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还要等多久，我急着坐驴车回乡下呢，整车人就差我了。”
“我只有两坛坛子肉，能先给我结账吗？”
程行彧也不需要有人陪着，就对他说：“我和阿圆随处逛逛，不用管我们。”
顾秋年拱手抱歉：“今日店里忙，失礼了，怠慢之处还望大叔海涵。”
见他面色如常，径自抱着阿圆在肉铺中游走，顾秋年才放下心，赶紧回到纪鲁鲁身边搭把手。
纪鲁鲁忙里抽空还问道：“你认识他啊？”
顾秋年：“山中农人，应该和先生有些交情。”
“真是小师弟？”
“嗯，先生次子。”
“那大礼包就按照原价收钱？”
“不收的话，他是不会要的。”
“要不再放点腊肉进去？”
“行。”
“小师弟很喜欢那只醉猪，你等会儿再帮我把那只猪给他。”
“没问题。”
幸好随先生学习了数字，这账算起来真快！
程行彧带着阿圆在肉铺里逛游起来，他还记得云岫所托，要仔细逛，多看多听，回去才好对她有所交代。
“燕燕，这是什么？”
程行彧看着侧边摆放的小木牌，告诉他：“吹肝。”
“燕燕，这个呢？”
看得懂字，却看不懂这些小罐子里究竟是什么的程行彧：“骨头生。”
“燕燕，这个肉为什么黑黑的？”
程行彧曾经也在城外院子旁待过：“用烟子熏黑的。”
旁边一位妇人听见他的话，接上嘴就说：“这位小哥，你是不是也喜欢这个烟熏腊肉的味道？”也不管认不认识，就站在程行彧身边夸赞道：“这腊肉口味很特别，即使是肥肉也一点都不腻，反而咸鲜醇香。”
“别看这肉又黑又丑，按照店家给的法子清洗切片，不论是蒸还是炒，那味道足够勾人，小哥你也要买吗？”
程行彧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位就腆着脸说：“小哥，我要的多，这会儿买了就要赶紧送去快马镖局寄给亲戚，要不你先让我拿一下？”
“您请。”程行彧抱着阿圆退步避让，就瞧见她拿取八九条腊肉，手上的竹编提篮瞬时满了大半。
妇人发觉阿圆盯着她手中的提篮看，就指向柜台一侧，慈笑说：“小哥，那边有提篮，你抱着孩子腾不出手，拿个提篮也好放取。”
“真是好俊的小娃，白得像萝卜，虽然和小哥眉眼相仿，但这肤色是随娃儿娘吧。”
黑脸汉子程行彧扯了扯嘴角：“是，随他娘。”
阿圆又看向他处，心思飘忽不定，他便朝妇人说：“大姐，你慢慢选，我们去逛逛其他地方。”
“诶，那就谢谢小哥了。”眉飞眼笑的，一边说一边用木夹子挑选着自己中意的烟熏腊肉。
顾家姐弟幸好把铺子一楼打通，并连接之前的后院，所以修缮后的肉铺才容得下那么多腊货，才能接待那么多客人。
肉铺里还做了分区，每种腊货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腊肠、腊肉还有吹肝这类的都挂在一根根横置的竹竿上，用坛子装放的腊货则放在矮桌上，还有用竹筐装着的猪皮泡，期间如有空缺还会有人补货。
从别人谈论的话语中，程行彧得知顾家肉铺已经开业五日，腊肉和腊肠的销量是最好的，其次是既有肉又有油、还能长久存放的坛子肉。
除了已经配好的新年大礼包，顾家肉铺也支持顾客自行选购腊货，然后再到柜台处找掌柜分类装盛，可以做成藤编、竹编大礼包，亦或是木雕礼盒。价格虽然不便宜，但是也有人买。
“燕燕，上面是什么？”
程行彧抬头望去，在他耳边说：“是仓房，存放各种肉肉的地方。”
正巧有两人提着一大筐腊肠从楼上下来，还没等他们把腊肠挂起来，就有个眼尖的婆子看见，惊呼一声：“又有麻辣味腊肠了。”
哗一下，程行彧就看见铺子里的客人蜂拥而上，他怕磕碰到阿圆，忙退到人少的角落处。
“哇，燕燕，他们好…”似乎想不到合适的词形容，阿圆说到一半就停顿住。
“好激烈？好迅捷？眼疾手快？争先恐后？”
阿圆呆愣一瞬，看着一位婆婆挤出人群，他哼哼道：“好快！”
程行彧轻笑两声，忍不住亲了阿圆脸蛋。
等他们取走大礼包，准备回缙宁山时，阿圆抓着程行彧的裤腿站在地上茫然无措。
两大个竹编大礼包，只有一个能放在背箩里，还有一小半暴露在背箩之外，导致阿圆无法坐高高。
程行彧站在门口和顾秋年说：“我今日先取走一个，剩下的明早再来拿，但是两个木猪盲盒我一会儿都要拿走。”
“当然可以，大叔您明日来取就是。”顾秋年说完，就蹲下身把手中的醉猪交给阿圆：“阿圆，纪哥哥送你的。”
“纪哥哥是谁呀？”
见他没接，顾秋年又说：“是刚才的胖哥哥，和我一样都是你娘的学生，这只醉猪是纪哥哥送给你玩的。”
阿圆抬头，竟然向程行彧望去：“燕燕？”
“拿着吧。”
“嗯。”阿圆这才接过来。
顾秋年看着两人的互动，心里有些变扭怪异，但又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只觉得阿圆很信任他，应该是先生熟识之人。
于是对程行彧说：“大叔，劳烦您替我转告先生，肉铺已重新开业，生意兴隆。我和家姐要过几日才能上山拜谢先生，望先生原谅我等失礼之处。”
程行彧应下，随后抱起阿圆告辞离去。
但是，当他把阿圆送回唐家药庐时，却看见洛羽站在院子门口等候。
“主子。”洛羽抱拳问候。
抱着孩子的程行彧心口突跳。
洛羽前几年就被他派出去寻访云岫，今年才去往途州与卫明朗汇合。而他接到自己的书信后应该是要找到乔长青、并护送其回兰溪。
如今，他既然已经出现在这儿，那么，是乔长青回来了吗？
第70章 公布关系
“你…护送乔长青回来了？”
阿圆听见熟悉的名字, 不明所以地嗯哼一声：“爹？”
京都一别，洛羽与程行彧多年未见，方才他见到云岫时就已惊喜交加，感概主子与夫人有情人终成眷属。在得知自家主子下山后, 便听从夫人吩咐在唐家药庐外等候, 现下看清主子怀中的孩子，更是欢喜若狂。
他上前两步, 脸上喜色难以抑制, 对着程行彧激动说道：“主子，属下不负您所托, 已护送乔总镖头归家, 他们已在药庐之内。夫人也提前回来了，她让属下在这等候您, 转告您直接进去便是。”
回完话，他已伸手帮程行彧把身上的背箩取下来。
“好。”程行彧垂眸凝视阿圆戴着兔毛帽子的圆脑袋，牵着他的手, 很软很暖。
乔长青吗？
他步履微沉, 越过药庐园子, 朝着堂屋走去。
屋里很安静, 坐着几个人，看样子应该是正在诊脉。
在山上这些日子，程行彧大都认识这些人, 分别是典阁主、罗叔、罗婶、唐大夫、曹白蒲，除此之外还有一位他从来没见过的人。
一身浅蓝色锦缎长衫，腰间挂着一枚黄石,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 目若秋波，鼻若悬梁，唇若涂丹，生得风流韵致，颈部的喉结微微隆起，轮廓分明。
他嘴角还挂着一抹醉人的微笑，温文儒雅，清风霁月。手臂自然松弛，手腕处系着一根红绳，手正搭在一块脉忱上。
这，分明就是一个男人，绝不可能在女扮男装！
其容貌清丽不俗，更是云岫喜欢的男子类型。
程行彧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不出来。没见到此人前，他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他们的过往；见到此人后，他已经在怀疑自己究竟还能不能分开云岫和对方。
阿圆看着燕燕驻足在门口却又不进去，轻轻唤道：“燕燕？”
声音虽小，却令屋里人都听见了，有人向门口看过去。
“小哥就是橘林农人燕燕？”唐大夫听唐夫人提起过，说云岫可能有了新的意中人，那人还追上山来，经常帮她带孩子，阿圆也喜欢对方，更亲昵称其为燕燕。
只是越看越觉得这人和阿圆眉眼相仿，这？
唐大夫还在揣测，就听见自己的师弟罗大夫疑声呢喃：“阿云？”
连罗婶子也忍不住端详起来，身形气度相似，但容貌又怎么会和阿圆相似，这？
罗大夫和罗婶子在盘州乐平虽然和一脸胡茬的阿云只相处不到两月，但那段时间阿云经常帮他们送东西、收晒药材，和他们走得很近，所以他们对阿云的身姿步伐很是熟悉，如今这人的风姿仪态，不是阿云是谁？
想到阿云在乐平时多打探云岫和阿圆往事，罗大夫和罗婶子对视间通晓心意，不由得摇头失笑，果然是去寻云岫的，再看他与阿圆面容酷似，恐怕这位才是阿圆的生父。
唐大夫问完，罗大夫又问，一人口中称燕燕，一人口中称阿云，只知道程行彧燕燕身份的典阁主也忍不住抬头看热闹，小友心思多，这位也不遑多让。
“典阁主。”
“罗叔，罗婶。”
“唐大夫。”
程行彧走进屋子里，拱手以礼，一一问候，最后视线停留在那位他以为的乔长青身上，心中五味陈杂，却还是敛下眸中复杂与他问候：“乔总镖头，久仰大名，在下程行彧。”
室内蓦然一静，众人相互对视，而蓝衣男子眉眼中也尽都是惊愕不解，这是，认错人了？
“哈哈哈哈！”典阁主忍不住，顿时仰天大笑，实在是不枉他奔波到此，青州的日子哪有锦州有趣，还是小友会玩。
罗大夫，罗婶子虽然不像典阁主那般，但眼中的笑意是藏也藏不住，连唐大夫和曹白蒲也眉飞眼笑的。
程行彧猛然回过味来，他好似认错人了！况且，阿圆并没有向那人扑过去，更没有叫对方爹。
“兄台，抱歉，是在下认错人了。”
话音将落，一道沉稳的女声自他身后响起：“程行彧，久仰大名，在下乔长青。”
程行彧乍然回头，就看见屋外站着的云岫、唐晴鸢，和正看着他的乔长青？
刚才是他心绪杂乱，没有察觉到门外来人，但此刻他亦怔愣无措，脑海里仿佛有无数各色烟花炸开，双眼直瞪瞪地看着门外的三位女子！
抚额失笑的岫岫，掩嘴而笑的唐晴鸢，还有负手朗笑的乔长青。
云岫看程行彧一副呆傻样，不得不笑着走到他身边，牵起他的手晃了晃，提醒道：“回神！”
垂眸看见阿圆歪着脑袋一脸迷糊的样子，又对他说：“认不出爹爹了吗？”
阿圆狐疑：“爹？”在哪？
云岫无奈，傻儿子，稍后再与他慢慢解释吧。
脑子已经混沌的程行彧，心口剧烈跳动着，乔长青是女的，乔长青果然是女的，乔长青真的如青山寺师太所言是女扮男装。
但无限喜悦过后，填满心胸的则是更多的愧疚，她，替他照顾了岫岫母子五年！程行彧感触良多，她不仅是岫岫的友人，更是他的恩人，当即朝她拜行南越大礼：“程行彧拜谢你五年帮扶之恩！”
乔长青快步走进屋内，刚才的傲气昂然消失散尽，嘴上忙说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见她说的话没用，又示意云岫：“岫岫，你快扶他起来。”
云岫只是对乔长青摇头轻笑：“他确实该拜谢你，你受得起。”
怀孕期间要是没有乔长青的照顾，哪里有现在的她和阿圆，区区一个拜礼哪里还得清。
另一边的典阁主又看了一出戏，一手搭着男人的手腕诊脉，一手捋着胡须喜笑颜开。确实出人意料，镖行天下，大名鼎鼎的乔总镖头竟然也是个女娃子。
云岫对上唐晴鸢揶揄不止的目光，她脸上灿然，不卑不亢地站在程行彧身边，对众人介绍道：“他就是程行彧，是阿云、是燕燕、是阿圆的生父，也是我招的夫婿，他会随我留在缙宁山，日后叔伯婶子们若有事要办，尽管吩咐他去。”
一句话清晰简单却动人心魄，令程行彧倾动不已，他压根儿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到来，岫岫的认可、许和，令他宛若梦中，她承认他是阿圆生父，她接纳他留在山上，她更把自己介绍给她的亲朋好友。
程行彧紧紧回握云岫的手，看着屋中众人热诚回应：“是，我是岫岫的夫婿，是阿圆的爹，日后有事尽管吩咐，晏之必定尽力而为。”
别人不知道程行彧的身份，可典阁主知道啊。
他是非常欣赏小友的，尽管曾与小友小叙，但还是想让程行彧当着众人的面许下承诺，便直言问道：“程公子既然是当今陛下的亲表弟，又深得君恩，那么京都城里的权与财，你确定皆可弃之不要？甘愿与老夫小友隐居缙宁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