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朕旨意, 将十四贝子胤禵召回京中,替先帝守陵。”
“苏培盛, 你去与德妃娘娘好生说。”
逸娴晓意提醒苏培盛, 以四爷的脾气, 若德妃依旧不肯屈服,恐怕四爷真会用十四爷的性命要挟。
可德妃若因为十四爷而对四爷妥协, 四爷心里会更不舒坦。
四爷被德妃冷落多年,如今更是贵为天子,德妃若依旧拎不清, 谁都帮不了她和十四爷。
四爷最难哄, 也最好哄。
只要德妃能将给十四爷的母爱,分一些给四爷, 母子二人,绝不会如现在这般剑拔弩张。
胤禛安抚好福晋之后, 就独自回到养心殿处理政务。
“苏培盛,让内务府早日将凤袍赶制出来,不得拖延。”
苏培盛欸了一声, 将参茶端到万岁爷面前。
“取药来。”面对如山般的奏折, 胤禛满眼疲惫的揉着眉心。
“万岁爷, 太医这几日给您请平安脉,已然说您脉象虚浮,您若再吃丹药,奴才就..就去告诉皇后娘娘!”
苏培盛跪在地上哭天抹泪,自从万岁爷登基之后,他每日都提心吊胆。
万岁爷竟然悄悄的召集了龙虎山的道士,在圆明园中开始炼丹。
“狗奴才,若敢多嘴,朕定不饶,拿来!”
苏培盛被四爷踹了一脚,他颤颤巍巍的从袖中取出一个细瓷瓶,倒出一颗红色丹药,极是不情愿的呈到万岁爷面前。
三更天之时,苏培盛正有些困意,忽而从殿内传出一声闷响,苏培盛顿时惊醒。
他心情忐忑转身入了内殿,顿时惊得大呼一声:“万岁爷!来人,传太医!!”
....
乾清宫内,太医院判正跪在未来的皇后娘娘面前,满头冷汗。
“奴才..奴才亦不知,许是万岁爷日理万机,身子骨虚弱...”
“来人,将周院判拉下去砍了。”逸娴将手里的茶盏重重砸在桌案上,满脸怒容。
四爷这段时间精神状态很是憔悴萎靡,这状态极为熟悉,逸娴猜测,四爷定瞒着她,又在偷偷碰丹药了。
“每个月四千斤炭火,五百斤朱砂?如今圆明园里没有主子呆着,你们太医院让内务府送这些去做什么?”
逸娴将查到的账目甩到周院判脸上。
“这..那个...”
眼见周院判支支吾吾的样子,逸娴顿时心乱如麻,她必须亲自去寻四爷问清楚。
她一只脚还未踏出乾清宫,忽而苏培盛面如死灰冲到乾清宫内。
“娘娘,大事不妙,万岁爷..万岁爷中了丹毒,忽然昏迷不醒。”
“混账!”
逸娴气得扬手甩了苏培盛一巴掌,她千叮咛万嘱咐,让苏培盛盯着四爷,决不能让四爷再碰丹药,可这狗奴才却阳奉阴违。
“娘娘,廉亲王和怡亲王求见。”
“快请他们进来,立即让大阿哥前往九门提督坐镇,巡防营的人马由大阿哥调配,若有不从者,斩立决。”
“立即命二阿哥前往坐镇骁骑营,让三阿哥立即前往西山大营坐镇,没有我与万岁爷的命令,不得擅离。”
九门提督和骁骑营,以及西山大营,是距离京城最近的兵力,为防不测,逸娴只能未雨绸缪。
说话间,八爷胤禩和十三爷胤祥兄弟二人,亦是面色凝重来到乾清宫内。
“四嫂,臣弟有些要紧的话,要单独与您说。”
胤禩环顾四周的奴才们,欲言又止。
“你们都下去。”
等到乾清宫内只剩下三人后,胤禩和胤祥兄弟二人忽然曲膝跪在逸娴面前。
“四嫂,臣弟方才悄悄带了府医入内,与太医会诊,四哥的病况很是诡异,府医悄悄来报,说与太医院的诊断结果不一致。”
“四哥似乎中毒了。但并未中丹毒,而是另外一种不知名的毒。”十三爷胤祥语气煞是焦急。
“太医院定有古怪。可幕后之人是谁?”逸娴一时理不出头绪。
“先去看看万岁爷再说。”
逸娴领着胤禩和胤祥兄弟,心急如焚来到养心殿,远远地,竟见养心殿被禁卫军和大内侍卫们围的水泄不通。
逸娴顿住脚步,示意八爷和十三爷跟着她。
三人来到一处回廊,逸娴让春嬷嬷和苏培盛守在外头。
胤禩和胤祥见四嫂忽然面色凝重,心中暗道不妙。
“八弟,十三弟,你们速速离开紫禁城,朝堂上更需要你们。”
逸娴从脖子上取下一枚墨玉佩,交到十三爷手里。
“四嫂,您这是?”胤祥有些费解,待看清楚手里的玉佩纹路之后,忍不住低呼一声。
“天子龙佩!”胤禩满眼震惊盯着那龙佩。
天子龙佩等同天子亲临,没成想四哥竟然将如此重要的信物,交给四嫂保管。
“朝堂上需要你们来守护。你们兄弟二人暂为左右监国摄政王。”
“苏培盛,带二位王爷下去,换上太监服,立即出宫。若万岁爷没有出现在金銮殿,不论谁让你们入紫禁城,都不得擅入。”
逸娴又与八爷和十三爷交代了军中的事情,就让苏培盛将他们秘密送出紫禁城。
“嬷嬷,将大阿哥和二阿哥的家眷,以及五阿哥立即送到西山大营。”
“福晋,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春嬷嬷从未见福晋的表情如此严肃,隐隐还透出一丝绝望之色。
“快去!你和翠翘一块跟去照顾五阿哥!密令我兄长在西北军中坐镇,家眷立即动身去与我兄长汇合。”
逸娴又交代了一些重要的事情,目送春嬷嬷和翠翘离开之后,这才孑然一人,来到养心殿。
守在门口的侍卫们并未阻拦她,逸娴独自一人踏入殿内。
当看到弘历和德妃站在四爷床前之时,她眼底满是失望。
“臣妾恭请太后圣安。”
逸娴恭恭敬敬给德妃行礼。
“贱人,如今你连个庶妃都不如,怎敢在哀家面前称臣?狗奴才。”
德妃一想到自己的小十四在给先帝守陵,受尽苦难,就气得直咬牙。
“国玺在何处!”
“奴才不知。”
“本宫再问一次,国玺在哪?”
德妃将手上的护甲,楔到胤禛苍白的脸颊,嘴角浮出一丝浅笑。
“弘历,你真的不出手救救你汗阿玛?”
逸娴心中失望至极,即便如此,她仍是想给弘历机会。
“儿子是晚辈,一切都听皇玛嬷的。”
“好,你真是额娘的好儿子。”逸娴失望闭眼,难怪四爷如此谨慎之人,会莫名其妙中毒。
原来是德妃与她的亲儿子,联手对付四爷。
“那拉氏,哀家不想与你废话。交出国玺。”
“可以,但这国玺我只能交给弘历,毕竟弘历才是先帝钦点的储君人选。”
不待德妃点头,逸娴就走到博古架上,从暗格里取出国玺,交到弘历的手里。
“孩子,即便这玉玺落在你手里,你也未必能拿稳。”逸娴脸上浮出一丝冷笑。
弘历即便是康熙爷亲自教导出来的储君人选,但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与德妃狼狈为奸,无异于与虎谋皮。
“你们想做什么随意,我只求能守在万岁爷身边,若万岁爷有任何差池,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吧,包括十四弟!”
“贱妇,你在威胁谁!”德妃气得面目狰狞,抬手就甩了那拉氏一耳光。
“那就拭目以待吧。”逸娴口中溢出猩甜,讥诮的看向德妃与弘历。
“弘历,哀家觉得这贱人定在朝堂上动了手脚,你快些将你十四叔从皇陵召回,共商大计。”
德妃已然迫不及待的想利用弘历,将十四爷召回紫禁城。
逸娴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她缓缓走到桌前,端起放在桌案上的汤药,那汤药早就凉透,四爷的衣襟也洒满了漆黑的药汁。
逸娴心疼的用帕子擦拭四爷沾满汤药的脸颊。
“弘历,快将玉玺给哀家。哀家替你保管,别丢了。乖。”
“孙儿自己保管即可。孙儿还要带玉玺前往军机处,孙儿先行告退。”
逸娴坐在四爷床前,冷眼瞧着德妃满眼焦急追着弘历,二人前后脚离开了养心殿。
此时养心殿内,只剩下逸娴一人在照料四爷,甚至没个太医看护。
“主子,奴才担心四阿哥会吃亏。”苏培盛站在门口,小声提醒道。
“随他吧,进来与我一道给万岁爷擦身更衣。”
四爷若知道他昏迷之时,身上脏兮兮的,定会不高兴,她现在只想陪在他身边,好好照顾他。
替四爷换上一身干净衣衫之后,逸娴将太医端来的药,统统倒进了花盆里。
太医院定是康熙爷留给弘历的暗中势力,谁知道太医给四爷喝的到底是什么。
所有四爷入口之物,她只能亲自试毒,再用嘴喂四爷,如今四爷只能靠着参汤吊着一口气。
傍晚时分,德妃怒气冲冲的来到养心殿。
逸娴正在给四爷擦脸,见德妃来者不善,逸娴将手里的帕子递给苏培盛。
“贱人,定是你干的好事,你快让弘晖那几个阿哥立即入宫侍疾,还有那龙佩,胤禛还在病中,何时让胤禩和胤祥那两个混球当摄政王!定是你干的好事!”
“太后高看我了,我成日里就在后宫中拈酸吃醋,哪儿有那么大的能耐牝鸡司晨,能搅动前朝的事情。”
“你!”
德妃被那拉氏暗讽牝鸡司晨,顿时无话可说,可直觉告诉她,朝堂上那些糟心事,定与那拉氏这贱人脱不开干系。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哀家是太后,即便不能插手前朝之事,在后宫收拾你这个贱人,也是绰绰有余。”
“如今你连个庶妃都不如,你的生死,全凭哀家一句话。”
“来人,将那拉氏这贱妇贬为辛者库贱奴,拖出去。”
逸娴身上的衣衫被两个老嬷嬷剥掉,那二人架着她来到辛者库中。
从未想到,她竟然有从嫡福晋沦为贱奴的一日。
若她记得没错,德妃从前帮着管理后宫,慎刑司是德妃最忠诚的走狗。
她才换上一身陈旧的宫女服,就有两个陌生的太监,面色不善来请她前往寿康宫。
原以为是德妃想要羞辱她,没成想竟然是七公主。
七公主的额驸英年早逝,这些年来,她都在紫禁城里陪着德妃。
眼见七公主手里捧着佟佳淑媛的灵牌,逸娴心中暗暗叫苦。
“别伤了我腹中的龙嗣,其余任凭公主处置。”逸娴护着肚子,语气中带着祈求。
“贱妇,若非你心肠歹毒,如今这嫡子定在淑媛姐姐腹中。”
七公主招招手,就有两个老嬷嬷阴恻恻的朝她走来。
二人手里还捻着一寸多长的银针。
“辛者库贱妇又岂能污染皇家血脉。”七公主抱紧怀里的灵牌,目光怨毒看向那拉氏。
“放开我!”逸娴被两个大力太监按在地上动惮不得。
一寸多长的银针,缓缓楔入她的指缝中,钻心的剧痛让她疼得惊呼不已。
“你们使把劲,没吃饭吗?这贱妇如今只是辛者库贱奴,没资格蓄甲,拔掉。”
德妃站在寿康宫外头,听着里头的惨叫声,直到听见小七命人将那拉氏腹中的孩子打落,这才不急不缓,姗姗入内。
刺鼻的血腥味冲的她头疼,德妃嫌恶的用帕子捂着嘴角。
“小七,好歹是你皇兄的孩子,且留下吧。”
德妃心中盘算,若将来她的小十四无法登基,那么当个有实权的摄政王也好。
到时候只要扶持那拉氏腹中的孽种当傀儡,将他教导成废物,小十四定还有机会登上皇位。
“弘历在何处!”
见德妃独自回来,与她形影不离的弘历,竟没有出现,逸娴心中忐忑。
“那孩子偶感风寒,在乾西四所歇着。”
见德妃的眼神有些飘忽,逸娴心中骇然。
“奴才毕竟是弘历的额娘,奴才想去照料弘历。”
“滚下去吧。”
如今整座紫禁城都在她的掌控中,德妃压根就不怕那拉氏能翻出什么浪花。
逸娴踉踉跄跄的起身,往乾西四所跑去。
此时乾西四所外头,亦有许多大内侍卫把守。
逸娴一颗心瞬间揪紧,疾步踏入乾西四所里。
前院传出一阵咳嗽声,逸娴急的推门而入,就见弘历的奴才李玉正在抹泪。
“福晋,您快瞧瞧四阿哥吧。”李玉染着哭腔,泪眼汪汪看向福晋。
“四阿哥如何了?”
李玉战战兢兢盯着福晋满手的血,颤着声回话:“晌午回来就忽然病了,奴才也不知,太医只说四阿哥染了风寒。”
李玉警惕的看向四周,又压低嗓音:“奴才瞧着四阿哥病得蹊跷,不敢将太医拿来的药,喂给四阿哥。”
逸娴点点头:“你做的好,四阿哥入口之物,务必要再三查验。太医院的药,一并不得入口。”
逸娴绕到屏风后,就见弘历那孩子苍白的脸颊。
她气的发抖,弘历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德妃竟也不放过,她心疼地取过铜盆里的湿巾,擦拭弘历脸颊上的冷汗。
她的手才触及到弘历的脸颊,忽而手腕被人扼紧。
“你想作甚?”弘历双眼无神,警惕盯着眼前狼狈的那拉氏。
“松开。”逸娴疼得只抽气。
鼻尖上一暖,一股血腥气息弥漫开来,弘历抬眸竟见那个女人的小指头在滴血。
她的指甲盖竟被人生生拔掉。
“从前我生病之时你在哪?如今我已不需要你的照料。”
弘历夺过那个女人手里的帕子,随意按在发烫的额头上。
“额娘都在,康熙四十一年四月,你才离开额娘第一个月,就因为长牙发高烧,那日,额娘守在床头婆婆庙前,给我们小弘历求了一晚上的神,你皇玛法不准额娘去瞧你。”
想到从前在康熙爷那受到的委屈,逸娴就忍不住掉泪。
“康熙四十一年五月,那年京中风寒盛行,额娘的小弘历咳嗽了好几日,额娘连续数日蒸了盐炖橙子,送到你身边,不知你身边的嬷嬷可喂你吃下。”
………
“康熙四十一年除夕,额娘做了饺子...”
“康熙四十二年元宵佳节,额娘亲自给小弘历扎了小兔子花灯...”
“够了!我只不过是你和阿玛送给皇玛法的礼物,不必在此惺惺作态。”
弘历眸色眸色愈冷,想起每一个没有额娘和阿玛陪伴的悲凉岁月,即便他再努力讨好皇玛法又如何,他依旧活的像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