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思泽面红耳赤:“你说这么多,不也在抢希微,你也想希微帮你担起业务。”
……
轧钢厂的项目最终落到林希微手上时,变得更加复杂,轧钢厂并入省钢铁集团,省钢改制上市,而钢铁业不景气,产能严重过剩,也就代表着没钱,林希微签合同前,给倪知禾打了个电话。
倪知禾正在鹭贸的现场开协调会,根本无法离开,她听完林希微说的价格,还是说:“签吧。”
林希微自嘲地笑了下:“如果不是我们便宜,应该轮不到我们的。”
倪知禾说:“项目累积的经验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法律就在那,但我们需要实战才知道具体问题怎么解决,审批机关怎么处理。”
林希微签下了名字,林国峰主任拍了拍她的肩膀,他说:“希微啊,省钢是我力排众议要交给你们的,因为我看完你们递过来的材料,内容不必说,你们是最注重细节的,标点、段落和格式都很标准。”
“几次接触下来,也能看到你们的坚持和效率,我们也怕只做面子功夫的律师,看似认真,却完全不讲效率,大家都想快点促成交易完成。”
林主任笑着瞥了她一眼:“下次有时间,再陪我打打乒乓球。”
“好。”
“你们这些法律意见书是借鉴别人律所的吧?”
林希微如实回答:“嗯,从香港那边要来的,再一点点修改、学习。”
林主任感慨:“几年前我第一次负责土拍,也什么经验都没有,只能从香港那借来拍卖录像带,傻傻地模仿,拍卖的锤子都是锤肩膀的。”
林希微也笑了笑。
林主任最后说:“希微,你们是改革后的新律师,国企也正在改革,书记常道,改革要有一个‘敢’字,这句话也送给你们。”
林希微的确被鼓舞到,心潮澎湃,她发寻呼机信息告知陈淮越这个好消息时,她也收到了来自李从周的祝贺。
她回复他:合作愉快,李总。
开车回鹭城时,她满脑子都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斯人能做的就是把握当下,忍不住哼起了歌:“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
从年初到现在,方敏每个月都要带林绮颜去香港,林希微回家吃饭,方敏说:“绮颜现在伤疤都快好了,她前几个月不敢走路,再走时腿无力,就有些 O 型腿,学校的小朋友喊她‘掰字脚’,还好在香港打了针治疗,慢慢就会更好了。”
院子里修建了个砖砌小厨房,煤炉和高压锅总算不在绮颜的活动范围里,堂厅也请人简单装修了,用木板隔出一个小卧室,重新刷了墙,添置了新家具,换了风扇,多了电冰箱和煤气灶。
林鹏辉说:“二楼还装了纱窗和纱门,你们房间的蚊帐和床都是刚换的,希宝,你现在不怕蚊子咬你了,等大哥赚更多钱,就去买个大房子,最大的房间给你。”
林小薇:“我呢?”
“你住柴火间,当你二姐的烧火丫头。”
方敏给希微盛汤,林鹏辉给她倒啤酒,林玉梅心疼道:“怎么满眼红血丝,都没睡是不是?哎,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我们现在就很好了。”
林小薇啃着手中的螃蟹,囫囵应了声:“没钱一点都不好,我跟二姐就要很多很多钱。”
林玉梅瞪她一眼:“整天钱钱钱。”
林小薇说:“妈,我说实话你可别生气,二姐替你当妈了,所以你才觉得钱不重要,没有钱,绮颜能去香港吗,私立医院的钱可都是二姐出的。”
林玉梅担心方敏生气,作势要拍林小薇,但方敏早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了,经历了绮颜的事,她也跟林鹏辉闹过,但林家人都是好的,不介意她只生了个女儿,也没在意她未婚先孕,一家人更是把绮颜捧在手心疼。
林玉梅不敢催林希微,就催林小薇:“你朋友都生儿了。”
林小薇不感兴趣,但她突然想到什么,去洗干净了手,拿出一张澳门劳务的招工单,眼睛亮亮地看着林希微:“二姐,我想去澳门赚钱,这是正规劳务,制衣厂,我想出去看看。”
林希微接过这张单子。
林玉梅不同意:“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老想着出去那么远?外面很危险,你跟你二姐不一样,她聪明,你是傻蛋。”
林小薇不管她,只可怜兮兮地求希微同意:“澳门一个月可以赚五千多,我有钱交押金,二姐,我想赚钱回来开店。”
现在家里的情况和两年前不一样了,就算小薇在澳门遇到事,林希微也有底气能帮到她,这又是正规劳工工作。
她轻声道:“妈,给小薇一个出去看看的机会吧。”
她抽出半天时间,陪林小薇去劳工中介交钱,替她审核合同,确定没问题,才准许她签字,那天下午,林希微给她买了手机和寻呼机,又找认识的外资银行经理,在她名下开了张卡,存了三千美元进去,叮嘱她:“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别自己逞强。”
林小薇用力地点头,两人坐在巴士上,她的头靠着二姐的肩膀,夕阳镀在两人身上,湿润的海风将她们的长发卷在一起,回家的路上能看见白色的浪花拍打着海堤路的礁石,温暖得她鼻子泛起酸意。
“二姐,谢谢你。”
……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林希微和陈淮越只有电话联系,两人常常因为出差而错开见面的机会,就算同在鹭城,也只有深夜短暂的相聚,为了异地维系感情,林希微去买了个新手机,这个手机只接来自陈总的电话,而她原先的手机因为项目太多的缘故,一天到晚电话不断,不方便用来恋爱占线。
她有时跟陈淮越打着电话,另一部手机响起,也只能优先工作,把陈淮越的通话搁置在一旁。
有一回,她跟李从周讨论省钢的股份公司的设立,因为省钢旗下还有两家募集的股份公司,要把这两家股份公司一起并入新成立的股份公司里,但境内的《公司法》在这一点的规定上是模糊不清的。
李从周就带着境外《公司法》的相关资料,来跟她讨论,一开始还是温和客气的券商李总和发行人律师林律,讲到后面就开始互相憋着气,谁也不服谁,谁都希望对方去担责。
李从周看着她气红的脸,忽然笑了:“吃宵夜吧。”
林希微揉了揉眼睛:“困了,严重睡眠不足,昨晚四点还在接电话。”
李从周:“别揉眼了,要是真感染了,以前还能帮你顶替中餐馆跑堂的兼职,现在这个项目只有你能做。”
林希微送走李从周,才发现陈淮越没挂断通话,一种莫名的心慌包围着她,但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只是在想,她是不是忙得太忽视感情了?
“陈淮越。”
“嗯?
林希微说:“你还在。”
他又是淡淡的一声“嗯”。
林希微:“我现在要回酒店了,你在家里么?”
电话里有好长一段时间的空白,陈淮越最终只道:“嗯,我在家,晚安,希宝,好好睡一觉。”
他听到了她昨晚四点还在工作,大概就是她在项目里的常态,律师的时间都是具象化的,收费单中需记录有效工作时间。他想让她注意身体,没必要拿健康去换工作,可是,林希微要做的事情,不是他阻止就有用的。
林希微第一次做 H 股上市项目,是发行商的律师,只知道她的时间都不再是她的,要回答各个中介机构的咨询,她每天晚上都要工作到三四点,随时都要处于能联系到的状态里。
她还要抽空写一些相关的房地产文章,再和连思泽一起做法律研究,推他给银行、发展商和其他律师上房地产法律服务课,这是一条长战线,而连思泽一直幻想短期内就能逼兴明退出地产领域。
林希微回了酒店,匆匆洗完澡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但她觉得自己应该疯了,换了衣服,拿了车钥匙就出门下楼,她连夜想开几小时车回鹭城,去见陈淮越,明天下午再回项目现场。
她先去买了两瓶提神的功能饮料,怕自己疲劳太困。
上车前,她绕车一圈检查轮胎和车底,忽然发现旁边有一辆有些熟悉的鹭城车牌号奔驰,就停在她的汽车旁边,不知道停了多久。
林希微折返酒店大厅,给陈淮越打了个电话,无法无天地嚣张道:“你在哪个家,你家里没人。”
陈淮越愣了下:“你回鹭城了?”
“嗯,可是公寓里没有人。”
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没多久,她就看见陈淮越皱着眉从电梯里跨步出来,匆忙往酒店外赶。
然后,他的目光骤然停在她的身上,半晌笑了。
第62章 幸福瞬间
林希微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笑道:“陈总,要不要吃夜宵?”
陈淮越在原地站了一会,酒店大堂明亮的灯光投在他的脸上,在明暗的交错处更显那双黑眸亮得惊人,原本的倦意在目光捕捉到她的那一瞬就消散了。
他几个大步朝她迈去,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俯身将她用力地搂抱进怀中,手臂环住了她的肩膀和腰,急切得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面,她被迫后仰,去迎合他的拥抱,整个人被他的气息笼罩着,是香柠檬和苦橙叶的味道。
她抬起提着便携电脑包的手,也回搂住了他,紧紧地贴着彼此的身体。
林希微有时候想,陈淮越为什么不可取代,就是因为她在他身上感受过太多这样的强烈幸福瞬间,有一种就算到 80 岁,她还能因为他,出现心动一刻的感觉。
林希微开着她修修补补的二手夏利,载陈淮越去附近唯一一个还开着的夜间大排档,陈淮越说:“你的车窗玻璃被砸碎过么?”
林希微没有隐瞒:“嗯,上上周的事情,当时我把车子停在工厂附近,赶着拿文件进去,把包落在副驾驶上,一回来,车窗就被砸了,包没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总不能两个人一起担心,反正包已经被偷了,只丢了钱,关键材料都没丢。”
陈淮越笑了声:“林主任现在财大气粗了。”
林希微把车停好,提起电脑包,绕到另一边的副驾车门,给他开门,笑眯眯:“是啊,所以今晚我请客。”
“寒酸。”陈淮越打量了下大排档,大多是附近下夜班的职工。
“虚荣。”林希微回他。
两人并排坐着,夜间的个人自由主义气息不再压抑,林希微原本还在想,他们十指紧扣是不是不太好,但后面一桌的男女已经亲起来了,前桌的人也紧紧地拥抱着。
好在陈淮越只是玩着她的手指,他问道:“你本来准备回鹭城的吗?”
她给了个确切的答案:“嗯。”
“然后呢?”
“我看见了你的车牌。”
“这辆车我才开过两次。”
“我记得你所有的车牌号。”
陈淮越望进她的眼睛里,笑意浮现,问她:“不困吗?”
“困,但是,我想见到你。”
陈淮越知道她带着便携电脑和文件,显然还有许多工作,但她选择牺牲宝贵的睡眠时间,连夜开两百公里的车去见他,她的眼睛都还有明显的红血丝,他在心底叹了口气,等紫菜肉片汤上来,她一吃完,他就道:“回酒店睡觉。”
开车的林希微再次问道:“只是闭眼睡觉吗?”
陈淮越但笑不语。
林希微又道:“看来成了彼此怜惜的革命同志了。”
来回是一条路,这会的陈淮越让她看一眼前方路过的工地,说:“年初越程拿下的两块虎城的地,已经开建了,月初售楼许可证批下了,预计下月开盘。”
林希微好奇:“我听说去年越程旗下的三个楼盘项目,赚了两亿多。”消息来自连思泽,他想说服林希微放弃上市项目,专心回归房地产,那时正熬夜核对省钢铁厂一千多份房产证的林希微和倪知禾把牙都快咬碎了。
同样都是累死累活,她们跟陈淮越的收入天差地别。
陈淮越没有正面回答,反倒偏过头看着她,眸色幽深:“如果我说是,就会多个老婆吗?”
林希微:“会多一个在创业大潮里心生嫉妒的扭曲人。”
陈淮越收回了目光:“你在省钢拿的钱不多吧。”
“嗯。”
“杨兴亮给你的康师姐买了辆宝马,他现在踩着法律的线做见证,赚了不少钱。”
林希微也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是否有意义,车子停在了酒店的停车场,她面色平静:“我没有办法阻止市场的恶性竞争,也没办法像他那样提供“零风险、高回报”的无风险保证,但现在环境如此,野蛮作弊才能疯狂扩张,房地产行业也的确暴利,而我没勇气冒这个风险。”
“不怕被彻底挤出这个市场么?”
林希微想到她正在铺垫的战线,她也不确定,反正她不许陈淮越跟杨兴亮合作,陈淮越皱了皱眉,有几分严肃,然后道:“那你得贿赂我。”
林希微是个行动派,进了酒店房间,关上门就把陈淮越推倒在床上,他躺在床上,看着她穿着束缚的西装裙跪坐在他身上,氛围灯笼着她的身影,他胸口起伏,仍旧笑着,只是下一秒,她就飞快地解开了衬衫扣子,还无所顾忌地把衬衫往旁边扔去。
丰腴成熟的女性身体线条,穿了他上次出国买给她的文胸,裙子因为她的动作往上缩了缩。
陈淮越喉结微动,听她说:“陈总,我这是为了鹭城房地产法律服务领域而牺牲,改良是改革的副产品,我既已加入改革,就有责任督促……”
陈淮越止不住地想笑,他也道:“嗯,我也深受感召。”
他们静静地对视着,呼吸绵长,她捧着他的脸,主动地吻他,电流流窜过血管,耳鬓厮磨的空隙她讲起她现在做的事情。
“我不想和你的通话成了应付责任,但上市工作需要高强度的注意力,证券市场无小事,一句话的标点符号不一样,就会引起歧义,被迫担责,所以有时候我只能强行挂断电话。”
“我没有项目经验,只能用笨办法一点点死磕别人的备忘录、意见书和报告。”
“以前只需要做房地产,现在几个模块乱七八糟,我打算引进沈曜辞的管理律所办法。”她顿了顿,“所以,最近忽视你了,没有生气吧?”
陈淮越不答,轻轻地摸着她的后脑勺,两人的身上都沁出了层薄汗,他说:“你要学会用人和沟通。”
“我短时间内招不到有项目经验的律师。”
他提醒她:“你留过学,引进你在纽约的同学,或许一些海外的精英律师也有回国创业的打算,你给他们提供一个起步过渡的平台。”
“引进合伙人吗?”林希微若有所思。
“人的时间是有限的,你做了主任,负责管理和开发,时间久了以后,具体的项目承办必然会离你远去。”
陈淮越没再说其他的话,比如她可以不用这么辛苦,他可以给她律所注资,比如项目是做不完的,身体却只有一个,他是出于关心,但他想了下,她说他“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话就又响在他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