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三十两也太多了，五味菜馆生意再好，半个月也挣不到那么多钱吧！你怎么一口就说了三十两呢！说个十两八两的，事儿还好办些啊，真是便宜她们了！”谢秋娘依然忧心。
“爹留给我多少嫁妆，那两位心里都有一份八九不离十的账，我若不说三十两，她们怎肯罢休松口？”南音解释道，不过还好，那块玉佩是她们都不知道的，甚至连陈元新也是上次去当铺时，才知道玉佩的存在。
“说的也是。”谢秋娘点头，转而又打起精神，“不管了，拼了！我们必须把五味菜馆做好！为了南音的自由身而拼搏！”
当天下午，南音就住到了谢秋娘家里，陈小寒见南音走，哭成了个泪人，硬是被李梅花给拖回了房里。陈元堂晚上回来知道了这事，虽然闷着一声没吭，但却连晚饭也没吃，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
沈家别院里，夜凉如水，月色如银。
书房的轩窗开着，窗外芭蕉碧绿滴翠，窗内，沈熙端坐桌前，手执一册书卷，灯光映着他肤色偏白的俊逸面庞，年轻而沉静。
青山轻轻敲了门进来，“少爷，陈姑娘要脱离陈家了！”
沈熙微微一怔，放下手中的书，等着青山的下文。
“丁氏说要把陈姑娘卖了，陈姑娘就顺势说，要自己出银子买自己，还要跟陈家断绝关系。”青山说着，也觉得好笑，这种新鲜事他还从来没听说过呢！却憋着不敢笑，毕竟那是少爷十分在意的陈姑娘！
沈熙对陈家的事很上心，陈家上上下下事无巨细，他几乎都让青山暗中打听得一清二楚了，他也知道南音继续待在陈家，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只是……她要花银子自己赎自己？他忍不住笑出了声，“也亏她想的出来！”
见主子笑了，青山才敢笑，“这陈姑娘也真是有趣，聪明又胆大，难怪入了少爷的眼！”
沈熙长眉一扬，青山立马噤了声，束手立好。
沈熙沉吟片刻，又拿起先前放下的那卷书，轻轻翻动着，头也不抬地道：“明日一早，你去找陈元新，就说我想要个侍读，问他愿不愿意。”
青山鬼精得很，一听这话立马就明白了沈熙的意思，笑着道：“青山知道了，明日一早我就去找陈家二郎，就说我们二少爷想让他侍读，月例五两银子，可提前支取半年。”
闻言，沈熙没有说话，嘴角却微微拉开一个弧度，青山见状，便知道他心情十分愉悦，带上房门，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青山亲自上门，将话带给了陈元新，陈元新大喜，自然一口答应。
眼见沈老夫人就要回沈府了，如果做了沈熙的侍读，正好可以去上元县，同南音在一起有个照应。他正愁着怎么跟丁氏、陈元堂开口要随南音一起走，没想到这就立马有了个堂而皇之的借口！
更重要的是，月例这么高，还可以提前支取，那就不怕半个月后，南音拿不出三十两银子了！
第38章 卖图纸
陈元新去谢家找南音时，谢秋娘正在跟南音说李全的事。
“听说最后老夫人还是发了慈悲，不送官府了，清点了中饱私囊的数目，全数补齐之后，就卸了李全管事的身份，以后也不能在庄子上待了，赶出去自生自灭。李梅花倒是躲过了一劫，以后她就得仰陈家鼻息过日子了，看她还嚣张不嚣张！你大哥这时候但凡硬气一点，也能咸鱼翻身，只怕他那性子啊，唉……”谢秋娘叹着气。
“人各有命，他那性格，谁也帮不了他，就算一辈子被李梅花骑在头上，他也是活该。”南音淡淡地回应，事不关己。
“你大哥对你还真是挺好的，不过……他对谁不好啊，对谁都好，唯独不会对自己好，这样的人，真蠢得可怜。”谢秋娘摇摇头。
说到这里，陈元新进了门，满脸喜气地跟南音讲了给沈熙侍读的事。
听完后，南音皱着眉想心思，谢秋娘咋呼道：“沈二少爷对你不薄啊！没想到就你跟你爹认的那些字，现在还能混个沈府少爷侍读的差事，不错不错，这下我就不用担心银子的问题了！沈二少爷真是雪中送炭啊！”
“雪中送炭？”南音无意识地重复道，仍然皱着眉。
“可不是雪中送炭？这沈二少爷一定是南音你的贵人！先是李全的事，后是这银子，简直是上赶着来帮你的！”谢秋娘兴高采烈，越想越为南音由衷高兴。
听了谢秋娘的话，陈元新想起了之前南音一直对沈熙有顾虑，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南音，见她皱着眉想着什么事情，有些担心地道：“音儿，你不要多想。沈二少爷自己也说过，爹曾经救过他，所以他在李全这件事上，偏向我们家也很正常，何况李全这种蛀虫，留在庄子里对沈家又没好处……至于这侍读的事，他是沈家的少爷，雇一个侍读也是人之常情啊。”
闻言，南音抬起头，淡淡一笑，回道：“我没有多想，不管他是不是刻意要帮我们，归根结底还是对我们有益的，改天有机会，我们好好谢谢他也就是了。”
陈元新这才放心下来。
“二哥，我跟秋娘去一趟县城，将银子送去五味菜馆，傍晚前回来。”南音说着，就示意谢秋娘去牵驴。
陈元新这才注意到二人已经是一切收拾停当，准备动身的样子。
送至村口，陈元新便回到陈家，将给沈熙侍读的事告诉了丁氏，丁氏喜不自胜，满心里想着陈元新将来的体面。李梅花得知后的反应，竟是一阵后怕，她从没想过陈元新能有什么出息，以往对他极尽羞辱和欺压，这会她娘家倒势，陈元新却去了沈府少爷身边当差，若是以后陈元新混出个体面样子，还能给她好脸色？
这么一想，李梅花立刻换了一副腻人的笑脸，百般想要讨好陈元新，却只遭到陈元新的冷眼。
南音和谢秋娘到了县城，已经是中午，二人顾不上吃饭，直奔东大街。
上元县是江宁府下辖的县，江宁历来生产绸缎布匹，大名鼎鼎的江宁织造就坐落于江宁府金陵城，上元县与金陵不过百余里的距离，虽然是个小县城，但这里的纺织业也十分兴盛。县城中就有几家大的绸缎庄，都位于东大街最好的市口。
南音和谢秋娘进了一家叫“锦绣阁”的大店，这里既售布匹绸缎，又卖成衣，还接受定制。南音上回和陈元新一起来考察时，就已经看上了这一家，货品上乘，定位就很高端。这样的店做的都是有钱人的生意，面对的都是见过世面、比较挑剔的顾客，自然也就更加要求苛刻，南音想卖花样子，自然首选锦绣阁。
进了店内，谢秋娘果然惊到了，上下两层楼，一楼竟是布匹，按品种和花色整整齐齐地摆着，一丝不乱；二楼是成衣，各式各样男女老少的精美服饰，从亵衣袜子到襦裙披帛，应有尽有，直看的谢秋娘眼花缭乱。
锦绣阁里招待客人的姐儿十分客气，并没有因为南音和谢秋娘打扮的穷酸就眼高于顶。听南音和谢秋娘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那姐儿请她们去旁边的小偏厅稍坐片刻，带着南音的图纸就往后堂去寻掌柜了。
“南音，你说他们会出多少钱买你的图纸？”谢秋娘很是期待，人坐在椅子上，眼睛和手却一刻不停地探知着周围。她还是头一次来这么高档的地方，虽然并不畏缩局促，却也觉得这是个大世面了，这么多漂亮的衣服，这么周到的服务……最终她总结了一句话：有钱就是好！
其实对于这些图纸到底能不能被掌柜的看上，南音还真的没什么把握，宫里的太后可能求新求异，可她不确定这些有钱的地主乡绅，到底会不会喜欢她画的那些花纹。
大概一盏茶的工夫，先前招待她们的姐儿回来了，笑意盈盈地道：“二位姑娘，我们孙掌柜有请！请跟我来。”
南音和谢秋娘齐齐一喜，这事有门！
跟着姐儿去了锦绣阁的后院，穿过一个不大的回廊，便进了一间不大的花厅，面积虽不大，装饰的倒十分华丽。
花厅里上位坐着一位年轻公子，二十出头，单单看相貌十分俊逸，只是眉眼有些冷清，不苟言笑。年轻公子旁边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微胖，一副掌柜的精明打扮。
那姐儿将二人领到花厅门口，便垂着头退下去了。
南音看了看厅中做的年轻公子，一时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谢秋娘看的眼睛都直了，轻轻拉了拉南音的袖子，小声道：“好俊的公子！”
南音皱眉看了谢秋娘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话，这时，厅里的发话了。
“二位姑娘，刚刚那几张图纸可是你们画的？我们大爷看了之后，想买下来。”那中年男子笑着道。
南音和谢秋娘走进花厅，微微朝那二人福了福身。
“是我画的。我们来锦绣阁，也正是想出卖这些图纸。”南音声清意朗。
闻言，年轻公子随手拿起桌上的图纸，状似不在意地翻看了两眼，才抬眼打量着南音，似乎是考虑了一下，才平静地道：“付你每月二十两的酬劳，你每月须画出十张以上的图纸，且这些图纸专供锦绣阁，不得私自卖给别家，如何？”
第39章 做生意就要谈条件
谢秋娘惊得嘴巴张成O字型，她是觉得这些图纸能卖个好价钱，但是她没想到能卖个这么好的价钱！而且这俊公子说什么，要雇南音画图纸，这可是长期饭票啊，大好事！
南音没有谢秋娘的反应那么大，而是平静地打量着那个年轻公子，他面上冷若冰霜，看起来很不好接近，可是这说话和做事风格，却可以看出是个极有头脑的生意人。
孙掌柜一惊，暗自佩服自家大爷这一招。
场面有片刻的沉默，南音低头略微想了一下，回答：“我可以专门为锦绣阁画图纸，但不接受规定每月限定的张数，我也不要每月固定的二十两酬劳。”
谢秋娘不由地有些疑惑，轻轻拉了拉南音的袖子，小声道：“南音，你在说什么啊……”
孙掌柜也是一惊，面前这两个小姑娘年纪不大，一副农家姑娘的打扮，竟然不接受大爷这个条件？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二十两银子足够一个小康人家三四年的开销了，这么个小小的丫头，竟然拒绝了二十两银子！那她到底想要什么？
孙掌柜正要开口劝南音，那年轻公子举手示意他别说话，慢慢站起身，踱到南音身边，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
“姑娘这是要跟我谈条件？”
闻言，南音一笑，“既是买卖生意，自然要谈谈条件！”
“哦？”年轻公子也一笑，“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条件？”
站在一旁的孙掌柜不由地捏了一把汗。温家是江宁首富自不必说，这位温家大公子十来岁便接手温家十几间大铺子，虽然现在的年纪也不大，但已经纵横商场多年，商场谈判向来无往而不利，竟然有人跟温家大公子温珏谈条件！还是个黄毛小丫头！
“那小女子就大胆说说自己的条件了。”南音淡淡笑着，微微福了个身，接着道：“我要的是分成！图纸你们可以拿去用，锦缎的销售收入，除去成本，利润我要分三成！”
“啊？”孙掌柜一听，立刻就憋不住了，“你！你这是狮子大开口！没看出来你小小年纪，口气倒不小，锦绣阁的绸缎日销千匹，你要抽三成，你凭什么？你敢保证你这些花样子就能畅销？”
温珏并不像孙掌柜反应那么大，只是淡淡地看着南音，等她的下文。
南音缓了一缓，又道：“掌柜说的很有道理，那么，鉴于锦绣阁本身销售量就大，那就定个基准好了，收入超过基准的部分，我要抽三成，若不超过基准，我分文不取。买卖全凭自愿，其间的盈亏得失总会有的。锦绣阁虽大，出的价钱高，但我也不会接受图纸买断，若你们不同意，我还可以去别家问问。”
孙掌柜眼珠子一转，觉得这个条件还能接受，只要把基准定的高一点，利润还是可观的。毕竟这些图纸是温珏看上的，温珏的眼光向来准，锦缎做出来，想必一定挣钱！他斟酌着开口：“这基准的制定，也是需要好好商定的……”
“就定同类锦缎月销量的平均数为基准，你看如何？”温珏打断。
话一出口，孙掌柜就愣了，定这样的基准，摆明了是偏向对方的，若根据南音的图纸制出的锦缎真的销量可观，那显然他们的利润就会被分去相当一部分，这可不像是温珏的作风啊！
南音心里一喜，立刻答应：“公子爽快！”
“大爷，这……”孙掌柜为难，却也知道自己是劝不动温珏的决定的。
谢秋娘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账还没算得过来。在她看来，真真实实的银子拿在手上才踏实，干嘛要定个什么分成约定？
“你可是陈南音？”温珏突然发问。
南音陡然觉得不妙，不由地一下子想起了上次在当铺的遭遇，顿时警觉起来。
“你是谁？”南音反问。
温珏哂然一笑，答：“我是温珏，姑娘不必惊讶，我是在文公公那里见过你画的图纸，见风格跟这些图纸有相似之处，才冒然发问的。”
南音听着微微放下心来，转而又提了起来，“温珏？你是温家人？”难怪她刚开始看见这人的时候，觉得有些面熟，原来是温家人！温珏虽然远比不上那位温公子的俊美无匹，可到底还是有些相像的。
温珏对南音这个反应有些奇怪，寻常女子见到温家公子，鲜有不立刻献媚的，这陈南音怎么一副警惕的样子，难道温家有人得罪了她？
“是，怎么？”
南音略略一想，淡笑着回道：“没事，只是温家大名如雷贯耳，我没有想到锦绣阁是温家的产业，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温家的人罢了！”
看样子这个温珏并不知道玉佩的事，说明上次碰见的那个“温公子”并没有将玉佩的事说出去。那么她只要少露面，避开之前那位温公子就行了，等挣足了银子，便跟锦绣阁还有温家撇清，远远避开。
温珏看得出南音并没有说真话，但也无心去窥探什么。交代了孙掌柜几句后续的事情，便离开了。
从锦绣阁出来，南音满脸喜气，觉得自己做了桩好买卖，谢秋娘却蔫声蔫气的。
“南音，本来还说用那些图纸换点银子，多凑点给五味菜馆呢，结果现在，图纸给出去了，银子却一分没拿到。”
“卖了图纸，不过拿一点现银，可有了这张合约，往后只要锦绣阁卖我的花样，就得一直给我分成，难道不好？”
“好是好，可现在就拿那么一张破纸，我总觉得没有现银划算。”
“等拿到分成银子的时候，你再说这话吧！”南音捂嘴一笑。
二人到五味菜馆时，已经过了饭点。
江福春从上午就开始巴望着门口出现那两个身影，这会终于来了，他的心定下来了。
“陈姑娘，谢姑娘！快请进！”江福春从柜台后迎出来，满脸喜气。
“江掌柜，让您久等了。”南音浅浅一笑。
“不久不久，二位姑娘很守时，说三天就三天！用饭了吗？我叫老婆子给二位做！”说着，也不等南音和谢秋娘回答，扭头就朝后堂喊开了：“老婆子，把你拿手的菜都做了端上来，陈姑娘谢姑娘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