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然一瞬,缓缓回过头, 看到光芒万丈之下, 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那儿。
林微云看不清他的脸,可她知道,那就是他。
一想到今日两人要分别, 梦里的林微云顿时泪流满面,她想留下来,想陪在他身边。
可是老林来接她了。
“温庭深, 剩下的路, 有老林陪我,我不会害怕了。”
她不再害怕, 只是遗憾,遗憾遇见他太迟太迟。
她含着泪微笑,挥手跟他道别,“温庭深,我爱你。”
那句没有说出来的话,她只敢在梦里说。
温庭深,我爱你……
林微云是被自己哭醒的。
她想抓住老林的那一刻,抓了个空,自己也因巨大的悲伤情绪猛然惊醒。
睁开眼的那一刻,梦里的悲痛瞬间涌上心头,林微云眼泪如泉涌不止,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几乎以为,此刻的自己,已经跟随老林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温庭深……
她握着心脏那一处,念着他的名字。
直到感受到枕头上属于温庭深的味道,在鼻间萦绕,林微云深吸了两口气,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刚才只是一场梦,虚惊一场。
她还在家,在国际公馆,在温庭深的床上。
只是床上早已没有温庭深的身影,只有怀里的猪仔仔陪着她,屋内很安静,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茫然,一缕清风从窗外涌入,吹起白色窗帘沙沙作响。
林微云坐起身,身上丝滑的吊带睡衣肩带落下,她不记得自己何时换了衣服洗了澡,但这些都无暇顾及了,掀开被窝想要下床,却因一阵撕裂的疼痛传来而僵硬住。
伴随而来的,是昨晚疯狂的画面。
她……她真的把温庭深给推倒了?
还不止一次!
林微云低头看着自己一双手,有些不可思议。
忍着痛意和不适下床,房间内整洁干净得不像话,床单被褥也是新换上的,地上没有凌乱的衣服,那一盒拆封用完了的套盒也不知所踪。
若不是身体上的疼痛是无法抹灭的证据,她差点要一万,昨晚只不过是一场春梦。
然而撩肩带时,低头看着那一片密麻的粉痕,属于他的温度好像依旧在全身游走,尤其是靠着心脏的部位,疼得心里一紧。
林微云一时竟不知道是被他亲疼的,还是病灶发作导致的刺痛。
她伸手覆上心口,想永远记住这种感觉。
一夜荒唐,该知足了。
抹掉脸颊上冰凉的泪水,林微云换上早已备好在床头柜上的衣服,拉开最下层抽屉,取出前两天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确定自己不会再泪崩,才出去找人。
——
这一路,明明沉重的很,每一步却仿佛踩在云端,浑身骨头也像重组过,有些不协调。
站在楼上扫了一眼一楼客厅,没有温庭深的身影,楼下也没有任何动静。
倒是侧对面半开的书房,传来温庭深低哑的声音。
“知道了,辛苦你又跑一趟。”
林微云走过去,捏紧了手中的离婚协议书,确定他的电话结束后,才抬起手敲了一下门。
她酝酿好了情绪,推门而入。
温庭深穿着简雅休闲的浅蓝色衬衫坐在总裁椅上,目色沉沉望着桌前的笔记本,见到她过来,眸色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然后将笔记本压下,便要起身去抱她。
然而小姑娘一脸冷漠气息,将一沓文件摔在他桌上,声音还带着温存后的娇软,却故作强硬。
“温庭深,你违约了。”
温庭深略微错愕后,挑了挑眉,然后低头去看文件上白纸黑字几个大字。
离婚协议书?
他盯着那几个字,静静看了一会儿,慢条斯理摘下眼镜,让她过来。
林微云不解,听到要离婚,他不应该是生气吗,怎么还能那么淡定?
她迟疑了两秒,一边挪步过去,一边开口:“我想终止合约……”
然而刚走到他跟前,温庭深忽然伸手拉住她手腕,拦腰将人搂了过去,拥在怀里。
他低头问了一句:“阿云,你说什么?”
刚刚的话,他好像没听到。
然而林微云这猝不及防一屁股坐下,顿时痛得倒抽一口气的声音,冷漠的表情再也没端住,蹙着眉溢出声。
温庭深覆手探了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问:“还痛吗?”
他早上去药店买了药,依旧是那个阿姨推荐的一大堆药,他想着来日方长总用得上,所以没有拒绝,一大袋扛了回来。
林微云冷不丁被他的温热所覆,腹部有种难以言说的舒服勇气,导致原本想跟他硬气一点对峙的气势,忽然就弱了几分。
她脸色红得滴血,挣扎着要起身,他却扣着腰身不让:“再涂点药?”
“不用。”她闭了闭眼。
温庭深轻笑了一声,声音沙哑缱绻在她耳边厮磨:“抱歉,温太太,昨晚是我失控了。”
他第一次难免有些把控不住,再加上她又如此热情主动,若不是自己存了二十多年的粮实在交空,恐怕现在她还下不了床。
温庭深含着她的耳垂亲了亲:“下次,我注意点,你喊停,我绝不继续。”
林微云身子一缩,往旁躲了躲:“我在跟你说正经事情……”
温庭深勾起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我说的也是正经事,阿云,难道我昨晚的表现,你不满意?”
他那灼热又冷酷的眼神,林微云觉得自己但凡说一句不满意,他会当场做到让她满意求饶为止。
无奈之下,她咬着唇:“……满意。”
“那为什么要说这些话,这个又是什么意思?”他轻抬下巴,指了指桌上的离婚协议书。
林微云抓住了机会赶紧表态:“我想结束合约。”
“你说什么?”扣在她腰间的力道倏然加重了几分,她腰肢那样细,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他折断。
林微云手撑在他胸口,想让两人尽量拉开距离。
可她整个人就侧坐在他大腿上,能感受到即便做了一个晚上,他依旧很快就有了反应,抵着她的臀,让她面红耳赤,心不在焉。
这样亲密的姿势,真不适合决裂甩脸。
她开局就输了,刚刚就应该把协议书丢他桌上,说完离婚就跑路。
林微云在内心挣扎了片刻,又调整好情绪重新开始,不过这次她不敢看他的眼睛,目光瞥向那份协议书上。
“温先生,我想终止这份合约。”
温庭深情绪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是盯着她的侧脸,“我以为,我们的合约,早在你去东城的那一天,就结束了。”
林微云心脏一紧:“我说的,不是那种结束,我……我想离婚。”
“在东城那晚,你可不是这样说的,”温庭深皱了下眉,紧紧箍着她,似在压抑什么,“阿云,你说你想要我。”
“抱歉,是我色令智昏,我承认,你很优秀,无论是身世人品还是身材项目,你都是我见过最无可挑剔的男人,”林微云咽了咽,感觉到他抓着她的手臂又紧了些,“但是温庭深,我应该跟你坦白的,我一开始接近你就是有目的的,我只是为了五弦琵琶,没想过要喜欢你,也没想过要真的谈恋爱。”
“如果不爱,昨晚为何要那样?”
“温先生,我相信没有哪个女孩,能拒绝你给的浪漫,更何况是我这种从小到大都缺爱的人,昨晚那样也只是想感谢你把五弦琵琶送给我,我没有其他东西好报答你,有的只是一副完美的身体,你喜欢,我就给你。”
“我认识的林微云,不会这样。”
“谁知道呢,我喝醉了,也许就是这样坏呢。”
“你说你没醉。”
“喝醉说的话,你也要相信吗?”
“所以,这就是你昨晚一直不肯说爱我的原因?”
林微云沉默了两秒,抬起头,直直看向他,故作一脸的轻松:“是,因为我根本就不爱你。”
温庭深沉沉望着她,似要在她眼里看出什么。
林微云以为他没有
听清,便又说了一遍:“温庭深,我不……”
林微云一个气息不稳,话突然被堵了回去。
温庭深掌心扣着她后脑勺,将人拉了下来,薄唇冰冷贴上林微云的唇,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含着碾咬,她越是反抗,他越是用力,哪怕唇齿磕破出血,铁锈的咸鲜在口中蔓延,他第一次没有让着她,力道大的吓人,几乎让她无法动弹,禁锢在办公桌和他的身体之间。
那些难听的话,因为他再一次犯规的强吻,被打回了肚子里。
日照西移,阳光透过白色窗帘,晦暗不明的照在两人身上。
林微云原本冷硬的身子,早已不受控制软在他怀里,所有打好的草稿也全乱了,她攥着他腰间的衬衫,从抗拒到顺从,再到情不自禁沉沦。
这个带着霸道占有欲极强的吻,绵长之后,终于结束。
她低喘着气息,意识到自己再一次沦陷后,便流着泪不再动,宛如失去了灵魂的布偶。
温庭深从她唇齿间退出,捧着她的脸颊,指腹拂去那些滚烫的泪珠,一整颗心和身体都要碎了一般。
“阿云,别说这些话好不好?我知道你想要五弦琵琶,也知道你爱我。”
林微云只是流着泪摇头。
“阿云,我是你的树洞,不论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说,我们一起解决。”
林微云摇头,泪水已经泛滥成河:“解决不了的,永远也解决不了,你就放我离开吧,你给我的所有,别墅、赔偿金,还有五弦琵琶,我都可以原封不动退给你,至于外公那边,我会亲自跟他老人家请罪,这场婚姻,本就是一场交易,该结束了。”
“不离。”温庭深再次吻住她不会说话的唇。
这张小嘴,只适合接吻。
但亲久了她不肯换气,像是要故意把自己憋死。
温庭深掐着她的后颈,无奈松开她。
“温庭深。”她冷冷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喊了他一声。
“我说了不离,决定要跟你结婚的那一刻,我就没想过要离婚。”温庭深抵着她鼻尖,气息冷静,声音沙哑,“阿云,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那死亡呢?”
“你是说,这份检查报告吗?”
报告?什么报告?
温庭深侧头看向办公桌,单手打开电脑,眼神蓦然有些空洞,瞳孔中的光仿佛被抽空。
桌面上,正是林微云在湖市人民医院做的彩超结果。
昨天从伦敦回来下了飞机,他几乎没有休息片刻,便赶往湖市,又因为担心错过林微云的毕业典礼,他找到陈玉枝后几乎没有多待,问了一些话便匆匆赶回来。
一路上他都在想,这七天,她究竟是怎样度过的。
为什么突然要跟陈玉枝断绝母女关系,又为什么什么都不与他说。
从前,她孤苦一个人,绝望无助的时候没有人可以依靠,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他可以成为她的依靠。
她昨天的异样他都看在眼里,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直到今早,外公一通电话打过来,所有疑点都解除了。
“怀景,你跟我老实说,阿云是不是生病了。”外公声音疑惑,“前几天她给我打了个电话,说的那些话,我越想越不对劲。”
温庭深当时也刚醒来。
做了一个晚上,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皮,怀里的姑娘才沉沉睡去,大概是真的累到了,连电话铃声都没有吵醒她,只是将他紧紧抱着,一整晚都是这样黏人,才会让他一次又一次失控。
温庭深在她眉心吻了吻,将抱枕塞入她怀里,待她翻了个身再次睡去,才敢轻声下床。
掩了门走出卧室,低声问老爷子:“她说了什么?”
老爷子便一字不漏复述了一遍。
“我问了老陈,你们年轻人就喜欢用我有个朋友这样的话来代表自己 ,所以我担心阿云说的,是不是就是她自己?她后面还说,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情,是复原五弦琵琶,你不要瞒我,她是不是出事了?”
温庭深心底也是一沉,想起化疗后身形如薄纸的陈玉枝。
以及东城那晚,他在林微云胸前摸出来的那个疙瘩。
而昨晚,她哭着求着,要他用力亲吻,一次又一次,仿佛怎么都要不够,他害怕亲疼了她,她却只问他喜不喜欢,仿佛在做最后的告别。
脑中有什么闪过,只是温庭深不想让外公担心,轻描淡写回着:“没事,您别多想,不然过两天我带她回去给你瞧瞧。”
好不容易哄好老人家,他转身去了书房,第一时间吩咐小莫再飞一趟湖市,不过不是陈玉枝家,而是人民医院。
两个小时后,也就是刚刚,小莫传来一张病历单。
关于她生病的事情,他竟然是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