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我意欲离开这里。”一日,殷盈突然开口说道。
原是半躺在塌上,神色有些怔怔的仲藻雪在听到这一个消息后彻底的愣住了。
“离开?”
“对。”殷盈转过身来望着她,说,“此间事已毕,我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去哪里?”仲藻雪怔愣的问。
“不知道。”
殷盈侧过头看着窗外正是一片花语花香的清啼,不甚在意的笑了一声,说,“走到哪里便算是哪里,我一向便是这样的。”
“你可要与我一起走?”殷盈望向了她,问。
“……”
仲藻雪怔住了。
正准备开口间,却看着屋外的篱笆被推开了。
抬头。
正看着祁青鹤一身的青衣站在了门前,披着一身来时微染的杏花湿色,就好似一个刚刚踏青回来的少年郎。
作者有话说:
从这一章起后面进入双结局二选一,去or留。(两章都会附带作话,想看记得打开作话,不想看关了。)
依旧不要男主的,选【去】。
能够接受男主的,选【留】。
没有什么雷点的,心里好奇的,无所谓女主去留只要女主过的好的。想要明确知道作者这一篇文写了什么的,想写什么的,就这一篇文想要传递的内容,需要结合【去】与【留】两个结局来看。这是两个结局,但却是同一个持以的态度。
这个选择并没有任何标准的答案,不存在对与错,你可以由心而选,也可以好奇都看看,不会有任何影响。
以及,无论哪一个结局,它就剧情走向来说对于女主都是好的结局。
最后《锁麟玉》全员HE,包括李麟生,李诗情。
——
番外:
番外会就两个不同的结局来写,目前暂定各三章,再以最后一章番外收线全文。
——
第105章 【去】
九万里风鹏正举。
风休住, 蓬舟吹取三山去!【注1】
——《渔家傲》李清照(宋)
[欢情别]
春醒的这一日,整个药王谷是一片的青黛色,隐隐的有几只早苏的蝶翩跹着飞了过来。
金乌流光。
一辆挂着红苏穗子的马车正停在了药王谷前, 来来回回的几个小厮帮忙将东西搬进了马车上, 候在外头的是刚刚出狱的柳三娘, 正不放心的仔细打点。
“这个也带上吧,路上妥当些。”
“还有这个。”
“虽说是入了春, 但也得仔细着春寒,还是多带件斗篷吧。”
“干粮也得多备上一些。”
“……”
殷盈伸手掀开了帘子走了出来,看着她忙里忙外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的, 忍不住笑了起来,说, “三娘,我在这儿怎地也不会饿着她的。”
“姑娘最是不正经, 你跟着她走可仔细着别学坏了。”柳三娘把着仲藻雪的肩, 正色的说道。
“我人还在这儿呢。”殷盈笑的很是无辜。
站在一旁的仲藻雪听着也忍不住笑了笑,身上还披拢着一件早春的外衣御寒,脸色虽然还是有些苍白看着恹恹的, 但这日里眼睛多了几分的光色, 看着不若之前那几日里落得那叫一个死气沉沉。
“三娘你就不要担心啦,我会照顾藻雪姐姐的。”李曼婉将一床软被搬上了马车,笑着说。
“你是细心, 但是, 唉……”
柳三娘说着, 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她终是不太赞同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在外边游荡着, 旁人的闲话暂不说, 这一路也着实觉得太不安全了些。若是遇上了强盗, 遇上了劫匪,遇上了采花淫贼,还是其它什么的坏人……这可要如何是好呢?
仲藻雪说道,“三娘,你也不必担心我,就当我是出趟门散散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柳三娘说,“我就是担心你们几个都是个弱女子,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李曼婉铺好了软被从车上跳了下来,却是正听到了这句话,忍不住打趣着说道,“三娘这是哪里的话,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被姑娘盯上更危险的。”
殷盈斜了她们一眼,“你们啊,一个个的尽埋汰我。”
又聊上了几句。
直等到一应的东西都准备的妥当了,再带上了药王谷里秘藏的圣药以防不时之需,殷盈最后再与李曼婉最后检查了一遍,看一看有无遗漏的。
“藻雪,你当真决定了离开这里吗?”站在一旁的柳三娘望着那边正忙碌的两人,突然问道。
“……怎么了?”仲藻雪一只手拢着外衣望向了她。
“你……”
柳三娘张了张口,像是有些犹豫再三的样子,微拧了拧眉头,终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当真铁了心要与祁大人相离吗?”
仲藻雪拢着外衣,听到她的发问只神色平静的站在了那里,没有说话。
柳三娘又说,“若是旁的男子我也不劝你,但是祁大人……他与你明明有情,只是受了奸人的挑拨与你有了误会才教你们夫妻落得今日这般地步,他予你的那一颗心从来不曾有过改变……便是如此,你还是义无反顾的不愿回头吗?”
仲藻雪目光望向了那边正在打闹的小姐妹。
良久。
她开口说道,“我在待嫁闺中之时便爱过一个男人,少时情起,自始不渝。”
柳三娘一怔,“那你还……”
仲藻雪低下了头,似有微不可闻的笑了笑,感怀非常。
她说,“我爱他,依旧不变,但我已不会再将自己的余生用于痴痴的守着一个人,只为他一个人,在那一方狭窄的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里,这一辈子只为着相夫教子做一个贤妻。这样的日子我已经不愿意再过上一天。”
说到这里。
仲藻雪抬起了头,望着枝头上春闹的雀儿。
她说,“天地宽广如斯,而今的我更想走出去看上一看,去更远的地方,看一看这姹紫千红的世界。”
仲藻雪拢着衣站在了那里,看着披着一身春寒从竹屋内走出来的男人,像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祁青鹤抬起头往她的方向望了过来。
是一场春雨过后。
早春的杏花有微微湿濡了他的衣袖。
这些年过去,岁月却是并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多少的痕迹,清减的还似当年那一日撷花的少年郎,只是那一双一贯清冷的眸子在望过来的时候隐隐的窥着温柔浮动。
像是早春沾了湿雾的花蕊。
至冷的温柔。
“……”
仲藻雪拢着衣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看着他立在自己的面前。
见他玉冠高束,青衣若许。
像是孤立在人世间的苍竹,身姿总是笔直的挺拔着,自来都不曾为世界任何低折过腰身,那些尘世间的名利薰心,那些浮海中的靡靡之色,竟从不曾教他的身上沾染过一丝的杂色。
那是出尘清绝的气宇,神骨隽秀的相貌。
那是她少年时最爱的男人。
站在一旁的柳三娘见他走了过来,知道他们定是有话想要说,自觉为他们二人留下谈话的机会转身离开,走前只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也是寄望于她能慎重选择。
“祁青鹤。”
仲藻雪站在了那里望着他,缓缓地开口,“此去一别天涯陌路,再见无期。”
或许还有一些感怀。
看着这个自己少年时最爱的男人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总觉得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就好似在昨天。
仲藻雪抬起了头望着他站在自己的面前,就这样仔细的打量着他,末了,微微一笑,“你好自珍重。”
祁青鹤低下头望着她的方向许久,却也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只是春日里的山风吹过来,捎来了枯木万千的心事,听着山谷中的寒风呼啸,腾卷起了一地的屑末,在这样一片鸟语正欢的春日中。
一切看上去是那般的欣欣向荣。
一切看上去是那般的美丽动人。
原是万物复苏的时节,在春回大地之后,明明一切都充满了希望,充满了可能,拥有着无限美好的未来,去拥抱着,去期待着。
唯独他,
没有。
只有他永远留在了凛冬之中。
祁青鹤低着头望着她,却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看着什么,那一双眼睛望着好似有些涣散的聚不了神,待走近了些,更是觉得里面一片的黑暗,窥不见一丝的光。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后。
祁青鹤低着头摘下了挂在腰间上的一枚玉佩,再将这一枚玉佩放在了她的手中。
“给另外的人吧。”仲藻雪没有收。
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
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于他人可。
仲藻雪望着他道,“我听说你已经被新帝官封了祁相,忘记恭喜你了。”
见她不肯收,那一双眸子微微抬了起来,似有轻颤。
仲藻雪说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相,相信你在他日定能觅得新人,只道天涯海角我见不到那如花似玉的佳人是何模样,也喝不了你喜宴上的一杯水酒……”
仲藻雪没有再说下去。
却是怔住。
因为她看到了男人的那一双眸里无声滑落下来的眼泪,隔得太近,他的情绪在她的眼底却是无处藏匿,更无处遁形。
他在哭。
甚至是让他控制不住的,在她的面前失态。
却仍旧是没有声音。
祁青鹤侧过了头去,有些狼狈的避开了她的目光,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低敛了那一双眸子。
早日的春寒扑上他的脸,那一张脸却是如初见时那般的俊冷清绝,在这白梨成雪的春日里总是见了几分的薄情与清冷。
好似刚才的那一滴眼泪是她的错觉。
仲藻雪拢着外衣神色微怔的望着他。
看着他低着头再一次的将那一枚玉佩放在她的手心里,又像是想到了她之前的拒绝与推退,不等她反应过来的直接将那一枚玉佩挂在了她的腰际处。
仲藻雪望着挂在自己腰际上的玉佩,又抬起头望向他。
“祁相何必如此。”她道。
祁青鹤低敛着眸,像是沉默了许久之后才下定了决心,抬起了眸来望向了她。
他就这样站在了她的面前,只微低着头静静地望着她,抬手为她撷下了鬓边山花,轻捋过她的发丝别于了耳边,指腹轻轻地抚过了她的脸颊。
落下的眸。
正对向了她抬起来的视线。
“为什么不说话?”仲藻雪突然问道,“你我夫妻一场,我此一去,你便是一句想要与我说的话都没有吗?”
祁青鹤望着她的方向,缓缓地摇头。
“摇头又是什么意思?”仲藻雪望着他问。
祁青鹤低着头望着她的方向,像是想要说什么的喉结微动,却最终只是无声的敛下了眸子,沉默的一如深谷之中的山石一般缄然。
“……”
仲藻雪久久地望着他。
末了。
她似是有叹息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随即轻笑了一声,“罢了,你我早已没有了干系,还问这些问题倒是我痴愚了。”
说到这里。
仲藻雪再一次抬起了头望着他。
春日的山风轻拂过了她的面容。
晴朗的阳光。
正是山花花烂漫时。
她站在他的面前对他微微一笑,眉目一如初见时那般的温柔如画,是那一年撷年宴上的初见,她站在了他的身边嫣然一笑,抬头望着那山野之中飞舞着的如云似雪的白梨。
最美却是初见。
“再见了,祁青鹤。”她道。
“……”
祁青鹤低着头望着她声音的方向,那一张脸却依旧如往日一般的清冷如玉,平静自岿。
他就这样站在了她的面前望着她。
缓缓点头。
递过来的一叶笺,上面只有半截已经残褪了的墨色。好似每一笔每一划都充满了犹豫,仿佛天人相交一般的拉扯着,无论是那横竖还是撇捺都显得无比错烂。
“一路小心。”
那上面只写了这四个字。
仲藻雪收下了他的这一叶小笺,过手间,神色平静的望视着,最后屈指折下。
她点了点头,“你也多保重。”
在说完这一句话的时候,仲藻雪没有再停留的转身离开,手中的那一叶笺只经了手指轻轻屈折合一,起初只是很平静的拿在手上,再后来是攒握成拳的揉碎剜烂在了掌心。
那是三月明媚的春阳正照在了她的脸上,细细的描绘着她的眉目。
只是在转身间微微低下了头,像是一弃旧尘般。
在他的面前。
在他如山石般沉默的注视下。
仲藻雪抬起了头举步往前走了过去,只看着那边的殷盈与李曼婉已经收拾好了行囊,见她过来了神色有些轻怔,一旁的柳三娘正在跟秦茗谈着什么,见她走过来也怔住了。
春日的阳光照落了下来,正照在了她的脸上。
仲藻雪望着小姐妹微微一笑,“走吧。”
“……”
殷盈一怔。
目光掠过了她望向了她身后的男人,“当真确定了吗?”
仲藻雪笑了笑,像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笑道,“确定。”
李曼婉神色也有怔然,“可是祁大人……”
仲藻雪缓缓地摇头,只说,“走吧。”
一应的行囊装载上了马车。
马蹄轻踱。
正是三月春光好,杨柳绿,莺雀啼,满山螺黛碧如丝,人间新还时。
我欲周山去。
鹏转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注2】
狂与争天高!
……
“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会留在京城,却不知道我这瀚林院的陋舍可否能让你驻足?”早行将日,嵇舟望着眼前一袭明媚红衣的女子。
见她停了步,微侧过头来望着自己。
嵇舟道,“你若愿意,便请你收下我的这一支玉箭赴此之约。”
……
那一支臻奢的玉箭遗置在了桌案上。
春风吹落了落花。
偶有几蕊的香红飘了进来,只从那一支静置的玉箭旁飘了过去。
就这样随风行去。
嵇舟骑着马匹站在山崖上望着那一辆已经准备离去的马车,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这样的结局。只是猜到归猜到,心中终是忍不住有些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