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娴将手里的封后圣旨举过头顶,曲膝匍匐跪在佟佳淑媛面前。
“臣妾恭贺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逸娴心中忐忑,四爷定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她得尽快离开这。
她拜别佟佳淑媛之后,就急匆匆踏出佟佳府,才踏上马车,行出几步,忽而马车帘子被人掀开。
熟悉而陌生的明黄身影,赫然出现在眼前。
“为何假传圣旨!”胤禛面色铁青盯着福晋的脸。
“我不在乎皇后之位,我想当宠妃。”逸娴扑进四爷怀里,抱着他的腰,娇嗔道。
“不可能!那道圣旨,爷自会想办法解决。”
“假传圣旨是死罪,爷莫不是想让我被万夫所指?”
胤禛气得心尖抽疼,若换成任何旁人,他此刻已然以假传圣旨的罪名,将那人五马分尸,可传旨之人是他的福晋。
“国玺可找到了?”逸娴装作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
“尚未。”
胤禛蹙眉叹气,他心中隐隐猜出国玺在何处,可那是他和福晋的亲骨肉,他不想做出让娴儿伤心的事情。
“我们再去找找,我最近手气不错,说不定能找到。”
“好。”胤禛将福晋抱在怀里拥吻。
二人驱车来到乾清宫里,逸娴就开始让人翻箱倒柜,直到晚膳之时,梁九功忽然唤了一句找到了。
原来那玉玺竟然藏在龙椅的暗格内,逸娴笑逐颜开,将玉玺捧到四爷面前。
她脚下步伐飞快,忽而花盆底一歪,手里的玉玺径直飞出。
“娴儿!”
眼见福晋的脑袋,要磕在青金石地面上,胤禛不假思索冲到福晋面前。
只听砰的一声脆响,那传国玉玺砸在地面上。
“哎呦!爷你管我做什么,玉玺,玉玺碎了!”逸娴急的冲过去,将玉玺捧在手心,满眼惊恐看见玉玺的一角被磕破。
“无妨。”胤禛将缺角的玉玺随手丢在案上,俯身半跪于地,伸手揉着福晋的膝盖。
他都瞧见了,方才她膝盖重重跪在地面上,此刻已然淤青一片。
“万岁爷,内务府送来册封名单,您可要瞧瞧?”
“不必。”
“内务府派人来问,福晋..福晋的封号..”苏培盛捧着托盘,战战兢兢的看向万岁爷。
“不封!”胤禛沉声道。
“可是万岁爷..”苏培盛还想劝阻,可见万岁爷眸中杀意愈甚,吓得垂下脑袋,不敢再说话。
“让我瞧瞧。”
逸娴拿起托盘里的名册,翻开名册瞧了瞧,武格格被册封为宁妃,刘格格被册封为谦妃。
张格格被册封为安妃,钮祜禄氏是满洲勋贵,只被四爷册封为熹妃。
“四妃倒是四角齐全,哼,为何钮祜禄氏的封号是熹妃?爷瞧瞧,这熹拆开就是喜和四点水,莫不是在暗示四爷喜欢钮祜禄氏?”
“胡说什么?爷亦是第一次瞧见内务府拟来的封号。你若不喜欢,爷让内务府换掉即可。”
“福晋,奴才听说钮祜禄氏的族兄在内务府里当差,定是她寻了关系,自个给自个讨封。”
苏培盛听见福晋酸溜溜的语气,匆忙打圆场。
逸娴取来朱笔,将钮祜禄氏的熹妃,改为了僖妃。
“僖妃可好。”逸娴转头看向四爷。
“可。”胤禛将册封折子丢回托盘,将福晋打横抱到一旁的软塌上。
才解开她的衣衫盘扣,门外就有太监通传廉亲王胤禩与皇族宗亲求见。
“万岁爷先去忙正事。”逸娴起身,替四爷系好衣衫盘扣。
“等朕,今夜朕与你一道用膳。”胤禛压下心底欲念,在福晋腰间轻揉道。
胤禛行出几步,忽而将目光落在梁九功这老奴才身上,他朝着苏培盛使出眼色。
苏培盛已然从万岁爷的眼中看出杀意,诧异的点点头。
梁九功这老奴才,显然早就知道玉玺在何处,只不过故意不告诉万岁爷,的确该死。
逸娴目送四爷离开,就来到她所居的景仁宫。
景仁宫里仍是一片狼藉,大批匠人正在夜以继日的赶工。许多奢靡的廊柱浮雕,已然显出轮廓。
“怎可用九凤?”逸娴诧异的看向廊柱上的九凤,那是皇后的专属之物。
“回娘娘,奴才等只是按照内务府的图纸施工,奴才亦不知。”
“哦。”
“嬷嬷,我所居的寝宫是不是换了?”
“奴才并未听说。”
春嬷嬷心口还堵着一口恶气,她们福晋是嫡福晋,理应是皇后,如今这不妻不妾,不后不妃的,算是个什么事儿。
“福晋,咱还是回王府住吧,好歹是自个的家。”春嬷嬷忍不住开口埋怨道。
“我怎么能将万岁爷独自丢在紫禁城里。嬷嬷,别担心我。万岁爷定会安排好我的去处。”
逸娴知道春嬷嬷在为她鸣不平,忙出口安慰春嬷嬷。
二人又在景仁宫偏殿小憩片刻,就有敬事房的太监前来,让她准备侍寝。
“去乾清宫。”逸娴抬腿就要去找四爷,忽然被敬事房的管事太监拦住去路。
“主子,除去皇后娘娘可以走宫侍寝,旁的嫔妃只能背宫。”
“何为背宫?何为走宫?”逸娴好奇看向春嬷嬷。
“福晋,走宫就是堂堂正正的走去乾清宫侍寝,或者万岁爷来您的寝宫。”
“至于背宫,就是您需沐浴更衣,不着寸缕,不缀珠玉,由敬事房的太监用毯子裹着,背到乾清宫里侍寝。”
见福晋面色不悦,春嬷嬷的语气顿了顿,又道:“侍寝之时,亦有规矩,您..需从万岁爷脚下的锦被钻入,爬到万岁爷身边伺候。”
“你让万岁爷换人伺候!”
逸娴想到这些太监要检查她的身子,还要不着寸缕裹在毯子里,被他们抬到四爷面前,还得以那种屈辱的形式伺候四爷,她心里就针扎似的疼。
“主子您饶命,这是万岁爷的旨意,奴才们也做不得主啊。”
敬事房的管事太监见惯风浪,通常这些主子娘娘耍脾气之时,搬出万岁爷准没错。
“你说是万岁爷要求我背宫?”逸娴满眼震惊看向那掌事太监。
“回主子,奴才听得真真儿的。”那掌事太监言之凿凿。
“好!”逸娴赌气点头,由着那些太监和宫女伺候她沐浴更衣。
当她被人裹成粽子,由敬事房的太监们抬到乾清宫之时,胤禛正坐在桌边等她用膳。
眼睁睁看着他的娴儿露出一截香肩,垂着眼帘被四个太监抬入殿内,胤禛顿时暴怒不已。
“狗奴才,谁准你们让福晋背宫!来人,将敬事房总管拖出去砍了。还有这几个狗奴才,剁碎喂狗!”
胤禛惊慌失措走到龙榻前,颤着手解开锦被。
“娴儿,爷忘了这是在紫禁城。对不起。”胤禛满眼愧疚,俯身将不着寸缕的娴儿拥入怀中。
“哼。”逸娴伸手抱住四爷的肩,张嘴在四爷胳膊上啮咬一口。
“娴儿别生气。”胤禛懊悔不已,恨不得立即让敬事房将他裹起来,送到福晋床前,让她泄愤。
“今后你若想要我,自个走到我的寝宫来,我不走宫,更不背宫。”逸娴伸手推了推四爷作乱的大掌。
“遵命。”许久未沾她身,胤禛有些着急的除去龙袍,与娴儿彻底融到一起。
“娴儿,爷很想你。”
“轻些..”
这几个月四爷都在伴驾,康熙爷驾崩后,四爷又忙着登基和朝堂上的事情,二人已许久没见面。
唯一的一回同房,还是一个月前,许是素了许久,四爷今夜的动作都带着急迫。
苏培盛与刚才赶来的敬事房太监,一块守在乾清宫门口。
“苏公公,一会杂家该问留精还是不留?”
那敬事房的太监半个时辰前才亲眼目睹自己的顶头上司被五马分尸,此刻吓得腿肚子都在发抖。
他乖巧的将一张银票塞到苏公公手里。
“哎呦,你倒是个机灵的,那就听我一句劝,里头的主子若不是皇后,就是比皇后还尊贵的人,别问留不留精这种蠢问题,你该盼着她何时能再次诞育龙种。”
“是是是,多谢苏公公提点,奴才记下了。”
“那..那按照老祖宗规矩,杂家该提醒时辰还是..”
苏培盛缩了缩脖子,又道:“提吧,反正提了也没用,只能挨骂,不信你瞧。”
苏培盛扯着嗓子吼了一嗓子:“万岁爷,是时候了。”
“滚。”殿内传出万岁爷嘶哑的低吼。
苏培盛缩着脖子不敢再说话。
“你瞧见没,快记下彤史,咱还盼着里头的主子诞下万岁爷登基后的第一子呢。”
苏培盛想到胖乎乎的小娃娃,忍不住眉飞色舞。
……
月落乌啼,红螺寺后山,八福晋芷晴一声黑衣,脸上蒙着黑布,她身后是数以百计的死士。
“儿郎们,今儿谁若能杀了佟佳氏,本福晋定有重赏。”
“奴才等定赴汤蹈火。”
“走,去会会未来的皇后!”芷晴的语气满是不屑与讥讽。
一行人若鬼魅般,潜入红螺寺禅房内,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红螺寺禅房就燃起熊熊火光。
隐隐有凄厉的哭嚎声传来,芷晴站在一块巨石上,叉腰看着渐渐被烧为废墟的禅房,长舒一口气。
....
乾清宫内,逸娴正与四爷在浴池内缠绵悱恻,忽而门外传来苏培盛焦急的敲门声。
“万岁爷,佟佳皇后出事儿了...”
第73章 第73章
◎第一子◎
四爷停下动作, 忽然面色古怪盯着她,逸娴被四爷那种审视的严厉目光,盯得心中发憷。
“爷瞧我作甚?”逸娴推开四爷, 从浴池中起身披衣。
“进来说话!”她拢衣后, 朝着门外的苏培盛喊了一声。
苏培盛垂着脑袋入内。
“万岁爷, 佟佳皇后在红螺寺祈福,红螺寺禅房忽然走水, 皇后娘娘……没能逃出来。”
“是你。”
四爷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他目光幽怨盯着她。
“万岁爷这是何意?莫非觉得是我..”
逸娴正要替自己辩驳,脑海中想起前几日, 芷晴信誓旦旦来找她, 问她想不想当皇后, 还承诺说佟佳氏当不上皇后。
她心中慌乱不已,顿时垂下脑袋。
见福晋一副心虚的样子, 胤禛有些失望的起身披衣。
“爷,你要去哪儿。”眼见四爷怒气冲冲,抬腿离开, 逸娴咬唇伸手抓住四爷的胳膊。
“你既念着皇后的位置, 为何又要传那道圣旨让她空欢喜?你为何如此歹毒,竟活活将她烧死, 甚至不给她个痛快!”
“我..”逸娴哑口无言,她不能说出弘历, 更不能说出芷晴,这二人谁都无法承受四爷的天子一怒。
“对不起..”逸娴哽咽说道。
“你可知,在你来之前, 她已然呈上拒绝为后的奏折, 并将汗阿玛给的立后圣旨退回来, 她还说..不想让朕为难,她要自请去红螺寺带发修行!”
“为何你连如此善良的女子都不放过!”
胤禛语气悲戚,看向眼前这个让他觉得陌生的女人。他知道她心肠歹毒,他亦包容她所有的不足。
可如今,她竟然歹毒到活活烧死他视若为妹妹的女子。
逸娴恍然大悟,难怪佟佳淑媛说四爷定会对她死心塌地。
原来她早就准备用以退为进的方式,折服四爷的心。
逸娴自嘲苦笑,可叹她这个嫡福晋为了江山社稷,不妻不妾,为人耻笑。
“去看看你做的孽!”
“遵旨!”逸娴见四爷丢下她一人,焦急冲出去,于是赌气的在他身后。
二人纵马疾驰来到红螺寺,被大火焚毁的禅房已轰然倒塌,有大内侍卫正在收拾化为灰烬的禅房。
四爷飞身铺到一副盖着白布的尸首面前,满是悲恸的低声啜泣。
“那拉氏!为何死的不是你!”
逸娴转身,就见七公主满脸怒容,扬手就要打在她脸上。
眼前赫然出现一道明黄身影,只听啪一声脆响,七公主愤怒的耳光,竟落在四爷脸上。
“四哥,淑媛姐姐死的蹊跷,定与那拉氏有关,她是杀人凶手,她杀了你的皇后,呜呜呜,我要让她给淑媛姐姐陪葬!”
“七妹,你皇嫂这几日与朕形影不离,不是她。”
逸娴被四爷护在身后,听四爷说着违心的谎言,替她辩解,她有些无地自容。
“皇兄,我会亲自调查清真相,到时候我定要让凶手一命抵一命。”
七公主知道皇兄定会包庇那拉氏,气得直掉泪,让人抬了淑媛姐姐的遗骸赌气离开。
见四爷依旧面色森寒,逸娴有些失落的走到焦黑的残垣断壁中。
“爱新觉罗胤禛,我如今并非你的嫔妃,我这条命,我还能自己做主。”
“我不稀罕当你的皇后了,你即心疼她,那我就将这条命还给她。”
逸娴拔下簪子,径直抵在左肋下的伤痕,多年前,四爷将蛊虫放入她体内,如今到了该取出的时候了。
在她抵命之前,她需将那蛊虫取出,免得连累四爷一块丧命。
“乌拉那拉逸娴!你就是仗着朕喜欢你。”见福晋用簪子戳向左肋,胤禛又气又急。
他冲到福晋面前,一把夺过她手里染血的发簪,狠狠摔在地上。
“倘若有一日,朕不再喜欢…”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胤禛戛然而止,想到不再喜欢她,他顿时如鲠在喉,心如刀割。
喜欢她,宠她,已然成为习惯,刻骨铭心,又如何能戒掉这种习惯?
“倘若不喜欢会如何?”逸娴泪眼婆娑看向四爷,他才登基没几日,就开始琢磨着不喜欢她。
“我就是如此恶毒,我也不想改!你若不喜欢我,随便你怎么处置我!”逸娴掩面而泣。
“她对你存着男女之情,万岁爷难道真没看出来?她让我匍匐在她脚下唤她皇后千岁之时,可瞧不出她不想当皇后的样子。”
“她还用花盆底踩着我的手背,说我是人尽可夫的女子。”
逸娴将左手背上的狗皮膏药撕扯下来,露出手背上五瓣莲花的花盆底鞋印子。
“你若不信我就算了,你不护着我,我难道护着自己还有错了?”
“我手都快被她踩断了。”逸娴将受伤的手背凑到四爷面前表现让他瞧清楚。
“为何忍着不说?”胤禛将福晋受伤的手凑到唇边啄吻。
“你若不喜欢我,我连呼吸都是错的!”逸娴忍不住哭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