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走到会试这一步的书生，都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
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闪着光亮，不用问，应该都是在憧憬着金榜上提了自己的名字。
来自西南的书生，大多会点上一两道重香料的菜。而江南方向过来的，点的清淡。
但无一例外的，他们大多都点了“鱼跃龙门”。
这是韩师傅的拿手菜，原本也不叫这个名字，应该是叫“松鼠桂鱼”的。
鱼肉横竖改刀后，油炸定型。使得鱼身弯曲，呈跃动的姿态。而酱汁的颜色偏红，浇在翻开的鱼身上，颇为鲜艳喜庆。
非常符合这个“跃龙门”的名字，寓意也好极了。毕竟走到这一步的人，谁不想一举高中，自此改变人生呢。
钟菱特意观察了一下食客们的反应。
见到他们对这“鱼跃龙门”赞不绝口，她方才放下了心。
被柳恩提点了一通后，钟菱跑去了解了一下春闱。
书生们大多会按照地域，与同乡交好，相互照拂。
而这些早早进京的书生，大多数是家里有钱的，能负担得起这一个多月在京城中的费用。
那么他们就是最好的招牌了。
在书生之间，口耳相传，小食肆的名声也会越来越大的。
更何况钟菱还把优惠券掏了出来，只要是来京城参加会试的，就送上两张。
老食客倒是习惯了钟菱这般营销，但是远道而来的书生们，可是第一次见。
想来，他们很快就会再来小食肆消费了。
钟菱简单地算了一下帐，在确定春闱期间能够大赚一笔后，她兴奋地牵着蛋羹出去溜了一大圈。把蛋羹累得不愿意和她多呆，撒腿就朝着阿旭房间跑去了。
……
一直到第二天，祁珩也没有来找过钟菱。
她也就无从得知那如今换了身份的青月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她提前就把手里掌握的对付陈王的证据写了下来，藏在了柜台的账本下面，以备不时之需。
在她写账本的时候，后厨的众人热火朝天的在做香肠。
钟菱也没有想到，自己这样在厨艺方面天赋异禀的人，还有被嫌弃的一天。
主要她是小食肆里手最嫩的一个人，而猪肉和肠衣实在是太油了，油到手里没有什么茧子的钟菱根本拿不住。
在掉了几坨肉，但是一点也没有灌到肠衣里后，韩师傅忍不可忍，把钟菱赶去了一边。
清洗肠衣和调制肉馅的活，韩师傅一早就完成了。
钟菱只好在一旁等着，等大家都把肉馅灌进肠衣后，她再来煮。
钟菱蹲在井边，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牵着蛋羹。
对蛋羹来说，眼前的场景无异于美味天堂。
若是不拴紧他，怕是要冲上去一通乱啃。
阳光温暖轻柔，众人手里的油，在阳光下闪着富足安逸的光亮。
看着在董宇手下迅速成型的香肠，钟菱记忆里突然有个片段被唤醒了。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似乎就是这个时间点。
在钟大柱认亲失败的那一年，临近过年的时候，钟大柱给她送来过香肠。
那个时候，唐老爷子病重，唐之玉在处处暗示她嫁给陈王。
她的处境一点也不好。
钟菱不记得，前世的那一筐香肠是怎么处理的了。
反正，她只记得自己是一口也没有吃上。
一想到前世的事情，眼前的画面就有些不真实了起来。
她顶着那温柔却刺得她眼底发酸的阳光，寻找着钟大柱的身影。
钟大柱在桌子前搅拌着肉馅。
这个活韩师傅也不让钟菱干，说是嫌弃她手臂上的劲不够。
钟大柱的身影在阳光下格外的高大。和钟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比起来，精瘦了许多，一点也瞧不出狼狈落魄来了。
她就这样怔怔地盯着钟大柱看，两行眼泪不知何时就滑落了下来。
钟大柱正搅拌着肉呢，一抬头，就看见钟菱盯着他出神，脸颊上挂着亮晶晶的水光。
他有些紧张地皱眉问道：“怎么了？”
“太阳。”钟菱抬手抹了把脸，哽咽了一下，朝着钟大柱笑了笑：“太阳刺眼。”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像是在撒娇。
钟大柱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筷子，指了指身边背光的位置。
钟菱一把抱起蛋羹，大步走到了钟大柱身边，认真看大家忙活。
她非常期待，这香肠的味道。
不知道和她前世没有吃上的那一份比起来，会不会更美味些。
第66章
这些香肠, 一部分挂起晾干，做成了腊肠。还有一部分直接煮了。
钟菱带着宋昭昭和阿旭，一起分享一下烤肠的快乐。
这是钟菱提前一天晚上专门调制的馅料, 是添加了香料的黑胡椒味香肠。
滋滋冒油, 入口咸香又爆汁。
只是这没办法拿出去卖。大人们不一定喜欢, 而对孩子们来说，又有些消费不起, 还是在后院里生火, 内部享用一下算了。
钟菱和宋昭昭都很喜欢等肠衣烤裂开，内部的油也烤出来一些后，表皮那焦脆的口感。
但是宋昭昭又很怕炸开的那一瞬间, 油花和热气四溅的声响。
只得由阿旭勤勤恳恳的手握四根烤肠, 聚精会神的给她们手工转动烤肠。
只可惜腊肠还需要晒一段时间, 钟菱还有点馋煲仔饭了, 煲仔饭的灵魂便是那滋滋冒油的腊肠和底下的锅巴。
但是算算日子, 在韩师傅他们启程回川蜀之前，应该能吃上。
韩师傅和周芸已经开始年前的准备工作了。
除了香肠, 还有腊肉和熏肉也一并做上了, 后院里挂上了各种肉类，年味一下子就出来了。
而近期要重点推出的菜品, 是八宝饭。
和韩师傅不同，周芸不仅一点就通，或许是中间那段放弃厨艺的经历，让她一点也不拘泥于所谓正统。
巧的是, 传统的中式菜品, 钟菱确实是提不出什么变革性的意见的。
但是在糕点这一块，钟菱来自后世的记忆可就能发挥大用处了。
后世许多流行起来的甜品吃法, 和西方主流的烘焙技术，都可以使用起来。
在这方面，钟菱并不专业，但是架不住周芸实在是厉害，几乎是一点就通。
那八宝饭在反复地调整之下，也早就脱离原本的形态了。
钟菱去揽月楼打探过。
揽月楼的八宝饭就是中规中矩的白糯米，上面用红枣和一些坚果，摆出漂亮形状，里面的馅料就是最简单的豆沙馅。
外面的世界依旧简单纯粹，小食肆的后厨里，周芸已经和自己卷上了。
“这剩下烤肠一会带给董叔和董姨吧。”
钟菱揉了揉胃，交代了阿旭两句后，朝着后厨走去。
她今天必须得给八宝饭写上名字，挂出去了。
这本来不是一件难事，提个名字罢了。
但谁能想到周芸会一口气做了这么多品种出来？
钟菱是想过用紫米和芋泥馅。
但是她没想到，周芸举一反三，接连做出了南瓜馅、黑芝麻馅，甚至还有咸蛋黄馅。
每一款八宝饭上，都用红枣和坚果摆出了五角星的造型，算是小食肆的独家logo了。
“这个是……”
钟菱指着一款被染成淡粉色的白糯米八宝饭，有些想象不到为什么会是这个颜色。
“这是掺了我之前做的百花酱，想着来年开春还能再做，就都用上了。里面的馅是桂花豆沙的。”
闻言，钟菱凑近了闻了闻。
在糯米的清甜香气之下，是馥郁香甜的花香。
“还有这个南瓜。”
周芸急切地给钟菱介绍了她的独家创意。
若说其他的八宝饭，虽然各有新奇之处，但起码还是保留了那外面是糯米的倒扣碗状。
但这个南瓜，已经完全不复八宝饭的样子了。
外表是一层柔软的南瓜，削过皮后，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
可能是蒸好后，刷了一层蜂蜜的缘故，表面金灿，泛着一层浅淡的光亮。
像初升的太阳，叫人看一眼便挪不开目光。
而切开之后的造型更是有层次，是一层的糯米，再泾渭分明的一层紫米，里面的馅料是咸蛋黄和豆沙。
这个创意，实在是惊到钟菱了。
她思来想去，起了一个“旭日东升”的名字。
把写着各类八宝饭的菜名挂出去的时候，钟菱还有些忐忑。
在主流市场还在出售白糯米豆沙八宝饭的时候，小食肆直接开始卖新奇品种，岂不是直接夺走了八宝饭市场的大半注意力？
而且严格来说，这已经算不上八宝饭了。
勉强能还称得上是糯米甜品吧。
今日要试八宝饭的事情，钟菱提前和苏锦绣说了。
本就是要送香肠给苏锦绣的，刚好就让她带着锦绣坊的姑娘们，都来尝尝八宝饭。
周芸用料实在，糯米本就饱腹，而八宝饭又分量十足。
一群姑娘边吃边夸着周芸。
“芸姨这个手艺真的没话说啊！”
“太好吃了，小食肆可以一年四季卖八宝饭吗？”
周芸被夸得有些不知所措，她笑着切八宝饭，分给姑娘们。
“什么都好，就是这个份量。”其中一个姑娘揉了揉胃，苦笑道：“分量再小点就好了，吃了两块就吃不下了，我还想尝尝那个花香口味的呢。”
一旁站着的钟菱记下了这个问题。
这一批八宝饭却是太大了，都可以当主食吃了，若是买回去摆上餐桌，可能会有些喧宾夺主。
那就得换一批模具了。
钟菱思索了一下，去橱柜里检查了一下有没有合适的，更小一号的模具。
她一回头，苏锦绣正拿着一根烤肠，倚靠着门框看着她笑。
“这烤肠还真好吃啊！”
钟菱走到她旁边，和她并肩而立，笑着打趣道：“怎么，不喜欢吃八宝饭啊？”
“不喜欢。”苏锦绣毫不犹豫地摇头：“之前还小的时候，吃到过一次……放了很久很久的八宝饭。”
放了很久的八宝饭？
苏锦绣苦笑着，忍不住皱起了眉：“你能想象那种味道吗？”
钟菱想了想，立刻制止住了自己联想下去的念头，“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啊？”
“我不吃，但是姑娘们很喜欢啊。”
苏锦绣笑着看着眼前热闹欢腾的场面。
姑娘们在夸赞完周芸后，又开始争论起了哪一款八宝饭更好吃。
俩人并肩听了一会，钟菱若有所思地开口道：“你说……让大家都来选一选哪个口味更好吃怎么样？”
苏锦绣：？
就这几个姑娘都要吵翻天了，大家要是一起来，不得给小食肆拆了？
……
投票这个方式，在后世倒是很普遍。
在手机普及之后，只需要点一点，就可以实现投票了。
而现在要搞投票，虽然有点复杂，但是也还是可行的。
钟菱迅速的找出了一块大木板，写下了几款八宝饭的名称。
又去找了卢玥请她画了一张海报。
用卢玥那一手极好的工笔画的手法，画出了几个圆润可爱的……八宝饭。
只要购买了八宝饭，就可以参与投票，每天打烊后，就会统计票数。
得票最高的那一款，次日就半价出售。
在钟菱和周芸联手将八宝饭的尺寸削减了一半后，价格也下降了一半，作为饭后甜食，会变得更加好卖一些。
还可以发放一些优惠券。
懒得出去发，就直接给每一桌来消费的客人。
这优惠券也是上次用过的，直接可以拿出来再用。
钟菱把计票的板子和画报一起摆在小食肆门口的时候，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她这何止是席卷了八宝饭市场啊，这营销方式，直接是给京城餐饮界炸下了一颗鱼雷。
至于投票如何进行，钟菱想了想，在那挂在菜名的羊绒地毯下，又挂了一块木板。
同时定制了一批钉子，只要有人指明给哪一款投票，就在对应的名字下面，扎一颗钉子。
公平公开透明，同时也让食客能约莫的猜出来，明日半价的是哪一款。
……
这个活动开始的第一天，食客们还是被这从未见过的口味震惊到，投票并没有引起很大的关注。
但是这八宝饭的味道虽然新奇，但是也很美味。巴掌大小，也不贵，在冬日吃上一口甜糯的东西，会带给人一种满足的感觉。
而小食肆这一次推出了足足七款口味。要全吃上一次，还需要一周的时间。
绝大多数食客吃过一次后，是愿意来尝试其他新口味的。
这个时候，如果有半价的优惠就更好了。
投票在第二日，便开始火热了起来。
甚至钟菱看见柳恩带着小厮前来打包了三个不同的口味，说是下午和祁珩祖父下棋的时候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