然不可再害他泥足深陷，若他真是个痴情种，为了她终生不娶，可便是她的罪过了。
想到这里，凌楚楚不再犹豫，继续说道：“那个姑娘只不过刚好没出现罢了，愿薛侍郎早日找到那个姑娘。”
“郡主不后悔？”身后再次传来薛显的声音，他眼底漫过一丝不甘心：“这可是一辈子的事，还望郡主三思…”
“是啊妹妹，一辈子漫长岁月，你就听哥哥一句劝，若这小畜生真心待你，也应该好好为你打算，尊重你的想法才是，楚楚你不妨和哥哥说句心里话，你想要留下来，究竟是为了你？还是顾虑到我和薛兄安危，不得已为之？”
“只要楚楚你说出来，哥哥便是豁去这条命，也绝不容许妹妹你委屈自个，楚楚，你和哥哥说句实话？”
谢玧手指苍白，毫无一点血色，压制不住的戾气让他眸子越发浓黑，眼里藏不住的癫狂，好似随时要炸裂。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还等那些人废话什么？干脆杀了不就好了。
那样便没人可以妨碍他和楚楚，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人可以分开他们两个了。
然而就在下一瞬，他听到耳边清甜的嗓音：“哥哥，一切皆是我自愿，没有人逼我，是我的主意，我想得很清楚了。”
凌楚楚叹了声，她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有些无奈：“这一辈子，我永远不后悔…”
永远不后悔，说得那样坚决，很快脑子里的声音，也随之一并消失了。
“妹妹…楚楚…”凌晟急得直跺脚，还欲再劝。
可一干侍卫却拦住他去路，肖彬皱眉看他，心里不满早已是充斥胸腔。
若不是顾虑到此人是皇后娘娘的亲大哥，胆敢这样辱骂陛下，他只怕早已是手起刀落，也不和他这般客气了。
“世子爷，夜深了，娘娘和陛下要歇息了，不若让在下带二位歇脚，二位一路风尘仆仆，想必早已累了。”
肖彬耐着性子，不咸不淡说了句。
过了最热的几日，早已是入了秋，夜风吹在身上，让凌楚楚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她推着轮椅往前走，不敢再回头看凌晟一眼。
生怕这个时候，看到她这个哥哥眼里的失望，难过。
可凡事都有代价，没有什么事是可以一成不变的，她想着假以时日，等时间慢慢冲淡一切，总会慢慢好起来。
到了那时，或许哥哥也会学会放下，包括薛显在内，所有人都会圆满幸福，有一个好的结局。
推开那扇门，一切再次变得安静，好像一下子隔绝了外面的纷争，烦恼。
殿内熏着檀香，幽幽飘在半空，让她尽数吸入肺腑，难得她心情竟平静下来。
她脑子从混沌，慢慢清醒过来。
凌楚楚半蹲下身，抬眸望向他，只见小疯子很安静，她看到他脖颈低下去，一抹烛火的微光落在他脸上，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他眼里的情绪，只能看到眼睑下的阴影，让他整个人过于沉静，更显得阴郁。
安静得近乎诡异的殿内，除了彼此的呼吸，再也听不到其它。
她忽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我俩试试吧？”
说罢这话，她咬了咬唇瓣，像是在做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
凌楚楚攥紧他手指，接下来她说了句，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的话。
“阿玧，不如我们试试，做一对真夫妻…”
她心砰砰直跳，最后几个字，那句真夫妻三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随着这话落，她脸颊猛地涨红，就连舌头也不利索了。
第85章 继续装
她感到自己脸皮子滚烫,心也砰砰乱跳，可以说比任何时候都跳得快。
只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既话已说出口，她就不能再反悔。
更何况她和小疯子拜过堂,成过亲,不是吗？
凌楚楚在心里对自己说,她咬了咬唇瓣,而后再次抬眼,望向小疯子的脸,从她这个角度可以清晰看到,他下颌的弧线崩得很紧。
在烛火的映照下,衬着他整张脸，更添了几分阴郁。
所以说从薛显出现那刻,很明显小疯子压在心里的郁结,让他整个人都是这个状态,直至进了殿内,都是这副鬼样子。
她看不得小疯子阴郁着一张脸，怎么看都莫名生厌，就像是白玉染了微瑕，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凌楚楚试图慢慢靠近他,鼻端清冽的气息更浓了,之前她不惯他身上的气味,也不知是不是时日一久,倒是免疫了。
眼下她反倒觉得清新好闻，渐渐有种上瘾的感觉,大概是察觉到她逼近，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小疯子忽低眸看她。
他睫毛纤长浓密,眸子潋滟多情，就这么静静看着她，四目相对那瞬，凌楚楚非但没有避嫌，反倒大着胆子凑上去。
一个坐着轮椅上，一个是半蹲在地上，她仰着脖颈，一只手攥紧他手心，破天荒她居然亲上他嘴角。
她感到小疯子身子一僵，只不过蜻蜓点水，很快这个吻一闪即逝，她脸上绯红一片，心又不争气砰砰跳起来。
再次睁开眼，一双眸子透着迷离，像是醉酒一样。
又紧张，又刺激，让她莫名有点兴奋。
反观小疯子的反应，他愣了下，似没料到她忽亲上来，还是头一回那样主动。
望着他漆黑的眸里闪过的不解，还有一些别样的情绪，压在他纤长的睫毛下，令他眼角下的泪痣，更添了几分别样的魅惑。
她看到他薄唇抿了抿，像是要说些什么？可不等他开口，凌楚楚唇再次压下去，她像是找到了某种意趣，更或者是小疯子动弹不得，她才能这样肆意妄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