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嫣心里清楚她爹为官清明,但不曾想在娶妻上如此糊涂,娶了邱氏这么个狐狸精,日日夜夜吹枕边风,简直害人不浅。
因此只要是她身边的人,在她面前都只能称邱氏为继夫人,这样才能稍微平息些她心中的愤懑。
不过是个续弦罢了,永远比不得她的娘亲。
“青儿,你速去前厅同我父亲说几句话。”王嫣焦急的踱步道:“你说,我与沈公子于南平寺相识,沈公子气度非凡彬彬有礼,又家室显赫,是位不可多得的良人。嫣儿只盼望夫婿如此,而非多年不见的故人,望父亲成全。”
“小姐,青儿这就去!”
“一定要快!”
若是让沈夫人知道她定亲之事已不可扭转,那她便再无机会了。
在房中等待时,王嫣仍是坐立不安,令她没料到的是,青儿很快便回来了。
她走进来时头低的厉害,回话声也不若方才一样大了,“小姐,沈夫人已经离开了。”
青儿还没走到前厅便听到这个消息,只能折返而来。
“……”
王嫣气的两眼一黑,当即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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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沈府的马车上。
何艽望着外头集市的热闹,莫名有些感伤。自家儿子难得遇见一个喜欢的姑娘,如今却没了机会,待他知道后定会更加伤愁。
她平日对人对事皆是一丝不苟,在外人眼里总是不易亲近的,但她对沈书行却是实打实的疼爱。
即便是外人说千百遍沈书行不好,她也能看出千万种沈书行的好来。
“哎……”何艽扶了扶额头。
“夫人,可是被风吹着了?”
“只是为书行忧心呢,我还不曾见过这孩子这般。不过王家小姐既已定亲,沈家也不能强求。”
“夫人,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少爷心气儿大,总归还是得您和老爷做主的。”
何艽摇了摇头,“若我们强做他的主,他只怕是会与我们渐行渐远。”
“少爷还年轻,日后他定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嗯,前几日画卿来了信,她在老家待了快五年,这些年虽与我们一直书信往来,却始终比不得亲眼所见,回来甚好啊,一家人图个平安相聚就够了,正好她也能劝劝她兄长。”
沈咏在入京城任户部右侍郎前为谰州知州,其兄弟沈淮在谰州从商,沈咏膝下一儿一女,沈淮膝下两女,自小沈二小姐沈画卿便与堂姊妹十分要好,分别之际实在不舍,再加上小姑娘对老家感情甚笃,不愿来到京城,闹了好几日,沈咏实在拗不过,只能将她托付给弟弟沈淮,在谰州继续养着。
而今自家小女儿愿意回来同他们团聚,何艽心里欣喜不已。
“小姐与少爷自小要好的紧,定能为夫人解忧。”
“是啊,他们兄妹之前形影不离,即便是分别五年,画卿寄回的每封信中也会问候她兄长。”
马车走的是芷南街,穿过几条巷子能远远瞧见去曲府的角檐。
外头风又刮的大了些,李妈妈放下遮风软帘,犹豫再三后说道:“说起来,上月迁来京城的曲家倒是户好人家,家主位高权重,掌家夫人温婉贤良,曲小姐虽不知琴棋书画如何,但传言相貌生得极为端正,若少爷有本事……”
李妈妈转念想到门第之差,终究还是把后面那句话咽了下去。
何艽明白她的意思。
沈咏为官向来清正,在朝堂上与内阁所行偶有相悖,言行多被约束。不过暗地之人在他身上这么多年从未寻到什么
真正的错处,这才让沈家安稳的度过了这些年。
不过与如今盛宠的曲家相比,确实算不得什么。
“曲家确然是户好人家,京城中无数双眼睛盯着。可曲将军如今盛宠正浓,曲小姐又是家中独女,是曲家二老放在心尖尖上宠爱的。若她想,就算是嫁皇子也是嫁得的。纵使不嫁皇子,圣上也会给她指个王侯家的贵子,旁的人哪里高攀的上?这些话莫要再说了。”
第25章 沈书行的骨气
第二日天放了晴, 曲府热闹非凡,廊上几个丫鬟踩着凳子争相挂上红灯笼, 吐出的热气儿聚成一团,曲甯走过时又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问好。
这是曲家将要在京城过的第一个正旦,势必是要办的热闹些,给来年添些彩头,前几日家中祭灶后,便开始储备肉类点心,购置老酒, 为辞旧迎新贴桃符挂彩灯。
而曲甯本人,正在准备晚上月上湖的一场“鸿门宴”。
她思来想去,给沈书行送完信后的第二日又派人给周平生、林子涵两人分别送了一封,她为了给自己出气向来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沈书行想要一笔勾销?好啊,揍完就一笔勾销。
“小姐小姐小姐!”菱烟远远跑来, 手里还端着要送去厨房的腊肉,“您三日前不是让人盯着沈公……沈书行的动向吗?”
“嗯?”
“咱们派的人在沈府外头蹲了两日都无果,直到昨日, 沈府出来了个贵夫人,乘马车去了城西王府。”
“沈府的贵夫人?”曲甯拧着眉。
“对,十有八九是沈书行的母亲。”
“然后呢?去城西王府作甚。”
“王家有位嫡出的姑娘,正是适婚的年纪。之前一直养在家中鲜少出门。前几日去了趟南平寺,回府后第二日沈夫人就上门了。”菱烟觉得手有些酸了, 将腊肉先放到了一边, “他们只打听到这些,我却从其中瞧出几分蹊跷。”
“说说看。”
“当日去南平寺的官眷并不多, 能与沈家牵扯上的干系恐怕只有我们走时瞧见的,坐在马车里隔着帘子同沈书行说话的那一位。我猜测, 那女子和王家姑娘或许是同一人。沈夫人在京城中一直名声在外,她亲自前去王家,势必不是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极有可能是为了沈书行的事去王家提亲。”
菱烟下意识瞟了瞟曲甯的脸色,后者的脸已经鼓成了包子,似乎憋着一口怨气。
她心道完了完了,就不该口无遮拦的。
她家小姐如今听见姓沈的都要狠皱眉头,何况是沈家要向王家提亲这么大一桩事。
“这样啊。”曲甯扯着嘴角笑了一声,“菱烟,你猜测的很好,很有可能。”而后曲甯忽然一转语调,整个人的气场都冷了下去,“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个即将被揍的哭爹喊娘的男人,向谁提亲,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姐……”
“我昨晚点的人呢?”曲甯索性不再提此事。
“都候着呢,按小姐的吩咐,他们早膳都吃了三大碗饭。”菱烟如实禀告道:“好像还有五个吃了四大碗。”
“甚好甚好,今儿的午膳也别亏待了他们,多加点肉。”
毕竟晚上有力气活要干。
“好咧。”
吃过午膳后,曲甯便领着点好的二十余人去月上湖了,由于人数太多,她怕太吸引人注意,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便让他们分了几趟单独过去。
曲甯租了一个两层的画舫,让那二十余人都待在下面休息,她自己则是在楼上悠闲自在的赏景品茶。
只是这心一静下来,就不受控制的开始想到沈书行那个该死的混蛋,果然,还是得找点事儿。
她又摊开一张大纸,写下“鸿门宴”三个字,虽潦草了些,还是依稀能看出是何字。写完后,曲甯将它黏到了墙上,正对着门口。
只要有人踏入,第一眼便能看见这三个大字。
她笃定,沈书行以及他的两位“生死相依”的好友不会不来。
待到黄昏日落时,曲甯安排好的女使才带着两个人上了楼。
正是周平生与林子涵。
一看到坐在窗边的曲甯,他们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实在是太过记忆犹新,这见着了人,当时的疼痛一下便席卷而来。
曲甯信上写道:
三日后,傍晚,月上湖画舫见,不来后果自负。
虽说准没好事儿,但他们哪敢不来,哪里惹得起这位姑奶奶啊。
这到了画舫,他们更加确信了没好事儿,不仅随身带的仆人被留在了下面,还专门有人领着上楼,这种感觉仿佛……仿佛就是担心即将送到嘴里的肥肉跑了,因此一步一步的把肉送上去才放心。
还有就是,明摆着让他们看“鸿门宴”是不是太嚣张了啊?
“曲小姐,又见面了啊。”
曲甯回头看着缩在门口的两人,“进来吧。”
林子涵眨着眼睛看向周平生,“你先进,你先进,周兄你年长些。”
“……先死后死有区别吗?”周平生白了他一眼,平日里咋没见着他谄媚着喊周兄,林子涵打的算盘声也太大了。
“没有……”
落座后,曲甯拉开一张凳子坐到了二人对面。
而这张八仙桌只放了四张椅子。
还有一个没来的是谁,可想而知了……
“咳咳,曲小姐真会挑地方。”林子涵笑的灿烂,“字也写的不错嘛。”
“你喜欢,送给你?”
“哦不不不了,就在那儿放着挺好的。”林子涵收敛了笑容。果然,装傻也没用。
周平生看得出来,曲甯并不是很想和他们“谈谈”,这“鸿门宴”的主角还没到场。
曲甯似乎很有耐心,比起上一次在月上湖等待,她更加的有耐心了。
直到湖上的点点余晖消失殆尽,月亮爬上树梢,几人才听得外面有了动静。
“别碰我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沈书行的声音传来,曲甯立马将头转向了门,在桌下,她的双手都紧紧攥成了拳头。
女使领着沈书行到了门口便退下去了。
“沈书行,你怎么才来!”林子涵低声骂道,他在这坐了快一个时辰,屁股僵了不说。关键是还没饭菜吃,饿的肚子咕噜噜直叫,偏偏曲甯不动如山,她可真能忍啊……
沈书行刻意回避了曲甯的眼神,一丢方才被人推搡着上楼的狼狈,强作镇定道:“途中遇到些事儿,来晚了。”
这话虽说不是对着曲甯说,却明摆着是在解释。
“你们怎么也来了?”
林子涵用脚偷偷碰了一下沈书行,用嘴型道:不得不来。
“沈公子,落座吧。”
沈书行:曲甯怎么忽然这么好说话了?
“既然人到齐了。”曲甯手掌撑着桌子半站起来,看着对面的三人,“那开始吧。”
“开始什么……?”林子涵惊恐。
“曲小姐,你可别胡来啊!”周平生试图劝解。
而沈书行在看到曲甯身后招摇的不行的三个大字后,猛然想到。
曲甯不会是要杀了他们然后毁尸灭迹吧?
“曲甯,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开始上菜。”曲甯收回手,但并未重新坐回去,好像是真要传人上菜般,走到了三人身后。
沈书行背后一凉。
少女冷静却又颇为得意的声音如同无数根丝线将他捆在了座位上,越想要挣扎捆的越紧。
而她只是问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沈书行,你想吃什么菜?”
“不……不用麻烦了,我没胃口。”
“没胃口啊?”
“嗯嗯。”
“那怎么行?我菜都备好了。”
“啪啪!”
曲甯举起手拍了两下,离开了沈书
行的后背
三人不懂曲甯莫名其妙拍掌做什么,而在短暂的平静后,密密麻麻上楼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听声响,少说也有二十人。
下意识回头看时,他们来时的门已经被紧紧锁了起来,身穿棕色棉衣的大汉整整齐齐的排成了两排,异口同声道:“小姐!”
他们嘴里的小姐,自然不会是旁人。
沈书行惊讶的转回去,方才说要上菜的曲甯已经自个儿坐上了大交椅,跷着二郎腿,一副看戏的姿态。
“不是吧……这么多人……”
“我看,我们才是他们的菜吧……”
“跑……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