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夫子可以不讲究，可咱们得好好讲究讲究！”南音插了一句。
“我想得跟陈姑娘一样。”江福春笑笑，“据说这陆夫子，学问虽大，人却固执，我也问了灼之，灼之说，人并不十分挑剔，是个怕麻烦的人，认准了哪一家馆子，便能去吃上一辈子。不过灼之若去推荐咱们菜馆，想必陆夫子是会答应的。陆夫子在上元县的学子中间威望极高，就是金陵也有许多他的学生，若是能把他招待好了，五味菜馆应该能在学子中显名，只是这具体怎么办，我还没想明白。”
“这生辰宴的细节确实需要好好商讨，但更重要的是，怎么才能通过陆夫子，让别人知道五味菜馆的好处！”南音浅浅一笑。
“是是是，这才是最重要的！”谢秋娘点头如捣蒜，“闷在家把这生辰宴办的再好也没用，一定要让人知道才能有效果！要不然，我们找人出去吆喝吆喝，或者印点单子到处去发发？”
南音无奈地笑笑，“这么大张旗鼓地去宣传，不说效果会怎么样，陆夫子要是知道了，岂不是认为我们利用他谋利？不仅他心里不快活，还可能要连累戴先生也被误会。”
谢秋娘撇撇嘴，有些不好意思，故意小声嘀咕道，“可咱们就是利用人家啊。”话说出来，谢秋娘自己都笑了。
“谢姑娘这建议确实不可取。”江福春笑着道：“陈姑娘，你心里有办法了？”
南音点头，“第一，生辰宴一定要办的与以往不同，让陆夫子印象深刻，他满意了，我们再借他来宣传，他就不会太反感；第二，我考虑了两天，五味菜馆可以走小而精的路线，这生辰宴一定要办出风格，办出特色，最好让人一说起生辰宴，就想到五味菜馆！至于这特色嘛……”
说到这里，南音神秘一笑，朝她们招招手，几人一凑近，南音小声讲了自己来的路上想好的的打算和计划。
听完后，谢秋娘眼睛一亮，“南音，下回我生辰，也给我办个吧！我真想尝尝你说的那个生日蛋糕！”
南音黑线，“等我和江大娘做出来，你尝尝不就知道什么味道的了！”
“太好了！”谢秋娘十分欢喜，“我觉得这个生辰宴，陆夫子一定满意得不得了！”
第45章 总有解决的办法
江福春和江大娘也很兴奋，“我还从没见过这样办生日宴的，想必很有趣！陆夫子寡淡惯了，可人老了就喜欢热闹，我觉得他肯定会满意！等我把这个想法跟灼之提一提，听听他的意见。”
“嗯，听听戴先生的意见更好，毕竟他比较了解陆夫子，也免得我们弄巧成拙。”南音抿嘴一笑。
“陈姑娘，后厨东西都是现成的，您屈就下个厨房，教教老婆子怎么做你说的那个蛋糕吧！”江大娘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兴奋，“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东西呢！”
南音起身，当即就开始卷袖子，“好，咱们去厨房商量商量怎么做！”
江福春摇摇头，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老婆子，你急什么，趁下午有时间，先带陈姑娘去看看院子才对嘛！”
江大娘恍然大悟，一拍脑袋，笑得憨厚，“瞧我！一听姑娘说的那个蛋糕，竟把这事给忘了！”
南音呵呵地笑，她是真心喜欢憨厚实在的江氏夫妻俩。
“今日灼之正好休沐，我这就带你去看看，这姑娘家要住的地方，自是要好好相看一番的。”江大娘说着，就乐呵呵地解身上的围裙，“不过陈姑娘放心，戴家那小院，绝对干净舒适，灼之自小是个讲究人，她娘走了之后，家里也还都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就是冷清了些。”
说着，江大娘就带着南音和谢秋娘一起离开，去了槐树巷。
槐树巷住的都是小户人家，离五味菜馆不远，走过去也只是一盏茶的工夫。
戴家和江家顶着隔壁，门头不高，门上的黑漆有些陈旧，大门虚掩着。
江大娘推开门，回头对南音和谢秋娘道：“讲了多少遍也不记得，这大门不关好，万一进了个歹人该如何是好？这孩子……”
三人进了院子，南音略略一看，终于明白了江大娘说院子“冷清”是什么意思。
正是四月底，外头枝叶翠绿，繁花开的好不热闹，可这小院却光秃秃的，没栽一星半点的花草，院子里连一棵乘凉的树也不种！
“这院子真有人住？”谢秋娘撇撇嘴，“怎么一点生气也没有？”
南音轻轻拉了拉谢秋娘的衣袖，示意她别乱说话，戴灼之父母双亡，一个人孤苦伶仃，这院子了无生气，也是情理之中。
“这院子挺干净的，地方也不大不小，倒是正合我意！”南音笑笑，柔声对江大娘说道。
江大娘叹了叹气，“谢姑娘说得对，自从灼之的娘去世之后，这院子确实没了生气……灼之一个人守着这院子，没爹没娘的，也是孤苦无依，他跟柳瑟姑娘的事又不顺利，本来话就不多，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我真怕他憋出病来，看着就怪让人心疼的。我和老头子无儿无女，就想让他去我们家一起生活，可这孩子老不答应，一个人苦苦守着这院子，人都没了，一个院子又能代表什么呢？”
江大娘说到这里，顿了顿，带着歉意小声道：“说句实话，陈姑娘不要怪我，是我跟灼之说，陈姑娘可能有办法帮他跟柳瑟，好劝歹劝，他才答应搬去跟我们住，把这院子让给您的。”
南音伸手轻轻拍了拍江大娘的手，安慰道：“怎么会怪您，您心地善良，我觉得很感动。何况这事您不仅帮了我，也对戴先生有好处啊！只是……恐怕戴先生要失望了，我暂时并没有什么办法能帮他。”
“陈姑娘不必担心这个，人啊，最怕的就是绝望，只要有希望，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何况，我看陈姑娘这面相，这举止气度，将来定不会凡俗，指不定哪一天您就有办法了！”说到这里，江大娘开玩笑：“到时候您可千万看在这小院子的份上，帮灼之一把！”
谢秋娘呵呵笑，也开着玩笑，“没想到大娘您还会看面相，那您也给我看看，我是不是贵不可言啊？”
“老婆子哪会看面相，不过是多活了几十年，有两分眼色罢了！”说着，江大娘笑眯眯地看着谢秋娘，“谢姑娘这面相也是顶顶好的，将来定会找个如意郎君，一生顺遂，平安富贵！”
谢秋娘很是受用，挽着江大娘的胳膊乐呵呵地得意起来。
南音抿嘴一笑，这江大娘不仅人憨厚，性格也十分开朗！
东厢房的门突然打开了，下午融融的日光正照在那青年男子的灰白袍子上，可却丝毫让人觉不出温暖的意味，整个人冷冷清清的。
戴灼之面上没什么表情，缓步走出来，竟是连头也不抬，仿佛没看见院中的正笑得热闹的三人。
江大娘见戴灼之这副失魂落魄的呆滞样，有些心疼有些无奈，收敛笑意，她说：“这就是灼之，他最近心思重，二位姑娘别在意。”
“灼之，我跟你说的那位陈姑娘来了，她们来看院子，你过来见见。”
戴灼之原本打算往大门外走，闻言停住脚步，缓缓看向院中的三人，首先是手挽手的江大娘和谢秋娘，目光移动，转向南音，他一愣。
“是你？”
南音笑笑，微微福了个身，“戴先生，又见面了！”
戴灼之目光一转，已经思考了一个来回，面上多了一分神采，“大娘说，陈姑娘与我有过一面之缘，我竟没有想到是你！”
“原来你们真的认识！”江大娘见戴灼之这个反应，心里更加笃定自己做对了这件事，“那就好办了，陈姑娘来看房子，灼之，你领人看看吧！”
戴灼之点头，却半点没有动步的意思，继续道：“陈姑娘，还记得当日我说过，要欣赏姑娘的作品，却没想到，是戴某失利了……”
南音一愣，眼珠子一动，就明白了戴灼之的意思，顿时心里开心得快要开出花来，可是看戴灼之一副丧气颓唐的样子，又不好表现出自己的喜悦，只是微笑，“戴先生至少说对了一样，那就是后会有期，我们真的又见面了！”
戴灼之苦笑，“是啊。陈姑娘要住我这院子，随时可以搬来，只是家里没什么东西，可能你要费点心思了。”
“无妨，多谢戴先生。”南音客气地笑笑。
戴灼之扯着嘴角回应了南音的笑，转身打算继续往外走。
南音看着他的背影，高挑清俊，面相虽不出挑，目光却正派坚定，不由地朝他喊了一句：“戴先生！江大娘刚才说，人最怕的就是绝望，只要有希望，总会有解决的办法，我觉得这话说的极好！”
戴灼之顿了顿，没有回头，又继续往外走了，可那背影分明要坚定很多。
第46章 不安
等戴灼之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谢秋娘喜不自胜地冲上来，急不可耐地问：“南音，他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你真的……”
南音笑笑，她仿佛都能从谢秋娘的眼睛里，看到一大堆银子在忽闪忽闪了，“应该没错，戴先生是读书人，又在书院教书，消息自是灵通的很，金陵那边应该是决出胜负了。”
谢秋娘听了这话，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拉着南音的手不停欢呼。
天哪，那可是一千两银子！两个十四岁的农家小丫头，想也不敢想会有这么多银子！
“南音，你真是太伟大了！你一定是财神爷座下的仙女转世，哈哈哈哈哈，真是太高兴了！”
看谢秋娘这么欢呼雀跃，江大娘有些愣，“陈姑娘，什么事把谢姑娘高兴成这样啊？”
南音拉着谢秋娘，尽量不让她高兴的太过，并笑着对江大娘解释：“之前江宁织造重金一千两银子办了一场比赛，我参加了，应该是拿了名次，所以她才开心成这样的。”
“哦！我记得了，灼之好像也参加了呢！这么说，陈姑娘得了头筹，灼之失利了？”江大娘恍然大悟，“嗨，反正都是自己人，谁得了这一千两银子的赏都一样！陈姑娘，您可真有本事！我就说您一定不是俗人，果然让我说对了！哈哈哈哈哈。”
三个人都很高兴，索性也不用看这小院里，左右不过四五间房围着一个小院，也没什么好看的。
直接回五味菜馆告诉江福春这个好消息，总之他们不必再为银子担心了！
几个人说了会话，时间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天色近晚，南音和谢秋娘才想起来要赶紧回庄子，江福春有些担心，“这会你们走，恐怕等不及到家天就黑了，你们两个姑娘在路上，不大安全，要不就在城内讲究一下，明天一早回去吧！”
谢秋娘自是犹豫的，毕竟谢周氏一个人在家，最近身子又不大舒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放心的。
南音知道谢秋娘的顾虑，莞尔一笑，“我和秋娘还是回去吧，谢大嫂一个人有身孕，身子又不好，一个人在家我和秋娘都不会安心的。我们两个人一起上路，一点不耽搁，应该不用太晚就能到家，江掌柜不必担心。”
江大娘也满面忧心，“听说最近城郊不怎么安宁，北边水患，这附近偶尔会有几个流民，你们两个姑娘家的……这样吧，让江四儿送你们回去，我们也放心些！”
南音和谢秋娘自是求之不得，道过谢之后，就由江四儿陪同，一起出了门。
刚出城不久，天空忽然变了颜色，天色也迅速暗了下来。
南音眉头微皱，心里有了不好的感觉，加上刚出城，她就老有一种难受的感觉，好像有人跟在后头，可是她无数次回头看，却都是空空如也，眼下天又变了，她心里更加有种不安在慢慢滋生。
谢秋娘也有些懊恼，“一整天都是大晴天，怎么这傍晚的，天就突然变了脸呢！”
江四儿握紧了缰绳，对马上的南音道：“姑娘，这天可能要下雨了，我们把驴赶快点，赶路急一点，您坐稳了！”
南音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地，依然不时回头去看，可依然没有发现任何人，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多疑了。
一转眼，头顶已经罩上了一大片乌压压的黑云，起风了，刮得道旁的芦苇地哗哗响着。南音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秋娘，你注意注意，是不是有人跟着我们。”
闻言，谢秋娘看的出南音的脸色不太好，她扭头四处看看，可是她并没有发现什么人。
“南音，只是快要下雨罢了，你不要胡思乱想，哪有什么人跟踪我们，再说跟踪我们干嘛啊！放心吧，我们快点赶路就是。”谢秋娘说着，脚步也加快。
“希望是我多想了。”南音喃喃自语，可心中的不安却越发明显。
天空陡然裂开一道雪亮的口子，刺目的闪电如游龙一般惊现，又迅速窜进了乌沉沉的积雨云，随后，轰……地一声巨响，几乎要将人的耳膜震裂。
南音本就有些紧张，陡然被这雷声惊了，下意识地松开绳子去捂住耳朵，导致自己一个没坐稳，差点从驴背上摔下来，江四儿慌忙扶了一把，才让她免于摔伤，南音惊出一身冷汗。
“小心点！”谢秋娘也吓了一跳，两步走进驴子，护在南音旁边，又对江四儿道：“快点，快走，要下暴雨！”
话音一落，豆大的雨点已经一颗颗砸下来，力度之大，砸在脸上都有点疼。先是零星的一滴两滴，不过转眼，已经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泼下来。
第47章 电闪雷鸣
谢秋娘眼疾手快地扯下驴子身上挂着的斗笠递给南音，“戴上！我们快走！”
江四儿顾不得什么，使劲拽着驴子往前赶。
也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倾盆大雨已经把三个人淋了个透，头发和衣服湿答答地粘在身上，大雨如石子一般砸在脸上生疼。
风大雨大，南音摇摇欲坠地坐在驴背上，她一手扶着鞍子，另一手护着头上戴着的斗笠，脸上全是雨水，眼睛都睁不开，只能凭着感觉对右侧的人喊道：“秋娘，这附近有能躲雨的地方吗？”
雨太大，南音的声音一出口就淹没在水声中，谢秋娘听得模模糊糊的，却也能大概猜到南音问了什么，大声喊道：“有点远，前面有个破庙！我们现在过去！”
说着，谢秋娘就指手画脚地给江四儿指路，江四儿一听清楚，就赶紧又加快脚步。
雷鸣声一直轰轰，闪电会突如其来地炸响在耳边，天空忽明忽暗，三个人心里都有些发怵。
南音她们走的不是铺石子的官道，而是郊野的土路，雨实在太大，松软的泥土已经变得泥泞不堪，驴蹄子不是打滑就是陷进烂泥里，南音都几乎要从驴背上摔下来。谢秋娘和江四儿也很害怕南音真的掉下来，谢秋娘便伸手去扶她，“南音下来！路不好走，万一你真掉下来就不好了！”
南音就着谢秋娘的手从驴背上滑下来，刚一落地，就感觉道脚软，随之一崴。
原来在驴背上坐的太久，又过度紧张，没有活动，双腿已经有些发麻，可她自己并没意识到，一旦下地，支撑自己的身体重量就有些勉强。
这一崴，南音硬生生疼出了汗，混着雨水，无人发觉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