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喜欢。”胤禛伸手擦拭福晋脸上的泪痕,讷讷说道。
“苏培盛,去传万岁爷旨意,追封佟佳氏为皇后。今后万岁爷与她合葬即可,我死后不入皇陵!”
“等我死后,就一把火把我烧个干净,骨灰撒在东西南北四大城门,让万人践踏吧,我挫骨扬灰也罢,反正也没人会心疼。”
“越说越离谱!”胤禛被福晋说的话,惊的眉头紧锁。
“谁说朕要追封她为皇后!”胤禛将已然哭成泪人的福晋拥入怀中。
“人都被我杀了,我不伏诛又能如何?”逸娴呜咽道。
“苏培盛,传朕旨意,以多罗格格的名义厚葬淑媛。”
站在一旁的苏培盛脚下一踉跄,差点忍不住替福晋拍手叫好。
幸亏福晋不是苏妲己,否则万岁爷定是个被祸国妖妃荼毒的昏君。
“不抵命了?”逸娴伸手戳了戳四爷的心口。
方才她一颗心险些吓的跳出胸膛,四爷已然许多年没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
“哼!”四爷冷哼一声,转身离开,逸娴伸出的手还顿在半空。
逸娴知道,四爷对她的忍耐已然到了极限,她默不作声,目送四爷离去。
“主子,您不喊万岁爷留下吗?”春嬷嬷有些担忧的看向福晋。
万岁爷初入后宫,就气得拂袖而去,紫禁城明日就会传出福晋失了帝心。
加上先帝册封的皇后,就这么惨死在红螺寺内,福晋无名无分,又如何经受住后党一族的报复。
万岁爷至今都未册立福晋为皇后,这是在打福晋的脸面。
“他想留,就不会走。”逸娴怅然道。
“翠翘,去将乾西四所收拾出来,将我的东西都搬到乾西四所里。”
“嬷嬷,速去将八福晋请进宫里。”逸娴的嘴唇都在发抖。
她就怕四爷去报复芷晴。
“快些去。”逸娴焦急催促道。
“福晋,苏培盛派人悄悄来传话,说万岁爷让人将八福晋绑到了养心殿。”
“什么!去养心殿。”逸娴惊得直起身,拔腿朝着紫禁城狂奔。
才冲到养心殿门口,就见廉亲王胤禩匍匐在养心殿门口,不住的磕头求饶。
胤禩见四福晋前来,仿佛看见救命的稻草,急的冲到四福晋面前。
“四嫂,胤禩求您快救救芷晴,芷晴做出那大逆不道之事,都是为了您的后位。”
“八弟放心,我与芷晴同生共死。”
“有劳四嫂!”
逸娴郑重点肉,抬脚跨入养心殿内。
守在养心殿门口的苏培盛见福晋来了,忙屏退守在门口的大内侍卫,让福晋入内。
逸娴一只脚才踏入养心殿,就听见一阵清脆的板子声传出,她顿时心急如焚,加快脚下步伐,
“住手!”
逸娴冲进养心殿,将正在施行的慎刑司嬷嬷推开。
“皇后救臣妾。”芷晴后背都是血,满脸泪痕看向娴儿。
“放她走,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若万岁爷执意为难八福晋,我愿伏诛,自请..逐出紫禁城,自逐于天下。”逸娴曲膝跪在四爷面前。
“你!!”胤禛气得将手里的茶盏摔落在地。
她从来都不顾及他的颜面,即便他如今贵为坐拥天下的天子,可她依旧如此僭越的忤逆他的意思。
“何来皇后?郭络罗氏口无遮拦,目无尊卑,圈禁于八王府邸一年,闭门思过。”
“万岁爷这是何意!”芷晴急眼了,她方才竟听见万岁爷说没有皇后,那不就是不准备册立娴儿为皇后。
“万岁爷,都是奴才擅作主张,与皇后无关。请万岁爷别迁怒于皇后。”
“住口,来人,将郭络罗氏逐出紫禁城,非诏不得入内。”胤禛面色铁青怒喝道。
“万岁爷...”芷晴还要继续辩解,可娴儿却泪眼汪汪对她摇头,她紧咬牙关,不再多言。
等到养心殿内只剩下夫妻二人之时,逸娴朝着四爷福了福身,曲膝行礼。
“奴才告退!”
胤禛被福晋这一句奴才噎的说不出话来,为何让她服个软,竟如此困难,他忽然觉得当这个皇帝有些失败。
见四爷并未转身回应,逸娴起身径直离开了养心殿。
“万岁爷,福晋走远了..”苏培盛在门口小心提醒道。
“哼。随她。”胤禛寒着脸,赌气冷哼一声。
一整日,他都在养心殿内等着福晋来认错,可直到晚膳将近,却依旧没有等来哪怕只言片语。
“让敬事房准备绿头牌!”
苏培盛诧异挑眉,爷竟然主动挑嫔妃侍寝。他压下心底震惊,转身就让敬事房准备绿头牌。
放着后宫嫔妃绿头牌的托盘,很快放到万岁爷面前。
胤禛边批阅折子,边随意扫了一眼托盘内的嫔妃绿头牌。
没有看到熟悉的名字,他心中莫名烦躁,抬手将那些绿头牌打落在地。
“摆驾乾清宫!”
胤禛心中涌出无名火,他让敬事房准备绿头牌的消息,早就在后宫传开,晚膳之时,后宫那些女人更是送来许多讨好他的东西。
唯独她,却如此不识抬举。
苏培盛垂着脑袋直皱眉,跟着万岁爷来到乾清宫里。
此时乾清宫里安静的只剩下宫人在掌灯,并未看见福晋的身影。
苏培盛忙叫来掌事嬷嬷,这才知道福晋将东西都搬到了乾西四所里。
“万岁爷,福晋搬到了乾西四所。”
苏培盛瑟瑟发抖瞧着万岁爷铁青的脸,又小声嘟囔了一句:“今儿夜里雪下的可真大,乾西四所里没有地龙,也不知福晋会不会受凉,咳疾复发..”
苏培盛话还未说完,就瞧见万岁爷抬腿往乾西四所疾步而去。
乾西四所里,逸娴裹着厚棉被蜷缩在床上,从前住在乾西四所,寒冬之时,四爷总会抱着她入眠。
没成想一个人的寒夜,竟如此难熬。
“咳咳咳..”她手脚发凉,忍不住咳嗽起来。
“福晋您咳疾又犯了,千万别受凉,可要奴才多送些汤婆子来?”春嬷嬷在门口小声问候道。
“嬷嬷,你去寻法子,将我身上的蛊虫取出,不计代价。”
门外春嬷嬷不敢说话,因为此刻万岁爷正站在她面前,面色不善。
“福..福晋,您可别赌气,万岁爷若知道您还念着这事儿,定会恼怒。”
春嬷嬷壮着胆子提醒福晋。
“咳咳咳...他都迫不及待让敬事房准备绿头牌,只能看,不能吃那些女人,多难为他。”
“我如今这身份尴尬至极,若再看不明白他的心思...咳咳咳..那我也白活一场。”
“他想让我自己开口成全他,咳咳咳...”屋内传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逸娴捂着心口,正咳得眼冒金星,忽而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嬷嬷,我脚冷的难受,好像长冻疮了,帮我揉揉。”
逸娴感觉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声,没一会,被子被人掀开,她身后一暖,被人从身后环抱。
熟悉的兰麝气息扑面而来,让她的身子僵了僵。
“奴才没有绿头牌,亦没有接到敬事房让奴才背宫的消息,抱歉,奴才身子不适,不能侍寝。”
男人温热的大掌游走在她衣襟之下,逸娴赌气蜷缩成一团,不让他再靠近。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四爷似乎起身了,逸娴以为四爷要离开,忽而被子再次被人掀开。
她冰冷的双脚瞬间落入温暖的胸膛。
这男人竟一声不吭,将她的双脚抱在怀里,还伸手在搓揉她的双脚。
逸娴挣扎两下,实在无法挣脱,只能咬着唇不再吭声。
也不知四爷揉了多久,她的双脚开始发烫,沁出薄汗。
“可暖些?”
四爷微沙哑的声音传来,逸娴抬脚揣了一下他的胸膛,忽而听见四爷痛苦的闷哼声。
逸娴惊得起身,就见四爷跌坐在床下,正低头捂着心口。
方才她并未用太大的力气,可看见四爷揉心口,逸娴又心疼的起身跪坐在他面前,伸手替他揉心口。
他此刻只穿着里裤,光着膀子,左肋之下的情疤清晰可见。
“地上凉,到朕怀中来。”
四爷环住她的腰,强迫她坐在他怀中。
“万岁爷想让奴才伺候您,还是照顾您?”逸娴掰开四爷环住她腰的大掌。
胤禛默然,福晋的言外之意,就是让他在皇帝和夫君的身份中做出抉择。
如奴才对主子的伺候,还是如妻子对夫君相濡以沫的照顾,二者水火难容。
胤禛有一瞬间愕然,继而是羞愧,原来她早就看出他当上皇帝之后,心境的微妙变幻。
他亦如所有帝王那般,站在权力之巅,俯瞰苍生,想让世间万物,都臣服在他脚下。
“我要妻!”他不再用朕,而与她你我相称,如寻常人家的夫妻那般。
“放开,我不是你的妻!”
“立后诏书,爷在登基第一日,就已亲手写下。”
胤禛从怀中取出一方明黄布帛,放在福晋手里。
逸娴诧异展开那布帛,竟然是立后的圣旨,这男人即便恼了她,竟还将立后圣旨随身携带。
“皇后没有绿头牌,皇帝与皇后是夫妻,何须绿头牌?”
“你若喜欢绿头牌,爷让人刻一托盘的绿头牌,写满娴儿的名字可好?”
“苏培盛。去准备皇后的绿头牌。”
“娴儿,爷没有第一时间立后,是存着私心,爷不想与你分开。”
“如今景仁宫尚在修缮,爷巴不得皇后寝宫这辈子都修不好。”
“爷想与娴儿如在王府那般,同吃同住,可..紫禁城城内繁文缛节过多,爷不能任性。”
站在一旁的苏培盛将万岁爷的要求记在心里。
打那以后,皇后所居的景仁宫施工进度甚至不如龟速,且时常返工,断断续续修缮了七八年,直到新帝登基,都还未修缮完毕。
逸娴愣愣看向四爷,没成想他竟存着如此温暖的小心思。
“娴儿。”
四爷忽然俯身将唇贴在她耳畔低语。
“紫禁城里小鬼难缠,爷亦有口是心非之时,相信胤禛。可好?”
逸娴愕然,原来四爷在紫禁城里说的那些责备怪罪的话,都是说给旁人听的。
“娴儿,若有朝一日,爷犯下杀子的错,你可否原谅胤禛?”
“爷!”逸娴满眼惊恐看向四爷,见他眸中亦是痛苦之色,逸娴将脸颊贴近四爷的胸膛。
“爷是不是都知道了...”
“是。”
“若非是你所出,他在对你下杀手那日,就已身首异处。”
“可那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他,才让他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我有罪。”
逸娴听着四爷纷乱的心曲,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已然处在暴怒的边缘。
“可否让我亲自教导那孩子?”
“不必,那孩子身后是汗阿玛留下的势力,爷来应付即可。”
“爷是不是心中早有储君人选?”
“尚未,但储君人选只能从你的儿子中甄选,新君必须孝敬他们的额娘,否则爷不介意驾崩之时,让他殉葬。”
胤禛从未如此进退维谷,那孩子的所作所为他全都了如指掌,他一忍再忍,好几回动过杀念。
若非弘历是他与娴儿的亲骨肉,他怕娴儿伤心,那孩子早就死了。
“爷,储君需具治国之才,不必理会我,反正我不当太后。我不独活!”
胤禛俯身在娴儿眉间落下一吻,他不想让娴儿在他驾崩后,为他殉情。
他才登基,就开始筹谋身后事。
她的归宿,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想让弘历呆在我身边,让我亲自照料,弥补从前的遗憾。”
逸娴知道,四爷已然对弘历起了杀心,她只能想法子,将弘历放在她眼皮子底下护着。
“咳咳咳..爷就答应我吧。”逸娴装作咳嗽,眼泪汪汪的看向四爷。
“别哭了,只不过那孩子可能会让你失望。”胤禛心疼的伸手擦拭娴儿眼角的泪光。
“可那是我十月怀胎掉下的肉,即便他再犯浑,也是我们的孩子。”
“爷不想沦为隋文帝杨坚,娴儿亦不能心慈手软,沦为被昏君隋炀帝利用的独孤皇后。”胤禛再次提醒性子良善的福晋。
逸娴颤了颤眼睫,没有接话,四爷显然已对弘历判了死刑。
独孤皇后与隋文帝鹣鲽情深,誓无异生之子,可还是被亲儿子隋炀帝杨广利用,害死了亲子太子杨勇。
四爷已经将弘历看作杨广了!
“先帝爷子嗣众多,可爷却子嗣不多,都怪我不好,若爷的子嗣能多些,亦不用在我所出的歪瓜裂枣里选储君。”
“胡说什么?爷有五个嫡子,汗阿玛都不如爷。”
“不,可能是六个嫡子。爷登基后的第一子,在这。”胤禛缱绻伸出手,抚着福晋的肚子。
“啊?”逸娴一脸茫然看向四爷。
“粗心的额娘,你葵水已迟了四五日,前几日与你欢好之时,你与从前有些不同,那大了些...”
胤禛耳尖泛红,那夜,才要了她两回,他就察觉出她身子有异常。
本想唤太医来瞧,却闹出火烧红螺寺的意外。
“传太医。”
胤禛心中早有笃定,娴儿身子敏感,他本就正值壮年,又回回都被她撩拨的宣泄于内,怀孕只是迟早之事。
“恭喜万岁爷,恭喜皇后娘娘,娘娘已有一月有余的喜脉,是个小阿哥。”
奴才们匍匐在地上,一个个满眼喜色。
“爷怎么知道是小阿哥的!”逸娴喜极而泣,伸手勾着四爷的脖子。
“娘娘,这道题奴才会,当年先帝选您当嫡福晋,钦天监曾提过一句,算命的说您一肚子儿子。”苏培盛喜笑颜开的说道。
“万岁爷在您大婚之时,还赐下六斤六两重的金猪链子呢,那小猪仔都有十几只。”春嬷嬷笑眼盈盈的附和道。
“够了,小六将是爷的幺儿。”
胤禛虽欢喜再次当阿玛,可心中仍是懊悔,被福晋撺掇着宣泄在内,让她怀上孩子,再次承受产子之痛。
第74章 第74章
◎为奸◎
他知道她十月怀胎, 为他诞育子嗣,有多艰辛,他不忍。
众人欢喜之余, 副总管太监柴玉行色匆匆赶到四爷面前。
“万岁爷, 永和宫传来消息, 太后娘娘再次拒绝搬到寿康宫,还杖毙了唤她太后的奴才。方才还嚷嚷着要给先帝爷殉葬, 撞了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