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他肯定会想办法对付我们,逼急了,可能会做出狗急跳墙的事!”谢秋娘也是一点就透,接着南音的话说道。
“说得没错,他有把柄在我们手上,若是我们逼他逼得紧了,他肯定会狗急跳墙,可若是我们好好利用这一点,时松时紧,真真假假地和他周旋,那么他总有乱了方寸的时候,到时候便是一举扳倒他的最好时机。”南音眼眸中透着一丝精光,面上的表情却温和善意。
谢秋娘看着这样的南音,一时有些恍惚,“南音,你真的变得很不一样,不过这样的你,让我觉得很放心。以前你被你李梅花欺负,总是忍气吞声,你知道吗?我谢秋娘最讨厌滥好人,可你偏偏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又不能不理你,常常看着你就生了一肚子闷气。现在这样的你,真是太好了!”
南音哂然一笑,“对啊,为了留住你这个最好的朋友,我肯定不能再做一个滥好人,今后的陈南音,才是真正的陈南音!谢秋娘,你记住,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没有淡忘,更不能有背叛,好吗?”
“当然好了,我谢秋娘这辈子,认定了你这个好朋友,有福同享,两肋插刀!”谢秋娘笑的幅度很大,显然很高兴的样子。
两个小姑娘一路有说有笑地骑着驴出了城,等到了庄子,已经是日落时分,刚进村口,就有一个大婶扯着嗓子喊。
“南音啊!你可回来了!快回家看看,你大哥下午在地里晕了过去!”
“什么?”
闻言,南音的心一紧,将牵驴的绳子一把塞给谢秋娘,掉头就往家跑。
刚进门,就看见陈元新颓唐地坐在院里的水井边,旁边蹲着怯怯的陈小寒,东厢里传出一阵阵妇人的哭声,边哭边骂。南音侧耳听了两句,心中苦笑,丁氏还能骂什么?反正这个家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怪到南音的头上来!
陈小寒见南音进门,立刻站起来扑向南音,瘪着小嘴糯糯地喊了一声:“姑姑。”
南音摸了摸他的小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又抬头问陈元新,“二哥,大哥到底怎么了?”
陈元新抬起头,一脸灰败,声音低低地:“还能怎么,累的。”说着又一拳砸在水井边沿上,“李全那个老鬼,我真想杀了他!他非要逼死我们嘛?”
南音暗暗叹了口气,其实有时候她真的觉得,陈元堂的老实木讷是一种自讨苦吃。工分被扣了三个月,他起早贪黑又能挣回来多少?人不是铁打的,哪经得起这么折腾!可话又说回来,在这个家,恐怕最累的活儿,最烦的心事儿,她这个老实大哥一样不少,全部承担了!着实让人不能比心疼,他此次累倒了也好,让他歇歇吧。
南音走到陈元新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歉意,“二哥,对不起,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才让家里变成这样,不过……”
“音儿!这不关你的事!你不要这么说!”陈元新有些激动。
南音又笑着拍了拍他,接着道:“让我说完嘛……不过……我已经有办法对付李全了。”
第31章 他真的会帮我
“真的?”陈元新陡然站起来,有些激动,“什么办法?”
南音淡淡一笑,“别着急,我会慢慢告诉你的,不过我现在想先进去看看大哥。”
“嗯,我陪你进去吧。”陈元新点点头,当先走向陈元堂住的东厢房。
南音笑笑,跟在他身后。他是怕自己一个人进去,丁氏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没人护着她吧!
进了房门,就见陈元堂靠在床头,有些无奈地看着床前坐着的丁氏,而丁氏则一直罗罗嗦嗦地念叨着什么。
陈元新:“大哥,音儿回来了。”
话落,还不等陈元堂反应,丁氏已经一个激灵站起来,转过身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阵吼:“回来?还有脸回来?元堂在地里干活都累倒了,她当时在哪儿?她眼里还有这个家吗?”
“娘……”陈元堂拉了拉丁氏的袖子,“您别说了,音儿还小,再说这跟她也没关系!”
“没关系?”丁氏哼地一声冷笑,“这关系可大了!要不是她不肯点头嫁给李柱,要不是你们兄弟俩依着她!亲家他能这么为难你嘛!这十三年,我真是白养她了!从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她倒好!有把我这个娘放在眼里吗?”
南音心里冷笑连连,这居然也能怪到自己头上?难不成牺牲自己的婚姻幸福,嫁给那个二世祖李柱,成全陈家人的安宁,就是她的责任吗?可笑!
十三年?南音今年已经十四岁,再有半年就要及笄。丁氏只说白养她十三年,这意思已经十分清楚明白!
闻言,陈元堂只是不停地摇头叹气,他向来老实憨厚,忤逆母亲这样的事他做不出来。陈元新便上前一步,“娘,少说两句。哭了一下午,你也该累了,我送你回房歇会吧。”
陈元新半拖半拽地拉走丁氏,丁氏边挣扎边恶声恶气地对南音道:“你记着,你是我养大的,翻不出天去,迟早还是要顺着我的意思!”
丁氏被拖走,南音厌烦地朝天翻了个白眼,根本不想理会丁氏。
她上前两步,在陈元堂床前坐下。
“大哥,你觉得还好吧?可要请大夫?”
陈元堂勉强一笑,摇摇头,“没事,大夫已经看过了。”
南音点点头,面上虽然是放下心来的样子,可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大夫看过了?哪来的大夫?
见南音十分关心自己,陈元堂满是愧疚,“都是大哥没用,让你们受委屈了。”
南音嗤地一笑,笑得有些涩涩的,“大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最受委屈的,恐怕是你自己吧!有些话我总想跟你说说,可又寻不到合适的机会。”
“什么话?你说。”
南音低头用手绞着衣服上垂下的带子,缓缓道:“爹去世后,在这个家里,你是唯一的顶梁柱,娘和大嫂虽然事事都想占个上风,可你才是这个家里真正能做主的人。有的时候,你需要一点主见,需要一点方向和坚持,而不是一味地忍气吞声,忍辱负重。至于你和大嫂之间的事,我不好多说,但是你想想,爹在的时候,大嫂是什么样,爹走后,大嫂又是什么样?你再想想,爹是如何管家的,你是如何管家的?你是一家之主,该如何做才能家宅安宁,你应该懂的。”
“音儿,其实你大嫂她心眼不坏,只是……”陈元堂白着脸解释,话说到一半,却被南音陡然冷下来的眼神给硬生生堵了回去。
南音站起身,面上仍然泛着冷意,语气也变得冷漠疏离,“大哥,你再歇会吧,我先回房了。”
说着,也不管陈元堂什么脸色,就径直出了房门。
刚出来,就迎头撞上陈元新,陈元新见南音冷着脸,有些奇怪。
“音儿,你怎么了?”
“没事,我先回房了。”南音头也不回地去了自己住的那间小耳房。
其实南音并不排斥这个大哥,而且她知道陈元堂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亲妹妹,虽然他老实厚道的有点过头,但也不至于招她讨厌,可是当陈元堂为李梅花辩解的时候,她是真的放弃了他。
不为别的,就为他的过于老实,为他的不辨好歹!
她向来不喜欢这样的人,永远去努力托起身边的人,永远自己活在地狱里。这样的人,并不是伟大无私,在她看来,其实是一种愚蠢。明明有办法有途径可以改变一切,却只是顺从命运将错就错,这样的人,她陈南音看不起!
晚饭后,陈元新去了南音房里。
“音儿,你傍晚说,你有办法对付李全,什么办法?快告诉我。”
南音面有不悦,跳过陈元新的问题,道:“你先告诉我,下午是谁给大哥请的大夫?总不会是李家的人吧!”
“这……”陈元新有些心虚,李全怎么可能帮陈家请大夫,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陈家眼下十分困难,根本也不可能有钱请大夫,这大夫怎么来的,他本不想跟南音说,可没想到南音这么快就知道了。
“大夫是沈二少爷帮着请的,当时大哥晕过去了,那样子看着很吓人……我都记着你的话呢,本不想接受他的帮忙,可大哥实在是……”陈元新小心翼翼地解释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有些顾忌南音了。
“呵。”南音突然笑出了声,“果然!是他给大哥请的大夫,那大哥为什么晕倒,现下他应该也知道了!只要随便顺着往下问别人两句,估计陈李两家这事,沈熙也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这样也好,一两日之内,我们就能知道沈家对这件事的反应了,静观其变吧!”
先前南音总担心把沈熙扯进来并不稳妥,可现在沈熙插手既成事实,那么她也只好等着沈熙的下文了。
第二日一早,南音刚提着木桶出门去洗衣裳,就被谢秋娘一把拉过去,急急忙忙道:“南音,昨儿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也该知道了吧?”
南音被谢秋娘拽的有点不稳,站稳后,放下木桶,才道:“已经知道了。”
“那你知不知道,沈老夫人一大早就遣自己身边贴身服侍的杨妈妈亲自去找李全了!据说,李全出家门的时候,脸色特别不好,好像死了爹娘一样!”
南音心里噔地一下,“你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虎妞儿亲眼所见,她跟我说的。”谢秋娘满脸兴奋。
“难道……难道他真的是在帮我?”南音嘀咕了一句。
“谁啊?你刚刚说,谁在帮你?”谢秋娘奇怪地问道。
第32章 我看你走不走
“没什么。”南音摇摇头,“这件事现在还不好下定论,我们也别高兴得太早了。”
“还不好定论?我看这事已经盖棺定论了!”谢秋娘手一挥,露出极为痛快的样子,“要说光是李家为难你的事,这事还不好说,万一沈老夫人为了息事宁人,站在李全那边了也未可知,可是……嘿嘿,可是啊,昨儿晚上,听说沈老夫人让张文福张大管事亲自去把刘账房喊去了,一夜未归。”
“可是真事?”南音有些惊讶。
“自然是真事!”谢秋娘得意洋洋,“哼哼,这回啊,就算曹流不送银子来,李全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南音,我看你的危机已经解除了,李全现在自身难保,哪还有空算计你啊!”
南音低头,思绪转了两个来回,他总觉得,这事解决地太顺利了,顺利地出乎她的意料!
谢秋娘完全沉浸在已摧毁敌方水晶枢纽的喜悦里,抱住南音胳膊,自顾自说着,“这些消息,都是我一早跑遍整个庄子打听来的,急急忙忙来告诉你,就是为了让你也开心开心,嘿嘿,我终于可以放心啦。”
南音轻轻推开她,拎起木桶,“去洗衣裳!”
“等等我,我也去!”谢秋娘一溜烟回家去拎洗衣裳的木桶。
河边果然有三三两两的姑娘媳妇在说着李全的事,有些胆大知道内情的,还透露出一些李全中饱私囊的劣迹,果然大家都等着看李全的好戏!
南音洗衣裳回来时,刚进门,就听见院里一阵女子的哭声。
“娘啊,我爹他……我爹他真是清清白白的啊……我爹为沈家当牛做马大半辈子了,沈老夫人这是要卸磨杀驴啊!”李梅花哭的好不凄惨。
南音进门就见丁氏和李梅花坐在院中的井边,李梅花半趴在丁氏的身上,边哭边说。陈元新牵着陈小寒站在一边,陈小寒淡淡的两条小眉毛皱的紧紧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李梅花,陈元新则是一脸厌恶。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若是清清白白的,何以老夫人叫你爹去一趟别院,还没出什么事呢,你就在这里哭丧?”陈元新冷哼开口。
李梅花像被针扎了一般挑起来,声音尖利,“陈元新,你有种再说一遍!我告诉你,你不要血口喷人,不然我爹回来,看他不撕烂你的臭嘴!”
“呵呵,我等着,不过也得你爹真的有那本事才行!”陈元新依然冷笑。
李梅花占不到什么便宜,便转向丁氏,哭诉:“娘!你看看二弟!我爹都这样了,他还说风凉话!说起来,咱们都是一家人,二弟这是根本眼里没我这个大嫂啊!娘啊,你评评理啊!”
单薄的木门突然被推开,南音拎着木桶进来了,她面上没什么表情,见到李梅花也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径直走到晒衣服的竹架子边,抖开洗好的湿衣服晾晒。
李梅花见南音完全无视自己,又往丁氏身上一扑,抽抽噎噎地接着哭:“公爹……公爹在世的时候……老说一家人要相亲相爱,一家人要宽容体谅,可……可公爹这才走了不到三年,一切都变了啊……娘啊,你看看,你看看他们这一个个的,眼里哪有我这个大嫂啊,见了面,连声招呼都不打,还给我脸色看,我这日子还过不过啊……”
南音陡然将木桶往地上一摔,脸色一寒,斥道:“李梅花你够了!”
李梅花和丁氏都被南音这突然起来的一声呵斥给惊到了,她们还从没见过南音这样说话过。
“你还好意思说一家人?你和你爹处处为难大哥的时候,你骂二哥,欺负我的时候,你想过我们是一家人?像你这样自私刻薄的人,你让别人如何把你当人?大嫂?哼哼,你也配!”
李梅花完全被唬住了,呆呆地回不过神,她完全不敢相信有一天南音会这样跟她说话,她不是一向像个柔弱的小猫吗?
南音骂完李梅花,又转向丁氏,“若你还是搞不清状况,就由我来告诉你!眼下李全犯了事,李家恐怕要大祸临头了!这时候你不好好跟李家划清界限,难道还想把祸事往自己身上揽吗?”
丁氏原本并没觉得出了什么大事,可听南音这样说,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李梅花的手,往旁边退了两步。
李梅花被丁氏挣脱开,这才回过神,朝丁氏喊道:“娘,你别听他瞎说,我爹是庄子里的一把手,谁能把他怎么样?就是沈老夫人,还能念我爹这么多年对沈家的功劳呢!”
丁氏觉得有些道理,一时有些犹豫,南音冷笑一声,道:“功劳?你未免太看得起你爹了!沈夫人的奶娘赵嬷嬷,一辈子时间都花在了沈夫人身上,两年前送进咱们庄子里养老,说是养老,呵呵,去年如何潦倒去世,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李梅花,你可还觉得你爹功劳大?”
南音列举的这个人,实在让人印象太深刻!沈夫人的奶娘赵嬷嬷,年轻时在沈府也是体面得不得了,后来犯了错被送到庄子里“养老”,晚景凄凉!再说陈添长,就是丁氏自己的丈夫,一生为沈家做过许多贡献,年轻时跟随沈老爷在外行商,有一年遇到土匪,被抢光了盘缠,是陈添长一路讨饭带着沈老爷回来的,这样的恩情,沈家还不是转眼就忘!陈添长病死时,沈老爷不过送了幅挽联,亲自来凭吊了一番,半分抚恤银子都没给!
丁氏心头一跳,是啊,李全跟这两个人比,实在差的太远,若真是犯了什么大错,还能有个好?南音说得对,此时要赶紧跟李家划清界限!
南音看着丁氏脸上变换的表情,就能猜到她心里想什么,冷笑连连,这样的母亲,真不知道自己那位早死的父亲是怎么看上的!又或者是父母之命,不得不接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