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反复的否认和祁珩的关系，但是想到那日他说自己不舒服时的脸色。却有些忍不住的担心起来。
她将唐家的消息透露祁珩和他背后的皇帝，她只是说几句话，但皇帝就要在背后就要花上无数的时间和人力去调查。
祁珩现在肯定很忙，估计又要忙得吃不上饭了。
虽然有一点绯闻，但是无伤大雅，到底祁珩还是小食肆的股东之一，他在吃食上没有到位，钟菱总会觉得自己这个掌柜有所失职。
这么想到，倒也没那么拧巴了。
钟菱亲自跑了一趟祁府，并且提出了每天叫人来小食肆取养胃套餐。
就在她出门的功夫，孙六拖家带口的到了小食肆。
钟大柱正在和他们夫妇说话，周芸抱着孙六的儿子在逗弄。见钟菱进来，孙六夫妇忙起身，连声道谢。
“孙叔不必客气，您是我爹的同袍，这是我应该做的。”
钟菱刚走进院子，目光便被那十余袋鼓鼓囊囊的麻袋给吸引住了目光。
“这都是黄豆。”孙六解开一个袋子，抓出一把滚圆的金灿来：“这是地里最后一波黄豆了，慌里慌张地收割完，就全部运过来了。”
黄豆能做不少好吃的，这一袋子也够吃过这个冬天了。
刚好阿旭还在，他是个有眼力见的，已经开始和韩师傅一起，搬运起了这数量不小的黄豆。
钟菱也将那摆摊工具从角落里搬了出来，点上火，临时调些面糊，给孙六和他的爱人示范了一下。
煎饼的难度本就不高，孙六和他的爱人试了几次，便已经学会了。
“基本上就是这样，备菜的工作，您可以来小食肆后院干，反正院子大着呢。”钟菱拍了拍手上的灰，“茶叶蛋暂时还是我来煮，要是还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问我。”
孙六和他的爱人忙点头道谢。
钟菱想了想，追问道：“对了，其他的战友还有消息吗？他们若是要来京城，我这边可以提前去定制些其他吃食的摊子。”
孙六忙道：“有的，有一个昆州的兄弟，刚联系上，他正在收拾家当赶过来。”
看来糯米饭摊子也可以安排上进程了。
钟菱又聊了几句，恰好宋昭昭在前面喊了她一声。
探头一看，是苏锦绣来了。
这大好的宣扬女子独立精神的时间，钟菱可不会放过。她客气地朝着孙六笑了笑，忙招呼上周芸，去和苏锦绣聊天了。
看着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轻快背影消失在院子里，孙六快步走到了钟大柱身边，微微低头，压低了声音道：“大人，已经联系上杨毅了。他的妻子在樊城中幸存了下来，或许会知道小菱在樊城里经历了什么。”
在钟菱忙着扳倒陈王的时候，钟大柱费力的在联系着幸存下来的赤北军旧部，他想知道，那日的樊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钟大柱点点头，余光扫过正在搬黄豆的阿旭。
他人还没有那鼓鼓囊囊的黄豆袋子高，动作有几分的艰难，因为吃力所以脸上涨红，但倔强和不服输明晃晃的显露在其上。
“你抽空，将赤北军的那两套入门拳法，教会他。”
“将军！”孙六瞪大了眼睛，朝着钟大柱一拱手：“这可是赤北军不外传的秘笈啊。”
皇帝之所以这么执着的搜寻着赤北军的将士，除了图名声，更多的就是为了只在赤北军内部流传的秘笈。
护心镜、独特工艺的轻铠，还有不曾外传的拳法和剑法。
赤北军的名头再难复刻，但这些东西，都具有普适性，可以应用到每一支军队里。
“怎么，难道真的要带着这些所谓秘笈就这样入土吗？”钟大柱有些感慨地微微仰头，看向那碧蓝如洗的天空。
“当年是朝廷、是皇帝背叛了我们没错。但是我们当时所图为何？”
孙六下意识接道：“天下太平，安居乐业。”
钟大柱轻笑道：“某种程度上，这愿望，如今已经实现了。现任帝王是个明君，他和我们当年面朝的，是同一个方向。”
“将军……”孙六心里那高筑的城墙，因为钟大柱的这一句话，有些摇摇欲坠。
仇恨和苦难，让他们并不能很好的感受到当下的环境。
皇帝，也只是一个单纯负面恶毒的一个象征。
而那把龙椅背后的人是谁，他们并不在意。
“别活在仇恨里。”钟大柱拍了拍孙六的肩膀，又指了指那卖力干活的小小背影：“他是个有天赋的，好好教。”
孙六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朗声道：“是！”
行军之人十年后依旧嘹亮的嗓门，惹得韩师傅和阿旭都诧异地扭头看了过来。
孙六忙低头表示抱歉。
阿旭看向他的时候，那三白眼中，毫不掩饰崇拜之情。
难怪将军会对他这般上心，孙六暗自惊叹，当真有几分和赤北军的风格有几分的吻合。
——
而和小食肆轻松愉快的场面比起来，忙活了一天的祁珩在回到家时，却见到了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那娇俏的小姑娘坐在桌边，两腮鼓鼓囊囊，不知道在咀嚼什么东西。
祁珩本能地皱眉，待他跨进门槛，定眼看清桌上那口砂锅的模样时，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他语气不善地呵道：“你在吃什么？”
第46章
“喝你两口粥怎么了？”那姑娘翻了个白眼, 一点也不客气道：“这么久不见，你为这两口粥还要凶我？”
她语气蛮横骄纵，可祁珩似是已经习惯了, 他艰难地锅底勉强舀了一小碗, 边吃边问：“你自己回来的？”
“对呀！”小姑娘眨了眨眼睛, 似笑非笑地看着祁珩：“回来解决一下婚事！”
“随你，别到处惹事就行。”
——
第二天一早, 小食肆便热闹极了。
孙六跃跃欲试, 一早就打算去摆摊了。
而韩师傅不知从哪寻来一个石磨，兴致勃勃的开始折腾起黄豆。
于是阿旭的晨间锻炼项目，就从舞剑, 变成了力量训练。
钟菱则捧着滚烫的豆浆, 看韩师傅炒豆渣。
“一会豆腐出来了, 你有什么想做的菜？”
和豆腐相关的, 那可多了去了。先不说鱼头炖豆腐, 还有豆腐酿肉，香煎豆腐。还可以做些腐竹和油豆腐。
刚出锅的油豆腐外表金灿焦脆, 咬下去的时候还咔嚓作响。在油温的作用下, 那圆滚鼓囊的外皮里，是布满气孔的柔嫩。
这就使得油豆腐有极强的可塑性, 若是和浓油赤酱的红烧肉一起煮，那吸收了鲜甜浓稠的酱汁，又有肖似肉的口感，吃起来比肉还要香。
钟菱当即便手舞足蹈的和韩师傅形容了一番这美味。
这常规的菜, 便交给了韩师傅。钟菱又开始琢磨起了一些其他的吃法。
比如说, 豆浆凉面。
这个吃法她其实有些印象，是从前北方少数民族的吃法。
从前她的室友就很喜欢在煮海鲜鱼板面的时候, 放半罐牛奶进去。汤底便会醇厚香浓许多，有种肖似高汤的口感。
那豆浆凉面其实也是一个道理。刚好钟菱和周芸学了揉面的技巧，凉面中的面条需要纤细筋道，才能体现出独特汤底的滋味来。
钟菱立刻开始生火揉面。
她注意控制着手上的力道，在每一次拉扯的时候，都格外的注意面条的粗细情况。
周芸一直站在旁边，她没有打扰钟菱近乎虔诚的目光和动作，只是沉默的观察着。
终于，钟菱挑出一小撮还算满意的面条，第一时间送进了煮沸的水中。
苗条在水中翻滚悦动，在周芸一声“好了”的指令中，钟菱迅速地把面条捞了起来，浸入到背在一旁的冰凉井水中。
大概是热胀冷缩的原理，过冷水的苗条会更筋道些。
钟菱又寻来一口碗，简单调了一下酱汁。其中的灵魂是两勺醋和一点坚果酱。
坚果酱是钟菱自己研究出来的，坚果烘烤过后，再捣碎研磨。蕴含着整个森林秋日丰收的香气。
这个季节不好找胡瓜，但是豆芽倒是还有。倒上豆浆后，将已经彻底凉透的面条放入碗中。汤底是醇厚的乳白色，再在其上放一小撮脆嫩晶莹的豆芽，和对半切开的鸡蛋。
卖相好极了。
周芸身子不好，钟菱不太敢叫她吃这过了凉水，只是温热的面。于是她又将目光看向了韩师傅。
或许是对钟菱的厨艺有了一些新的认识，韩师傅这次倒也爽快的接过了碗。
豆浆都是一早现磨的，此时不冷不烫的温度，完美地展现了醇厚的口感，而其中又参杂了些坚果的芬芳香味和颗粒感。
面条浸润在其中，入口的时候卷携了豆类和坚果油脂的味道。筋道爽口，极有韧性。
而最巧妙的是那两勺醋，完美的解决了太腻的这个问题。
韩师傅吃了一口面，又喝了一口汤。朝着钟菱点了点头。
“倒是有几分新意。”
虽然冬日应当吃些暖和的汤面，但是钟菱还是兴冲冲地去把“豆浆凉面”的牌子挂上了。
小食肆的门一直是开着的，此时还没到饭点，但是却传来一声很轻的玉佩碰撞的声音。
钟菱回头，只看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被一旁的侍女搀着走进来。
她衣着细致讲究，却又不张扬。配饰齐全，却也低调，那水滴大小的耳坠虽然不起眼，但品相堪比贡品。
她的容貌气度非凡，浑身上下处处体现着矜贵，舒展的眉眼中藏不住骄纵，一般便知道是富养出来的姑娘。
她寻了一张空桌坐下，眉尾一挑，看了一眼钟菱。
而钟菱却愣神了几秒，忙上前笑着招呼了起来。
她是认识眼前这个姑娘的。
卢玥，江南出了名的富家小姐。京城有唐家，而江南有卢家。而若是真要比起来，卢家比唐家底蕴丰厚，而且卢家是有爵位在的。
虽说是虚衔，但这就是唐家这些年求而不得的东西。也因此，不惜与陈王勾结。
卢玥是卢家这一辈唯一女儿，卢唐两家在世人眼中，从来都是对立的，因此卢玥自小便被唐之玉视作眼中钉。
钟菱前世见过卢玥。当时她和唐之玉一起，忘了什么事情，只记得唐之玉被气得完全失态了，而卢玥依旧是骄傲优雅，面色不改。
那一次的经历，让钟菱对卢玥格外的印象深刻。
卢玥扫了一遍菜单，随口问道：“怎么没有粥吗？”
“没有。”
小食肆的菜单上就从来没有出现过粥。
钟菱有些疑惑，却突然想到了，她昨天是熬了一锅粥，送去了祁珩府上。
怎么这卢小姐还和祁珩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就算了，我就随口问问。”卢玥摆摆手，随手指了一下钟菱刚挂上去的牌子：“先来一碗豆浆凉面吧。”
没想到开门第一单，就是新品菜。
钟菱很快就把豆浆凉面端了上来，连带着还有装着山楂酥的小盏。
她这些日子跟着周芸学习，天天都在烤糕点。天气渐冷之后，门口的临时糕饼摊被撤下了，因此若是某日糕点的份量大的话，会在店里卖，如果数量少但是后厨的大家又吃不完，就会送给客人。
卢玥也是第一次见这豆浆做汤底的面，她先是浅尝了一口汤底的味道，在感受到那丝滑醇厚的口感后，才放心地拿起了筷子。
她吃了一小口的面，缓缓地放下了筷子，拿起了山楂酥。
店里有客人，就不能没有人候着。
宋昭昭正在帮着炸油豆腐，钟菱便坐在了店里。
她在看见卢玥放下筷子的时候，心都被提了起来。
只瞧见卢玥斯文地咬了一小口山楂酥，细细咀嚼了好一会，嘴角有些止不住地扬起。
她一抬眼，恰好和紧张兮兮盯着的钟菱撞上了目光。
“小娘子，这山楂酥是哪位师傅做的啊。”
钟菱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应道：“是我。”
似是有些惊讶钟菱的年纪，卢玥掩着嘴，夸赞道：“许久没有吃到这样对胃口的糕点了，不知道店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品种。”
听见夸赞的钟菱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放松了几分，解释道：“只是偶尔烤些糕点。今日就只有山楂酥了，您若是喜欢，我再给您拿一些。”
“那便有小娘子了。”
钟菱转身去了后厨。
卢玥的侍女小声道：“小姐即是喜欢，为何不叫那小娘子到府上来？”
“她身份特殊，不可能会愿意的。”
卢玥喜好甜食，对糕点颇有研究。她在江南时，就将糕点铺子和各大酒肆吃了个遍，然后想方设法的把糕点师傅挖到了府上。
她昨日在祁珩那喝到的粥就很对她的胃口。只是祁珩似是生气了她喝了大半，怎么也不说是哪来的。
无奈卢玥还是问了祁府的管事，才没到饭点，就寻到小食肆来的。
她当然也从管事嘴里知道了，钟菱身份特殊的事情。
卢玥摇着头感叹：“只是，她这样的手艺，只是偶尔在食肆里偶尔烤一烤糕点，也太可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