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口脂不都是千篇一律的红色?我可看不出区别。”
“这一盒子口脂就要十两银子,还没你巴掌大,女人就是难养,若放在赌场里,十两银子我能玩半个时辰。”
“哼,你若能将我玩半个时辰,我倒贴给你一百两银子。”
“你懂个屁,我买最贵的口脂,还不是为你好,你也不想想,口脂虽是我在用,但吃口脂最多之人,是谁?”
“还不是你这呆头鹅男人!哼!”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逸娴和场间众人纷纷侧目。
就看见一打扮妖娆的女子,正搀着个肥头大耳的富商,旁若无人的在举止亲昵咬耳朵。
耳畔忽然传来四爷清冷慵懒的声音:“拿最贵的口脂来。”
逸娴:?
第18章 第18章
◎四爷的占有欲◎
那女伙计登时喜笑颜开,端着托盘,领着逸娴来到一间雅致的隔间里试色。
趁福晋试妆间隙,苏培盛百无聊赖,捻起一斛眉黛把玩。
那女伙计极有眼力见,立即走到逸娴身边推销。
“贵客,这是本店最好的铜黛。”
“里头加了冰片,薄荷,何首乌,人参等原料,最是滋养双眉与眼睫。这位夫人需一并试试吗?”
“再好的铜黛,又如何比得上千金难买的螺子黛。”苏培盛不以为意。
“贵客说笑了,这螺子黛是波斯贡品,即便宫里的娘娘们,也没法每人来一斛。”
“放眼整个大清朝,若我们花想容胭脂铺没有,那旁的店铺,就更不可能有螺子黛。”
“有劳了,我不画眉。”逸娴淡然道。
自从知道她用的铜黛,是以孔雀石和蓝铜矿为主原料,石黛原料是石墨之后,除非宴会必须,否则她不画眉,她怕中毒。
至于螺子黛,的确是好东西,连她都眼馋的紧。
仅一斛就价值千金,今年波斯送来的螺子黛拢共才两斛。
康熙爷全都给了太后,连德妃如此圣眷正浓,都没得到赏赐,更何况她这个皇子福晋。
逸娴坐到雅室内的梳妆台前。
用香胰子擦干净嘴上原有的口脂,在唇上点了茄红的口脂。
也不知花想容在口脂里,加入什么原料,口脂极为清透润泽,比宫里的口脂更胜出几筹。
她正要用湿帕子擦掉口脂,换暖橘色口脂试试,却被四爷按住肩膀。
“别动。”
四爷手里不知道何时,多出来一斛眉黛,逸娴有些促狭的轻眨长睫。
但见四爷眉眼带笑,落笔清浅,替她画眉。
这男人画眉手法挺熟练,不消片刻,就替她画出一对清丽远山眉。
“广州十三行,这些年往来波斯众多,过段时日,爷弄几斛螺子黛给你。”
胤禛思索片刻,凝眉郑重叮嘱:“你在屋里用,出去之时,需换别的黛色。”
逸娴忍俊不禁,这男人素来都低调内敛,也难怪历史上,四爷会逆袭登基。
瞧瞧,四爷连给福晋偷偷摸摸送螺子黛,都得叮嘱只能在屋里用,就怕出去被人看见嚼舌根。
她看破不说破,又选了几样自己喜欢的胭脂水粉,这才心满意足离开花想容。
此时花想容门口,已聚集众多熙熙攘攘的夜市摊子,逸娴的目光,蓦然被一个略显冷清的首饰摊子吸引。
那首饰摊子所售卖的之物,都是些并不名贵的手工小物件,她款款走到摊子前,拿起一只银镯子。
“这位夫人眼光独到,这可是名匠亲手打造的青丝镯,买下这镯子定能与夫君恩爱到白头。”
“为何?”胤禛只觉得这老妪满口胡诌,这青丝镯粗制滥造,压根上不得台面。
苏培盛微微一怔,四爷是纯正的满人贵胄,满人所赠的定情信物,多为对子荷包或扳指。
爷自然不屑于知道这些生僻的汉家习俗,他忙不迭地解释一番。
“爷,这是有些地方汉人的习俗,这青丝镯就像辫穗似的,故而取名为青丝镯。”
“这青丝镯是女子及笈之礼,或男女定情信物,青丝镯佩上一对儿铃铛,一步一响,代表一步一想,每走一步,都在想着对方。”
“赠镯之人会在中空的镯芯内,放置一缕青丝,赠予心仪一方,能替戴镯之人挡灾祸。寓意用情至死,生生世世守护对方。”
“当然,若接受镯子之人,抛弃赠镯之人,就会万劫不复。”
“无稽之谈,这镯子爷要了。”四爷面色冷峻说道。
苏培盛走上前去,与老妪商谈价钱。
此时,一队花车迅游仪仗迎面而来。
四爷牵起她的手,退到人群中避让。
鼓乐笙箫喧闹至极,她正要和四爷说快些离开这,却见四爷身侧寒光一闪。
逸娴颜色骤变,她看见人群中,一挨着四爷身侧的老妪,正目光怨毒,盯着四爷腰间的荷包。
那荷包看着很熟悉,竟然是皇子才能使用的五毒荷包,上头还绣着四爪九蟒。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老妪竟从袖中拔出一把匕首,目露凶光,刺向四爷后心处。
“小心!”逸娴下意识闪身挡在四爷面前。
后背陡然一阵剧痛,她转身夺过染血的匕首。
“反清复明,杀了清狗!”人群中传出数道厉呵。
“爷快..跑!”
逸娴忍着后心处传来的撕裂剧痛,一把扯下四爷腰间的五毒荷包,撒腿朝着人群中遁去。
跑出一段距离后,她在人群中高举着荷包,声嘶力竭的喊道:清狗在这!速来击杀。”
数道身影迅速朝着她奔袭而来。
身形摇摇欲坠,她咬着牙,强撑着高举荷包,无奈身子骨不争气,最后屈膝半跪于地。
视线渐渐模糊,她只觉得如坠寒冰般幽冷。
心中释然。
趁着她还能全身而退,就让一切都在四爷有些喜欢她之时,都结束吧,真好....
.......
耳畔传来凄凄呜呜压抑的哭声,逸娴伸手揉着眉心。
她正要睁开眼睛,却再次听见如梦魇般熟悉的称呼。
“福晋,您快醒醒,呜呜呜呜....”
为什么她还在这本书里???
逸娴艰难睁开眼睛,就看见春嬷嬷跪在她的床前,已是喜极而泣。
“福晋,您终于醒了,呜呜呜,来人,福晋醒了,快让太医进来看看。”
“嬷嬷,我后背好疼。”
逸娴吃痛凝眉,正要伸出手去探查后背伤势,手腕上却传来一阵叮铃脆响。
她把左手伸到眼前一看,左手腕上竟多出一只青丝镯。
镯子上还缀着两颗银铃铛,铃铛随着她的举动,而发出清脆的铃音。
“嬷嬷,这镯子?”
这只镯子并不是南锣鼓巷看见的那只,她解下镯子,拿在手里仔细观察。
这青丝镯做的并非精致,镯子内壁还刻着祈福的满文,还有一个肆字。
肆?这是四爷送的镯子?
这男人的爱,总是如此霸道,独占欲更是可怕,她都快死了,他还用这只镣铐拘着她。
逸娴正纳闷,却见春嬷嬷颤着唇,幽幽说道:“福晋,您已重伤昏迷整整四日。”
“爷守在您身边,衣不解带照顾您四日,他安静的可怜...只沉默不语,做这青丝镯。”
“昨日太医说您已无性命之忧,爷开始白日离开,晚膳之后才回来,他回来之时,身上还有好多血,血腥味浓的沐浴更衣后,还能隐约闻见。”
“爷肯定在杀人,眼睛都杀红了。”
“呜呜,奴才害怕,若您醒不过来该怎么办呐,幸亏长生天保佑。”
手上的青丝镯顿时沉重无比,逸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戴上,还是放下,这镯芯里该不会还有他的头发吧..
他竟然也会相信这种封建的无稽之谈。
大爱无言,这男人表达爱意的方式,也是如此沉默,却热烈。
“福晋醒了吗?”
门外传来苏培盛焦急的声音。
他竟然没跟在四爷身边伺候,逸娴诧异。
“进来....咳咳咳咳....”逸娴才艰难说出两个字,就捂着心口,剧烈咳嗽起来。
“福晋,您伤及肺部,太医特地嘱咐,福晋今后需多注意保暖,否则伤风咳嗽起来就是百日咳,比常人更难痊愈。”
逸娴难受的锤心口,肺部就像个破风箱似的,甚至能感觉到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见苏培盛的身影站出现在屏风外,逸娴深吸好几口气,这才勉强把气息喘匀。
“爷去哪儿了..咳咳..?”
“回福晋,爷去万岁爷面前,揽下击杀南明朱三太子余孽的差事,这两日,爷白天去刑部办差,晚上回来照顾您。”
“福晋,那刺客被诛了十族,爷正在严查刺杀一案,您且放宽心。”
苏培盛被四爷留在宫里,只要福晋一苏醒,他就得飞鸽传书,将这好消息通知爷。
“是办差?还是杀人?”
逸娴在春嬷嬷搀扶下,缓缓坐起身来。
“苏培盛,去找身宫女衣衫,我要换上,对外就说乾西四所宫女翠翘,要与你出宫办差。”
苏培盛正要严词拒绝,却发现福晋一双美目,正蕴着怒意,对他怒目而视。
“奴..奴才这就去准备车马,福晋息怒。”
苏培盛急赤白脸冲出屋内,两刻钟后,逸娴一身宫女装束,踏上前往刑部大牢的马车。
在马车内,逸娴一路叹气,四爷有个坏习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她不想伤及无辜。
戴着帷帽,在春嬷嬷和苏培盛的搀扶下,她缓缓踏入刑部大牢。
才踏入牢门,就闻到一股潮湿血腥之气。
四爷正背对着她,负手静立,默然看着狱卒,在给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施以极刑。
一旁还有三四个木桩子上,都是被折磨得血肉模糊的犯人。
鞭挞声萦绕着一阵清脆铃音,由远及近。
胤禛正要转身,却被人从后背抱紧。
“胡闹,这不是你该来之地,苏培盛,立刻把她送回去。”
“不要为我杀人,好不好?”
“爷只是奉旨办差,为大清江山社稷稳固而杀人。”
逸娴哑然,这男人借机公报私仇还差不多。
“爷身上都是血腥味道,我不喜欢,我们回家好不好?”
“咳咳...咳咳...”
牢狱里的空气浑浊,逸娴被血腥气味,和潮湿腐败的味道,呛的连连咳嗽。
四爷岿然不动的背影,终于转身。
逸娴咳的眼眸含泪,这才几天的时间,他怎么如此憔悴。
他素来喜洁净,可此时脸上却有胡渣,眼下更是蕴着乌青,看着愈发瘦削,清癯若竹。
作者有话说:
广州十三行:康熙二十四年,历史上最早的官方外贸专业团体———广州十三行应运而生。悉知。
第19章 第19章
◎色授魂与◎
逸娴瞧见四爷脸颊边有几滴血渍,忙伸出手替他擦拭干净。
却被四爷闪身避开:“脏,爷自己来。”
她顿时气滞,好心帮他擦血迹,四爷反而嫌弃她,不肯让她触碰。
眉弯轻蹙,逸娴正要赌气揶揄他几句,却见他眸色沉沉,紧盯着她的唇。
四爷方才尚且眉眼温柔,倏然间怒不可遏。
他的呼吸愈发急促,额上都因极度的隐忍情绪,而青筋暴起。
逸娴被四爷幽怨的眼神,看的心里直发憷。
却见他又从袖中取出一方素色帕子,用帕子使劲擦拭他的手指。转而伸出指腹,摩挲她的唇瓣,似是在极力克制。
“胡闹,这辈子都不准再涂这口脂。”
胤禛指腹动作带着急迫,还有些发颤。
那日,他亲眼看着她倒在血泊里,她唇上的口脂如血,合着她唇角溢出的猩红。那抹妖异凄迷的祭红,仿佛随时都会将她带离这世间。
胤禛无助之极,能让他崩溃绝望之人,只有她一人。
胤禛止不住落泪,笨拙地将那不吉利的血色胭脂吻尽。
他这辈子,从未尝过如此苦涩的滋味,苦的他甚至想就这么不管不顾,与她死生相随。
逸娴嘴唇都被四爷略带薄茧的指腹,摩挲的发烫。
她这才猛然想起,出宫之时,她随意取来花想容购置的茄色口脂,轻缀绛唇。
四爷定是被那日的情形吓坏,所以恨屋及乌,不喜欢这口脂。
就在此时,四爷身后倏然传出一阵虚弱低沉的冷笑声。
逸娴凝眉,竟看见逼仄的昏暗角落里,正蜷缩着个满身异域打扮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蓬头垢面,手里还拿着个皲裂的龟壳,该是个占仆师,或大祭司之类,装神弄鬼之人。
“呸!像你这样嗜血的魔鬼,怎配有人爱,你看看靠近你的女人,本就是个濒死的命格破碎之人,我看见了,她并非你命定之人。”
“所有靠近你之人,终将变得不幸,我将生生世世诅咒你,永远爱而不得,即便得到,也会永失所爱。”
闻言,逸娴满眼惊恐,面色煞白,浑身的气力,仿佛都在这一瞬被抽走。
说不出的难堪席卷心间,她颓然将靠近四爷脸颊的手,生生抽回。
是啊,她怎么能沉溺在原主偷来的幸福中,她本来就不可能是他命定之人。
即使她拼命挽救自己悲惨的命运又如何,四爷命定之人,本就是还未出现的原主堂妹....
“找死!”
四爷原本蕴着柔情的眸色,陡然被一股戾气遮蔽。
逸娴慌乱无措,来不及伸手去拽住四爷的袖子,就见他旋身拔出腰间佩剑。
将身后那诅咒之人,一剑封喉。
他从未如此暴戾恣睢,一颗血淋淋的脑袋顷刻滚到逸娴脚下,血水如注,打湿她竹筠色绣鞋面。
那头颅上的眼珠子还在无意识的乱转,嘴角嘲讽笑容都未来得及收回。
胤禛怒不可遏,憋屈数日的痛苦,烦闷,辛酸,绝望,无助,在这一刻齐齐爆发。
众人只见四爷沉默不语挥着长剑,朝着那些反贼冲去。
乱剑之下,又有几颗头颅滚落在血泊中。
“爷!”这男人真是喜怒无常的疯子。
逸娴踩着满地血污,冲到四爷身后,再次抱紧他的腰。
苏培盛都吓傻了,他跟在四爷身边十几年,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见到沉稳内敛的四爷发狂。
天牢的狱卒们面面相觑,这两日四爷都在暴虐杀人,他们早已司空见惯,脸上并无惊恐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