痊愈——见烟【完结】
时间:2023-09-08 14:39:43

  倪思蓓也走过来看,状似不经意地问:“这照片哪儿来的啊?”
  褚楚把手机一收,踮着脚走回自己的位置:“上次我去汪卓阳公司,你也知道,他创业期成天忙忙忙,那天下午来了个投资人,我一看觉得眼熟,悄悄一拍,后来才想到这是咱们学校数统院傅星桥。”
  温始夏脸都白了,褚楚这话的意思昭然若揭,可她不死心,艰难抬唇:“你不是有汪卓阳么?”
  褚楚嗓音甜,说这话便有了撒娇的口吻:“诶呀,他创业忙那么久都赚不到几个钱,陪我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我才不想一直这样呢。”
  “可是...”
  “夏夏。”倪思蓓将她的戛然打断,温始夏感觉她已经知道了一些东西。
  倪思蓓看向她,嘴角下垂,苦兮兮地说:“你选修课作业写了没?借我抄抄呗。”
  温始夏恍若大梦初醒,她轻轻晃了晃脑袋,有气无力地说:"在书架第二层,那个黑色的笔记本,你自己拿吧。"
  “谢谢夏夏。”
  褚楚又开始放RAP,311的窗户开着缝,倪思蓓点亮了香薰蜡烛,美其名曰“抄作业也要有仪式感”,温始夏躺在床上,脑子和连不成句的歌词一样乱。
  她知道的,集体生活不该讨论别人的私生活,不能对别人私人的感情生活做出评价,也不能对别人的三观做出批判。
  可一遇到涉及到傅星桥的事情,她就变成了一个心思浑浊的大笨蛋。
第8章 长夏08
  那晚温始夏躺在被窝里,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上上一届学姐留下来的胶带。
  透明胶带已经泛了黄,上面还沾着些灰,似乎还有蚊子的尸体。
  倪思蓓洗漱完之后,看她似乎睡着了,便自觉地关了宿舍里的灯。
  褚楚去洗澡了,宿舍里只有她桌面上的小灯亮着。
  此时刚过十一点,她们这个宿舍在最边边的位置,出门右手边就是一扇窗户,此时有女生靠在窗台上打电话,说话的内容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这让温始夏想起来,高二的时候,她也做过类似的隔墙偷听的事情。
  那时数学老师请假,傅星桥他们班的许老师给温始夏所在的高二一班带数学,因为两位老师是好朋友。
  每天下晚自习,温始夏都是最后一个出教室,那天也不例外。
  她背好书包,关上一排排灯,锁好前后门,去四楼的办公室找老师。
  到门口的时候,温始夏听到里面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于是脚步下意识顿住。
  “上次数学竞赛的成绩出来了,你有名次,可以申请京大的保送生名额,参加冬令营也可以。”许玉淑的语气温和而严谨。
  少年声音低沉,用词也有礼貌:“谢谢老师,不过我不打算参与。”
  许老师好似有些难以置信,觉得这么好的机会,他拒绝了会很可惜,便问他为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去安大。”
  后来谈话完毕,他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温始夏就摒着气息站在四楼与五楼之间的楼梯间。
  眼前一片黑暗,只有月光透过玻璃洒下,她听见傅星桥下楼的声音,听见他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甚至可以听见他的鞋底与黄瓷砖摩擦的声音。
  温始夏心底澎湃万千,抑不住嘴角的笑。
  素未谋面的爱在安城的夜里张扬呼喊,那晚的月与明星都不清白。
  温始夏做了一次窃听者,偷听到了爱慕者的去处。
  更重要的是,他的目标竟然与爸爸妈妈给她定的目标院校一模一样。
  床头的手机亮起,是倪思蓓发来的消息:【?你睡着了吗?】
  温始夏从回忆里抽身,回:【还没。】
  倪思蓓翻了个身,隔着两床之间的距离望向她,问她:“你是怎么认识傅星桥的啊?应该不是因为伞吧。”
  “我高中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温始夏舔了下唇,想起她刚才那样刻意的动作,决定不再隐瞒。
  “我转学之后吗?高二。”
  温始夏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声音嗡嗡地:“嗯。”
  “他比咱们大一级,那你们高中的时候说过话吗?”
  温始夏细数那为数不多的几次中学时代的谈话,如同对待过往的漂泊船只,毫无归处,印象只在她这里深刻。
  ——“说过。”
  倪思蓓似乎有些不理解,继续问她:“那他怎么会不认识你呢?”
  过了一会儿,温始夏低低回:“他不记得很多人的名字,也当然不会认识我。”
  倪思蓓“哦”一声,然后平躺下,似乎要问的已经问完,宿舍里再次陷入安静。
  温始夏却再也睡不着,少女情怀总是诗,她高三时期那几本日记里,所有的“他”都指向一个人。
  她曾在草稿纸和课本的边角处,写过无数次他的名字。
  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可最后还是心虚地尽数擦掉。
  每一个可以见到他的日子,都该是开心的,她不能太贪婪了。
  温始夏又开始懊悔,觉得下午在亭内的坦白终究是撕破了两人最后的体面,她毫无立场那样斥责他,更重要的是怕泄露半分心思。
  温始夏盯着墙面,眼睛明亮,一丝睡意也没有,她叹了口气,打开手机消磨时间。
  她习惯般点进社交软件,屏幕上部的加载圈转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点进与傅星桥的聊天窗。
  忽然,里面弹出来一条消息,她心一紧,还没看清楚是什么就被撤回了。
  那终是变成了无解的题,温始夏想着或许是误触。
  *
  第二天温始夏在图书馆写作业的时候,旁边的手机屏幕着了魔似的频频亮起,她颦眉点开。
  英语课代表发了分组名单,她和褚楚在一组,还有两个同班的男生。
  那两个男生建了个群,把褚楚也拉进去了,此时正往里面转发一条又一条课代表发的通知。
  其中一个男孩子在发完之后便立即问:【能不能出来说句话啊?你们不选别人没办法选。】
  温始夏翻出英语书,在群里说:【三个人做PPT,剩下一个人上去讲,是这样分工的。有人想上去讲吗?】
  她发完这条就去联系人一栏翻褚楚,给她打长段文字说明情况,让她去群里参与一下,别一直潜水。
  褚楚也没回她,一分钟后在谈论群里发了三个大字
  ——【我都行。】
  温始夏顿时泄了气,那两个男生其中一个也忽然遁尸,另一个反问:【你也不看看我能不能讲?我讲的话咱组还不如不上。】
  她眼睛一垂,沉默着拿起杯子和手机去了顶楼露台。
  上面零星有几个正在背书的同学,夕
  阳西下,温始夏忽然觉得这个世界荒唐地像个假象,大多数人难以理喻,包括她自己。
  温始夏手肘搭在已经存在百年的石砖上,将手机打开,又慢悠悠地一个个按密码:9-8-1-1-1-1。
  这部手机她用了很久了,这个密码也从她知道这个特殊日子的那天就开始用,一直没换。
  她望了一眼图书馆门前的假山流水,秋高气爽,空气澄清,阳光散射在各处,也打在她的脸颊上,连耳垂上的毛孔都清楚而柔软。
  她敲字:【我上去讲吧。】
  群里一瞬间弹出两条回复:
  【好。】
  【行。】
  褚楚还是什么话也没说。
  温始夏一点学习的心思都没了,心里闷着气,看了那几条消息好几次,最后直接下楼,收拾好东西就去了学校东门外那家咖啡馆。
  咖啡馆名字叫【乌冬】,她大一某天和倪思蓓一起去吃黄焖鸡的时候看到的。
  装修风格很有特色,招牌几乎全白,‘乌冬’两个小字被牌子上凸出来的暖黄顶光照着,生出几分神秘。
  那天她和倪思蓓经过,唱片的声音传出来,温始夏诧异于她和店主淘到了同样冷门的歌曲,便想着一定要去坐一坐,谁知一来二去便和那位姓“于”的美女老板混了个脸熟。
  更重要的是,大一那年的早春,温始夏一个人去郊区的公园踏青,骑单车回来的路上与旁边骑电动车带孩子下学的阿姨撞上,用了五年的老手机摔落在地当场宕机。
  又在进校门之前发现没带校园卡,那阵子门口查得严,自己根本进不去学校。
  她下地铁后慌乱跑进去想借老板娘手机打个电话,正磨咖啡的于姐把手机随意扔过来,讲了句“没密码”。
  温始夏脸和脖子通红,一划开手机,屏幕上显现的便是于姐新发的一条朋友圈。
  她有种窥破了别人隐私的窘迫,眼睛却扫到了点赞区的一个头像。
  ——英文报纸、冰美式、星星、FRANK。
  ——一定是他。
  她摁下倪思蓓号码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温始夏打完那通有些语无伦次的电话,愣愣坐在黑色的皮质沙发上等倪思蓓来。
  冰美式很苦,乌梅子酱美式微苦,经典拿铁她最常喝。
  不过那天是温始夏第一次点龙舌兰日落,她总觉得在心情不那么好的时候人会需要一点点酒精。
  那个三月三她虽然过得乱七八糟,可在最深的失落中望见了飘渺到转瞬即逝的海市蜃楼。
  这是离他最近的一次了吧。
  温始夏这样想。
  她觉得自己在冲破胜利线之前,首先拥抱了自己的所爱。
  “夏夏来了。”门口处的帘子轻响,于姐目光从英文原版书上挪开看她。
  这会儿时间冷,店里几乎没人,温始夏脸色不太好,跟前台的于姐抬了抬手,算是打招呼。
  她把书包放去自己常坐的那个位置,决定给自己放个小假,今天她不想啃晦涩的专业书,只想读不费脑子的小说。
  于姐给她端过来一杯百利甜,“咯噔”一声放在桌上,看了眼她手里拿着的书,揶揄道:“请小妹妹喝。这个点儿?今天小学霸没学习去啊。”
  温始夏摇头,抿了一口后小脸都皱起来:“味道...还行。”
  其实口感顺滑,有点像冰镇过的旺仔牛奶。
  于姐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我今天歇业,你在这儿好好待着,跟我一起看书。”
  温始夏心里一烫,发现自己被很多人爱着。
  友谊是上帝给经受苦难的人们的糖果,在那些惶馁、破碎、无望、不被期待的许多时刻,都是这些人托住了她。
  于姐把门牌翻过去,将门关上,坐去了前台自己常坐的位置,继续看。
  五米外的那个小姑娘眼睛时常懵滞,眼神也很钝,有点像没睡醒。
  但她是漂亮的,不是柳绿花繁的春天,也不像她名字里所带的夏天,反而更像是仲冬。
  ——麻雀落在枯枝上,书案白纸上的落款都皑皑,世间颜色顿失,她才是分明的四季。
  温始夏向来做事认真,看小说的时候摘抄本还在右手边放着,食指与中指夹着笔转,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于颂轻笑一声,把音响的声音再调低了点儿。
第9章 长夏09
  那天晚上,温始夏刚背着书包回到宿舍,倪思蓓就拉着她要去操场跑步,说是过两周要体测,分数不理想的话评奖评优根本没机会。
  温始夏懒懒的,却一想到能要她命的八百米和巨额奖学金,还是乖乖扎了高马尾,换上了运动鞋。
  褚楚难得在,也要跟她们一起去凑热闹。
  风的温度很舒服,她们慢跑了几圈,去树荫下拿了水杯喝水的时候,旁边一堆人吵吵嚷嚷,温始夏有预感般偏头去看,猝然与同样握着水杯看她的傅星桥眼睛对上。
  她心一虚,迅速低下头,盯自己的鞋带。
  旁边的褚楚戳一戳她的手臂:“太巧了吧,前阵子才说过的,这会儿就碰上了。”
  温始夏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谁知道傅星桥旁边的那个男生走过来搭讪,温始夏认出这就是那天还伞的男生。
  “你好啊,你们是哪个院的?”
  旁边的倪思蓓一听这声音就皱眉,转过头看了他半天,张口就炸了:“你是哪个睡裤!”
  温始夏蓦地抬眼,觉得事情过分巧合。
  这时后边的三四个人走过来,有个男生拍了拍这人的后脑勺:
  “张壹轩,都大三了你怎么还这样?”
  “我怎么了?!” 张壹轩的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
  倪思蓓脸也红了,她压抑着自己冲天的怒气,身姿飒飒,话却阴阳怪气:
  “学长你叫张壹轩啊,刮风那天可真是谢谢你...”
  傅星桥顺着人流过来,恰好站在了温始夏的旁边。
  他左手插兜,右手握着个运动水杯,额前的发有些汗湿,不陪他们搭腔,一脸看戏的模样。
  温始夏的心迅速鼓动,半边身子都燥,脊背僵直,心道幸好现在是晚上,光线比较暗,没人可以发现。
  在倪思蓓说话的时候,傅星桥微微侧了下身子,小声问:“喝酒了?”
  温始夏那股定力忽然没了,整个人像被抽掉主心骨,骨头都酥了。
  她不敢偏头看他,只轻轻点了点头。
  温始夏听到他好像轻笑了一声。
  这时,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褚楚主动掏出手机,她说话的时候马尾在夜里招摇,人也活络:“学长们我们加个微信吧,今天还挺巧的。”
  张壹轩刚才道歉道了半晌,听到褚楚这话后眼睛一转,对面前的倪思蓓说:“学妹加个微信,改天道歉请你喝奶茶。”
  温始夏看着褚楚一个接着一个扫,转到他们这边的时候,她垂下眼眸,掩去落寞,默默离开了。
  她走去倪思蓓旁边,扯了扯倪思蓓的衣袖:“思蓓,我先走了。”
  倪思蓓将张壹轩的申请通过,反手搂着温始夏的肩膀,“我陪你。”
  她转头叫了声:“褚楚!”
  正和傅星桥说话的褚楚转头应声:“怎么了?”
  温始夏隔着夜色看了一眼傅星桥,然后心里一拧,攥紧了口袋里震动的手机。
  倪思蓓说:“我们先走了哦!”
  “好!你们先回吧!”
  一路上倪思蓓都没有说话,她将手臂搭在温始夏肩膀上摸着手机回消息,时不时勾一勾唇。
  温始夏猜疑又唾弃自己连自我监视都不敢,她企图在塑胶跑道上按住自己,试图看看傅星桥到底会不会加褚楚。
  他那样的人,会不会随意接受一位女孩的搭讪。
  可温始夏又明确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她退一步的那一刻,便没有了意义。
  *
  褚楚眼睛里藏着期待,她把手机往前递了递,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
  “师兄,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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