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婚后不久就要和离,这同直接悔婚有何区别?这不是当着天下众人啪啪重打公主的脸面嘛!
燕阳听后就怔了一怔,接着脸色登时酷寒,大踏步走到跪着的柳三更面前,红红豆蔻的纤美指尖猛然一把摄住这人的下巴往上提,令他与自己面对面的紧紧对视。
她狠狠盯着他,一字一句的狠声重重道:“你再给本宫说一遍?”
“草民请求和离。”柳三更毫不畏惧的直面看向她娇艳不似凡人的面孔,眼中不带半点犹豫,“公主,草民命贱不适合这里,还请公主成全。”
“这婚是燕帝亲自指婚的,是你想和离便和离的么?!”燕阳看他的目光熊熊,恨不得当场把他活生生烧死。
她咬牙怒声喝道:“柳三更,你就这么急着想死?你想死可以,但不要拉着本宫,以及本宫的公主府给你陪葬!实话告诉你吧,这辈子你与本宫就绑死了,你生入这公主府成为了本宫的驸马,即便死了亦是皇家的鬼!”
“就算你再厌恶排斥,死后还是要同本宫共葬皇穴!这辈子你哪里都别想去,就好生认命的待在这府中,直到老死方休吧!”燕阳一句一句的尖声狠话掷地有声。
听罢,柳三更的脸色刹那变得惨白如纸,跪在原地宛如僵成了一尊石像。
说完这些话后,燕阳仍是气不过,扬手就想给柳三更狠狠一巴掌,但想到今日午时燕帝才细细嘱咐过她的话语,再看他惨败的羸弱脸色,这一巴掌便打不下去了!
她忍了又忍,忽是转身对屋中的两三名侍卫,狠声恨气的命令道:“驸马今日受了风寒,导致神志不清说了些胡话,立刻把他带回去好生照顾着,再找个大夫仔细的给他瞧瞧!”
至此,其余众人终于回过神,两名侍卫急急走来想把柳三更从地上扶起来。
柳三更却是反手一把推开了他们扶来的手,自己撑着桌边站起身,然后面无表情的看向一脸阴沉不善的燕阳。
他的面色变了几变,随后竟是平声静气的问她:“公主,草民神志不清了吗?”
“岂止是神志不清,根本就是病的糊涂!”燕阳狠狠剜他两眼,红唇白牙紧咬,“还不快些滚回去养病,没养好不准踏出屋子半步,免得给本宫在外丢人现眼!”
“公主说草民病了,那便病了吧。”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柳三更苍白的脸色反而逐渐变好,语气坚韧如百折不挠的润竹。
他语气反是透着几分轻松:“只是草民估计这病厉害,有些难根治,若是今后发作起来,到时还请公主莫怪了。”
燕阳凤眼一横,质问他:“你什么意思?”
柳三更没有回答,他只是阴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后便甩袖毅然离去,背影竟是潇洒带风。
那两名负责看管他的侍卫不敢懈怠,慌忙跟了上去。
三人才出了房门,身后便传来一阵噼里啪啦重物摔地的破碎声。
这声响不轻,两名侍卫甚少见到公主发了这通脾气都吓得不轻,反而柳三更镇定自若,嘴角还噙着略显深沉的笑意。
兔子被逼急了也要挠人。
何况他也提醒过了,只是有人不愿听,那他也没办法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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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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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天大晴,东宫。
一身淡紫金线勾边,上绣几株栩栩如生的忍冬花的宫装女子,牵着一个裹成一团小棉花的男童漫步在两边开满南疆鸢尾花的花道,两人的身后跟了数十名各拿东西的太监宫女。
“姑姑,咱们要去哪啊?”
年幼的男童扬起一张柔软如云朵的小脸蛋,软声软气的问牵着他的高挑女子。
正出神的宫装女子便回过神,含笑温柔的低头看他,柔声道:“咱们要去御书房见你皇爷爷。”
“为什么要去见皇爷爷?”
“因为你皇爷爷今日要考你功课。”宫装女子笑眯眯的答他,顿了一下又半是认真的嘱咐道,“清月,你要好好的答,若是你说的错了,你皇爷爷定要怪我没教好你。”
“可是姑姑教我的我记得,那书上的很多话我就记不清了。”男童有些丧气的低头,“姑姑,那些书我都看不大懂,是不是我太笨了啊?”
宫装女子停下脚步,然后蹲下身轻轻抱他入怀,柔声宽慰满脸伤心的他。
“怎会呢,清月是姑姑见过最聪明伶俐的孩子,一点都不笨。”她低头亲了亲小小又柔软的脸蛋,笑道,“是那些书都太难了,你还小,看不懂不怪你。”
她抽出抱着他的一只手,红红指尖轻轻的点了点他小巧的鼻头:“只要姑姑教你的,你都记住了明白了,皇爷爷怎么问你就怎么答,其他不用担心,知道么?”
“我知道了。”男童伸出两只短短胖胖的胳膊抱住她的脖子,然后吧唧一口亲在她脸蛋上。
小家伙笑眯了眼,露出颗颗小白牙,郑重其事的说道:“姑姑,清月最喜欢你了。”
宫装女子一听就微微笑了。
她笑的那般温柔似水,那么柔情宠溺,一双半阖的凤眼犹如染了晚间绚烂霞光的好看,又如同地下沉埋多年的陈年好酒,还未开封就酒香四溢,旁边的人只是瞧着她的侧脸便情不自禁的醉了。
她轻轻又小心抱着怀里的孩子,眼光温柔注视着他,就好像唯有这个孩子才是她的一生所爱,一生依靠。
半盏茶后,燕阳领着小太子到了御书房。
她们进去时,刚好殿里燕帝才与几名大臣谈论国事完毕,刚跪安要出殿门,一见到她们携手进来,几个大臣又立刻跪下给她们请安。
“微臣等参见长公主殿下,皇太子殿下。”
“起来吧,都四五十岁多了还动不动就跪,当心哪天你们这把老骨头一跪下去就起不来了。”
丢下这句话后她看都不看在跪的几个老家伙一眼,便牵着小太子径直走过,到达龙案后的燕帝身边。
今年五十大寿刚过的燕帝虽是鬓边已生了白发,但精神身骨皆是不错,平日里闲来无事时还可以上马去打个猎,或者踢踢蹴鞠,笑起来笑声嘹亮干脆,外人瞧着他顶多刚过而立,堪称是老当益壮。
几名大臣慢慢从地上起身,脸上未见怒色。
高傲不看人的长公主说话泼辣刁钻,性子耿直是朝堂出了名的,他们又不是第一次被她这么嘲讽,早习惯成自然了,反而是燕帝看不过去。
他一面抱着小太子,一面皱眉劝道:“燕阳啊,他们都是老臣了,你说话就不能委婉尊敬一点嘛?”
燕阳也不反驳,扭过头对着几个大臣再道:“几位大臣,你们也不年轻了,既然身子不好早些辞官归家种田享享后福吧,正好也可以位置腾出来给年轻人坐坐。”
几个大臣的脸色顿时黑成煤炭,混浊老眼里怒火腾烧,差点脱口而出喉咙管的一句骂话,腾出来给你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男宠坐吗?!
赶紧走吧,他们这二品官员哪里惹得起这位祖宗,再不走难道等着被她活生生气死啊!几位大臣心有呕血的朝燕帝拱了拱手,便各自扶持着颤抖的身躯出了殿门。
瞧着那几个大臣的背影,燕帝大为无奈的摇头,叹了口气道:“燕阳啊,你这张嘴,怎么就这么不饶人呢?”
“我难道说错了么?”燕阳很是无所谓,“他们都老成那副德行了,走几步路都要歇一歇,却仍拼死拼活的占着这个位置不肯松手,竟还敢有脸说我贪恋权色!”
终于知道她恼火骂人的原因,燕帝不免莞尔:“刚才你都听到了?”
之前讨论完国事,那几个官员又就着长公主燕阳明褒暗贬的说了一顿,无怪乎就是指责她擅权逾越,以及纵情男色两件事。
“听到个大概吧,他们来来回回也就是这么几句,无趣乏闷的很。”燕阳垂眼看自己纤白如云雪的肉皮,红艳如血凤花的指尖。
她淡淡道,“不过我就奇了怪了,骂我擅权也就算了,怎么还说我纵色淫乱?我府里的男宠固定就是那么二十几个,近日我又有了驸马,这方面他们怎么还不肯松口?”
小孩子还在不适宜当面谈论这些事,燕帝便捂住了男童的耳朵嘱咐他不准听,小太子也乖巧听话的坐着不动,兀自低头玩自己的手指头。
听完,燕帝不知是该哭该笑:“你听听,你瞧瞧,二十几个啊,你以为这是御膳房的大白菜任你来回挑选呀?!”
这事到底是燕阳私事,他不能多管多说,叹了口气后便暂止不说了。
随后他想起了什么,问道:“说到驸马,你和他这一个多月相处的怎样?”
燕阳翻手的姿势一顿,接着若无其事的点点头:“挺好的,相处不错。”
“当真不错?”燕帝看她目光微变,“若是不错,前日他怎会提出和离,你又怎么大发了一通脾气?”
明明那日他才再三叮嘱过她要控制脾性,不要和驸马闹架,这才过了多久啊!
那件事过后她就立即让众人封了口,当时在的又都是她身边的人,那燕帝是怎么知道她府里的内事?
想到昨日下午时雁门被人叫开了一会儿,燕阳就明白了,她沉默半响,才不情愿的吐出一句话认了事:“是他不知好歹,他想和离,这不是存心打我脸嘛。”
燕帝一惊:“你没打他吧?”
听说那人身骨其差,成亲第二日就发寒躺床上了,燕阳这又是个手劲惯大的,这要是没轻没重的一掌打下去,指不定那人会伤成什么样子!
短短成亲一月,驸马就被公主打的生死难言,燕阳的名声就要更烂的没法看了!
燕阳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差点。”
闻言,燕帝才松心的吐了口气,又苦口婆心的劝导她:“这个人是千辛万苦挑出来的,他身份低下,背无靠山,在皇城里也没有与任何人有半分人脉关系,与他成婚不会对你和清月造成影响。”
燕阳赌气般的没有应答他,燕帝叹气一声,接着好声劝她。
“他身体虽是不好,但性格极佳,人性纯善,不会招风弄雨,生事闹祸,是个耐得住安稳过日子的好孩子,你就好生对他,与他平和相处不好吗?”
燕阳浓眉紧蹙,唇角微微抽动像是不甘的要辩解什么,但过了一会儿终是在燕帝期盼的目光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好了,这事你啊自己多思虑吧,本就是你的家事朕能多说什么。”燕帝笑的温厚宽和,“至于你那二十几个男宠.....能让驸马与他们和谐相处就和谐相处,不能就把两边单独劈开,互不打扰就是。”
他对闷声不语的燕阳轻声嘱咐道,“燕阳啊,一碗水要端平,若是欺负了哪一边,另外一边可就要受苦了。”
门外骄阳烈烈,金色暖暖的阳光下能依稀瞧见无数的点点灰尘上下飞舞,燕阳定定望着那门外一片光明金光。
最后,她缓缓点头,低声答了一声好。
同燕帝与小太子吃了午膳,三人再絮絮叨叨的笑聊了会儿家常话,在饭桌上小太子一板一眼的用简单的话语清晰回答燕帝提出的问题,果然燕帝便极其满意最近燕阳的教导。
燕帝亲了亲小太子的额头,今日心情不错,便让她送小太子回去东宫,不用留下来帮他处理龙案上堆积的折子了。
刚把小太子送入东宫哄着睡下,殿外来了嘉妃娘娘的贴身宫女秋萍求见,说宫里的杏花刚开不久,特备了酒席请她过宫赏花。
后宫的妃嫔娘娘们总是隔三差五的邀请燕阳入宫游玩,不是送礼物就是赏花作诗一等高雅事,好似她们是有多喜欢燕阳,几乎把她当做亲闺女般的亲近对待。
但谁都清楚这不过是讨好权力在握的长公主一种手段,燕阳高兴时也愿意和她们来往,反正去了她什么都不必做,又有礼物收听好话,吃不了亏的事她何必拒绝。
这次燕阳便也点头应下了,命人吩咐秋萍在外等一等,待她重新换一套衣服就去。
有身份的达官贵族们一日下来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要换几套衣服,哪怕一点灰尘未沾上。
做一行人就有一行人的规矩,你平日所行所做之事都是身份权威的象征,改变不得,也是习惯为之。
内殿,溧光和两三个宫女正在给燕阳换上一套崭新的碧翠纱衣花裙,裙摆与领口的绣图都是银线金丝勾边描花而成,图样是一朵一朵大开的白底红尖芙蓉与圆盘绿叶。
人若是行走在阳光下行走间皆是可见花瓣熠熠,莲蓬展枝,煞是好看。
“溧光,你觉得本宫待驸马还不够好么?”
正弯身整理燕阳腰间悬挂的一串红丝绦璎珞,溧光闻言一顿,遂是接着从容整理,慢声说道:“公主待驸马自然是极好的,只是驸马尚且不太习惯,等再过段时间许是就好了吧。”
“既然本宫待他也不差,他哪里不习惯就说出来,叫下人改就是了,是他自己死憋着不说,怪得了谁?!”燕阳愤愤冷哼一声,声音怎么听怎么恼火不快。
她早有吩咐下去,对待驸马要以礼待之,有求必应,不得亏待,为了照顾他的孱弱身骨,那座偏阁专门伺候他的奴仆少说都有十来个,可一点不比她差到哪里去!
“他一直给本宫甩脸色,本宫都还没说什么呢,他倒是恶人先发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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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六章
溧光无语盯着面前的璎珞垂坠。
她真的很想问一句,驸马到底什么时候跟她甩过脸色?他有那个胆子吗?
反倒是他自己一退再退,百般委屈求全,这一个多月过得无比憋屈,后退也无人相帮,惨的叫她这个外人都不忍看!
认认真真的想了一想后,溧光觉得这事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否则以后指不定要出什么大事呢,而且听公主这话,似乎她不是这么的不待见驸马吧?
应该是吧!默默心里安慰了自己一句,溧光才直起身,尽量放低了声气,小心翼翼的劝告道:“公主,驸马的身世再是不好也已经是驸马了,况且他这个月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公主你就多忍让.......”
她话未说完,燕阳就猛地一下转过身狠狠盯住她。
云鬓里红血玉钗的垂珠顺势打在她震惊睁大的眼尾,一口白牙张开,怒声质问道:“受了很多的委屈?他受了什么委屈?!”
见她反应奇大,质问的语气大为诧异恼怒,是真心不知的震愕,溧光一下就愣住了。
如果说之前柳三更被人围堵刁难,算是委屈受难的话,那么现在就叫祸水东引,无辜迁连。
“这位公子,我再说一遍,陶公子受伤与我无关!”柳三更冷目看着面前蓝袍华衫的俏艳少年,同对方诉说几次无果后的语气已然透着不耐。
“半月前我才与他见过一面,前两日我也没能出门,无论陶公子是受了什么伤都不能硬扯到我的身上吧?你无理取闹也要有个限度!”
“我无理取闹?!”见他根本不当回事,身柔脸娇的少年气红了脸,细白指尖一下指住了他鼻尖,厉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