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徐秀越塞给何三郎一颗碎银,朝衙役的方向努努嘴。
何三郎瞬间心领神会, 帮着衙役捆好三人的功夫,又悄悄将银子塞进领头衙役手中。
衙役看何三郎一眼,将银子揣进了怀里。
这钱徐秀越给的一点不心疼,因为徐庆喜没说假话,这就是他的。
徐秀越怎么可能用全部身家设局, 她可是小气的很呢。
也不知道徐庆喜是早就想好了托词还是什么,硬是带了一两多银子过来,这就便宜了徐秀越。
徐秀越白得了一笔银子开心的很呢, 她昨天就算得今天有失财之灾,但是化解好却因祸得福, 原来是应在了这里。
事情了结, 徐秀越感谢了来帮忙的乡
亲们, 农家人都穷, 但是好话不要钱, 她可不是得多说两句。
待村民心满意足散去, 何村长才叹口气问徐秀越:“你这样不是跟娘家闹掰了吗?”
徐秀越淡淡一笑:“闹就闹呗,您觉得我留着这样的娘家有啥用?”
何村长却眼神瞟了一旁的徐氏一眼:“好歹也是你大儿媳妇的娘家。”
徐秀越这才知道何村长的顾虑。
徐秀越做的这么决绝, 一个是外人会觉得她狠,另一个是徐氏可能对她心存怨言,毕竟她整治的是徐氏的亲生父母。
所以徐秀越一开始想的是用盗窃的把柄让刘老婆子一家别再来烦人,可徐庆喜的不要脸超过了她的预料。
这一次打不死,只怕以后还要来闹。
刘老婆子也是因为何家有两个徐氏才敢来作威作福,徐秀越却不会因此桎梏住自己。
至于徐氏,她要是怨怼,便怨怼,要是闹腾,徐秀越想了想,她这个自私的家伙,估计会把徐徐氏赶出家门。
想到了解决办法,徐秀越就又没了顾虑。
不过口头上的安抚还是要有的。
送走了何村长,徐秀越单独找了眼睛红彤彤的徐氏,叹气道:“那是你的娘家,也是娘的娘家。”
并不是。
“娘也知道你心里肯定跟娘一样不好受,可烂肉不挖掉就会生疮,娘算是看明白了,你看娘一直哄着他们,送了多少银子,他们知足了吗?
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要不割掉他们,咱们家但凡有点银钱都要叫他们拿走了,咱们就永远没有好日子过了。
娘老了,可还有你们呢,现在欺负咱们,等娘没了,他们还会欺负你,欺负狗蛋,以后的日子就没发过了。”
徐氏擦擦脸上滑落的眼泪,哽咽道:“娘,我知道,就是……就是……”
“我知道那是你的亲爹娘,以后他们日子要是过不下去了,你愿意接济他们一点也行,只是不能多,要跟他们说是你偷偷做的。”
徐秀越这么一说,徐氏像是过了心头的坎,应了一声,脸上的纠结难过也淡了些。
徐秀越这才放了心,拄着拐杖又喊何三郎拿铲子将院子里沾了血的土铲出去,埋到远处树底下,这才进屋休息。
徐秀越一上午没干活,但是心累,操心一大家子生计,还得关心孩子们的心理健康。
徐秀越感觉自己就像现代辅导功课的抓狂家长,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想到把一家拉上正轨后的咸鱼躺平生活,徐秀越感觉自己还能战个三天,她这也算是为提前退休投资了。
午饭时分,何大郎没回来,何四郎也没回来。
徐秀越掐指算了算,就放心地喝了药睡午觉去了。
待她饱饱地睡醒了一觉,何大郎才一脸垂头丧气的回来。
正巧赶上何四郎从县里开公堂回来,两兄弟路上聊起来,何大郎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场大戏。
回家何大郎就有些埋怨自己:“都怪我,好好的答应人家编蚂蚱,不然也能在家里照应一下。”
徐秀越见他很是懊恼,劝了一句:“没事,家里有你几个兄弟够用,不然娘肯定留你在家里了,事情也分轻重缓急。
不过,现在你知道不能随便应允他人了吧?”
徐秀越原以为何大郎会肯定点头,谁知道他嗫嚅半晌,才小声道:“我、我说明天还去。”
徐秀越:……
何大郎偷看了一眼他娘的脸色,忙找补道:“我说了,就编今天剩下这几个人的,编完就回来,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娘您没看见那几个孩子,都眼巴巴盼着呢,我就没好意思直接走人。”
徐秀越简直呵呵了,她算是知道了,何大郎就是个不会拒绝的老好人。
想也知道,今天有几个眼巴巴的孩子,明天呢,肯定还有再来要的孩子。
何大郎给完这个给那个,必定不能早回来,最后,也肯定还有几个眼巴巴的孩子拿不到。
何大郎要是一直不会拒绝,那就只能等到镇上的孩子对编蚂蚱彻底失去兴趣,他才能停止。
徐秀越笑了,有趣哇,她忽然就恶趣味了,想知道何大郎的底线在哪里,怎么着他才能学会拒绝。
徐秀越和蔼可亲道:“那就去吧。”
何大郎看徐秀越脸上带笑,忽的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这次回来肯定要挨骂呢。
脸上笑容回归,何大郎脆生生的应了声“哎”。
“不过,”徐秀越还是和蔼可亲的样子,只是话锋一转,“早上你没干活,午饭就喝锅里剩的稀粥吧。”
何大郎舔了舔嘴唇,他早就饿了。
不过娘说的对,他没干活,有粥喝就不错了,而且以前他们三餐都是喝稀粥,所以何大郎也没当回事,只又应了一声。
何四郎见两人说完,就说起了县里的事。
“因为当场抓住的他们行窃,证据齐全,县太爷也没出面,衙官粗略问了下,就各判了三年徭役,每人三两抵了罪。”
何四郎说的轻松,徐秀越却听的蹙眉:“怎么现在能用银子抵罪?”
何四郎点点头,看向徐秀越的眼神露出抹狐疑:“前年陛下就下令,为了丰盈国库,凡烧杀抢掠等重罪之下,皆可按新律拿银抵罪。”
徐秀越看出了他眼中的怀疑,不过她身子就是原主的,也不怕,只解释了句:“娘倒是不记得还有这事,看来有空还得多出村转转。”
何四郎想想也对,从前也只是他提过一嘴,他娘又不怎么出门,也不跟官府打交道,他们村也许就无人犯罪,他娘忘记了也很正常。
何四郎想起昨天被娘教育了一通,如今看来,他娘知道的还是不如他多,不由心底又有些沾沾自喜,向徐秀越讲解道:
“这还是前年梁河决堤,国库空虚,左相提出的利国利民的办法,不出半月,就筹集了五十万两白银用于赈灾修堤。
如今国库丰盈,全赖左相聪明睿智。”
何四郎说罢,脸上还带着满满的憧憬敬佩之色,像是恨不得自己魂穿左相,也这么牛批一般。
徐秀越翻个白眼,这不是聪明睿智,这只有睿智。
“你觉得这是个好政策?”
何四郎诧异地看向徐秀越,不明白他娘为何有此一问,想到当初先生提起左相时的夸赞,回道:
“自然,抵罪银此制既使罪民深受惩戒,又能充盈国库,还缓解了衙门牢狱的压力,用罪民之银两再造福于民,有何不妥?”
徐秀越摇摇头,若是应急想出了这种制度,她还可以理解,可是推行两三年之久,岂不是从根上就坏了。
就连当初清朝的议罪银,也只敢放在官员身上,就算如此,也推动了清朝官府的腐败,如今直接推官及民,那岂不是有钱人就可以肆意犯罪?
若是真能小罪罚银,大罪入刑还好,可像这样用政令直接从上而下大大提升银钱的价值后,能有多少官员不贪,又有多少富贾不会仗着有钱买势?
一旦律法失去了威慑,那就是有钱人的狂欢,底层人民的苦难,这种情况若没有改变,结局必将是揭竿起义大厦将倾。
徐秀越瞬间觉得自己不安全了。
何四郎看他娘许久没有回答他,自觉胜了一筹,脸上不由带出喜色。
徐秀越自然看出他的便宜小儿子何安卓同学又骄傲地翘起了小尾巴,于是问他:“你说是富人多还是穷人多?”
何四郎听到徐秀越发问,瞬间如临大敌,努力思考了下,才回道:“应是穷人多。”
徐秀越又问:“你是穷人吗?”
何四郎想了下才简短地回:“是。”
“若我扇你两巴掌再打你一顿,打你媳妇一顿,再打你孩子一顿,最后再辱骂一下你的上下十八代,你高兴吗?”
何四郎一脸无语:“怎么可能高兴。”
“那你能咋办?”
何四郎想了想:“告官!”
徐秀越一脸不屑:“不就是一点银子,我甚至还能当场再打你一顿,再掏一点银子。”
何四郎蹙眉,他向来是高高在上的读书人,从未想过,他也会是挨打的那一批。
“那
我就努力考上秀才!”
第32章
徐秀越摇摇头:“若你考不上呢?”
何四郎自信道:“我必然能考上。”
徐秀越换个方向问他:“那你说, 这世界上,是秀才多,还是考不上秀才的多?”
何四郎嗤之以鼻:“当然是考不上的多。”
“那么你现在代表的就是那群你瞧不上的, 没有钱也考不上秀才的人, 你怎么办?”
“这……”何四郎很想说自己不会他们,但他知道徐秀越是一个类比的意思,想了想道,“那就找人也打他一顿!”
徐秀越笑了:“可你没钱抵罪, 就要蹲牢狱服徭役,那打你的人还能去大牢里天天骂你, 甚至都不用掏银子抵罪了。”
“这……”
徐秀越引导道:“怎么样,是觉得开心,生活有奔头,还是觉得窝囊。”
何四郎抿唇:“自然是觉得窝囊,可我不是他们, 也不会落得这种下场。”
说白了,何四郎的屁股,一直是坐在得利者那一批的, 所以思想也在那一批。
他觉得自己识字,高人一等, 因为原主的偏爱, 也从来不会想他这是吃了几个兄弟的红利。
徐秀越不跟他争辩这个, 只说:“没错, 他们只是普通人, 不如您, 没有您何安卓那么惊才艳艳卓尔不群。”
话是好话,但何四郎总觉得他娘在骂他。
“那你说, 像这种人,一个被欺压了想要打回去,但是不敢,若是千千万万个普通人都想打回去呢?”
何四郎蹙眉思考。
徐秀越又提了一嘴:“那你说,要是他们到时候打回去,顺便无差别攻击,你或者那些富人、有钱有权的人,又会是什么下场?”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这就是个慢性作死的政策,好巧不巧,她穿来的就是作死三年后,不知道还有几年太平日子可过。
徐秀越感觉心累,这边还没致富呢,得,忽然得知朝廷不知道啥时候完蛋。
她只希望本朝只有这一个花花政策,官员不贪,严格按照政令实行,好歹能安稳撑到她死就行,至于后代,反正她都死了,管不着了。
或许,她应该抽空去县里、去府城看一看情况,若是没她想的糟,她就安心搞钱,若是已现颓势,好歹她也能有所准备。
心情沉重,徐秀越感觉自己要回屋躺一会。
一躺下,徐秀越咸鱼的本能发动,没过三秒就进入了梦乡。
那边何四郎跟何大郎也开始享用起迟来的饭。
何大郎是一碗还算浓稠的白粥,何四郎则是白粥配了一小碗绿油油的青菜炒肉,每片菜叶上都油汪汪的惹人垂涎。
在徐秀越的要求下,何家炒菜向来是菜一半,肉一半,肉要有肥有瘦,随大家喜欢吃。
徐氏给两人热了菜粥,热气一熏,菜肉的香味就飘散开来。
这年代的村民家里都穷,少有能吃上肉的,就是吃也只是一碗菜中能挑出那么几粒肉丝沾沾味。
长年累月的穷苦日子过下来,就算何家吃了两天肉,几只郎肚子里也没存下多少油水。
肉味一散开,何大郎嘴里的唾液就不自觉开始分泌了。
尤其是在何四郎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肉片塞进口中咀嚼之后,何大郎直接咽了口唾沫。
何四郎也不知有没有看到他的样子,只低头垂目夹一口菜喝一口粥。
何大郎艰难地转回眼神,心底一时有那么一丝丝希望何四郎注意到他,然后分他一些菜吃,一时又担心何四郎注意到他的馋样,影响他做大哥的形象。
最后,都化为了埋头喝粥。
全程何四郎只是垂着头夹一口菜,喝一口粥,眼皮都没抬,就连最后的菜汤,他都倒进粥碗里搅和搅和,喝了个饱。
这时候何四郎终于分给了何大郎一个眼神,他端着碗站起身,淡淡说了句:“我吃好了,大哥慢慢吃。”
“哎哎。”何大郎忙不迭答应两声缓解他一个人的尴尬。
看着何四郎转身去厨房放碗筷,他回头盯着自己的白粥,忽觉索然无味,呼噜噜端起来几下子喝了个干净。
这三天徐秀越过的滋润无比,简直提前实现了她的鱼生梦想,就很咸。
早上睡到自然醒,起来吃个鸡蛋配米粥,中午是自家种的小青菜炒肉。
张氏和徐氏轮换着做饭,徐秀越明显感觉到张氏炒的菜一天比一天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