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给她夹白灼菜心, 淋上青椒泡的酱油,再把青椒夹走放进自己嘴里。
服务员端来清蒸牛肉丸, 拳头般大,唐明把它切成四份,再夹给曾芷菲。
“不吃。”曾芷菲说。
“牛肉不胖人的。”唐明知道她一直有节食, 但她吃得实在太少了。
冷声命令:“拿走。”
“……”
唐明夹走四分一,曾芷菲拿眼瞪他,他不情不愿再夹走四分二。
隔壁桌走了一轮茶客, 刚收拾完, 服务员就领着新茶客过来了,说着:“这边不对着出风口, 空调小一点, 你们看可以吗?”
裘母伸出手感受从天花顶吹下来的冷风, 点头:“是小了,可以。”
“姥姥坐吧。”裘盼扶裘姥坐好。
裘姥叹气说:“这里暖和多了。没想到啊都夏天了,还这么冷。”
裘母说她:“哪个室内场所夏天不开空调的?就你事多, 喝顿早茶都要换座位。”
“没事的姥姥, 下次出来我提醒你带件外套。”裘盼安抚老人家,一边把女儿小冬阳抱上婴儿座椅坐好。
服务员帮她们把点心从原来的那桌一份份搬过来,小冬阳看到酱油凤爪了, 兴奋地往茶桌上够:“爪爪, 爪爪!”
裘盼把女儿拉回座位,给她擦完小手, 往她的专属小碗里夹去一块凤爪。
小冬阳心急,妈妈的筷子还没拿走,她就上手塞嘴里啃了。
小冬阳长大了许多,扎着牛角辫,小脸蛋又白又胖,明眸皓齿,看着既像裘盼,又像顾少扬。
基因真是奥妙。
曾芷菲可以想象变成男装的裘盼,但无法想象穿女装披长发的顾少扬。
画面太辣眼睛了,无法直视。
可这俩人的结合体,小冬阳小姑娘,样貌却出奇的天然顺眼,看着舒服,没有半点违和感。
想当初她只是婴儿,一天睁眼才几小时,其余时间不是闭眼睡觉就是吃或者拉。
那时候还跟她妈妈约定要上契当她的干妈呢。契没上成,当不了她的干妈,是她曾芷菲没有福气。
眨眨眼孩子都一岁了。
不止,有一岁半了。
裘盼也比以前精神多了,脸色红润眼里有光,打扮也讲究,外人看着只会认为她是一位幸福的年轻妈妈,没有人能猜到她经历过什么样的离婚过程。
“看什么?”唐明把脸凑过去,顺着曾芷菲的视线角度往隔壁看。
看到了,唐明有点惊讶:“那个女的,是你合影里的同学吗?”
曾芷菲的手机里有一张大学时拍的双人合影,唐明认出隔壁桌那位年轻妈妈便是相中人。
曾芷菲低眼喝茶,没接话。
“要过去打招呼吗?”唐明揣测她的心思:“如果觉得不方便,我回避。”
“回避什么?”曾芷菲看向他。
唐明:“……”
曾芷菲沉了脸色:“跟你说过多少遍,我能带着你到处去,就不怕被人知道。”
唐明埋头吃了两个叉烧包,不哼声了。
“嘭锵!”
隔壁桌传来异响。
小冬阳不小心把茶杯推地上了,茶杯摔碎,服务员反应迅速,带着扫把过来善后。
裘盼倍感抱歉,站起身帮忙。
裘母批评小冬阳:“看吧,把茶杯打摔了,姥姥有没有跟你说不要玩茶杯?那不是玩具。你要听话。”
小冬阳知道闯祸了,扁着小嘴,要哭。
裘姥看不得,紧张地把小人儿抱住哄:“没事没事,太姥姥在。”
裘母说:“你能在几年?别把孩子宠坏了!”
裘姥说:“能在几年是几年。你别管我!”
裘母来火了,喊裘盼:“你之前不是说给小冬阳找幼儿园吗?找,快找,把孩子送去幼儿园,比在家强。”
裘姥急了:“送什么幼儿园?小冬阳连话都说不明白,在幼儿园挨欺负了怎么办?”
裘母:“幼儿园都有监控,那些人不敢的。”
裘姥听了笑话一样:“不敢?有什么是不敢的?记得盼盼上幼儿园那头几天吗?天天裤脚里兜着屎,回到家一身屎味,可怜死了。”
裘母:“哪有天天?就头一回两回。”
裘姥:“就是天天!都是我给她换给她洗的,我能记错吗?”
“你记错了。”
“才没有。你是不是也想小冬阳天天裤脚兜着屎回家?”
“夸张,危言耸听。”
裘盼帮服务员收拾完茶杯碎,回到座位上说:“吃东西呢,别提屎。”
裘姥用心良苦地劝:“盼盼啊,千万别焦急送小冬阳去幼儿园。我和你妈都在,能帮你多管几年的。”
裘盼说:“去了幼儿园有老师带着,有小朋友做伴,挺多好处的。”
裘姥说:“上学是早晚的事,肯定要上的,但留在家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小冬阳还小,在家能呆多久就多久吧。”
裘母说:“你别管了,让盼盼自己拿主意。”
送不送小冬阳去幼儿园,裘盼仍没定断。这事若跟长辈讨论,没完。
她抱起小冬阳说:“我带孩子去洗洗手,你们多吃。姥姥,那皮蛋瘦肉粥都凉了,快吃吧。”
洗手间有公共洗手池,成人规格,小冬阳够不着,裘盼只能抱着她帮洗,挺费劲的。
旁边来了人,是与曾芷菲同桌的男生。
他用另一边的水龙头搓洗一条手帕。手帕看着像沾了酱油,男生拿洗手液搓了又搓,冲了好几遍水,扬开看,洗干净了。
他满意地把手帕叠好收起,临走时见裘盼要去抽纸巾给孩子擦手,他嗖嗖地给抽了几片递过去。
裘盼接了:“多谢。”
唐明笑:“不客气。”
转身出去大厅,回到座位上,把手帕递给曾芷菲:“洗干净了。”
曾芷菲不接:“脏了就扔,洗来做什么。”
唐明看着手帕说:“又没烂没坏,扔了多浪费,你不用我用。”说完拿手帕擦了擦脸。
曾芷菲笑他:“用女人手帕你不觉得娘炮?”
唐明看她:“这得问你,你说我娘不娘炮?”
曾芷菲斜他一眼,心里怪舒服的:“吃饱没?吃饱走了。”
唐明招呼服务员拿来饭盒,把吃剩的全打包了。
结完账,曾芷菲去柜台问:“打烂一个茶杯要赔多少钱?”
收银员说:“68。那是景德镇的上等骨瓷茶杯,我们老板特意花钱订制的。”
曾芷菲说:“这么有心,怎么不把地毯也订制了?”
收银员:“好的,我向老板反映。”
曾芷菲递去会员卡,报了桌号:“那桌的单,我结。”
……
裘盼回到座位时,隔壁的茶桌已经空了,服务员正紧密地收拾,很快又坐上了一轮新茶客。
吃得差不多,结账时服务员告诉她:“曾总已经帮你们付过了。”
裘母没听仔细:“什么总?”
裘姥也没反应过来:“谁啊?认识吗?”
裘盼谢过服务员,抱起小冬阳跟裘母裘姥说:“回家再说。”
酒楼外等车的时候,裘姥想到了什么,高兴地问:“盼盼,帮我们结账的是不是你那个同事?”
裘盼被问糊涂了,哪个同事?
“那个呢,那个,圣诞节那个,当医生的那个。”
裘盼听笑了,说:“不是他。”
“哦……”裘姥有点失望,又问:“那你跟他在医院有没有经常见面的?”
裘盼半真半假说:“工作上有需要的话会见面。其它没别的。”
裘姥笑眯眯:“没关系,有机会接触就多接触。好饭不怕晚,良缘不怕迟。”
“什么良缘?”裘母在旁边正色道:“少乱点鸳鸯。”又提醒女儿:“不要被你姥姥误导,乱生心思。人家几斤几两,自己几斤几两,都要称过比过。高攀低就都没有好结果的,你要听妈的话……”
裘母接下去会说什么,裘盼已有预感,她不想听:“知道了知道了,我又没打算做什么,不用老强调我提醒我。”
裘母:“那刚才给结账的到底是什么人?欠些不明不白的人情对你没好处。”
裘盼:“……是菲菲。”
……
长仁医院住院部产科。
护士站的护士激动地叫喊:“陶主任!又收花——!”
“喔呵~”
听见喊声的医护们再忙也抽空起哄两声凑热闹。
陶羡来了,护士把花束递过去:“又是火热的红丝绒玫瑰,这赤果果的表白想假装看不懂都难。”
花束很大,花朵新鲜娇艳,微香扑鼻,养眼养神。
陶羡没接:“照例,每个病房送一朵。”
护士可惜了:“你又不留吗?江医生前前后后都送了十多束花了,你全都送出去。”
陶羡笑:“你要是喜欢,送你也行。”
护士说:“如果是江医生送给我的,我肯定要。”
陈家岳路过,护士招呼他:“陈医生,过来签一下排班表谢谢。”
陈家岳过去接过文件和笔,低头签字。鲜花太惹眼了,他不可能看不见,也难得感兴趣地问:“又是江医生送来的?”
神经外科的江医生连续十数日给陶羡送花,全医院都知道。
“是呢。”护士说,“陈医生,你觉得江医生好不好?建不建议陶主任冲?”
陶羡无语地看了眼护士,却留心着陈家岳给的答案。
陈家岳笑了笑:“男人看男人跟女人看男人不一样,陶主任也不需要我的建议。”
陶羡:“……”
护士说:“可我觉得江医生很优秀,虽然传闻比较花心,但一物降一物。陶主任,说不定你能降得住他。”
陶羡说:“我谢谢你。别聊了,快把花送去病房。”
吩咐完就走了。
护士一边拆花束一边嘀咕:“这么精贵的花全送人了,江医生知道了会不会暴走……”
放在花束里的花店名片被随手放到一边,陈家岳扫了眼,电话记住了。
当天下午,来自同一家花店的送花员手捧一束白玫瑰现身于信息科,信息科的人惊呆了。
有人问:“送错地方了吧?”
又有人问:“谁?是谁?这么张扬洒狗粮,没良心!”
送花员说:“请问谁是裘盼?”
众人:“……”
裘盼在潘驰的办公室聊系统细节,聊完出来了,捧着笔记本电脑边操作边回座位,全程低眼盯着电脑屏幕看,丝毫不知所有人都注视着她。
“盼盼姐,”小周提醒她,“收花。”
裘盼:“?”
有人朝送花员指了指裘盼,送花员马上过去把白玫瑰奉上。
接着一堆人围了上去打听:
“谁送的谁送的?”
“看看有没有留言卡!”
“我去!这花店的花超贵,但又超漂亮!”
“白玫瑰,好纯洁好纯真好低调,我好爱啊!”
裘盼懵在其中,一头雾水。她好像连花都不认识了,更别说这花什么来历了。
放在衣兜的手机震了震,似是微信来新信息。
她忽然未卜先知,大胆推断眼前这束白玫瑰是陈家岳给送的。
“喂喂喂,是不是江医生送的?他最近老送红玫瑰给产科的陶主任。”
“我擦!一个送红玫瑰一个送白玫瑰,两个极端,他搞什么鬼?”
“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别人,赌十根辣条!”
裘盼:“…………”
……
陈家岳倚着墙站,远远望着花店的送花员捧着白玫瑰进去信息科,然后空着手出来离开。
他拿手机给裘盼发微信。
微信客服小秘书:喜不喜欢?
没等回复,他就收起手机转身走了。还在上班,趁着空档出来溜两步,顺便去便利店买杯冻鸳鸯醒一醒神。
沈嘉欣在值班,幸运地便利店里没什么顾客,她悠闲地托着下巴跟陈家岳说话:“我上早班时你上夜班,换我上夜班了你又上早班。时间总是对不上,有缘无分。”
陈家岳说:“医院24小时运作,没办法。”
怎么没办法呢,总会有办法的。只是没有人去解决。沈嘉欣是有点失落的。
“叮当~”
便利店进来了付朝文。
“嗨~~沈姐姐。”他热情地跟沈嘉欣打招呼。
付朝文经常来光顾便利店,不少时候都会带着那个爆炸头,做她的提款机。
付朝文会聊沈嘉欣说话,开口闭口就叫“沈姐姐”。沈嘉欣起初对他只是应付,跟他又不熟,不明白他哪来的兴致跟她搭讪。
后来得知他跟陈家岳是好朋友,沈嘉欣待他的态度便友善了许多。
“什么姐姐?我没大你们几岁,不许把我叫老了。”沈嘉欣叉腰,摆出一副姐姐要生气的模样。
付朝文:“哈哈,女生都不爱被叫老。那就叫‘小沈姐姐’好了。”
“小沈姐姐”听起来又萌又青春,沈嘉欣挺满意的。
留意一下陈家岳的反应,他在旁边听着笑,笑得宽心自然。
沈嘉欣更满意了。
付朝文挑了几样零食和饮料,又买了两根雪糕,都不是他的口味。
“给Jam Jam买的,她在李老师那里。”他说。
陈家岳问:“李老师最近状态怎样?”
付朝文:“不错。人一旦积极起来,连死神都怕。”
陈家岳认同,又聊了几句,便要回去产科了。
人走出了便利店,看了看手机,有微信新信息了。
盼盼PANDA:啊!!!!!!!!!
微信客服小秘书:这么喜欢?下次继续。
盼盼PANDA:[裂开]
第61章
信息科的同事追着问是谁送来的白玫瑰, 裘盼笑笑道:“朋友送的。”
“男朋友?”
“估计是追求阶段的准男朋友。”
裘盼以笑代答,一个字都不多说,免得多说多错。
幸好白玫瑰里没有放留言卡, 签收单上也没有落款送花人。不然的话哪怕只是一个“陈”字, 都够她心虚到落荒而逃。
有同事替她争气地找老牛炫耀:“那个哪个村的皇帝,快来看看这大束的白玫瑰, 人家比你这个单身狗有市场多了!”
老牛:“知道了我不瞎!”
花是好花,质量极高,颜色纯粹, 品种优良。裘盼一路捧着它回家,一路受到从3岁到80岁的羡慕注目。
家里的裘母裘姥比同事们问得更多更细,裘盼说:“下班路过花店, 见是特价就买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