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乌雅·玛琭满脸慈爱笑容,朝着二人招招手。
十四阿哥正拿着个焦圈儿,只坐着,朝他们笑了笑,丝毫没有起身问候兄嫂的意思。
逸娴跟着四爷坐在德妃左手边。
“额娘,我不吃水煮蛋,没盐没味,难吃至极。”
十四阿哥拽着德妃的袖子,撒娇着将碗里的鸡蛋夹到骨碟里。
“胤禵乖,你还在长身体,多吃些鸡蛋,才能长得更高更壮。”
德妃边温声哄着十四阿哥,边重新剥鸡蛋。
殿内一时之间,只剩下剥鸡蛋壳的沙沙声。
逸娴看到四爷正埋头吃一碗白粥,心中酸楚。
于是伸手去盘子里拿来一个鸡蛋,脱掉手上的护甲,和德妃一起剥鸡蛋壳。
须臾之后,德妃将剥好的鸡蛋,放在十四阿哥的碗里。
逸娴则将剥好的鸡蛋,放在四爷手边的小碟里。
十四阿哥这会倒是老实起来,乖乖的吃早膳。
见小十四一碗肉粥见了底,剥好的鸡蛋都吃下肚。
德妃这才在奴才的服侍下,在尾指戴上银鎏金掐丝嵌珠的长护甲。
“胤禛,你也多吃些,有空多来陪额娘说说话。”
德妃夹了一块酪乾,放在四子碗中。
“好。”胤禛语气淡然,惜字如金。
逸娴夹菜的筷子顿了顿。
她知道历史上德妃偏心,没想到她对四爷根本就不上心。
四爷不能吃牛乳做的酪乾,他一吃就拉肚子,德妃这个亲额娘竟然没记在心里。
“额娘宫里小厨房做的酪乾,就是比御膳房里的香些,妾身想的紧。”
“你若喜欢,一会本宫让小厨房多做几盘,送到乾西四所。”
“好孩子,你需多吃些,养的再珠圆玉润些,才能早些为胤禛生个嫡长子。”
德妃眼神一瞥,就有布菜的宫女,将那盘酪乾放到逸娴面前。
顶着德妃的催生压力,逸娴不动声色,将四爷碟子里的酪乾夹到她自己盘子里。
“额娘宫里的菜肴都好吃极了,爷您尝尝这道豌豆黄。”
逸娴夹起一块豌豆黄,放在四爷碟子里。
站在四爷身后的苏培盛顿时瞪圆眼睛,又不敢提醒。
爷不能吃牛乳做的食物,因为一吃牛乳就拉肚子。
爷更从不吃豌豆做的食物,因为爷吃了豌豆,身上就长疹子。
德妃和福晋就像约好似的,轮流对四爷投毒。
就在苏培盛以为四爷不会动那块豌豆黄之时,四爷竟然伸出筷子。
苏培盛满眼震惊,看着四爷将那块豌豆黄送入口中,细嚼慢咽间,竟是吃得干干净净。
“额娘,儿子吃饱了,儿子要去布库房找谙达们学骑射了。”
十四阿哥胤禵径直起身,说到骑射弓马,就激动不已,抬腿炫耀起谙达昨日才教的连环腿。
他旋身之际,忽而从箭袖里飞出两颗红彤彤的果子,那果子咕噜噜滚到四爷脚边。
逸娴低头一看,竟然是两颗鲜荔枝。
“都是我的!”
胤禵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两颗荔枝握在手心里。警惕的看向四哥。
“你这小馋猫,这是你汗阿玛赏给额娘的荔枝,拢共才两颗,快拿一颗给你四哥。”
德妃欲盖弥彰的解释,连逸娴都替她尴尬。
定是德妃故意让十四阿哥把荔枝藏起来,没想到十四阿哥不小心露馅了。
“才不给他,略略略!”
十四阿哥朝着四哥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攥着荔枝飞奔出殿门。
在大清,荔枝是稀罕物,鲜荔枝更是被康熙爷论颗赏赐。
每年到吃荔枝的季节,岭南就开始呈上鲜荔枝贡。
当地的总督会掐着时间点,从几百棵种在大木桶里的荔枝树中,精挑细选出一百棵青果累累,枝繁叶茂,果子最为饱满的嘉木。
这些装在木桶里的荔枝树,将从水路一路向北,星夜兼程送到紫禁城。
荔枝青果在长途跋涉中,果子渐渐转红。
抵达紫禁城之时,恰逢荔枝成熟时。
即便如此劳民伤财,等到了紫禁城内,每棵荔枝树上,最多只剩下不到两三个荔枝果。
除去歪瓜裂枣,一百棵荔枝树,最多只能摘两三百颗荔枝,味道还不如当地甜美。
正因为荔枝珍稀,只能论颗赏赐。
内务府甚至还有一份《哈密瓜蜜荔枝底簿》的存档,记载每颗荔枝赏赐给了谁。
四爷是皇子,她是皇子福晋,每年都能分到一颗荔枝。
四爷最喜欢吃荔枝和西瓜。
可从前他总会把康熙爷赐下的荔枝,第一时间呈到永和宫,因为德妃也喜欢荔枝。
今年的荔枝贡,听说前日才刚入京,内务府传出消息,今年拢共才收获二百零三颗荔枝果。
康熙爷特意在第一时间下旨,送了五颗荔枝到太后宫里。
没想到德妃如此受宠,竟也悄悄得了荔枝贡赏赐。
“十四这调皮鬼,都是被你们这些皇兄皇姐给宠坏了。”
德妃捂着嘴角浅笑道,可那笑意却并未达眼底。
“无妨。等汗阿玛的荔枝赏下,儿子就让人将荔枝送来永和宫。”
逸娴默然放下手里的筷子,这顿饭吃的真让人窒息。
四爷和德妃这对母子间的言行举止,简直疏离到令人心寒。
饭桌上只剩下德妃和四爷母子二人,杯盘筷箸偶尔碰撞的细微声响。
早膳之后,四爷又陪着德妃聊了些家常。大部分时间,都是德妃在聊十四阿哥如何淘气,功课如何优秀。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逸娴看见四爷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给德妃行礼,忙跟着四爷一起行礼。
“儿子一会还要去毓庆宫,与太子爷商讨政事,儿子先行告退。”
“儿媳也先行告退。”
逸娴跟在四爷身后,二人脚下步伐飞快。
她恨不得立即离开这压抑的永和宫。
出了永和宫朱门,她与四爷两人一伞,微雨撑花。
逸娴的脚步愈发焦急,她的肚子难受极了,她怎么给忘了,原主不能吃牛乳类的食物。
她一吃牛乳类的东西,尤其是乳酪,就会拉肚子。
而此时胤禛的步伐也愈发迅疾,他浑身又疼又痒,强忍着难受,不动声色赶回居所。
苏培盛和春嬷嬷二人共撑一把伞,不远不近跟在四爷和四福晋身后。
“哎呦,恩普,你快去太医院取些止痒和祛红疹的药来。”
苏培盛着急转身,对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恩普叮嘱道。
“苏公公,四爷病了吗?”
春嬷嬷方才候在永和宫外,并没有入内。
“爷的肠胃弱,吃不得牛乳做的吃食,更吃不得豌豆,一吃就浑身发痒,起疹子。”
“哎呦,爷怎么和福晋一样,吃不得牛乳?”春嬷嬷慨叹道。
闻言,苏培盛愕然扭头,看向雨中互相搀扶的四爷和福晋。
“嬷嬷,福晋方才吃了好些乳酪,快让人去太医院多取些药来。”
两个同样人精似的奴才,眼神交汇间,竟默契达成某种共识。
俱是会心一笑。
走到乾西四所门口,逸娴才想起来,方才四爷不是说要去毓庆宫找太子吗?
怎么跟着她回来了?
正要开口询问四爷,一扭头,她只看见四爷的背影,消失在回廊。
肚子绞痛的厉害,等四爷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后,逸娴才皱眉弯腰,捂着肚子。
“嬷嬷,快,我肚子难受死了,快搀我回去。”
“福晋您忍着点,方才奴才已经让翠翘去太医院拿药,这会估摸着药已经在半路上了。”
春嬷嬷搀着福晋,急急忙忙回到福晋正院里。
逸娴出恭数次后,身子有些虚脱,服下太医院取来的药,才虚弱的躺在床上歇息。
此时春嬷嬷又拿来个青瓷瓶,放到梳妆台前。
“福晋,四爷吃不得牛乳和豌豆,听说爷一吃豌豆就起疹子,又疼又痒……”
“这会估计身上都挠出血来了,太医院也忒马虎,怎么将爷的止痒药,拿到福晋这来了。”
春嬷嬷急的直跺脚,却并未有把药送回去给四爷的意思。
“啊!你快把药给我!”
“方才在永和宫之时,我看他吃的还挺高兴的,嬷嬷怎么不多提醒我几回啊!”
逸娴欲哭无泪,他既然不能吃豌豆,为何还要逞强?
“福晋,奴才也没料到您会忘,您不是都将四爷的喜好和禁忌,都记载于一本手札里了吗?”
“嬷嬷你快把手札找出来,我回来要仔细再看几遍。”
逸娴随手披上一件坎肩,焦急赶往四爷所居的前院。
前院里,苏培盛正在帮四爷涂抹止痒止疼的药膏。
四爷俊逸的脸上,此时都生出瘆人的红疹子。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四福晋》
不正经系统文,PO文女炮灰X冷面四爷。
喜欢的小伙伴们可以先收藏,比心。
1.十四阿哥不同时期有三个不同的名字:胤禵、胤祯和允禵。
清宗室玉牒记载,大约在康熙四十五年之前,十四阿哥叫胤禵。
随后,康熙将他的名字改为胤祯。
雍正继位后,因避讳皇帝名讳,十四阿哥名字改为允禵。
资料有点乱,本文暂时用胤禵,免得混淆,悉知。
第16章 第16章
◎危月燕冲月◎
“爷,福晋院传出消息,福晋身子忽然不大舒服,难受的起不来床。”
苏培盛的语气顿了顿:“听说是因为吃了牛乳,福晋她和您一样,吃不得牛乳做的吃食,奴才...”
可他话还未说完,就见四爷径直起身披衣,疾步走出屋内。
“哎哟!爷您这是要去哪儿?您的药还没涂好呢!”
苏培盛手里拿着药瓶子,忙小跑着跟上四爷。
逸娴才跨出福晋正院大门,就看见四爷撑着伞,步履匆匆朝她走来。
远远就见他脸上布满红疹,还有交错纵横的抓痕。
心尖一颤,他那么百忍成金的闷葫芦性子,定是难受至极,才会把脸都给挠出血痕。
逸娴加快脚步,走到四爷面前。
“爷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明明不能吃豌豆,却还要逞强。”
逸娴取下压襟上的绣帕子,抬手小心翼翼替四爷擦拭脸上的血痕。
“你给的。”胤禛垂眸道。
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四爷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说只要她给的,不管是什么,他都愿意吃。
逸娴不以为然,这男人长出息了,都学会说土味情话了。
只是看他一本正经顶着张禁欲脸,对她调/情,说不出的古怪。
想必她不是第一个听四爷说土味情话的女子。
逸娴陶侃笑道:“爷就会打趣,那妾身来日定替爷准备鹤顶红。”
“甘之如饴。”胤禛伸手扼住福晋的手,表情严肃。
压下唇角客套的笑意,逸娴有一瞬间错愕慌神。
真难为他了,不知道是在哪儿背诵的撩妹语录。
还用这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像念经似的念给她听。
如果是恋爱脑原主,肯定被四爷的花言巧语迷得晕头转向。
可惜她并非原主,这些土味情话她都听腻了。
就在此时,廊下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逸娴趁机挣开四爷桎梏的手,悄然往后退了退。
“爷,内务府呈来今年的荔枝,万岁爷恩典,您和福晋各赐下一颗。”
恩普端着手里的托盘,莫名寒从脚底生,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四爷看他的眼神仿佛比从前冷然许多。
胤禛从容走到托盘前。
掀开琉璃盏盖,就见托盘内,放着两颗比鸽子蛋大些,红中缀着浅绿的妃子笑荔枝。
“拿一颗送到永和宫。”
胤禛伸手将其中一颗稍大些的荔枝,捻在指间。
恩普福了福身,垂首转身,将托盘里剩下的那颗荔枝送往永和宫。
庭院内又只剩下二人,四爷将手里的荔枝,递到逸娴面前。
逸娴本想开口说将两颗荔枝都送到永和宫给德妃。
可话到嘴边,却堵在心口,给德妃还不如给四爷。
她接过四爷递过来的荔枝,当着四爷的面,就开始剥荔枝。
原主和四爷一样,最喜欢吃荔枝。
每年的荔枝贡赏到乾西四所,四爷只将他自己那份孝敬德妃。
对外就说他孝敬额娘,与福晋伉俪情深,同食一颗荔枝。
私下里,则是都给原主,并未分食,他从来都不知道对他自己自私些。
荔枝壳剥开之后,一股荔枝独有的青甜果香萦绕鼻息。
逸娴将荔枝剥好之后,递到四爷嘴边。
见他满眼诧异,疑惑的凝着她,逸娴浅哼一声,故作嗔怪。
“爷方才说只要妾身给的,爷就不会拒绝,果然是在哄骗妾身。”
这才见四爷张开嘴巴,衔住那颗荔枝。
逸娴正要松手,四爷却只咬下一小口,松开薄唇。
她不依不饶,趁着四爷嘴唇微张之时,将整个荔枝囫囵塞进四爷口中。
“凡事别总委屈自己,若真喜欢,就要想方设法,不折手段得到。”
“若是妾身,定要让自己先活个痛快。”
见四爷颔首点头,逸娴咬着嘴唇。
试探道:“爷,妾身觉得从前给额娘请安的时辰挺好的,能不改吗?”
四爷从前选的时辰极巧妙。
清晨请安之时,德妃尚未起身,等到晚膳后请安之时,四爷都捡着德妃礼佛的时辰前往请安。
德妃笃信佛礼,她不被康熙爷翻牌子侍寝之时,就会雷打不动,前往佛堂礼佛。
正因如此,德妃和他们夫妻二人甚少见面。
今日这顿早膳,逸娴吃的如鲠在喉,到现在心里还堵着一团闷气。
她差点憋屈死在这场她没有参与的战争中。
再看四爷,却是云淡风轻,他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吗?
“依你。”胤禛漫不经心道。
时辰早晚,与额娘见,或不见,于他而言,并无差别。
他永远都是被额娘放弃的孩子。
小时候养母孝懿皇后佛口蛇心,私下苛待他。
数九寒冬里,他瑟瑟发抖来到额娘的宫门前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