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秀越:……
这是县里特有的夸人方式吗?
算了算价格,这一顿光菜他们就吃了十五两银子的。
啧
,这还搭进去三两,不过想到飞升的粮价以及味道不错,这些银子能在这种世道吃到这样一顿饱饭,已经是值得了。
徐秀越正准备掏银子,门口却忽然传来一声迟疑的声音。
“敢问……可是清河县徐仙姑?”
咦?
这声音,仿佛有点耳熟。
徐秀越转头,就见一位留着胡须的长衫男子正立在大堂门口,待确认她的身份,当即两眼冒光:“竟真是仙姑!”
徐秀越反应了三秒才想起来,这不就是那个问题特别多的书肆老板?
书肆老板此时已经兴奋地快步走到了徐秀越面前,忽的跪地,当即砰砰砰磕了三个头,拱手道:“鹤宁在此先谢过仙姑救命大恩!”
徐秀越被他的大礼吓了一跳,反应了会才恍然,救命大恩说的是她临走时传出去的洪灾预言。
她当初也不过是本着能救一个就救一个的心态把话放了出去,不成想书肆老板却将她视为了救命恩人。
徐秀越忙道:“我也不过是传了句话,老板快些起来吧。”
书肆老板摇了摇头,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拱手道:
“鹤宁自十七岁起研读周易,奈何资质平平,至今也未能参透多少,今日蒙受仙姑大恩,求仙姑收留鹤宁为弟子,鹤宁定然一心向学,日后亦会为仙姑养老送终,求仙姑收下鹤宁!”
说罢书肆老板又磕了下去。
徐秀越:……
养老送终是个什么鬼?她还很年轻的好吗?
这怎么听着像是她救了书店老板一命,老板就要以身相许给她做徒弟呢?
这年头救人还有风险,一不小心就会多一个拖油瓶徒弟,徐秀越表示拒绝。
师徒可不是说说而已,别说在古代,就是在现代他们这种门派里,那可是比认亲还重的关系,她现在只顾着何家和上溪村一群人,已经有违她咸鱼本性了,加个徒弟岂不是自找麻烦。
更何况是个不太聪明的徒弟。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老板快起来吧,我目前并没有收徒的打算。”
书肆老板的眼中露出失望之色,不过片刻又重新明亮起来,声音中满是斗志:
“是鹤宁孟浪了,不过还请仙姑允许鹤宁随侍左右,他日若是仙姑有了收徒的心思,望仙姑可以考虑下鹤宁。”
徐秀越:……
徐秀越看着书肆老板透着浓浓执着的眼神,忽然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
这种执着的学习精神值得肯定,但是,别找她啊!
店小二看看跪着的那个,又看看徐秀越,再看看跪着的那个,结巴开口:“少、少东家,您、您这是……”
少东家?
徐秀越看向书肆老板,联想到之前店小二八卦他们店背景实力雄厚,那这位老板岂不是个二代?
不过,一个二代怎么会来小县城处理这种“小产业”?尤其清河县的书肆,更是犄角旮旯的小店。
看起来,就算他是个二代,也一定是家族里不受宠的那一个。
但如今在留仙县,有个有背景的二代带着,或许能省下她不少事。
徐秀越立即转了想法,道:“我就是个普通人,当不得老板在旁随侍,不过我还要在县里待一段时间,若是老板有意,倒可以在这段时间里,一起探讨学问。”
听了这话,书肆老板的眼睛瞬间亮闪闪起来,也不知道他误会了什么,徐秀越只听他沉声信誓旦旦道:“多谢仙姑,鹤宁必不会让仙姑失望!”
徐秀越:……
她不管了,总归待不了几天她就走了,在县里打听下粮价,看能不能囤点粮运出去,实在不行就买点粮种子带回去种地,应该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书肆老板终于肯起来了,徐秀越掏出十五两银子准备付款,却被他拦住。
“怎么好收仙姑的钱?”
徐秀越摇头,还是坚决付了钱。
书肆老板想学些命理,徐秀越也想用他的身份得些消息便利,也算是等价交换,若是再用他的银子,那就是占便宜了。
书肆老板也没有坚持,只是随着徐秀越走出店里,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徐秀越的装扮,问道:“仙姑初来,可找到了住处,不如留在鹤宁家中,也方便鹤宁向仙姑请教学问?”
徐秀越本来想拒绝,想了想再找住处确实麻烦,而且只是借住几天不是什么大事,还可以多给书肆老板讲点基础知识,便应了下来。
书肆老板显而易见的开心起来,笑道:“学生姓林,名修为,字鹤宁,仙姑喊我鹤宁便是。”
徐秀越顺势喊了句“鹤宁老板”,林修为张了张嘴,叹口气没有再更正。
“不知仙姑要去哪里?”
徐秀越想了想道:“就去粮食铺子吧。”
林修为点头,也不多问,直接让隔壁客栈的小二拉了辆马车出来。
徐秀越:……
也不知道这条街有多少他家的产业,约莫她要去的粮店也是?
不管了。
车子缓缓前行,一路上徐秀越便耐心给林修为解答问题,等到了粮店,徐秀越抬头看了眼门上的金字招牌——林记粮铺,就知道,这应该也是林修为家的产业了。
不等徐秀越开口,林修为就喊来了掌柜,让他将今日的行价挨个报过来。
徐秀越感叹,果然不论古今,有人就是好办事,若是她自己来,问这问那有不买,恐怕要造人白眼。
糙米今日已经到了四十二文,白米升的反而比糙米少也,但也已经有六十八文,黑面五十七,白面八十,其他各种都翻了三倍以上。
掌柜的看徐秀越皱眉,解释道:“咱家已经是平价粮店了,如今外面的粮食进不来,又是各地遭灾的,本地人也怕有危险,都屯粮不出,咱们收也收不来。”
徐秀越倒没有怪他报高价,只是估算着手里的银子能买多少。
“不知道咱们这可有粮种?”
掌柜的一听,立刻道:“自然,咱们家的粮种都是精心挑选的,保管产量比自家留的高,只不过现在粮价高,连带着粮种价格更高,您若是要,咱就以普通粮食的价格给,您看可行?”
有熟人拿到进货价,徐秀越自然乐意。
如今东南西北都在打仗,荣昌城夹在中间,虽说在各地政权稳定前必然是个交界稳定处,然而一旦几家分出个强弱,这块城池就成了必争之地。
势必要打仗了。
这样的情况下,局势瞬息万变,她也能算一算近处的事,若想算天下运势是不可能的。
而这个休养生息的时间,她也说不准会多久,倒不如就留在山里,再看形势改变。
且既然她当初算得是个小吉,那么呆在山里,至少不会太坏。
若要留下,种地产粮则是必须,不然人心安不下来。
徐秀越想明白,就直接定下了两大袋种子,装的鼓鼓的,足有一百斤。
然而这些种子,也只够耕种五亩地。
徐秀越没再多要,一个是因着不好运出去,另一个是因着山里还不知道能开垦出多少地。
他们只有□□户人家,这边是两季种植,他们藏在山里,属于黑户,又不用交税,只要产的粮食够他们半年嚼用就行。
等哪天太平了,他们再回原来的县里,还能有户籍。
除此之外,徐秀越又要了点各种菜种,掌柜的直接给她当了搭头。
徐秀越与掌柜商量的全程,林修为都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徐秀越一眼,待他们出了粮店,林修为忽然问道:“仙姑可是要将粮种运出县?”
徐秀越不防他问了这么一句,想了想道:“没错。”
林修为却没有继续追问她要运去哪里,而是道:“如今县城北门被灾民围堵,西门也陆续有灾民前来,仙姑若是想走,只怕从南门绕路会比较稳妥。”
徐秀越点头,只不过若是从南边绕路,
虽然于她而言没有迷路的可能,但回去的时间就会变长。
“县里可有了处理灾民的办法?”
林修为摇头道:“县令大人每日也是发愁,知府大人也没有政令下来,开仓放粮或是驱赶灾民,都是危险。”
徐秀越明白,若是开仓放粮,可能会引来更多灾民,而一个县根本养不活这么多人,若是驱赶,搞不好就要民变。
林修为的目光投注到徐秀越身上:“不知道仙姑可有办法?”
自古以来,处理灾民围城,也不过就两种结果,一个是开棚施粥,等灾情过去,就地安顿灾民,或是遣返回乡。
但这样的做法一般需要中央统筹拨款,或是从周边调运粮草,待灾情缓解,或是就地安置灾民,或是遣返回乡,算是皆大欢喜。
第二种则是或不管灾民死活,或直接武力驱赶灾民,则大多会引起灾民暴动,只看两方谁胜谁负,甚至有些朝代,也会因为灾民揭竿而起而覆灭。
很明显,第一种除非县里有足够的屯粮,或是府城派粮,否则源源不断的灾民就能吃垮一个县城。
这就很难办了。
徐秀越想了想,忽然灵光一现出了个馊主意。
“你说,咱们东南西北都断联了,反正也不能来往,要是在岔路口将往咱们这的路封了……
前方状况不明,灾民也不会费劲力气挪开路障,若是绕路,进山又危险,容易迷失,只要没有后续前来的灾民,目前这些应该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吧?”
徐秀越想的是在这个节骨眼想,干脆独立发展,只不过路障的位置和如何设置是个问题。
路障简单了,很可能略一绕路就过来了,若是复杂,工程量就不一般,路障位置设的离岔路太远,也有可能灾民会宁愿选择绕路或是挪开路障。
徐秀越其实出这个主意,也是想到了自己来时,或是两山夹脚的地方,或是路两边是高耸斜坡的位置,都有正好适合截断的地方。
既离岔路不远,略堵的多一些后,灾民也不好攀爬绕道,只是不知道其他路段能不能如此做。
只不过这样一来,却是真正孤立出来了。
但安河城以及西南受灾,留仙县正处在灾民逃难最近的县城,若是放任不管,朝廷也无作为的话,很容易生出暴动。
理论可行,但实际操作起来,必然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比如谁去截道、怎么去,若是灾民成群结队,又怎么处理当时的情况,都是麻烦。
徐秀越自己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说的简单了,于是便道:“我也只是一说。”
林修为若有所思:“仙姑所言,也不是完全不可行,不若仙姑同我去与县令大人商议一番,一是可以解了县城危机,二也算是为城下灾民谋一条活路。”
徐秀越刚要拒绝,忽见整个街道地面缓缓浮起一抹血色。
徐秀越蹙眉演算吉凶,暴动竟是要于明日便起。
第67章
留仙县的县衙并不大, 徐秀越跟着林修为喝了半盏茶的功夫,县令就匆匆赶来了。
县令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单看年纪, 应该五六十岁, 约莫是个老进士出身,背手皱眉,显然有不少烦心事。
他大步走进来便招呼了一声“林少爷来了”,显然跟林修为十分熟稔。
林修为的态度则恭敬许多, 先拱手一礼喊了声“许大人”,之后才介绍道:“大人可还记得当初学生提到的徐仙姑?”
许大人视线扫过徐秀越, 眼睛忽然冒出亮光,惊喜道:“难道……这位就是……”
林修为点头道:“不错,正是学生的救命恩人。”
“哎呀!”
徐秀越听到那位许县令夸张的“哎呀”一声,接着大步迈开两下就到了她面前,激动地拱手道:“原来您就是鼎鼎大名的徐仙姑!”
徐秀越也不知道林修为之前跟许县长说过什么, 让他如此激动,见惯了不相信她的人,一时间还有一些不适应。
“老朽自学命里有些年头, 却依旧猜不透其中奥秘,不知道仙姑闲暇之余, 能否为老朽解惑一二, 老朽感激不尽。”
好吧, 原来也是一个命理学爱好者, 这就难怪了。
“许县令若是有什么不懂的, 问我便是, 只不过眼前有更重要的事。”
听徐秀越这么说林修为就直接替她解释道:“许大人,仙姑于今日推算而得, 明日灾民之中怕是会出暴动。”
“什、什么?!”
许大人惊得瞪大了眼睛,最后视线转向了徐秀越,似是不敢置信般又确认了一遍道:“仙姑……这、这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