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嫣:“是啊,亲奶奶就是不一样。顾阿姨,小冬阳跟谁生活,都不会影响她始终是你亲孙女的事实,血缘关系是无法改变的。你并没有失去一个孙女,你只是没有跟她一起生活而已。”
顾母在老家有很多亲戚都不跟孙辈甚至儿子住一起的,这个道理她懂。
于嫣专程登门道歉,带上分量十足的礼物,诚意是够的。她又是儿子公司的股东,在公司的地位举足轻重,假如她和儿子闹掰了,对儿子没好处。
顾母心中有数,顺着话说:“你说得也没错。”
于嫣低眉垂眼:“顾阿姨,那你可以原谅我吗?那天真的对不起。”
顾母不作声不表态,于嫣已有打算,接着道:“这样吧,我今晚留在这里亲自给你做饭,当作赔礼道歉。”
到了傍晚,于嫣有模有样地卷起袖子在顾家的厨房忙碌。她穿着名贵的套装和亮丽的高跟鞋,一双纤手跟锅碗瓢盆打交道,有猎奇般的和谐感。
保姆在厨房门口张望了几次,不说还以为家里来了一位在电视节目里教人煮饭做菜的美女主持呢。
顾少扬今晚又不回家吃饭了,顾父如常在房间里用餐,饭厅就顾母和于嫣俩人。
于嫣殷勤地给顾母盛汤夹菜,顾母矜持地只浅尝一口。
见平日女强人作风的于嫣满脸期待地等着自己的夸赞,顾母飘飘然的,慢条斯理地评价:“还行,挺像样的。”
于嫣松了口气:“真的吗?如果我能做给少扬吃就好了。”
第37章
盼扬信科公司。
顾少扬靠进办公椅背, 闭上眼,疲惫地捏按印堂穴。
长时间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看,他有点想吐。只是午饭没吃, 晚饭没吃, 吐也吐不出东西来。
有员工敲了敲门,小心翼翼地探进来脑袋。
顾少扬冷眼看过去:“什么事?”
员工笑笑道:“顾总, 合同已经拟好发送给你了。”
“知道了。”
“那个,顾总,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
顾少扬看了看时间, 晚上十点了,他扬扬手。
“晚安顾总!”
顾少扬继续看电脑,把收到的合同内容检查又批注完才停下来休息。
加班的员工都走了, 办公室既安静又冷清。
想吐的感觉突然加剧, 顾少扬拉开办公桌的抽屉翻找,找出一小包巧克力味的手指饼。
这些零食是裘盼很久之前买了一堆塞进他抽屉的。顾少扬很少吃, 大多数时候, 零食的最后归宿都是落进裘盼的胃里。
顾少扬拆开包装, 拿出一支手指饼啃,不甜不油,微微发苦, 淀粉质很高, 能压吐。
他又靠进办公椅背,望着天花板木木地啃着手指饼,一支两支三支……
前几天谁跑来告诉他, 裘盼出去求职了。她在简历上抹掉了盼扬信科的工作经历, 但同行内部高管都认识她的名字是顾少扬的前妻。
她那个新欢看衣着打扮不像穷鬼,有他养着, 裘盼不需要这么早就出来工作。
不过前妻是什么性子,顾少扬最有资格发言。当初他也劝过她留在家里当顾太太享受生活。她不依,坚持要上班,还说如果盼扬信科不要她,她就去其它公司应聘。
开玩笑,顾少扬怎么可能让她在外面乱闯。
把她安排在公司的技术部,她发挥所长,他又安心,两全其美。
现在她带着孩子在外面,去上班的话谁照顾小冬阳?
估计是裘母来了。
以裘母的立场,一定会把他骂得很惨。
无妨了。
顾少扬淡淡苦笑,重新回到电脑前。
他敲键盘打开常用的招聘网站,登录企业账户,输入“裘盼”搜索。找到她的公开简历后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遍。
工作经历“空白”,她的简历内容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网站官方统计的同业竞争力她只有“32%”。
就这么倔吗?连唯一的工作经验都不肯写上去,将他曾经的存在抹得一干二净,以此跟他一刀两断。
又狠又笨。
正一傻瓜。
手机乍然作响,在深夜安静的办公室里吓了人一跳。
接听后那边说:“儿子啊,都几点了,快回家吧。你不回家妈睡不着觉。”
顾少扬烦躁地挂了线,呆坐了好一会才起身离开。
到家几乎凌晨了,顾母忙着从厨房给儿子端出刚热好的鸡汤。
顾少扬是饿,但汤面的黄色浮油令他失去胃口。耐不住顾母的追魂夺命劝,他端起碗灌药似的一口气把汤干了。
顾母满意极了,笑眯眯地围着儿子左看右看。
顾少扬放下碗就回房间去了。
顾母这也回到自己卧室,躺上床后仍满心欢喜,兴奋得无法入眠。
她低声叫:“老头,老头,睡了没?”
背着她的顾父沉闷地“唔”了声,顾母舒叹地说:“我们儿子啊真是太优秀了,什么时候都有女人惦记。离了婚又怎样,照样是香饽饽,大把人上赶着想嫁。”
主人房那边,顾少扬躺在偌大的双人床上失眠,索性坐起来抽烟。
睡床背靠的墙壁原本挂着他和裘盼的婚妙照,顾母趁他不在时把它撤了下来,不知扔哪了。
现在墙壁空了一片,像起牛皮癣,看着令他很不舒服。
顾母还想把裘盼的所有照片和衣物统统扔掉,用她的话说就是“当她死了”。
顾少扬那天临时有事折返回家,正好赶上制止。
被儿子怒吼了一顿,顾母勉强打消主意,但仍偷偷地把东西全收了起来,藏到柜子的最底下了。
儿子发飙追究,她委屈地说:“妈是怕影响你心情啊。儿子,我们向前看,别惦记过去了。”
过去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将近十年,怎么能说不惦记就不惦记。
顾少扬翻开手机相册,里面存着大量裘盼的照片,他不看,只翻最近保存的小冬阳的照片,翻着看着,渐渐露出了笑容。
小冬阳在家呆的时间不长,顾少扬抱她的次数也不多。那小小的一团,软绵绵地缩在他臂弯里,静静地闭着眼睛睡觉,爸爸妈妈打架打翻天了,她都一无所知。有时候饿了,会把他当作妈妈一样往他怀里拱。
顾母说过,小冬阳跟他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可惜名字起得太普通了。
当时顾少扬回话:“‘阳’跟我的‘扬’同音,一听就知道是俩父女,多好啊。”
……
长仁医院,住院部产科。
陈家岳在办公室翻着产妇病历,手机响,接起听。
电话那边的付副院长说:“家岳,你是不是找我问岗位空缺的事?”
陈家岳说:“是,您要有时间的话,我过来后勤一趟。”
付副院说:“是你的学弟学妹吗?医护职位的话最好还是找林院啊。”
陈家岳:“是我的朋友,她以前在便利店上班的。”
“哦哦,那你下午过来看看吧。”
“谢了付院,我下午做完手术过来。”
下午手术结束后陈家岳依约前往后勤部,陶羡追上来说:“下周末永和医院举办产科交流会,你的偶像郭教授会发言,我俩一起去吧。”
陈家岳说:“下周末我值班。”
陶羡:“我批准你调班。”
陈家岳:“你去吧,郭教授也是你的偶像,我留守。赶时间,走了。”
他走得很快,真赶时间一样。
陶羡叹气,有时候讨厌极了陈家岳那种油盐不进的防守,也讨厌极了不争气的自己。
到了医院后勤部,付副院长的秘书说:“付院去林院那里了。”
陈家岳:“开会?”
“不清楚,临时叫过去的。”
“去多久了?”
“也有半小时了,估计快回来了。”
陈家岳留下来等,付副院的秘书鼓起勇气把一盒小蛋糕递过去:“陈医生,尝一下,我自己做的。”
陈家岳:“不了,谢谢。”
秘书换了个盒子,再接再厉:“这个呢?很甜的。”
是红彤彤的草莓。
陈家岳接了过去,笑道:“这个可以,谢了。”
秘书微微脸红:“你喜欢就好。”
草莓酸酸甜甜,口感清爽,陈家岳吃得挺过瘾。
有人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看对方,顺手把草莓递了过去。
梁思学尝了一颗,称赞:“滋味不错,谢了。”
陈家岳朝秘书扬了扬下巴:“我抢她的,谢她。”
秘书羞笑,低头忙去。
梁医生来之前,陈医生往那一坐,气质温文儒雅。梁医生一来,温文儒雅的成了他,陈医生“沦落”为有点小坏男人了。
这人啊,果然都是对比出来的。
“很少见你往后勤跑,有什么事吗?”那边梁思学坐下来问。
陈家岳说:“有些事托付院帮忙,你什么情况?”
梁思学举了举手中的书:“林院说要采购一批《伤寒论》,放在医院里免费供阅读。我来跟付院商量订哪个版本。”
陈家岳拿过书,翻着说:“‘凡人有疾,不时即治,隐忍冀差,以成宿疾。’”
梁思学笑:“没想到你也读过《伤寒论》。”
陈家岳说:“上学时什么医书都看。‘进则救世,退则救民;不能为良相,亦当为良医’,我最欣赏这一句。”
梁思学:“那你有没有兴趣参加‘中西医结合治疗’项目?这两天还能报名。”
陈家岳:“我主责高危情况,讲求快狠准,不太适合。”
他把《伤寒论》还回去。
这时付副院回来了,看着他俩笑道:“抱歉抱歉,林院临时有事吩咐。你俩一个个来,谁先谁后?”
陈家岳说:“梁医生的事比较要紧,我可以再等会。”
“好,家岳你等等。”付副院边走边跟梁思学说话,俩人进了办公室,说话声就听不清了。
等待的空隙外科杨主任给陈家岳打了个电话:“家岳,下周末永和医院的产科交流会你去。”
陈家岳说:“不是陶主任去吗?”
杨主任:“她说你去,你说她去,你俩耍我?”
陈家岳说:“主要是一个人去就行了,产科不能没人看着。”
杨主任笑哼:“你是怕俩人一起去的话,两天一夜的独处会出问题。放心好了,她下周末替你值班,排班表刚刚改完,就这样定了。”
“但是……”
“我不听我不听挂了!”
“……”
陈家岳看着手机,从通信录调出陶羡的电话号码,犹豫着要不要拨过去。
那场交流会陶羡早早就报了名,她也很想去的。
“家岳,进来吧。”付副院从办公室喊出来。
“来了。”陈家岳收起手机,起身进去。
永和医院的产科交流会在东市的文华酒店举办,陈家岳到达时许多同行已经在场,他们围上来打招呼。
“陈医生你好,谢谢支持。”永和医院的接待人跟陈家岳握手。
“客气。”
有同行问:“陈医生,老丁院长最近可好?我打算改天拜访他。”
“他很好,你们去看他他一定很高兴。”
“陈医生,下次交流会你跟大家分享一下危重症救治的成果。”
“这么多前辈比我优秀,我不敢班门弄斧。”
“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老了,该让位给你们年青一辈……”
工作人员送来交流会的简程资料,陈家岳翻了下:“郭教授主讲腹膜外剖宫产?”
“是呢,越来越多人问及这项术式,可能是看哪哪的明星三年剖俩五年剖四的,就觉得比传统的剖宫产有吸引力。陈医生,听说你腹膜外也做得不错,哪天有机会我们来学习?”
陈家岳说:“腹膜外术式不用打开腹膜,术后排气早进食早,腹痛轻恢复快,对情况稳定的产妇来说是不错的选择。但难点是不能伤及膀胱和输尿管,分离的过程要很细致,止血也要很周全,整个手术需时比较长。我一般要处理的情况比较紧急,不太适用这项术式,所以操作的次数不多,也不是很熟练。陶医生腹膜外做得比我强,你们可以向她讨讨经验。”
“陶医生啊,她也是你们长仁的主力,怎么不见她来?”
“她今天值班。”
交流会即将开始,工作人员过来请诸位就座。
陈家岳依照座位表被请去前面的第一排,坐后面的几位医生小声议论:“他就是长仁的‘太子’?看着没架子,挺好的人。什么时候当院长?”
“早着呢,林院才当了几年。不过传言那位‘太子’对院长之位不感兴趣。”
“啊?为什么?”
“他亲爸一辈子在产科工作,当亲儿子的想继承衣钵吧。”
“他亲爸没当上院长吗?这不科学。”
“唉,命太短,没来得及……”
交流会后永和医院在文华酒店宴请大家用晚膳,之后有医生提议组团去唱卡啦OK。
医生们平日不是与死神搏斗就是与病人家属斗智斗勇,一个字,累傻。
难得停下来放风透气,不如尽兴地高歌一首《死了都要爱》。
陈家岳没什么兴致,吃过晚饭就告辞了。
假如现在返程,约摸能在凌晨左右回到家。
付朝文这个时候来电话怂恿:“东市的UP酒吧出品很特别,你享受一下夜生活吧,GO GO GO GO。”
陈家岳说:“不了,早点回去,明天还能上白班。”
付朝文:“医院都没催你回来,你积极个什么啊?该休息休息,该活动活动,长期吃素我担心你会身心扭曲。”
陈家岳笑骂:“去你的,我身心健康谢谢。”
付朝文:“哦,那蔡伟然说你床上有几十个各种各样的人形抱枕是真的咯?”
陈家岳:“真你妹。”
通话期间有另一个电话打进来,是陶羡。她见忙音,挂了线改发微信。
陶羡:交流会怎样?干货多不多?快点跟我说说呗。
陈家岳看完微信,手机听筒那端的付朝文仍在叽里呱啦地苦口婆心,陈家岳跟他说:“你赢了,地址发来。”
正如付朝文所讲,UP酒吧很特别,特别多美女。
陈家岳进去才坐下,就有一位靠了过来,还是喝醉的那种,意识不明地往他身上摸。
陈家岳握住对方的手腕,客气地把它放回它应该放的位置。
“你……”美女凑近他的颈项,低头轻嗅,醉熏熏地喃喃道:“你需要。”
陈家岳笑了出声:“你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