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药又睡个午觉,下午再吃个小青菜炒肉配白饭。
徐秀越感觉自己胃口好了不少,吃的比以前多了,脸上的肉也长出来一点。
徐秀越对着脸盆中的清水左右转动脑袋看,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脸上的褶子撑开了些。
徐秀越美滋滋地摸摸脸,想着等卖肉卷饼挣了钱,她就可以做面脂擦脸了,好歹在山上呆了二十几年,做个古代版润肤霜她还是会的。
咸鱼生活中,何家井然有序,只有何大郎一日比一日面色愁苦。
他已经连喝了三天白粥,只因为镇上的孩子每次都有人拿不到他编的蚂蚱。
也是他自己的错,每次都心软说,明日会再来,说好了就编十个,可耐不住来的孩子多,他也看到有拿了好几个的孩子,可热情难却,他就……
眼看着板车就要做好了,家里就要忙活起来,他帮不上忙不说,还要白搭功夫去镇上。
何大郎反复琢磨着,又愧疚这几天没在家做活,三天过去,别的郎都长壮了不少,只有何大郎,内耗严重瘦了一大圈。
当然也可能是白粥没吃饱。
徐秀越正在欣赏自己的美色,就见何大郎期期艾艾地走过来,又犹豫一会才道:
“娘,明个板车就打好了,我跟您去葛家村搬东西,就不去镇上了吧。”
徐秀越嘴角翘起:“好啊,你跟镇上的小朋友说好了?”
何大郎抿唇,眼珠也是左右乱瞟:“说好了,说好就编十个,这次肯定按时回来,下午跟您去做活。”
“我咋记得,之前几天你也是这么说的?”
话一出口,何大郎一米八几的大汉子脸颊就红了,嗫嚅半天才小声吐出一句:“他们不让我走……”
徐秀越收敛了神色摇摇头:“不是他们不让你走,是你不会拒绝他们。”
何大郎也有些郁闷:“可我一说不来了,他们就不高兴,还有哭了的。”
徐秀越一看到这种讨好型人格就忍不住翻个白眼:“不高兴怎么了?你又不是金块银子,还巴望着所有人都喜欢?”
“可、可……”
可了半天,何大郎也没有可下去。
徐秀越问他:“你一日日的去,每次说不再来的时候,他们可是没回都比上次更生气?”
何大郎瞪圆了眼睛,震惊道:“娘咋知道?”
“升米恩仇的简单道理,娘给你讲个故事,就说在离我们这很远的一个镇上,有个有钱的老爷,他不止有钱,还很善良。
每逢初一十五,或是丰收年节,就会施粥给附近的穷苦百姓。
尤其到了灾荒年间,更是日日施粥不停。
他家的粥,比咱家自己煮的粥还要浓稠。
你说,他是好人吗?”
何大郎不知道徐秀越为啥提起这位老爷,只顺着回答道:“那肯定是好人。”
“那你说,他招人爱戴吗?周围的人喜欢他吗?”
何大郎点点头,眼中流露出向往:“这老爷心善,肯定是十里八乡都爱戴的老爷。”
徐秀越觑见了他的神色,感觉自己这个故事还真是讲对了。
“没错,人人都爱这老爷,这老爷也一直善心帮扶乡里,哪家有困难的,只要是真的,他多少都会给些铜板帮着度过难关。
但是好景不长,老爷年纪大了,家里的银钱也不多了,于是,便停了施粥,也不再向外撒钱。
你说,村民们
还会继续爱戴这个老爷吗?”
何大郎想说肯定是爱戴的,至少在他心里来说,肯定会感恩老爷之前的付出,可想到自己说不再去编蚂蚱时,那几个孩子生气的样子,他又不确定了。
何大郎犹豫了下,说出心中所想:“要是我的话,肯定感激老爷之前帮忙,老爷既然没钱了,我就每天打一捆柴给老爷送去,虽然不多,也算是我自己的一片心意。”
徐秀越听得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感叹何大郎真是难得的敦厚人,憨的可爱,一时间又担心这样带着蠢劲的何大郎,将来要吃大亏。
徐秀越肯定道:“你是个好的,知恩图报,所以会这么想。若是徐家呢?你说若是刘老婆子,会怎么想?”
何大郎沉浸在徐秀越的提问中,没留意到她称呼的是刘老婆子,而不是“娘”。
他想了想刘老婆子一家对他们家的做法,瞬间就想到了镇上那些生气的孩子。
尤其往年里他家虽穷,娘但凡能抠下来一口粮食都要拿回去补贴徐家。
如今娘不给了,徐家不止分毫不顾忌以前的情分破口大骂,甚至来他家偷盗。
想到这里,何大郎心里一颤,惊讶道:“娘,他们不会去偷那老爷家吧?”
徐秀越瞧何大郎满脸的担忧,笑道:“那怎么可能。”
何大郎这才松了口气。
徐秀越话锋一转:“善人老爷帮扶过那么多然,他们,当然是直接去抢啊。”
第33章
“抢?”
何大郎不可置信。
在何大郎的脑海中, 可能幻想不出,这世间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徐秀越却又给了他一份确认的回答。
“没错,那些人重进老爷家里, 不止抢走了他的银钱、米粮、家具, 有人还怒骂这位老爷为富不仁,要饿死他们,甚至拳脚相加。”
“这……”何大郎面上忧色更重,“那后来呢, 老爷咋样了?”
“老爷又气又急,又挨了打, 没两天就过世了,留下一家老小,没有米粮银钱,很快饿死冻死了。”
何大郎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徐秀越又道:“都说好人有好报, 可也不一定是现世报,你若心里不舒服,可以想着这位善心老爷下辈子会一路顺遂。
只不过这一辈子嘛……”
徐秀越看向何大郎:“过于善良也是一种错, 想讨人喜欢一味付出,最后人家只会习惯, 顺便还觉得这是你应该做的, 哪一日你不做了, 他们甚至会视你为仇人。
比如你第一次去的时候, 他们感激你, 第二次去的时候, 他们或许还感激你。
当你每次都被他们拿捏,每次都去的时候, 他们就习惯了,甚至只觉得你好欺负,心里骂你是蠢蛋呢!
你就看娘跟徐家,不也是一样的道理。
给好处给习惯了,他们就觉得那本就是他们应得的。
你要是有一天不给了,他们就觉得是你夺走了他们的东西,说不定还要恨你这个大恶人呢!”
何大郎又不是真的蠢蛋,徐秀越一说,他虽然没有完全想通,也明白了其中一些道理,只是他心有不甘。
“娘,难道对人好也有错吗?”
徐秀越摇摇头:“你不是还想着给善人老爷挑捆柴吗?你想,镇上的孩子,不是也有真心感谢你的?”
何大郎想起有一个小乞丐,每次都会帮着他整理下草叶,想了想道:“娘是说,对人好,也要分人,有些人可以,有些人不行。”
徐秀越点点头:“有些人不是不行,是他们不配。
你再想,要是有人家饿的要死了,你给他们一捧粮救命,你说他们感激你吗?”
何大郎点点头:“肯定感激。”
“那要是他们活过来了,来感谢你 ,你看他们穷,又接济他们呢?”
何大郎想起那位善心老爷,犹豫开口道:“我就成了个那个老爷,他们会觉得这是他们应该得的,可能还觉得我给的少?”
徐秀越点头,好在何大郎也不是真的傻。
就在此时,徐秀越又看见何大郎头顶,也冒出了一丝浅薄的紫气,混入白色气团之中。
徐秀越:???
总不会她家大字不识的何大郎也要考状元吧??
肯定是她们家要暴富了!
徐秀越一个人想入非非,那边何大郎还在思索着:“娘,我懂了,明日不管怎样,我就直接说不再来了。
可是我还有个疑问,要是这样,我就像是那个老爷,他们就像是村民。
他们其中很多人可能会讨厌我,那我之前白干的几天,不就浪费了吗?不落好不说,最后还要落埋怨。”
何大郎一脸郁闷。
徐秀越倒不觉得,要是踩个小坑能避免以后的大坑,那也是好坑。
“及时止损有时候也是上策。”
何大郎一脸懵懂:“娘,这是啥意思?”
徐秀越:……
跟古代版文盲说话有些费劲,要不然也扔给何四郎教学一下?
“就是说,你知道如果现在停止,就会有损失,你之前的投入全白费了甚至会赔本,就觉得不甘心,可是继续下去,损失的可能更多。
所以在这时候停止,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办法。”
何大郎点点头,算是明白了他娘的意思,心里虽然不甘心之前白费功夫,却也叹口气,认了。
徐秀越想了想说:“不过,你这件事,娘觉得或许还有办法挽回一下。”
何大郎眼睛亮了下。
“你觉得是白费功夫,是因为你有别的事情可以创造更大的价值,这一点‘讨好镇民’的好处就不值一提,所以不如把好处让给有需要的人,你也能脱身。”
何大郎像是个做不出题直接问答案的小学生,脑子都不待动了,直接问徐秀越:“娘,这是啥意思。”
徐秀越也看出了何大郎偷懒的企图,没好气道:“谁赚不到钱,又有大把时间在镇上晃荡,而且需要镇上居民对他的好感,你就教给谁,让他替你免费编就是了!”
何大郎瞪圆眼睛:“谁啊?”
徐秀越直接怒道:“动动你的脑袋瓜子自己想!!”
说罢转身,拄着拐杖怒气冲冲地进了西厢,朝何四郎道:“以后上午识字念书的,加你大哥一个!”
何四郎:???
徐秀越想了想,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放,就道:
“你大哥二哥三哥都来,跟几个小的一样,也不用教什么学问,先认识点字,再讲些书本上的道理故事就行。”
何四郎:?????
就行?就行!?
什么叫这样就行?
娘是以为教人认字很容易吗?是觉得加上三个人他很轻松吗?是觉得教些道理故事很容易吗?
就行?
说的轻松!
奈何徐秀越下完命令,转头就回屋自己歇着去了,徒留何四郎一只郎拿着书站在屋里垂眸不语。
何四郎:烦死了!
翌日一早,何大郎又去了镇上,不过这次他去的早,回来的也早。
徐秀越也没有问他怎么处理的,只看河大郎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意,干活都带劲儿了,就知道他已经处理好了。
徐秀越要做的就是吩咐他跟三郎下午去葛家村搬东西。
这可高兴坏了何三郎。
一上午,整整一上午啊,也不知道娘生了什么心思,忽然让四郎教他们识字。
天知道他看见白纸上那一条条黑色的笔画就头晕,与其念书,他宁愿独自犁三亩地!
徐秀越早瞧出他腚上长虱子了,四郎在前面读书,他就在后面挠挠胳膊挠挠腿,跟前世于师叔的学渣小徒弟一模一样。
等下午两人走了,徐秀越进了西厢,问了问何四郎几人的学习进度。
何四郎的书桌上摆放了一堆写着歪歪扭扭字体的宣纸,他分成几沓给徐秀越看。
最工整的一份是何春草的,课上读书问答时,也是春草回答最为全面。
几个女孩子都学的很是认真,只有狗蛋,虽说是跟三丫相同的年龄,却不如三丫坐的住,写的字也如同狗爬。
何四郎看着徐秀越手中的宣纸,也是陷入沉思。
他联想到自己念书时的同窗,七八岁的时候仿佛大多都如狗蛋一般,只有极少数如他的,才能跟家里的女孩一样,认真上课。
难道,真的不是女子不如男,而是男子不如女子所以刻意打压吗?
何四郎想起之前与母亲的谈话,内心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再联想到自己现在的同窗,又大多是能稳得下心神读书的,可这些同窗,也是一年年留存下来的“翘楚”,当不得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