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 Call/天若有情——Asti【完结】
时间:2023-09-06 14:42:51

  那晚一通折腾下来,也只是悄无声息地在播音机留下来一支曲子——致爱丽丝。
  ——致爱丽丝,“我”无处不在。
  ——亲爱的爱丽丝,我一直在你身边,无时无刻不关注着你。
  她才二十岁。
  不,操牌手的监视如影随形。
  至少从三年前就开始了。
  她该有多害怕。
  又该有多孤独。
  他突然间站起来,拿起挂着的西装外套,快步朝外走去,不理睬身后一众的“陈sir你去哪”“陈sir、陈sir……”
  他飞车,表盘转速飙升到最高。
  油门轰轰到交警都快要追他,而陈sir什么也顾不上,只飞速赶到坐拥整个不夜城、俯瞰全港浮华的山顶别墅。
  “陈sir,请问——”
  管家明叔和盛延都在家中,神色紧张。
  自从盛夏里出事,没有一个人能轻松睡个安稳觉。甚至因为她被绑架的消息流传而出,路边小报纷飞,盛氏股价也呈现下跌趋势。
  “还没有破案。”
  他语速快,声音沉得像是压抑着一头恶兽:“抱歉,我想要在夏里的房间寻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坐在沙发上,手掌紧紧抵着根雕拐杖的盛延沉吟片刻。
  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在那种场合。
  盛延最终还是站起来,“阿明,你带他去吧。”
  明叔点头,起身上前,带着他一路走,走到三楼盛夏里的卧室门口,替他推开门:“这就是小姐的房间。”
  “陈sir,你请自便。”
  陈不周足足停顿三十秒,才踏入她的房间。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一种未知的抗拒。
  ——你不能打开潘多拉魔盒。
  他踏入房间,看一遍她的梳妆台,并无异常,古董花瓶、名贵精美吊灯、深绿色天鹅绒床幔仿佛是中世纪艺术影片里才有的……
  一切都看上去很正常。
  他甚至摸了摸墙壁,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太干净了。
  这间房间像是最普通的千金小姐用的。
  太正常了。
  陈不周神色难辨,而后迅速转身,朝着另一个房间快速走去。甚至快得衣角飞扬。
  他站在练舞房门前。
  推开——
  四面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镜面墙,跳舞用到的吊环,栏杆等等……他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这里没有任何监控,所以每当盛夏里进入练舞房的时候,他都会选择贴身陪伴。
  陈不周站在练舞房中央,四面镜子中都是他的声音,那个微微压紧瞳孔、身高颀长的男人。
  很久以后,他靠近一面墙。
  他推开——
  潘多拉魔盒自此被打开。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察觉到这面镜子有些不对劲。可每次他还没靠近,就被她打断。
  他想到过这里可能有密室。
  那是豪门秘辛,她的隐私,所以他从来没有打开过。
  可他的确没有想到。
  这里的确有密室,而且是间一应俱全、设备完善的练功房,从两百斤的沙袋,到各式各样的器械……
  这里隔音太好。
  四面都用了特殊的隔音材料。
  在他接手这个任务之前——“盛小姐一整天都待在练舞房内,也不让我们任何人进去……”
  所以那时的她……究竟是在跳舞。
  还是——在筹划着复仇。
  或者说。她一直选择练芭蕾,是否有一个原因是为了增强下肢肌肉力量。
  “陈不周!你究竟了解这个人吗?万一她真的有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徐sir的怒吼声在他耳畔回响。
  “恶之花,就是那暗网的名字……”
  同事的声音逐渐远去。
  ……
  他站在那,没有开灯,整个人淹没在黑暗之中。
  可能是由于逆光的原因,陈不周瞳孔尤其黑沉,黑得幽深,面颊又泛着冷白色,眉眼处太过立体,神情看上去有一些奇异。
  在那一刹那,作为一名警探,他的第一心理活动竟不是怀疑她——
  而是在想: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她难道一直这样独自面对这一切么?
  就这样谁也不倾诉,谁也不吐露。
  连他也没有说,那盛家人总是知道的吧,管家明叔和盛延不可能被蒙在鼓里,只是他们太纵容她,默许她。
  沉默良久,陈不周连护具也没戴,抿着唇,蓦然暴起徒手向沙袋打出一击。
  满腔情绪无法宣泄,甚至连拳击手套都不带上。
  砰地,只一记重拳,打得二百斤沙袋“远走高飞”,差点“尸首分离”。
  他站在灯下。
  没看那沙袋。
  光亮得分明,而他微低着眼睫,投下一小片灰色阴影块,在黑暗中径自沉默。
  被那一记重拳打得在空中慢悠悠摇晃的沙袋,好像在嘲讽他此刻的无能。
  她什么都瞒着他,什么都不告诉他,也许正是觉得他帮不了她。
  他不是生气她什么都不告诉他。
  而是为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大为光火。他甚至不知道她究竟遭遇过什么,操牌手是为什么要监视她、费尽心思拉拢她……
  陈不周从来没有一刻像如今觉得自己这么无能过。
  也是在这一刻,他发现原来他已经好爱她。
  甚至对她有这种无端的信任。
  他是警察,他是警司,应该按照证据说话,而此刻的证据对她并不有利,连他的顶头上司都怀疑她。
  可他还是相信她。
  她现在、此时此刻在哪里。
  安全吗?……这些他都不知道。
  但他必须快一点、快一点救出她。
  随着沙袋的来回晃荡,四周空气一静,像弓弦无形间蹦到顶。直到一通来电铃声拉破空气,才重新抽回他的思绪:
  “陈sir,九龙岭那边传来消息!!”
  挂断电话,陈不周用最快速度刚回警署,神色莫测。
  而季家明步速飞快,从一片审讯室前的走廊飞走:“根据我们线人提供的消息,半小时前那里发生了一场规模不小的爆/炸,伤亡人数不少。”
  所谓的九龙岭,原本在上世纪是各大□□的云集之地,几乎可以被看作是罪恶之源。当地一直暗暗把这儿称作“三不管”——红港、大陆、英国都无法管理这块地方。
  一直到九零年代都还有不少□□古惑仔,但在二十一世纪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成为一块废弃区域,环境恶劣,四处脏乱不堪,算是块蜗居的寮屋村。
  上次一个差人进去就被砍了,后来找了一个未成年的越南仔顶罪——
  “得要有批准,我们才能进。”
  于咏琪也清楚:“没有搜查令,没有支援,进去很危险。但……总不可能知道‘贼’在那,我们都不去吧?”
  “说不定Shirley就在那里……”
  陈不周站起来,黑色西装不复平日的整洁,打断他们:“你们按兵不动,我现在亲自去会那个线人。”
  季家明追上去,在过去的路上踌躇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出问题:“陈sir,你相信她吗?”
  不用他说出口,
  陈不周也知道他指的她是谁。
  “我知道你相信公主。”
  季家明还没有等到陈不周的回话 就直接打断了。
  他其实心里清楚的要命。
  哪怕所有人都说盛夏里有问题。
  陈不周还是会去见她,要得到她的回答,要她亲口告诉他她有问题,他才会相信。
  其他人的三言两语他一概不相信。
  他只相信他自己。
  他的心早就落在了她那里。
  陈不周果然在沉默后,开口道:“我会去见她。我会要她亲口告诉我一切……”
  他只相信她亲口说出的话。
  他们的那辆车正巧从隧道中经过,而陈不周说话的时候,隧道中忽明忽暗的光在他脸上一闪而过,投下一小块深沉沉默的阴影。
  季家明也不说话了。
  没人想到,陈sir会这么相信她。
  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冷静沉稳的警署之光。除了在面对她的事情外。
  他这一回,是真的费尽心思。
  接近傍晚,巷道简陋狭窄,杳无人迹。
  为了更确切更细节的消息,为确认盛夏里此刻的安全,他们不可避免地出现在这里。
  这样的环境,显然是和豪门千金出身的盛夏里并不符合的,但陈不周明明白白地听见线人传来的信息:
  “——那个小姐可不是被人捆着的。我看她还挺厉害的,往那一站,怪唬人的。”
  唬人。
  哪唬人,绷着脸的时候分明变扭得有趣。
  “——听其他人说,她打了整整一天的牌,没一个人把她从牌桌上扯下来的,无一败绩。”
  因为她聪明。
  紧绷将近三四日的那根弦终于微微放松,陈不周僵硬地一扯唇角,下意识摸了一把兜,想抽出根烟。
  快四天了。
  终于……得到了她安全的消息。
  “她最后坐上了辆车,和人走了。”
  陈不周唇角微微绷紧:“没人逼迫?”
  “没有啊。”
  线人不是陈不周的,而是季家明的老线人,一直跟着季家明也有好几年了,说话绝对有几分可信度的,他也没多想,只是重复解释道:“从头到尾都没人逼迫她,甚至还有点……”
  “……有点什么?”
  线人的声音神秘兮兮地压低,“我怎么觉得他们还挺看重她的?这不会是豪门和□□私底下有什么小动作吧……”
  所有人看的一清二楚——
  陈不周的面孔像是刷的一下被一抹,瞬间冷硬下来,英俊逼人的面孔透着一股面沉似水的警告意味:
  “没有根据的事情不要乱说。”
  “唉,对对对,这种事情还是少说为好……”季家明立刻迎上去,和老熟人聊了几句,偷偷摸摸从鼓鼓囊囊的兜中抽出两卷纸币往人怀里塞。
  “再遇到相关信息,记得立刻给我信号。”
  老线人龇牙一笑,打包票:“放心吧。”
  陈不周胸膛微微起伏,想说什么又像是被堵住了似的。
  “……”
  那线人迅速接过信封,眉梢瞬间扬起,旋即压下,笑着说了几句别的有的没的就往外走了。
  走的时候,他还不忘掩饰几下,伪装出一副路过的神态。
  季家明将那三教九流里翻腾出来的老线人哄走,旋即就瞧见自己头儿靠着脏乱的、黏着各种杂七杂八报纸杂刊的墙壁上,掐着一点猩红,捏着没抽在打电话。
  扑簌簌的日光将他颀长的身形勾勒得愈发清晰,下颚线清晰而锋利,在浓白色烟雾内看不大清晰神情。
  瘦了。
  季家明这才意识到,他们红港警草在这短短一段时间内瘦了不少,身上那种锋利也隐隐出鞘。
  这段时间,太多太多的事情裹挟着他们前行,痛苦、后悔、无措……他们上上下下,不止是陈不周,所有人都没能睡个好觉。
  这几天下来几乎是处处不顺心,但大家也对他冷脸的原因心知肚明,也不敢劝,看他三更半夜还坐在办公室里,要么就是四处奔波,几乎是住在警署内,连换洗也草草了事,连洁癖都顾不上。
  而现在,听见电话那的说话内容,他皱起眉,终于压不下去了。
  “……为什么不能让我参与?”
  “我没有权限让你加入。”
  陈不周声音压低,伴随着烟草气息被裹得有些沙哑:“为什么?”
  “……这件案子你不便插手,你最近还是休息一下吧。”
  “是因为怀疑我吧。”
  陈不周说这句话时没有半分动怒的意思,反而极致平静,只是理智地将这件本该隐晦的事儿大大方方地摆在明面上。
  他们怀疑他,也挺正常。
  陈不周没忍住想。
  ——现场留下的炸/弹与他的模型高度吻合。
  ——他的女友目前被卷入案子,在他们那,估计已经被打上疑似同犯的标志。
  ——不对,也许,他们甚至会怀疑他这个O记C组现任警司在卧底期间游走于黑白两线,难保未被策反。
  ——他曾经游走在危险区那么多年,回来后心理考核一次不落,可还是会在这种时刻,被他们“理性”对待。
  “——陈不周,你现在好好听我说。你连轴转几多天了,你不用休息,不要命了吗?你现在就听我的,回去先睡一觉,接下来的事情我都有分寸……”
  陈不周扯了一下唇角:“……不止怀疑我女朋友,现在也开始怀疑我了?”
  “怀疑你?我怎么可能怀疑你?!”
  徐警司明显因为这句话动怒,就差跳起来了,他那永远打着发蜡,一丝不苟绝不露出发际线那一小块秃皮的头发也凌乱:“我不是怀疑你。只是这是必要的流程,就这么一段时间,你回去先休息一两天就可以了。”
  这话说的明白,没人能怀疑上陈不周。
  陈不周出身比谁都正,从小到大几乎是徐警司看着长大的,又是烈士子女,用句话说就是太阳底下也没人觉得他影子是斜的。
  这人光是用眼睛看,都没人觉得他这样永远光明正大、永远一往无前、永远英勇无畏的警官。
  哪会有什么问题。
  陈不周哪怕握着手机的手指已经微微发青发白,青筋凸起,却也没有发火挂断电话,而是继续开口:“我……”
  “……嘟嘟嘟……”
  电话已经被挂断。
  一记重拳,陈不周砰地一拳砸向灰扑扑墙壁,没了洁癖,犹不觉痛,那双被誉为神之双手的手已然擦破一片皮,引来季家明一声惊呼,斑斑血珠顺着手指一滴一滴流下。
  三秒后,电话铃声摧枯拉朽般响起。
  “滴嘟滴嘟滴嘟——”
  不是陈不周的。
  是季家明那儿传来的。
  他收拳,偏头,看去一眼。
  季家明被电话铃声吓一跳,在陈不周如有实质的目光下从自己口袋掏出手机接通:“徐Sir?”
  “今晚加班行动,六点前回警署。”
  “啊?——行动?!”
  季家明刻意提高声音,而站在不远处的陈不周不知几时已经站到了他身旁,微低着脸,蹙着眉。
  “这次行动保密,你们所有人都不要去打扰陈不周,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季家明:“Yes Sir。”
  “什么意思?”
  陈不周已经一把拽过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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