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两条都没有吓到何三郎,这一句,听的何三郎手臂发颤
,他仿佛已经看了尸横遍野的场景,甚至看到了何大郎何二郎倒在他的眼前。
良久后,他咬牙道:“死的若不是我的兄弟,也会是旁人的兄弟,若是我跟大哥二哥一同上战场,宁可我死,也不会让他们受伤,但若是……我必定替他们报仇。”
何大郎跟何二郎一齐看向何三郎,这一刻,仿佛他们同父异母的隔阂消失了,在生死的想象中,他们才发现,他们本就是真正的兄弟。
徐秀越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做好准备,一心想去,那就去吧。”
她说着又看向家中其他人:“你们也是,去或者不去,全凭自愿,只是要想清楚。不过,去的话,我又一个条件。”
众人齐齐看向徐秀越:“你们若是去了,到时候,不论多苦的训练,多不喜欢的课业,都要勤奋学习、尽最大的努力完成。
现在的辛苦,能换你们日后一条命,甚至,能换你们兄弟一条命。
做不到的,干脆现在放弃,好歹还能守着妻儿,耕种一亩薄田度日。”
第83章
“娘放心, 我肯定吃的了苦!”
何三郎信誓旦旦地许诺,何大郎也跟着道:“娘,我也去。”
何二郎看了两兄弟一眼, 沉声道:“娘可知道军营是否有弓兵?我想……还想学射箭。”
徐秀越看向一直沉默寡言的何二郎,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直接表述出自己的愿望。
徐秀越鼓励道:“兵营肯定也有分种类,依你的资质,一定能分到想去的地方。”
何二郎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何四郎沉着脸看了眼三个哥哥,冷声道:“我也去。”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道何四郎身上。
何四郎看到他们诧异的眼神, 心中愤然,想到方才众人谈论时自动忽略了他的表现, 更是愤愤不平道:“怎么?我便不能去吗?”
徐秀越看向何四郎消瘦的身形以及白皙的皮肤,他的手掌甚至比徐氏几个女子的还要细腻,只因为长期握笔,在手指上留下几个老茧。
“四弟,别闹。”
何三郎嫌弃地看了眼何四郎, 继续道:“就你那细胳膊细腿的,去了军营能干啥,跑二里就能累个半死。”
被自己亲哥一顿嫌弃, 何四郎不服气道:“我如今虽不如你强壮,谁知道假以时日, 我在军中历练之后, 不能比你强?”
这一番十分有志气的回答, 三个郎都没当回事。
徐秀越觉得, 少年人有志气也是好的, 怕就怕只是一时意气, 图个最快。
要知道当兵之后,在想退出, 那就是逃兵,要坐牢的。
徐秀越道:“你既然这么说了,娘也没有拦着你的道理,这样吧,明日起你每日早起蹲马步一个时辰,之后让你大哥带着你围着山谷跑三圈,下午……”
徐秀越看着何四郎越听越苍白的脸色,就知道他自己已经知道自己完不成了,不过该有的安排还是得有。
“下午就跟着你妹妹学枪吧。”
何春草瞥了眼何四郎,抿嘴似乎有些不情愿。
何四郎就更不情愿了:“凡事讲究个循序渐进,娘这样忽然安排,好人也难以适应。”
徐秀越挑眉,道:“怎么着,若是你进了军营,还要以此为由反对军营安排的训练吗?要知道从军第一条就是要服从命令。”
说着徐秀越失望地摇摇头,道:“算了,不过是安排个简单的体能训练,你都推三阻四,若是当真从军,恐怕还没上战场,就要因为不服管教被军营杀鸡儆猴。
死在战场上,娘好歹也能说一句吾儿英勇,保家卫国,要是死在违反纪律上……娘可丢不起这个人。”
何四郎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嗫嚅半晌,正要说话,何春草却抢先道:“娘,我能蹲马步,也能跑圈,我也想去!”
徐秀越看向何春草。
这些日子风吹日晒的,何春草每日里勤加练功,脸晒黑了不少,整个人黑瘦黑瘦的,但那双眼睛,却比以前更为明亮。
徐氏向来拿小姑子当闺女养的,一听这话,像是生怕向来顺着孩子的徐秀越答应一样,立马训斥道:“妹妹是女孩,怎么能去军营里跟那帮男人混在一处。”
何春草抿唇,她向来听徐氏的话,这次却反驳道:“林少爷都说,我的枪武的比有些男子都好,为什么就不能去?我不跟他们混在一处,单建个女兵营就是了!”
田氏刚擦干了眼泪,闻言失笑道:“小姑子你这说的啥胡话,哪有女兵营,那上了战场咋办,总不能男的跟男的打,女的跟女的打吧?”
何春草闻言,嘴唇动了动,却无从反驳,只能硬着头皮道:“就是跟男人交手又怎样,只要我能赢,看谁还敢嚼舌根子!”
徐氏蹙眉道:“那你还如何嫁人?”
“不嫁就是了!嫁人有什么好,等我当了女将军,就娶个顺眼的美男子回来!”
徐秀越:……
这样一番离经叛道的言论,气的徐氏火冒三丈。
徐秀越也没想到,何春草已经有了这么前卫的思想,不过,理想是理想,现实却是现实。
正如徐氏田氏所说,如今的世道,女子但凡名节受损,就要承受莫大的社会舆论压力,甚至有人为此付出性命。
何春草要想坚持自己的想法,就需要更强大的内心。
而现在,在没有能力的情况下,即便只是暂时的循规蹈矩,也是对她最好的保护,也是正确的做法,这样才能让她在将来,有真正自主选择的可能。
徐秀越看着何春草气呼呼的样子,还有一旁三丫小嘴撅老高,却又不敢真的开口反抗,暗道这些日子,家里的孩子变化都大了。
“春草,你可记得,招兵要十六岁以上?”
徐秀越一句话,将何春草说蔫了。
何大郎几人也是哈哈大小,尤其何三郎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夸口道:“等哥哥当了将军,就给你建个什么女子军营,找几个丫头陪你玩!”
何春草气的直接站起来,道:“三哥你等着,等我长大了,肯定比你更厉害,哼!”
来自亲妹“哼”的反击,没让何三郎气恼,反而让他乐道:“好嘞,那哥哥就等着了!”
这下何春草更气了。
一旁狗蛋拉了拉何春草的手,道:“小姑,狗蛋长大帮你!”
何春草低头看了眼这个蹲马步一天就歇菜的侄子,撇嘴道:“你还是好生读书吧。”
何四郎怒道:“小妹这是什么意思?读书可以明理,有什么不好吗?”
何春草撇嘴,喃喃道:“手无缚鸡之力。”
徐秀越:……
好家伙,家里这是形成了什么诡异的鄙视链吗?
或许古时候文官武官互相看不顺眼,就是这样形成的吧……
眼见着何四郎要要气炸了,徐秀越忙道:“咳咳,读书学武都有用,只不过擅长的方向不同罢了,总以己长攻他短,可不是君子所为。”
一群人这才停止了互相伤害。
已知何家三个郎是决定应征的,何春草是没资格应征的,徐秀越便对何四郎道:
“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这便是你原来的长处,弃文从武,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还是娘方才说的,你若有决心,这三日便先在家中坚持看看。”
何四郎被自家小妹鄙视了一番,似乎激起了他少年的好胜心,他重重点头道:“娘放心,我定然说到做到。”
翌日,徐秀越没有早起,但据早起的徐氏所说,何四郎竟然真的早早起身跟着众人蹲马步了。
只不过他的身体素质跟不上心里那股狠劲,只蹲了一盏茶的功夫,人就晃晃悠悠倒下了,何四郎又爬起来重新蹲好。
一连倒了多次,这一个时辰的马步才熬过去,看的何
春草都劝何四郎放弃,还为昨天的鄙视真诚道了歉,又拍了很多何四郎读书厉害的马屁,也没改变何四郎蹲马步的决心。
蹲完马步,何四郎没休息一会,又颤抖着腿跟着何大郎跑圈去了。
徐秀越走到门口,远远的还能看见何大郎跟何四郎奔走的身影。
两人身边跟着不少汉子给何四郎打气,甚至有几个女孩子也跟着跑动鼓励着。
可惜何四郎的双腿不争气,跑起来跟走差不多的速度。
好在,他还是凭借毅力坚持了下来。
当最后一圈结束时,何四郎已经筋疲力尽,直接瘫软在了何家大门口。
就这样,看见站在门口的徐秀越,他还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抬头看向徐秀越,略带得意道:“娘……我、我……跑下、跑下来了!”
徐秀越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何四郎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看徐秀越面带微笑的表情,应该是在夸赞他,于是何四郎也笑了起来,而后眼皮一翻,面带笑容昏了过去。
徐秀越惊慌了一秒,就见李婆子十分淡定地走到何四郎面前,翻了翻他的眼皮,手指按住人中,狠狠一掐——
“啊——!”
何四郎鬼叫一声醒了过来。
徐秀越这才松了口气,她就说了,早嘱咐了何大郎看着何四郎,别让他累过劲了,跑不快就慢走,甚至可以强制休息,应该不会出问题才对。
李婆子站起身,冷着脸道:“拖回屋里去吧,灌一碗糖水。”
看来刚才应该是短时间内低血糖了。
不是大毛病就行。
何大郎双手直接给何四郎公主抱进屋了,一群汉子挨挨挤挤的跟过去起哄看热闹。
李婆子看了眼远去的人群,侧头对身边的何大丫道:“还没见过上赶着送命的。”
大丫讷讷不敢语,只低下了头。
“哼,”李婆子冷哼一声,道,“你这性子,我就是不喜。”
一句话给大丫说的泪水在眼眶打转。
徐秀越瞧见了,上前两步,先向李婆子道了谢,才道:“大丫性子温柔,不像她小姑那么活泼,不过各种性格有各种的好处,比如大丫就更加细心些,您不妨多看看大丫的优点?”
李婆子瞥了眼徐秀越,丝毫不留情面道:“慈母多败儿。”
徐秀越:……
好吧,咱就说李婆子改名叫李怼怼得了。
大丫此时却抬起了头,用她温和的声音,坚定道:“我奶是好人,是我们村的徐仙姑,您……您不能这么说我奶。”
听到大丫这么维护自己,徐秀越心中感动,脸上不自觉就流露出笑容,倒是李婆子,低头看了大丫一眼,竟然没再说什么,只是也没搭理徐秀越,径直离开了。
徐秀越看她走远,才小声朝大丫道:“她若是真不愿教,你也不必受委屈,奶再给你找个师父就是。”
大丫咬唇道:“谢谢奶,其实,李大夫……也不是面上那么冷,每次上山,她都借着找药草给我讲解药理,我知道她是故意教我的。”
徐秀越并不清楚两人的想处情况,只要大丫自己愿意就行。
徐秀越便道:“那看你自己,有些委屈,不必受的。”
“奶,我知道了。”大丫说完,忙小跑着追李婆子去了。
中午李婆子用刚挖回来的新鲜草药,给何四郎熬了一锅浓浓的草水,喝得何四郎眉头紧皱的同时,身上一阵舒爽。
原本因为超负荷运动而发热的身体,也渐渐清凉起来,到下午的时候,何四郎竟然撑着酸痛的双腿,跟着何春草去村后的空地练枪去了。
徐秀越远远看着,感叹何四郎这家伙还挺有毅力,就连何春草都不再劝何四郎回去,而是细致地教着他一些基本动作。
就连林修为都赞道:“四郎虽然身体不行,但悟性挺强的,动作只学个三两便就差不多了。”
这大概就是人各有所长的,天赋技能加点不同。
不过想到之前蹲马步时何四郎短短几日就放弃了,徐秀越表示还有待观察。
一连三日,何四郎竟然都坚持了徐秀越安排的任务,让徐秀越对他改观的同时,又有些隐忧。
三日的时间太短了,很难真正检测何四郎是否真的有恒心,而且只三日的锻炼,何四郎的身体素质还没有一个质的提高,到了军营,很可能会受不住每日的训练。
不过何四郎已经十七岁了,在古代来说,已经算个男人了,他已经可以自己做决定,并为此承担后果了。
三日一过,衙役重新来到了山谷中,何家四个郎,在何春草羡慕的眼神中,一起报了名。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村里普及武术教育的缘故,七八户人家的男子,大多都报了名,不过每家都至少留了一个男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