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娘子醒了?”
这声音让顾司瑶甚是熟悉,她揉揉发酸的额穴,又看看外头的天色,问道:“我睡了多久,不会错过了吧。”
“不久,才四个时辰,明日才去,要不多睡会?”
听到此,顾司瑶心才放松下来,随后,他却听到沈斯年说了句很奇怪的话:“施娘子,你是真的没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第59章 冬日
◎那么快,又到冬日了◎
顾司瑶明显愣了下, 但很快恢复常态,轻轻推开沈斯年,微笑着摇摇头:“没有,我从未有任何事瞒着谢公子。”
恰逢月光此时从外头探进来, 打在顾司瑶身上, 似披了件薄纱, 再配上她那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后,显得格外清冷。
可沈斯年却不信, 因为顾司瑶那带血的帕子,此时正被他攥在手里,是顾司瑶晕厥后不慎掉的, 沈斯年当时看到帕子顿时理解了, 为何她近日如何怪异的举动。
他问南枝, 可对方却支支吾吾的一句重点都没有。于是乎, 他希望顾司瑶能跟他解释, 哪怕骗他也可以。
“是嘛,那你看这是什么?”
他刚想给她看那帕子,却感觉到脖颈处传来短暂的刺痛,随机他忽觉身子一软,困意来袭, 直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顾司瑶收回背后放针的手,轻轻撇了眼地上的沈斯年,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真的怕他知道真相又没有好理由糊弄, 这时, 她瞧见沈斯年手中帕子, 想都没想直接唤来小厮,让他轻轻掰开他手指,并不要弄醒。
她也明白他为何会如此问她,顾司瑶并不慌张,并开始想着该如何圆回去。
顾司瑶将带血的帕子塞给南枝,并让其这回烧帕,切莫被人瞧见。
南枝吱了声,急匆匆去了。
顾司瑶见小厮抬走沈斯年后,才敢面露苦色,在床上疼得蜷缩起来,全身都是汗津津的。
次日,顾司瑶戴着面纱,便去了喜宴,沈斯年如今昏迷不醒,而其余人,又与姜公子不太熟,也不好硬带,故只有她一人去了。
这场喜宴办的极其简洁,只有她和零星几名客人,也没有什么花轿,只有拜堂还有洞房。顾司瑶也问过阿梨为何要如此,她却红着脸告诉她,是她提议这样做的,姜南是准备大办,不过她不喜华丽,更偏朴素,也就这样了,她也没有娘家,顾司瑶的府也不算她的家。
还说等结束后给她包个大的喜宴利是,弥补她没参加顾司瑶成亲的遗憾。
这顾司瑶就纳闷了,明明那时候她也不认识她啊,这利是她绝对不能要。
“你们两生活不易,这交子啊,还是自个儿留着吧,好好过自己日子,才是正事。”
说罢,她轻轻拍拍阿梨手背表示宽慰。可顾司瑶却看见阿梨在听到这话后,笑容瞬间消失,微垂着脑袋,带着丝丝哭泣:“姑娘不收便是看不起我们两,还是收下吧。”
这还是阿梨头一次见她在自己面前哭,毕竟之前阿梨就算无论如何都不会哭的,怎么如今就因为她不收利是,而哭泣,这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阿梨吗?
顾司瑶脑子微微有些短路,但还是朝她摆摆手:“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我们相遇太晚,许多事都无法亲身经历一样罢了。”
“那又如何,姑娘不收就是不给我面子。”
顾司瑶只好在偷偷走时,将利是放回阿梨新房床褥底下,再走。
她不知道他们发现这个会是什么反应,不过,与她没有关系。
次日,又下雪了,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的功夫便又到了下雪的日子,顾司瑶立在窗边,望着外头洋洋洒洒的雪花,思虑万千,忽地身后有人进来,顾司瑶下意识回眸却看见身着墨色大髦,髦上落满了雪的沈斯年。
他手里还拿着暖手炉,缓缓地朝她走来。一切仿佛又回到五年前那年冬日,可却总感觉有什么正悄悄变化着。
而沈斯年,真的很奇怪,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好好晕过去,也不知自己这一觉,竟睡到了冬日。
他迎着顾司瑶目光中走到她身侧,并将白色的暖手抄,递了过去:“喏,这个给你,施娘子可莫要挨冻咯,不然我可遭殃了。”
说罢,还朝她“嘿嘿”一笑。顾司瑶接过那暖手抄,思绪又飞回那年冬日,忽地不知何时竟笑着笑着哭了起来。
这给一旁的沈斯年整得有些慌乱,他手足无措地扫了圈四周,想碰又不敢碰顾司瑶,语气带着些许慌张以及安慰:“唉唉唉,你别哭啊,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跟我说,我替你报仇。”
说着他拍拍胸脯,很是自信继续说:“放心,我别的不会,就打架会点。”
顾司瑶被沈斯年逗得破涕而笑,她拿出干净的帕子擦去脸上残留的泪痕,而沈斯年在见到顾司瑶如此模样,神情顿时放松了许多,他轻轻点点顾司瑶,语气带着些许欣喜:“你这样笑的多好看,以后应该多这样笑笑,这样心情也会愉悦很多。”
顾司瑶望着窗外雪景出神,最后呢喃道:“这雪好美,不如,谢公子陪我去外头看看街上的雪吧。”
这也只是顾司瑶的一时心血来潮,并不奢求沈斯年能答应,谁知,就在顾司瑶说出这话的后一秒,沈斯年那磁性且温柔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好啊,只要施娘子愿意就行。”
顾司瑶没想到她就是随口一提的建议,竟真有人答应,她愕然回眸,无意对上沈斯年那真挚且不含虚假的目光时,她明白,他是认真的。
顾司瑶牵起沈斯年手,朝他甜甜一笑:“那我们走吧。”
*
两人共撑一把油纸伞,步行在街上,他将伞面慢慢朝她那边倾斜着,而此时店铺已经无人再开,除了客栈,街上两旁也积了些许不少的雪,也没有平日里那般热闹,显得有些冷清,街上也只有零零散散几个行人,低垂着眉眼走着。
顾司瑶则看着满天大雪颤颤巍巍伸出手,而沈斯年,则满含爱意地凝望着她。
两人边走边看时,沈斯年才发觉自己有个重要的问题没问,于是他向她问道:“对了,我恰好有件事想问下施娘子。”
顾司瑶有些差异地看向沈斯年,用眼神示意他有话可以直说,她不介意。
沈斯年刚想开口,却见陈棠知不知何时蹿到顾司瑶身边,还拍拍她肩膀,害顾司瑶注意力全到她那了,真的是太可恶了。他握着伞的手猛地缩紧,看向陈棠知的眼神中带上几分杀意。
但他不是真的想杀,只是想想。
而顾司瑶面对陈棠知的出现很是惊讶:“阿棠,你怎么来了?”
陈棠知看着顾司瑶眼眸中带着几分欢喜,而撇向沈斯年时,却带着十分的嫌弃:“当然是找你陪我去客栈吃酒了。”
顾司瑶目光从陈棠知和沈斯年两人身上来回跳动,最后对陈棠知摇摇头:“可我不会啊。”
她自小没碰过酒,毕竟酒她这副身躯,喝不了酒的。而谁知陈棠知听后并不觉得败兴,反而淡然一笑:“我是让你陪我喝,就是看我喝,你不用喝的。”
这话一出,首先变脸的就是沈斯年。因为就在刚刚,他为顾司瑶拒绝陈棠知一事,摆出嘚瑟的神情。
而下一秒,就在陈棠知说完这句话,以及顾司瑶开始问她为何好端端喝酒时,他知道,他输了。
沈斯年唇角向下,在陈棠知欲回答的时候扯了扯顾司瑶袖子,小声道:“不是说好跟我一起到处走走的吗?”
他那双无辜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在说你真的舍得离开我吗。
顾司瑶咽了口唾沫,眸光闪过一丝贪婪。毕竟沈斯年这副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好欺负。一边是可怜巴巴的沈斯年,一边是陪伴自己多年的发小,所以,她选择—
顾司瑶回眸,对沈斯年抱歉笑笑:“不好意思了,谢公子,若实在待不住,还请回府吧。”
说罢,直接跑进陈棠知伞下,还朝沈斯年无声说了句“再见”。而陈棠知则对沈斯年露出挑衅的样子,随即牵着顾司瑶离去。
这让被留在原地的沈斯年很是气恼,于是他决定,直接跟上去,瞅瞅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沈斯年说干就干,悄悄跟着两人进了客栈,他猫着身子蹲在门边,让里头人尽量看不到自己。
不过很快他便腰酸背痛,只好站起身子,往旁边挪了点,手轻轻锤着酸痛的腰间。
而客栈里头,顾司瑶正劝着陈棠知莫要喝多,而对方却是丝毫没有听见一样,一杯接一杯送入嘴里。
顾司瑶实在忍不了了,她站起身用手掌盖住杯口,并正色道:“莫要再喝了,你究竟瞒了我什么事?”
而陈棠知此时面色酡红,眼神迷离,她闻听此话,用力甩开顾司瑶手,语气有些不耐:“你还好意思说我,那你呢,就没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顾司瑶显然被陈棠知这架势给吓到了,也确定她确实喝醉了,说出来应该没事,本来被她发现自己应该坦诚相待的,顾司瑶扫了眼四周,发现没人看后,才对陈棠知一五一十说了全过程。
她听完后,呆在哪儿半瞬,末了,才道:“那么你要如何跟那个人说?”
陈棠知轻轻撇了眼某个方向,顾司瑶以为是沈斯年来了,心脏不由得砰砰直跳起来,她也莫名的慌乱,在想着改用什么法子去说,可当她去看时,那儿根本没有人,只有地上铺满了雪罢了。
“我想着,等到了春日,便赶他走,实在不行,我便放狠话,最后一个人在山里默默死去便是。无论怎么样,我都不想让任何人因为我的离开而难过,你们一定要开开心心的,知道吗?”
顾司瑶握着陈棠知手,目光热烈且带着丝丝温柔。
而门边偷听的沈斯年却在这时红了眼眶。他抬眸望着天色已然不早,便快速收拾好心情,待抖掉一伞的雪后,才一脸轻松的走进客栈,故作惊讶地看向两人:“原来你们在这啊,我瞧着天色不早了,便想问问你们何时回去?”
顾司瑶刚准备接话,却听到陈棠知不屑地嗤笑了声:“敢问你是真的只是好心来让我们快些回去,还是只问施娘子一人?”
此话一出,让其余两人顿时羞红了脸,而陈棠知则是一脸无所谓地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先回去把姓温的叫过来,我可有话要跟他说!”
顾司瑶一听这话,敢情是夫妻俩之间的事啊,那她还是莫要瞎掺和,她站起身,命南枝守着她后,才一步三回头带着沈斯年走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陈棠知千杯不醉,那只是为了套她话而已。
作者有话说:
利是:指的是宋朝的红包,参考文献:《原来你是这样的宋朝2》
第60章 梅花胎记
◎原来,是你啊◎
陈棠知往门口方向举了下杯, 之后,一饮而尽。
而此时,顾司瑶跟沈斯年早已离去,两人正在回去的路上, 突然听到一巷子里传来孩童的哭啼声以及一妇女的咒骂声。
顾司瑶停了步子, 往巷口看去, 一旁的沈斯年忙问她怎么了。
“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她说着,还用手指了指那巷子, 沈斯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也确实听见些许声音,不过报官就行, 不必亲自去救, 免得惹到不必要的麻烦。
他视线回笼, 落在顾司瑶身上, 认真地点点头:“听到了, 若施娘子实在担心,我们去报官便是。”
顾司瑶很是赞同沈斯年这观点,反正报官已算可以了,总不能让她亲自救吧。
顾司瑶刚准备转身,余光却瞅见从巷子里跑出来一头发凌乱, 衣衫褴褛,脚被冻得通紫且全身是伤的女孩。
她只一眼,便惊了。只因那女孩小臂侧骨处,有梅花胎记,虽手臂被打的不成人样, 但唯独那胎记格外清晰。
“怎么了?”
一旁的沈斯年见她不走, 便面露疑惑, 直到转身看见那女孩时,他觉得可能是她心软了吧。
那女孩似乎看见了顾司瑶,她一个箭步冲到顾司瑶身前直直跪了下来,她抓着她衣袖,那双满是青紫伤痕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格外清晰,而那双眸子此时满是祈求:“大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吧。”
她望着那孩子,思绪飘回五年前叶家嫡女救她时的场景,那时的她也在找自己妹妹,忽地想知道她如今过得如何。
顾司瑶刚想开口,就见从巷子里跑出来个手持带着微微血迹,神色愠怒,身形偏瘦,大约四五十岁样子的妇女。
那妇女一见到那女孩,眼神怒意更盛,她三步并做一步走来,又扫了眼顾司瑶两人,边走边挽着袖子怒道:“好一个死丫头现在居然敢找人了,看我不打死你,今日不会有人救你!”
说罢,她扬起木棍,正要抽下去时,被顾司瑶抓住了腕子:“这位夫人,打孩子是不对的,咱有话好好说。”
没成想,顾司瑶的好言好劝却换来对方的变本加厉,她用力摔开顾司瑶,也幸亏有沈斯年眼疾手快扶着,不然真要摔了。
“施娘子,咱还是走吧,莫要多管闲事。”
从刚才到现在沈斯年都没看懂顾司瑶究竟想做什么,怎么好端端的亲自救一个与他们毫无关系的女孩来了,而且她见那位妇人也不像什么善茬。
而顾司瑶却只是淡淡摇摇头,目光平视看着被自己连带着摔到雪地里的女孩:“这女孩的姐姐于我有恩,我救她妹妹于水火,也算报了这等恩情。”
沈斯年刚想问是什么样的恩情,却听到那妇女极为难听的话语:“我们家的事,关姑娘何事,我看着姑娘该找些事儿做做,莫要空了管这些闲事。没想到穿的人模人样,竟管这等蠢事。”
那妇女说着,还用嫌弃的目光打量着顾司瑶,便打量,还用口水呸一口。
这行为与话语直接气得沈斯年火冒三丈,她怎么骂别人都可以,但是骂顾司瑶就不行,于是他不顾顾司瑶劝阻,直接上前,“啧”了声:“我说那儿那么臭呢,原来是夫人您啊,您是贵女啊还是什么的,可您什么都不是啊,故我们您又管不着何必呢,哦对,我忘了,您这眼啊被燕子啄了瞧不见。”
说着他看着那妇女越来越黑的脸色,忽地往顾司瑶哪儿凑近了些,降低声音却又让在场人都听见:“唉,施娘子,你听说了吗,有只毒蛇,一直边吐唾沫边讲话,结果被人活活打死了,因为啊,它欠收拾。”
说完,他意有所指地撇了眼那妇女,而顾司瑶则会心一笑地轻轻推开他:“好了谢公子,莫要再混说,小心遭别有用心之人报复。”
而那妇女则气急败坏地指着顾司瑶两人,差点喘不过来气:“你,你们,合伙欺负我一个老妇有意思吗,我现在就也去报官,让县太爷好好整治你们这对奸夫□□。”
说罢她挑起眉头一脸的得色,而顾司瑶眼神极淡,就只是轻轻撇了眼那妇女,就让她被吓得冷汗直流:“哦?报官?你虐待女童还有理了?那你倒是报啊,看县太爷是把你关起来,还是我。”
她抽出匕首,拿在手中把玩着,她目光漠视地扫过那妇女上下,最后,用刀尖指着她的脖子在空中往右一划:“别怕,我可不会杀人,只是今日这女孩我要带走,你可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