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只剩自己人了,许县令才道:“河田县那个老匹夫,原先仗着自己是个富县,知府大人召见的时候,可没将本官放在眼里,如今却是求到本官头上了,哈哈。”
徐秀越询问道:“大人可知道河田县里的情况?”
“略知一二,河田县位置比咱们还靠南些,周边平地较多,算是在平原区的边边上,因此县里的地主、商人,也比咱们县里多些,不过也因此,那边的势力盘踞比较严重。”
许县令说罢又自嘲道:“不像咱们县,就算有人在此发迹了,也嫌弃咱们县里贫瘠,转而去附近县城谋求发展,如今一看,穷也有穷的好处。”
徐秀越倒不觉得留仙县这地势活该穷,所谓靠山吃山,只不过是他们没有找对经济产物,也没有发挥优势罢了。
不过不着急,农学院一开,再安排个研究课题,到时候专业人士会给出最好的建议。
“我瞧着,这是府城好些日子断联,他写信上表也是没收到回应,加上这次缴税,恐怕田衙差也求见过上峰,不过结果要么是人没见到,要么就是回答并不满意。
而县里又走漏了风声,这才招致底下人心浮动,所以河田县县令怕了,这才想要借咱们的兵力,稳定局势。”
林修为也点头道:
“不错,林家早先也在河田县开过铺子,可生意做起来,确实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隔三差五便有人找事,最后便关
铺子了事,可见河田县本土势力盘踞多年,河田县县令如今便压不住了。”
许县令捋了捋白须道:“不错,总归府城只要县里缴税就行,至于谁得势,他们是不会管的,不然出兵出力,都是府城的花费。”
林修为笑道:“只进不出,府城的算盘打得很是精明,只可惜鼠目寸光了。”
徐秀越将话题拉了回来,道:“我觉得让本县的官兵入驻河田县,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并不是一件坏事。”
“仙姑且说来听听。”
“河田县县令这举措,虽然解了燃眉之急,但说句难听的,也算是引狼入室,若是咱们的武力掌控了河田县,那基本相当于,河田县将自己送与我们做了属县。”
“这……倒也有些道理,只要武力占据,河田县便不得不听我们调遣,只不过这样一来,未免小人行径……”
徐秀越明白,这时候的人还保留着一丝对君子做派的向往,也就是说,事你可以干,但面上必须好看。
林修为却在此时道:“倒不如,直接让河田县县令,自愿签署从属协议。”
“这他怎么肯?”
林修为道:“他肯不肯,都无所谓,若是他愿意,那我们可以名正言顺地接受河田县,如今咱们人手、粮产不足的弊端立刻就能解决。
若是他不接受,那我们便静待事情发展,一旦河田县出现混乱,那么,我们就有了出师之名,以河田县的战力,咱们打下来也是轻而易举,只是如此,又要辛苦将士们了。”
徐秀越还是受了“避免冲突”这种现代教育下的思想影响,这才第一反应选择接受河田县的建议,然后徐徐图之。
但听了林修为的话后,她也觉得,这样的做法,更界限分明,有利于日后发展,便赞同道:
“修为老板说的有理,这法子比我想的好,不过,还是能不动武就不动武。”
毕竟不管两边的将士谁死,那都是要死人的,闹不好还会埋下仇视的种子。
许县令考虑过后,请来了田衙差,休书一封让他带给了河田县县令。
毕竟这种逼人低一头的话,若是挡着河田县县令的下属衙差说出来,那边是先下了人家的面子,迫于表面压力,本来能成的事,也可能谈不成了。
书信送走,第三日便收到了回信。
信中,河田县县令洋洋洒洒写了一页纸,大概意思就是说,同意了许县令的提议,大方向上,河田县以留仙县马首是瞻,只不过县里的管理,还是由河田县县令安排。
这也是许县令经过思考之后才提出的,毕竟河田县县令找他们求助,也是为了不被县内权势架空,甚至危及性命。
许县令这个提议,也只不过是让河田县将原先府城的位置,换成了留仙县,自然容易答应的多。
两县既然一拍即合,很快,大批粮草便从河田县运了过来。
既然定下了从属关系,河田县以后也将纳入留仙县的发展范围,除了要派遣兵力驻扎,自然也要派人过去了解情况,以便确定发展方向和处理县内问题。
许县令作为留仙县的最高长官,自然不能轻易离开,林修为自打许县令病了,便负责监管各研究所的建立,以及督促农学院的研究,也走不开。
最后只有徐秀越这个刚清闲下来的人,适合过去了。
徐秀越倒不推脱,她自打来了古代,也没去几个地方,总归河田县县令还在,想必只要兵力足够,就能处理好县内事务,她便全当去公费旅游一趟就是了。
事不宜迟,翌日,徐秀越带着何安正何安卓,领着一百骑兵,四百步兵,便往河田县去了。
只可惜,美好的旅途还没开始,就在河田县城墙下折了腰。
两县离得并不算远,不过三日功夫,他们就走到了河田县东门,待亮出身份,河田县不仅城门没有打开,城墙上还排上了一排弓兵,显而易见的不欢迎他们。
本着友好相处,避免误会的原则,何安正没有因此贸然出手,而是扯着大嗓门道:“城墙上的兄弟看清了,咱们是留仙县的官兵,应你们县令大人相邀而来的!”
何安正说的客气,城墙上的人却十分不客气的冷哼一声直接爆粗口道:
“少踏马跟我们称兄道弟,你们留仙县一群乱臣贼子,当我们不知道吗?咱们县令可是忠于朝廷、忠于府城的,端得不会与你们为伍!”
“这、这咋回事?”
何安正看向徐秀越,一旁的何安卓冷不丁开口道:“恐怕,河田县县令已经被人控制了。”
徐秀越瞬间就明白了,河田县内,恐怕短短几日之内,就经历了政权争夺,如今河田县县令已然政令不通了。
这就难办了,他们只带了区区五百人,要想攻城,就是不自量力了。
徐秀越道:“先回撤五里,咱们从长计议。”
不过,话还是要说明白,徐秀越交代一番,何安正便朝城墙上吼道:
“府城叛乱,没想到河田县短短几日,也成了乱臣贼子的土地!你们控制县令大人,不听命令,是不是也要反了,我给你们一日的功夫想清楚!
是做听从县令大人命令的忠臣,还是做诛九族的反贼!撤!”
将反贼的名头按回对方头顶之后,五百人的队伍有序而快速的向后撤退了五里,达到安全距离,这才开始埋锅造饭。
趁着做饭的功夫,何安卓便向徐秀越建议道:“河田县城门关闭,我如今只能想到两个法子。”
“你说。”
“一则,就是攻城。前些日子,我听狗子说,他们木匠坊里改建了原有的投石车,远可攻城,进可搭建云梯,再者可以木幔为前,攻城锤为后,皆可破城。
到时咱们可以围东门,打北门,河田县并未屯兵,兵员不充足的情况下,守了东门,便来不及顾北门,咱们的胜算便会大大增加。”
徐秀越点了点头,这样也算是个攻城的巧法。
“二呢?”
“二则……”何安卓想了想道,“二则咱们可以撤军言和,河田县守卫松散,待他们几日后再开城门放行乡民时,咱们的人可以乔装打扮混入,再行营救知县大人。
或是抢夺主权,或是里应外合攻城,都更为便利。”
明显第二种方式更为柔和,但这却有一个前提,就是河田县会在几日内开城放人,若是拖得久了,河田县内部稳定之后,再想谋夺,便要艰难许多。
第107章
徐秀越思考过后, 折中之后提议道:
“两县最近处便是东门,不如咱们做出撤军的样子,同时往西南北门派人查探, 若是三天内他们开城门, 便让人混进去,查探换防的时机,而后里应外合,只要城门一开, 咱们就能冲进去。
若是其他几门不开,咱们便回县里调兵攻城。”
何安卓也觉得事有可为, 翌日,按照说好的,军队又去了河田县城墙下,再次友好询问了友县的决定,最后放下一堆劝他们不要跟反贼合作的言论, 便大喊了一声“撤”。
这次,他们是真的撤了。
足足后撤了三十公里,这才掩藏行迹。
没多久, 他们便发现了河田县斥候的踪迹,等那斥候回去复命, 他们才开始埋锅造饭。
三日的时间很快过去, 好在他们带的粮草充足, 不过也顶多再撑十日, 这还是省吃俭用的结果。
因着怕被发现, 他们也不能在附近打猎, 而他们派出去的斥候,这个时间已经已经蹲守在了其余三个城门前。
翻过一日, 斥候回报,三门都开了,只是开放时间比较紧,大约在巳时初到申时末。
不知道是因着没有想到他们会从另外三个城门进入,还是河田县县衙的官兵玩忽职守,查的并不算严。
这样,徐秀越他们的计划便可以实施了。
只不过何安正个头太高,过于有特点,混迹入城的办法便不能有他了。
最终,徐秀越让何安卓跟何安正在队里挑选了六十人,分三门、分三日、分批次混入城中。
这其实是一个比较艰难的任务,毕竟老百姓的体格,跟将士们的体格不同,而且经过长期的训练,在精神面貌上,也有了明显的分别。
徐秀越只能挑着看起来好扮演各种角色的将士,搭配着算一算运势,这才勉强挑出来,只是却嘱咐道:
“一次不要同时去太多,若有意外,先保命要紧。”
三队人马出发了,到第五日,才有一名斥候出城回报,县里对外来人口查验不严,他们藏身于一处租住的小房子中,已查到县令下所,就困于县衙之中。
就他们在县内的了解,此时是县丞掌事,东门城防三日一换,明日晚就是最好的时机。
原定就是县城内的探子定时间他们配合,既然时间定下,徐秀越他们便趁着当晚的月色,悄悄埋伏在了县城东门周边。
这一日的白天,他们就在河田县守兵的眼皮底下,只吃了身上最后的干粮,连锅热水都没敢烧。
入夜,月色影影绰绰,城内,几个鬼祟的身影悄悄来到了城门附近,悄无声息地抹了几个守兵的脖子后,来到城门前。
“什么人?”
厚重的木门在打开门锁的一瞬间发出了顿顿的木头敲击声,引起了城上官兵的注意。
然而那官兵似乎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听到异常响动,警告了一声后下城查看。
方才声音一响的时候,底下的探子便只觉头皮一麻,互相交换个眼神,用力拉起城门。
经久而厚重的城门发出响亮的吱呀声,瞬间惊动了城上的兵士,下城查看的小队长更是心头一惊,忙加快速度冲了下来。
远远一看,便瞧见了几个衣着普通的人正在拉动城门,霎时间,他便想到了前些日子来的留仙县官兵,一滴冷汗从他额间流下,他当即喊了起来:“来人!有奸细!快堵住城门!”
然而已经晚了。
城门已经被几人拉出了个大口子,恰在此时,一群骑兵从城门两侧的树林中冲了出来,直接冲进了河田县。
而他们的后面,还跟着几百步兵。
此时河田县的守卫也已经召集军队反击,然而,两县军队的能力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在人数相仿的前提下,没了城墙的保护,留仙县军队几乎以一敌三,瞬间便占领了优势。
毕竟算是临县,而且是日后要纳入麾下的县城,何安正也不想多造傻孽,见对方已无反抗之力,便举起大锤喊道:“弃械投降跪地抱头者不杀!”
连喊了三遍,河田县的守军像是反应过来一样,瞬间跪下了一群人。
这一场战打到现在,便算是基本胜利了,但何安正他们没有停下,而是趁着消息还未传播,快马加鞭赶到了河田县县衙,直接冲杀进去,将河田县县令一家守卫了起来。
河田县县令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这几日恐怕过的十分不好,脸上带着沧桑,整个人也瘦的不成样子,一见何安正不同于官兵的服制和盔甲,便知道这定是留仙县派来的兵了。
河田县县令一时忍不住,竟然落了泪,感激道:“多亏早两日给许大人去了信,不然……哎……多谢诸位将士相救之恩了!”
何安正客气道:“大人先好生休息,待我铲平了河田县反贼,再来同大人畅谈。”
听到反贼一词,河田县县令只愣了一瞬便接口道:“此次为刘家牵头造反,也是县丞倚靠,将军可往县北走,最大的刘府就是了。”
何安正当即领会,带着队伍便直往北去。
待尘埃落定,徐秀越才带着剩下的十几人,进了县城。
河田县县衙内,知县大人见到徐秀越先是愣了一下,转而还是恭敬地请她上座,喊人奉了茶,才拱手道:
“这次多亏大人救援及时,不然我一家五口的姓名,怕是要交代在这里。”
徐秀越笑道:“我们收到信件第二日便启程,不成想,还是让那群反贼抢了先,倒让大人白白受了这些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