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你这个丑八怪前日不知怎的惹恼了公主,当晚公主怒气诏幸了陶哥哥与花间。害的陶哥哥第二日就起不来床了,到现在都还躺在床上!这不怪你怪谁?!”
他们这边的响动不小,四周已经引来了很多看热闹的人们,有抱臂冷眼观看的面首侍君,有路过的下人丫鬟,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灼灼视线都能破骨穿肉。
这些看热闹的神情各式各异,鄙夷的,窃笑的,冷漠的,厌恶的,柳三更犹如被万众瞩目的死死盯着。
在这些不怀好意的咄咄目光里,柳三更的脸色忽白忽红,竭力忍住想给面前人一巴掌醒醒脑子的冲动,这等私话是能当着大庭广众之下说的吗?
“公主与你们待在一起时无论是做了什么,这都与我无关!”袖下的手慢慢握紧,柳三更竭力平静的凝视面前的美丽少年,一字一字如从牙关生生逼出。
“这位公子,你想为陶公子抱不平诉委屈,我绝不反对,但你也要看看对象!那一晚他们在哪里,在做什么,这事谁都不用多说,而那一晚我就在偏阁养病,整整一晚未出房门半步,两者之间隔得天南地北!”
少年为了发泄而任意牵连至他,令他倍觉委屈,气得几乎呕血,彻底压制不住怒火,夺声质问道:“你不找害陶公子真正受伤的人,反而是找到我这个完全无辜之人,你真不觉得这做法可笑到了极点嘛!”
一番话下来掷地有声,不容反驳,字句不断,威严且冷静的咄咄声势竟是叫人不由自主的拜服。
周旁的人们何时见过这一向面对挑衅谩骂而始终软弱不敢回话的病秧子,竟有这般器宇轩昂,声声厉害的严酷模样,个个都看的目瞪口呆,回不过神!
他们不禁怀疑这个人真的还是那个风一吹都要咳嗽不停的病鬼吗?
至于那少年更是被他反驳彻底,久久瞪着他一个字吐不出来。
其实兰飞春也知道自己找事找的没有逻辑,他纯粹就是找这个家伙胡乱发泄自己的火气而已。
前日晚上他真是吓坏了。
那晚公主少有的再次召唤几个男宠一起服侍她,他早到一会儿便先行给公主口舌。
那时公主瞧着与平常没有多大区别,只是面色有点难看,以及抓着他头发的手有点紧,抓得头皮微微发疼,但这点小痛忍过也就算了,他可不敢说出来坏了公主的兴致。
在情事上时公主大多时候挺好,只偶尔沉迷欲望之下会有些控制不住手段与力度,男宠们又不敢违抗,那时难免就会有人受点伤,幸而大多都是不算严重的轻伤,养养几天就好了。
毕竟做人男宠这般不堪下贱之事都忍了,这点小伤小痛又算什么呢。
不久,陶酒与花间一道来了,躺在床上媚眼如丝的公主只斜眼瞥了他们两人一眼,玉手轻轻一抬指了指离得不远的莲玉桌案,声音不见起伏的说道:“今晚别费事了,换花间吧。”
陶酒一直是公主眼前的红人,他最受宠时据说连公主身边的心腹雁门大人都要礼遇三分,不敢得罪分毫。
那时公主对他宠幸几乎是到了一种要星星就给漫天星空的可怖程度,而他的父亲陶世千也因此连提两阶,一跃当上了正三品官员。
他一连受宠三年,陶世千便得以在朝堂站稳了脚跟,而他凭借身家势大,几年过去在这一群男宠中地位显著,无人敢轻易触怒他。
他性子温善亲切,做事细心有分寸,所以许多时候大伙都愿意惟他是尊,听从他的调派命令。
花间比陶酒早入府一年,却远没有陶酒受宠,据说两人入府之前便是熟人关系,现今两人同侍一女也相处合宜,兄弟情深。
平日里两人多是都凑在一起,要么喝酒作诗,要么对弈品茶,换了别人看两人完全就是世家的温雅大公子形象,站在一块时甚至无需多动,便是一幅最好的绝胜画品。
许是公主也喜欢看着一对珠玉璧人,而且两人还是好友,若一同侍奉时这滋味定会更美妙无双,因此每次公主诏幸时陶酒与花间基本都是一起。
花间伺候的次数虽然较少,因此依然很得公主欢心,每次事过都会得到无数的珍贵宝物赏赐。
这无疑惹得众人艳羡不已,便有人厚脸去讨伺候秘诀,两人却总是笑着摆摆头,只字不说。
久而久之众人便作罢了,便至今无人知道他们平日都是怎么伺候的公主欢喜。
男宠之中从无人有幸得见他们两人伺候公主时的情景,所以他万万没想到这次公主叫来的是这两人。
那时他暗喜不以,以为自己终于能探知其中妙点,只要他能彻底讨得公主欢心,自己的家族兴旺指日可待!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出乎意料,瞬间就把他的计划打乱的支离破碎,片片成粉。
只见公主刚说出那句话,才进门的陶酒和花间就齐刷刷身体一僵,尤其是陶酒面色苍白的过分,嘴角发颤。
他那边一面口里服侍不停一面看的心里疑惑不已,公主性格豪放,爱好追求刺激,各种花样姿势皆是一一试过,至于桌上谁都做过,连他都不丝毫无谓的这等小事,陶哥哥这种老人了至于怕成这样吗?
他满以为公主是要与陶酒花间二人在桌上来一场双龙戏凤,刚准备站起,下一刻公主的手就紧紧抓住了他的头发往下按,疼的他头皮瞬间发痛发麻。
他惊惧的抬起头,便见公主幽幽垂眼看他,冷声道:“本宫有说叫你停了么?”
她再扭头看向门边僵立不动的两人,声音越冷,“快点,磨蹭什么。”
见状,他只好再次跪床矮身继续服侍,同时余光偷偷看向那边两人,心里颇是不解,公主不是要在桌上吗?自己这里不停,那她怎么与他们两人做?
很快,他就知道公主是怎么与陶酒花间两人怎么做了,不,应该是陶酒花间怎么做。
只见公主再催促了一次后,那一直僵直不动的两人才有了动作,陶酒先是深深的闭了闭眼,然后一件一件解开自己的衣服,直至干干净净。
一丝不挂后便坦落落的依言走至桌案,然后面对桌子伏低腰身,一具完美如白玉的身体就成了两条垂直线。
这个姿势再是眼熟不过,床上的他看的不禁发懵。
之后花间也是脱得精光,一脸铁色的走到了陶酒身后,再伸出手慢慢握住陶酒垂平的腰身,他很清楚的看到那时陶酒的身体轻微的抖了一抖。
只见花间稍稍迟疑一瞬,似乎他还想做些什么,但当他听到公主发出一声轻哼后,他便扭过头,提胯就径直往前一送。
两声痛苦的闷哼同时响起。
男子那处天生不是适合承欢的地方,若是完全不加开脱滑润就冒然进入,无论哪一方都会极为痛苦,而下方的那个受伤更是严重。
到了这刻,他彻底看的傻住了,原来两人秘而不语的情事秘诀就是这个。
这个,他这一辈子都不能学会,也不愿意学会。
那一晚没有公主的命令,陶酒与花间不敢停,便在那张桌案上翻来覆去的折腾不休,直到他始终发白着脸与公主颠鸾倒凤,公主得以满足了他的侍弄,又欣赏足够桌边两人的姿态,这才大发慈悲的一挥手腕对摇晃不断不敢停的两人说可以停了。
公主的命令才下,再也支撑不住的陶酒就从桌上咕噜滚到了桌下,当时就昏了过去,吓坏了花间和他。
当晚陶酒就发起了高烧,整整三日下不了床。
第8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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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兰飞春回去后吓得整整两日都没敢出门,光是回想起那时的场面,回想起中途时陶哥哥疼的双眼通红,身体抽蓄的样子他就身体一阵阵的发抖发寒。
直到今日花间来找他,告诉他陶酒已经好了很多,叫他无须担心,让他出门走走看看,散散心就当没看到那日,忘了便好。
可哪里是他想忘就能忘的?陶哥哥那日都快疼哭了的样子,简直就是他心头的毕生阴影!
看他犹有后怕的恍惚神情,花间不禁长叹一口气:“也算你运道不好,恰好撞上那日公主的心情不佳,平常她不会要我们这般的直接粗暴。”
可是公主那日为什么会心情不佳?甚至不佳到了要这般对待她一度心爱宠护的陶哥哥?
他便找到了公主身边的做事丫鬟,用一条珍珠手串从对方嘴里套出了消息,说那日公主回府之后就跟驸马吵了一架。
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因为那个丑八怪让公主不痛快了,碍了他的身份公主不敢明面对他动手,才把火通通发到了他们身上!
肯定是那个丑八怪这几日被他们说了几句后就心有不甘,找到公主那里发了脾气就惹恼了公主!
自以为得知真相的他,转头就怒气汹汹的找去偏阁,他才不管偏阁不得靠近的规矩,反正公主都这么不满意那个丑八怪了,近来又这么宠爱自己,就算知道了这事最多不过说他两句,指不定还要夸他做的好替她除恨了呢!
不成想他持刀汹汹要杀上门,半路那个丑八怪就自己撞了上来,正倚身坐在花廊下看水中翻滚的鲤鱼群,姿态好不悠闲。
陶哥哥受伤这么严重,这丑八怪却这般轻松无事的看风景,怎不叫他顿时火从心头来,于是他兴师问罪的冲上前把人一把拽了起来,劈头盖脸就大骂了他一通。
或许这人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上来就骂的蛮横角色,从头到尾他除了皱了皱眉头,声音淡淡的问了几句陶公子受的什么伤?严重不严重?
之后从他湖南海北的骂话里得知自己要的消息后,仅是静静的陈述两遍我与陶公子受伤之事无关,便基本再没别的话了。
这幅满不在乎的态度他看后气结,又是怒火朝天的大骂了一番,而周旁围聚看戏的人越来越多,这人终于被他逼得耐心告罄,竟敢头一次顶嘴反驳了他,还说的言之凿凿,叫人无法反驳半个字!
兰飞春呆呆张嘴,呐呐无言了好一会儿,明明话虚,却硬是逞强道:“那又如何?如果不是因为那日你惹怒了公主,公主又怎么会这般对我们?千错万错都是你的错!”
“说的好啊,那又如何呢?”柳三更快被这胡搅蛮缠的少年气笑了。
他不再费力气辩驳斥责,而是顺着他的无赖话反问道,“现在陶公子伤也伤了,任你再骂我个狗血淋头他也好不了,你还待如何呢?”
兰飞春闻之大怒,他本想着骂一顿就算了,偏偏这人不识趣,不仅顶嘴死不认错,还敢反语讥讽他,残余的理智便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摇摇欲坠的牛。
他想也不想的一下高高扬起手,恨声吼道:“我还能打你呢,丑八怪!”
他们这边人群围的严密,人人一心放在中心的两个主角身上,竟是都无一人察觉到有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快速靠近。
顺势抬头看着面前扬起的那只青葱手臂,柳三更眼睛都不眨一下,眼底毫无惧色,心里竟是松了一口气。
终于要动手了,他这忍耐的日子也是过到头了!
因为兰飞春说打就扬手,周围众人的目光下意识的都随之看去他的手臂,而没有注意到柳三更的左手微动,重蓝的袍袖下隐约透出坚物的轮廓。
“我要打你了,丑八怪,你怕不怕?!”兰飞春目含威胁的看他,俏脸通红,艳丽的像是开满一树灼灼桃花。
“原来这年头打个人还要先提醒一声吗?”柳三更险些被这人就像是猴子强披老虎皮,里外胆不够的矛盾模样逗笑了。
他勉强忍下笑意,方是淡淡道,“小公子,你最好打快点,这么高举着手你过会儿就累了,别到时候又说我伤了你的手。”
听他两句讽刺出口,兰飞春哪里还能控制火气,一时没顾得上细想他今日这奇怪的举动很是咄咄不让,非比常日,高高扬起有一会儿的手便不再迟疑,朝着对面躲也不躲的人狠狠打去!
真打啊?!周围几人都震惊的盯着那落下的巴掌朝着那人打去。
他们本是看热闹的,以为最多不过就是这驸马又被嘲讽谩骂一顿,只要不见伤不见血的谁都说不了什么,可如果人真出了事,又怎会是轻易了账的?
有几个明心知理的人立刻就要上去阻拦,但他们为了避嫌都站在花廊的外围,这冲上去阻拦显然太迟。
正当他们觉得要坏事时,忽然便见那两人身后的花廊上急速闪过一抹黑影,刚刚好就抓住了兰飞春堪堪挨到柳三更右脸的手!
“谁,谁敢拦我?!”被人紧紧抓住了手腕动不了,抓人力道还不小,抓的他手臂生疼,兰飞春就暴怒回头瞪向那敢拦截他的人。
是张冷若冰霜的刚毅脸庞,眼光凌厉如剑刃,一眼就能把人砍碎成渣。
一见到这张脸,兰飞春嚣张恼怒的火焰当时如同一盆冰水兜头倒下,俏脸霎时一白,抖唇唤道:“雁.....雁门大人!”
雁门,燕阳身边的不二心腹,见到他就如同是见到公主本人。
见到此人周围人俱是吓得一跳,本能察觉到不好就想赶紧走开,但当一个袅袅碧纱宫装的高挑女子已经快步从花廊那一头走过来时,谁都不敢避头就跑了,原地纷纷跪下高喊恭迎公主。
除了被雁门抓住手动不了的兰飞春,与表情冷淡的柳三更。
直径越过一脸呆愕的兰飞春,走至柳三更面前后,燕阳便伸手一把捉住了他的左手袖袍,使了点力气把他手里紧握的东西夺了过来。
拿起一看发现是一把带尖头,巴掌大小的铜锥子,她脸色顿沉,立马抬头紧盯一脸冷漠的柳三更,质问道:“这东西你哪来的?”
“屋里的某个角落。”被她一下抓到自己掩藏的凶器,柳三更却半点不见慌乱的回她,听起来声音还有点得意。
燕阳脸色更阴沉:“你要拿来干什么?”
柳三更便慢悠悠偏了头,只静静看着她不答,眼光深沉,其中暗意明显。
这东西拿来还能做什么,砸核桃吗?
听到这里,总算回过味的兰飞春开始大喊大叫。
“公主,他肯定是拿这东西要刺我啊!”
两人的神色皆是阴沉沉的,说话没个好气,他满心以为这两人肯定还是针尖对麦芒呢,便顾不得自己还被雁门死死抓着手腕。
他竭力向燕阳诉说委屈,大声骂道,“他肯定是想毁我的容,教我没法再侍奉公主了!这等心肠狠毒之人,公主一定要重重责罚!”
旁边有人眼尖的已然看出这情景不对了,看那个少年还在大声叫骂,皆是看的叹息不止。
这人也不仔细想想,若公主真一心偏着他的话,又怎会叫雁门阻拦他还这般对他呢?
“是他说的这样?”并不理兰飞春的愤声叫唤,燕阳咄咄审视的凝视他,“你拿这东西只是想毁他的容?”
柳三更淡淡应道:“差不离。”虽然他原本想的是等到这人打了他之后,就砸穿那只手。
人一旦被逼到了绝路退无可退,哪怕天性再是胆小如鼠,性善至纯,都会孤注一郑的往死胡同里闯,不求死地成复生,但求无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