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我们去吃晚饭吧。”她话锋一转。
“吃饭？”
“对呀，你喝了一肚子的咖啡，不觉得难受么？那人也真的是，都饭点了只知道请人喝咖啡，都不安排一顿饭，这么抠还想挖人。”
“……”
棠初说着去拉他胳膊：“走吧走吧，我知道一家汤锅很好吃哦。”
陆砚书迟疑了下，但最终没拒绝。
两人去了棠初所说的很好吃的汤锅店。
在一处居民区，很简单的店铺，人也不多。
两人点了一个中份，往里面加了些藕、腐竹之类的素菜，又单独要了米饭。
棠初忙活了一下午，还真是饿了，端着米饭就吃了几大口。
腮帮子鼓鼓的，一抬头，看到对面陆砚书正在看她。
她咽下了嘴里的饭菜。
“你在刚才那家店里做什么？”陆砚书问。
这已经是第二次见到她在这种店里了。如果是到处做兼职，未免也太巧了些。
棠初犹豫了一番。
但因为撞见了陆砚书的秘密，礼尚往来，似乎也有义务——
“我……我有个计划。”棠初慢吞吞地开口了。
陆砚书停住筷子，直视她，认真听着。
棠初看到他这副正经又真挚的神情，一咬牙，算了，说就说吧。
“其实，我很喜欢做蛋糕，一直想开一家自己的蛋糕店，然后将来有一天创立自己的蛋糕品牌。”
之前她在英国留学期间偷偷跑去学了西点，每周三次，风雨无阻，现在回国了也一直在各家大型连锁店的蛋糕坊学艺。
这件事连她爸妈都不知道。
但她对陆砚书说了很多，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倾诉欲。
从四年前去英国一家蓝带蛋糕学校做学徒被拒之门外，到有一次因为参加翻糖蛋糕比赛翘课被逮到差点挂科，到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拿了第一个职业证书，再到回国后有一次负责宴会甜品的现场制作差点被父母撞见……
棠初絮絮叨叨地讲述着自己的事，像是朋友一般聊天，又像是寻常拉家常，在这个简简单单的店铺里，混合着肉桂和辣椒的味道。
斜阳从窗外照射进来，映得她面庞泛着光泽，瞳孔熠熠闪耀。
陆砚书很有耐心地倾听着，没有打断她。
直到棠初讲完，口渴得猛灌了一大杯水，陆砚书才缓缓道：“所以你才说需要一大笔钱？”
他似是明白过来，她之前说的那些话。
“对呀。”
陆砚书沉吟了下，问：“开店要多少？”
“很多！上百万吧。”棠初豪爽一挥手。
她早就想好自己的蛋糕店要怎么装修，怎样布置了。一定要气派，要上档次，里面机器什么的都要最好的，原料也要最棒的，这样做出来的口感才是最佳的。
但这需要一大笔钱，而这么多钱不会凭空到来，所以她才会老老实实听话进自家公司打工。
“那你现在有多少了？”陆砚书问。
“如果这顿饭你请的话，我就攒了158块了。”
“……”
棠初又吃了一块鸡肉，忽地警觉起来：“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你不会要去给我爸告密吧？”
陆砚书微挑眉：“我有这么闲？”
“那谁知道呢，我又不知道你们博士后整天脑子在想些什么。”
“……”
“不过告密也无所谓，反正我爸又不是不知道。”棠初扒了一口饭，嘟囔了句。
陆砚书察觉出来：“你父亲不支持你开蛋糕店？”
“嗯，他觉得做蛋糕什么的完全是不务正业。不然他早拿钱让我开店了，至于还这么折腾着我在公司挣那几个工资么。”
“你没有想过用其他途径攒钱？”
“没有，我在外面说不定挣的钱还不如自家公司呢。而且……”棠初叹了口气，第一次吐露出内心的丧气，“唉，其实我也在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成，有时候觉得，或许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品牌了。”
除了本金之外，选址、经营、宣传、招商，一条路走下来重重阻力。
主要也没人支持她，单打独斗，太难了。
她不像陆砚书，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淡然的自信。
无论在办公室，还是在酒吧，抑或是那日在山区。
无论是面对技术人员，还是面对几个醉汉或是一群纨绔子弟。
他能把遇到的所有状况全部扭转为佳势，掌控在股掌之间。
不得不承认，她其实很佩服陆砚书。
“我倒觉得不一定。”陆砚书突然冒出一句。
棠初诧异：“嗯？你不是觉得我又懒又笨又不好学么？”
“对。”
“？？？”
“但那是因为，你对芯片丝毫不感兴趣，从事热爱的行业会完全不一样。”陆砚书语气淡慢诚挚，“就像你认为我每天工作不知疲倦，但其实并不是我喜欢劳作，而是当你热爱这个领域并达到一定层次后，就不再只是机械的重复，你是在探索一个未知的世界，也是在开拓一个属于你自己的世界。”
棠初怔了怔。
她忽然发现，今天的陆砚书话比平时多了很多，而且尤其的温柔。
充满了烟火气。
“你应该坚持下去。”
“可是我……”
“你本科学哲学又喜欢读萨特，你应该知道萨特有一句很著名的话，‘存在先于本质’。”
“当然知道啊。”
棠初顿住，猛地眨了眨眼，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要让自己被定性，人都是在一步步的前进中发现自己的无限可能。
一顿饭结束，是陆砚书付的钱。
棠初往自己的小金库了加了158块。
从那家小店出来的时候，内心的小火苗烧得旺盛了起来，和天边的火烧云一样潋滟灿烂。
晚上回到家，江庭月正巧来找棠初。
她现在开了间设计工作室，拿了几件当季的打板新品给棠初试穿。
棠初是天生的衣裳架子，要是她都穿着不合适，那这几件也别做主推款了。
两人在卧室里，棠初试着衣服，江庭月没事玩她的电脑，偶然点开收藏夹，看到了里面收藏了十几个相亲网站。
她惊呆了：“你收藏这么多相亲网站做什么，你是有多缺男人？而且你这条件还用得着相亲？”
“哎呀，谁会嫌男人多啊～～”棠初纤纤手指朝她一挑，“我现在就想同时找四个猛男，然后让他们打麻将给我看。”
“？”
“嗐，不是给我自己收藏的啦。”棠初不跟她开玩笑了，告诉了江庭月之前打算给陆砚书找个老婆的计划。
“你要是想改变策略用女色把那帅哥拿下，怎么不让我来？”
棠初白了她一眼：“你？为什么？你跟他哪点儿能扯上联系？”
她现在谁都不想介绍了。
江庭月看出她的异样：“你该不会想自己拿下吧？”
棠初被戳中了心思，没否认。
“啧啧，”江庭月揶揄，“那你跟他又有哪点儿能扯上联系？”
棠初想了想，认真道：“我跟他都用筷子吃饭，多少是有点缘分的。”
“……”
第11章 蛋糕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离陆砚书离校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办公室的氛围比之前和谐了很多，棠初也觉得那座冰山没那么不近人情了。
她没事就会去跟陆砚书聊两句，现在他拿出降噪耳机的时间延长到了五分钟。
棠初觉得，这是一个进步，很快他们就要促膝长谈了。
一天早上，她一进办公室，又凑到陆砚书面前。
“你们学校有个毕业篮球赛啊？下周六。”
陆砚书从文件中抬眸：“你在我们学校安眼线了？”
“嗐，我关注了你们学校公众号。你看，宣传海报都放出来了，毕业生友谊赛。”棠初把手机屏幕给他看。
陆砚书随意瞟了一眼，像是不感兴趣。
“你会参加么？毕业生的话，你虽然年纪大了，勉强也算吧。”
陆砚书眉心微蹙。
棠初急忙转移了话头：“我是想，你打篮球应该很好看吧。”
她根本不知道陆砚书会不会打，但不知怎的，她觉得他是没有短板的。
这场篮球赛是青邶大学每年毕业季的惯例，分为本科组、研究生组和教师组等不同组别。
严格来说，陆砚书不完全属于任何一类，但实验室的人一直在极力邀请他代表他们院系参赛。说一定要让他来为他们争一口气，告诉所有人，老博并不等于老胳膊老腿。
陆砚书一直没有答应，因为最近的研发正在紧要攻关阶段。
此刻也是，面对棠初的极力怂恿，陆砚书不置可否，又带上了降噪耳机。
棠初：“……”
她悻悻地回了自己工位。
周六那天，棠初照常来到办公室。
推开门，却意外地看到陆砚书的办公椅是空的。
往旁边衣架一扫视，也没有他的外套。
没来办公室？
怎么，工农阶级想通了周末不接受压迫翻身奴隶把歌唱了？
棠初给他发了条信息：【你今天怎么没来办公室？】
陆砚书很快回复：【在青邶。】
棠初：【去学校了？你导师找你有事？】
陆砚书没回复，只转发过来一个公众号链接，就是棠初之前点开的那个毕业友谊篮球赛的信息。
他要去参加这个？
不早说！
这个鬼鬼祟祟的人。
棠初：【啊啊啊，我也要来我也要来。】
她急急忙忙也跑出了公司，拦了辆车就往青邶大学那边赶。
中途，似乎想起什么，让司机掉了个头先去另一个地方。
到篮球场馆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离比赛时间还有不到半小时，里面人头攒动，看台上也坐满了人。
棠初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个个黑压压的脑袋，看来毕业赛还挺受欢迎的，人气爆棚啊。
她艰难地穿梭在其中，好不容易在靠后的观众席找到了一个空位子。
坐下后往场上一望，热身的人影中没有陆砚书的身影。
再朝边上扫视，才看到了他。
和平时板正的衬衣黑裤全然不同，穿了一身白色球服，露出劲瘦的手臂线条。
他周围围着好多女生，所以刚才她才没有看到他。
棠初盯着陆砚书的方向看了一阵，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之前她就发现了，他的身材非常有料。现在穿得这么裸/露，其他女生也看到了。
哼。
早知道不把这个比赛的消息告诉他了。
这时，一声哨响。
裁判在场地中央召集运动员集合了。
要上场的选手们都汇聚到了场地里，陆砚书也在其中。
裁判简单说了几句，一切准备就绪，篮球往上一抛，比赛开始！
棠初从旁边要了把印着小广告的扇子，翘起腿优哉游哉地扇着风观看着比赛。
友谊赛嘛，输赢不重要。
可能也正是这样，陆砚书整个人的状态显得尤为松弛。
甚至在一众人去抢篮板时，他只堪堪跑到了三米处的外围站着。
谁知，下一秒，林畅将篮球往往旁边一顶。
陆砚书伸长手臂接住，然后几乎是同时，跳跃、投篮，一个漂亮的三分球中了。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谁也没有防备他。
棠初扇扇子的动作一滞。
她就知道，这人清秀白面的，心眼多得不得了！
台下欢呼声起，棠初也跟着喊。
内心不再像刚才那样平静，涌起了一层波浪，澎湃起来。
她就知道，陆砚书绝对不是毫无斗志的人。
无论在什么场合上。
而且，刚才那个距离和角度其实不容易投中，他篮球居然打得这么好！
这个书呆子还有多少惊喜是她不知道的！
三十分钟后，哨声响起，中场休息。
一群女生涌上去给陆砚书送水，但棠初没有动。她提了一袋东西，放在腿上，规规矩矩地在座位上坐着。
陆砚书走到旁边的休息区，有几个女生一拥而上，拿着矿泉水和其他功能饮料。
他全程没有看一眼周围，只跟队友有互动。
然后从球队的框里拿出一瓶，仰头喝了起来。喉结滚动，一股细小的水滴从唇边留下来，顺着锁骨落入球衣里。
余光扫向看台，一眼就看到棠初的身影。一个人坐在后方，坐得纹丝不动。
垂下眼睫，将那瓶喝完的水顺手扔进了场边垃圾桶里。
结束的时候，棠初从看台上下来，挤在场馆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缓慢穿行。
陆砚书站在场边，单手拿着条毛巾擦头发上的汗。
林畅走到他身边，正准备跟他说点实验室的事，忽然注意到，他的视线落在远处，追随着人群中那个时隐时现的纤瘦身影。
林畅笑了，轻咳了一声，陆砚书转回头。
“哟，时时刻刻都带着啊？”林畅调侃。
“她自己要跟来的。”陆砚书语气淡淡。
“要跟你就让？我怎么不知道陆大神这么好说话？”
陆砚书没再接话。
这时，棠初终于跑到场边休息区，站到陆砚书面前。
没等陆砚书说话，她便邀功似地凑过去：“我来晚了，没占到前面的位子，坐后面去了。但我一直在给你加油，你看到了么？”
陆砚书直白：“没看到。”
“……”
切，这人真是冷漠，情商都拿去弥补智商去了，连客套都不会。
一点都不圆滑，一点都不会做人。
棠初撇撇嘴，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突然，听到陆砚书轻哼一声：“小矮子。”
“……！！！”
棠初猛地瞪大眼，正对上陆砚书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竟然公然嘲笑她的身高。
他凭什么说她矮？！
他不穿袜子也就187，再砍掉头就跟她一样高。
到时候她一拳一个高冷怪。
“你能看到谁，你当时被送水的女生围着呢。”棠初不服气怼回去。
陆砚书问：“你怎么不送？”
“送水？”棠初惊异，“你想我给你送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