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里轻轻牵扯一下唇角。
第二天,陈不周果然没有来。
不过也对,像陈sir那样的人,英俊慵懒,工作还是英雄性质十足的警探。
本身就充满了吸引力。估计扑上去的人能从这里排到市中心。
一上午过去,盛夏里从舞蹈房出来,难得休息。
还是一身简单的芭蕾风穿搭,杏白色针织薄款上衣露出白皙锁骨,露出两条细细的内搭吊带。
坐在庄园玻璃洋房里的露头桌椅边,她手中的书停留在刚翻开的那页——
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
I offer you the loyalty of a man who has never been loyal.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就在这时,林嘉助惊讶的声音忽然传来:“头儿?!”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去相亲了吗?”
盛夏里下意识放下书。
转头。
就看见红港七八月盛烂漫阳光里,水汽从草丛蒸腾而上。
穿过树梢,裹挟着空气中那清淡到难以嗅到的勿忘我花香,而那片抖动着的绿意中走出一人。
年轻警官身高腿长,黑西装,内搭的那件白衬衣严谨地一颗颗扣着。
帅得很港风。
视觉效果上冲击力很强。
他神色却并不像吊儿郎当的人,反而有种沉稳的慵懒,朝她的方向瞥来一眼。
陈不周听得皱起眉,只问:“什么相亲?”
林嘉助一愣:“你没去相亲?”
“少在我背后编排我。”
陈sir淡淡道:“我还能去相什么亲?早拒干净了。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上午没来,是去办了点私事。”
居然不是相亲?
林嘉助显然对工作狂的私事起了很大的好奇心,“我今天还特意为你翻过日历,日历上还说今天宜嫁娶呢。”
陈sir只冷冰冰抛下一句话。
“少迷信。你是警察。”
他说的对。
警察当然不会迷信,也不会有信仰。
说完,陈不周就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主动打招呼:“盛小姐。”
近处是嫩绿的新叶,熹微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少年人脸上投落下层层斑驳陆离的剪影。
而盛夏里微微侧过脸。
垂下的乌黑长发遮去了她的大半张脸,遮去了她落在他身上的隐晦视线。
盛夏里低头,视线飘忽不定地落在书上。她忽然笑了一下,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几不可闻像是一个幻觉。
但却逃不过陈警官的耳朵。
他瞥她一眼。
“笑什么?”
声音很低,却又很近。
仿佛就在耳边。
盛夏里一本正经地说:“我忽然想起一个笑话。”
他没继续问。好可惜。
她想起的那个笑话,就是昨天Madam于讲的那个笑话:有人拒绝相亲,被上司拍案质问,在未来等他的那个人是阎王爷吗。
翘起唇角,眼中泛开点点笑意。
只是她的反应弧可能实在是太长了,直到他出现在眼前,才忽然有了想笑的欲望。
陈不周倒是没有问她什么笑话,他不是那么有好奇心的人,也不是问题很多的性格。
只是他无意间瞥见了那本诗集。
陈sir视力过人,一眼就瞥到了露天桌椅上摊开的那本页书内容。
“I offer you the loyalty of a man who has never been loyal——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他声音很淡。
低沉冷淡中还带着微许闲散气息,像是随口一说的玩笑话。
陈不周英文发音也很标准。
亲近的人都知道,陈sir外祖父家常居国外,因此他随口念一句诗也自带一种旁人难以模仿的沉溺感。
可他刚提到警察没有信仰,不信神佛。却又随口读了一句那首诗——“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盛夏里耳根子悄悄地发烫,可能是红了。却听见他随口一说似的说:“你很喜欢读诗?”
他已经是第三次看她在读诗歌了。
盛夏里摇了摇头。
“我其实什么都读,读的很杂。”
林嘉助悻悻地插嘴道:“可我听我爹地说你文化水平高,少年班十六岁就大学毕业了,上学的时候不知跳了几多级。”
他明明比盛夏里大了几岁,却大学毕业得比她还晚。这件事后来被他爹地提起,人家盛小姐妥妥的就是别人家的小孩,害得他又被他爹地好一顿训斥。
想起这事,他就忍不住啧啧感叹:“你这是天才啊……其实我前两天才突然想起来,小时候我和朋友都偷偷喊你小天才来着。”
小天才?
盛夏里听得一愣。
还没来得及说话 就撞上了陈sir带着点点笑意的眼睛。他很少笑,这会儿难得低声一笑,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人看。
念着这词。
他重复一遍:“小天才?”
这个词还挺有趣。
他可以拿去刺刺图迩,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盛夏里脸一热。
耳根子也跟着登时就热了。
“我不知道你们私底下还有这个称呼。”盛夏里实话实说。
其他人也在笑,是善意的笑。
尤其是和盛夏里关系最亲近的于咏琪,弯着眼睛问她:“Shirley,原来你十六岁就大学毕业了?”
她点头。
Madam于也跟着点头,一脸正经地认可道:“还真是小天才——”
被取笑得脸庞发热。
盛夏里忽然想起了什么,转移话题:“对了。昨天抓到的人查出什么了吗?”
陈不周点点头,但只是说:“交代了,不过不是冲你来的。”
不是冲她来的?
那还有什么可能?
难不成是为了轰炸政府大楼与边上经贸大楼,是……狂热炸/弹犯?
心底渐渐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但盛夏里什么都没有说。
她看向陈不周,而后者回视着她,难得耐心地等待着她的话。
“哦……”
盛夏里犹豫了一下,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忽然换了一个话题:“明晚——”
陈不周替她补全了她尚未说完的话,“你明晚有一个宴会要去参加?”
“你怎么知道?”她惊讶。
陈sir神色淡淡道:“盛先生事先已经和我提过了,不用担心,我明晚没事,到时候会出场跟着你,借这个机会引出他们。”
盛夏里没想到陈sir会陪她一起去。
但他们能用什么身份一起去呢?
这次是秘密保护,陈不周连警.服都没有穿,他不是还要保密自己警察的身份吗?
他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淡淡的补了一句:“用保镖的身份。”
保镖。
盛夏里之前确实有过不少保镖。
只不过她出门的时候非常讨厌有保镖跟着他,久而久之,保镖的人数也越来越少。
在陈不周来盛家之前之前,盛夏里身边只剩下两个最安静最不会打扰她的保镖。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看过的一部电影,是李连杰的那部□□保镖,打戏很精彩,内容就是典型的富家小姐与高大沉稳的可靠保镖。
季家明插嘴:“那我们当什么?我们也是保镖?”
“带那么多保镖做什么?吓走他们?”陈不周不做思考地说,“其他人要么去做服务员,要么去盯着监控。”
林嘉助苦着脸,“我不想端盘子。”
陈sir无情回:“那你去守大门。”
林嘉助:“……”
林嘉助:“我突然又觉得我可以去要封邀请函,我家肯定有收到这玩意儿。”就算没有他也要随便去哪薅一张过来。
陈sir:“剩下的我们下午再计划讨论一下,除了我贴身保护以外,你们其他人都是潜入做便衣。”
盛夏里其实不大中意参加这种宴会,这种被所有人缠上的感觉让她很不适。
她周围的人刚成年就多的是已经订婚的。尤其是这两年她回国后,追求者如过江之鲫,却一个赛一个的没文化、不幽默、太幼稚。
其实能站在盛小姐眼前的公子哥都已经是上流社会中过人的天之骄子了,学历高,又高大俊朗的多的是,只是她眼光高,太苛刻,又不中意同龄人身上那种不沉稳的轻浮气质。
盛夏里想了想,心底想法一变。
她还是决定去参加宴会。毕竟盛延和她说的也没错,她也到了该接触接触外界的时候了。
再者,陈sir会陪伴她一起。
那些缠人的家伙估计也不敢来纠缠她了。
·
也许是对第二天充满了期待,盛夏里今晚入睡得很快,一晚上都没有再做什么梦。
第二天醒来时她更是精气神十足,面容白皙且胶原蛋白满满,漂亮得不可方物。
一整个早上,她先去花园浇了水,又和陈sir打了个招呼,说了一句陈警官早上好,然后收到后者一个的淡淡点头回视。
午饭时,管家明叔有些讶异地夸她:“小小姐今天胃口真好,要是每天都能吃这么多就好了,也不会这么纤瘦了……”
盛夏里难得弯了一下眼睛。
一直等到墙上的时钟划到五,客厅里巨大的那块古典钟响了五声,盛夏里慢腾腾走进了她的衣帽间。
广阔豪华的衣帽间像是个小型奢侈品展览馆,里面堆满了包包、衣服、鞋子、首饰,整整摆满了两面墙。
但盛夏里本人其实对奢侈品毫无兴趣。对高定礼服、钻石珠宝也没兴趣。
这些都只是盛延送给她的冰山一角,事实上,她还有表姐表妹,她们三天两头就飞往巴黎,又念及盛夏里,每次一来就给盛夏里带来两大箱礼物,无非就是富家小姐中意的那些物什。
盛夏里挑了一件纯白复古拖地长裙,私人化妆师给她化了一个很符合她年纪的妆容,也很符合她的气质,只是薄薄地上了一层粉底,又描了描眉毛。
她眼睛天生灵气,几乎没有什么夸张的眼影或是假睫毛,只是眼尾细细地勾勒出一条白色眼线,并小心翼翼地在下方点了两颗小小的珍珠。
化妆师没有给盛夏里的头发没有做过多的造型,而是选择了寻常人很难把握住的贴头皮黑长直——
只有像天生脸小头小五官标准精致的美人胚子才适合。
客厅的钟摆敲了六下。
她快步走。
穿过长长的走廊,穿过好几排纯白罗马柱,穿过拱形大门,她终于出现在陈不周面前。
屋外是一片漆黑,两根罗马柱中间站着一位少女,她的长发被柔顺地固定在两侧耳后。
白皙天鹅颈缀着珍珠项链。
她就站在那儿,清冷漂亮得不可方物。
那是身很有故事感的纯白挂脖复古裙纱,走的是轻奢风,裙身收腰很细,腰身缎面褶皱设计很有高级感。
塔夫绸材质在月光下的质感仿佛能看见上个世纪的月亮,不规则裙摆与纱裙衔接的部分由几朵裙摆花朵缝纫而成。
陈sir一抬头。
看见的就是那幅画。
她看上去,像是上个世纪的月亮。
不知怎么,少女站在拱形大门下的画面让陈不周忽然想起前不久被林嘉助他们硬是拖去影院看的那部英国电影。
也是同样的夜幕里,女主角一身绿色真丝吊带长裙快步从楼梯走下,穿过欧式拱形建筑,白色雾气如薄纱般掀起褪去,红色警灯照耀着她的脸、瘦削的锁骨、手臂,以及那条绿裙子。
她轻声呢喃。
却一次比一次轻。
"Come back."
你要回来。
"Come back."
你要回来。
"Come back to me."
你要回到我身边。
陈不周只记得这么几句经典台词——因为当时电影刚看到一半局里忽然紧急集合,所有人立刻往警署赶去,至于剩下来的那部分影片内容他也没有再去看过。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六天都在上班,还哪有什么空再跑去电影院看什么电影。
而眼下,日色打烊。
身后长长的黑夜一眼望不到尽头,仅剩两三颗星子低伏在煌煌的夜色中,微弱光线被枝桠撕裂成大小不一的光斑落在地表。
就在半昏半昧的月光下。
盛夏里一身千金月光裙,她的头发柔顺的丝滑,但是没有被风吹起,只是站在略高的台阶上往下看向那个身影。
那双清凌凌的眼瞳填充着少年人特有的澄亮干净,盛夏里其实有一种很难得的少年感。
尤其那双眼。
一眼望去亮得格外惊人,像是大雪里结冰的亮晶晶湖泊,并非是一味的柔弱,更多的是一种轻到极致的清丽。
陈不周换了一身西装,只不过又是黑色的,纯黑衬衣包裹住他优越的身材,大概他是真的中意黑色,但他又的的确确很适合黑色。
他是典型的港风帅哥。太有型。
眉梢乌黑,骨相极佳,眉骨、鼻梁与下颌角形成了立体清晰的轮廓。
心有灵犀般。
盛夏里也忽然想起了那部名为《赎罪》的电影——男主角就是那样一身黑色西装,站在门外的。
煌煌黑夜里,她的新任“保镖”就站在那辆银色帕加尼边,仿佛真的只是一位专属保镖。
哪怕今晚的游轮晚宴可能危机四伏,但也并不令人害怕。
在寂寂夜色中抬起头,向她淡淡瞥去一眼。
他主动打招呼。
语气平静,嗓音也低沉好听。
“晚上好,盛小姐。”
一身西装制服的他顺手拉开副驾驶车门,好像真成了护送她前往宴会的保镖,轻轻扶了一下最新款微型耳麦,接着说:“其他人已经潜入做便衣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可以出发了。”
“晚上好,陈警官。”
盛夏里也轻声说。
第15章 On Call
◎“包养”◎
Chapter 15
唰——
顶级配置全手工制作的银色帕加尼穿梭在夜色之中, 道路四周的其他车辆都刻意和它保持了一定距离。
帕加尼内,黑发警官单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递给盛夏里一个透明塑料膜,塑料薄膜里装着一个耳环形状的微型耳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