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盼那句话在他耳边徘徊,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你稍微对她好点,她就有可能会喜欢上你。
……
哥哥,回屋子的路上,沈念死死的咬着下唇,不断的告诫自己,只是哥哥。
其余的都是她一厢情愿的妄想。
沈念两步并一步走回屋子里关上门,抬手抹掉积攒在眼眶里的泪珠,小跑两步扑到了床上。
心酸失意的情绪塞满心头,沈念再也忍不住咬着枕头哭了起来。
把她带回家,哄她高兴,背她,给她买蜜饯,各种细节从沈念脑海里闪过,懵懂的悸动撩拨心弦。
他竟然真的只当她是妹妹……
夜幕沉静,灯火皆熄。
挂在床头的艾草荷包忽然掉落在沈念的头上,沈念红着眼睛将荷包抓在手里,透过月光看着这个承载着她悸动的荷包,边落泪便想,幸好没有送出去,要是送出去了,她现在就不是伤心难过,而是难堪了。
是她不该动心。
沈念闷着头哭了一小会,怕明天眼睛红肿,被人看出异样来,强忍着把泪水憋了回去。
翌日,沈念看着晨练回来的霍无束,没有上前递擦汗的帕子,只道:“哥哥回来啦,早饭准备好了。”
以后,她也只当他是哥哥。
往日热情的给他递帕子的小姑娘没有迎上来,跟他说了这句话后便转身去厨房端饭去了。
霍无束定定的看了几秒沈念的背影,什么喜欢,都是王盼想多了,她之前那些殷勤行为都是为了那本话本子。
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其他什么情绪,霍无束垂下眼,去井边打水洗脸。
沈念借着去厨房端早饭的间隙,深吸了好几口气,对着没人的地方弯了弯唇,尽力让自己表现的跟平常一样。
用过早饭后,霍无束便出了门。
夏禾几乎是踩着点来的,霍无束一走,她便来了,跟霍云箐打了招呼后,满脸八卦的拉着沈念进了屋子。
“怎么样,他收下你的艾草荷包了吗?”
沈念默小幅度的摇了摇头,“我没送,他只拿我当妹妹。”
沈念长了一张极其可爱漂亮的脸,落寞的神情格外惹人怜惜。
夏禾皱起了眉,看着沈念这幅委屈失意的模样,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
沈念跟着夏禾一路到了县城,她看着眼前的各种酒,蹙眉道:“这是什么?”
夏禾豪爽道:“当然是酒啊,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喝了这些,把他忘了,我再给你找个好的。”
沈念没喝过酒,半信半疑的看着满桌子的酒胆怯道:“这会不会太多了,要是喝醉了怎么办?”
“我哥就在这附近,你敞开了喝,到时候让他把咱们送回去。”
沈念确实需要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左右有夏禾她哥,也不会出事,况且她少喝一点就是。
一杯甜酒入喉,沈念脸红了透,她晕晕乎乎的端起了第二杯……
喧闹的街市一角,一个中年男子目光发亮的蹲下身子打量着地上的红狐,赞叹道:“这皮毛好,油光发亮的。”
他试探着问身前的少年,“我出二十两怎么样?”
这个价有点少,无非是看眼前这个少年年纪轻,想宰一笔,他要是不同意,那就再往上加十两,左右五十两内买下来,他都是赚的。
他正等着少年说价,却见少年似乎有急事般什么都没说,步履匆匆的走了。
他骤然一笑,看着地上的红狐心想,嘿,白捡,这一趟赚大发了。
酒楼内,一个男子看向坐在角落里的晕乎乎的沈念道,邪魅一笑,摸了摸下巴,端着一杯酒走了过去。
“小娘子,我这杯酒好喝,你要不要尝尝。”
沈念晕晕乎乎的,眯着眼睛看向来人,她歪着脑袋看了半天,随后收回了目光。
是个不认识的,不能理,残留的意识让沈念还有几分警惕。
“小娘子这是想让我喂你?”男人挑眉道,说罢伸出手就要去捏沈念的脸。
“她不喝。”
比他高一头的少年攥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仿佛能把他的腕骨碾碎。
“你松开老子,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这么对我,我是县丞之子!”李新宏面容扭曲的咋呼道,“再不松开我,我就让人把你抓起来砍头。”
霍无束不为所动,对他的威吓视若无睹,浓密墨眉下的眼睛冷冷的看着他,吐字道:“随时恭候。”
李新宏被霍无束这幅模样气的脸都青了,可见他气势凌厉,被压迫的不敢当面起争执,只揉着巨疼无比的腕骨咬牙道:“你等着!”
他一走,空气瞬间清新了许多。
夏禾的哥哥夏叶这时候急匆匆的赶来,看着酩酊大醉的两人,气道:“这俩祖宗,我一会儿不看着,喝成这样了。”
“夏禾,看我回家不抽你一顿”夏叶一边骂一边将人扛了起来。
霍无束垂眸看着趴在桌子上不知今夕何夕的沈念,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起来,回家。”他忍着怒气道。
原以为是个胆小的,没想到胆子这么肥,敢在外面喝的大醉,倒是他小瞧她了。
沈念白皙的脸蛋如粉桃,又嫩又红,诱人采撷,小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闻声,抬起迷蒙的眼睛看向霍无束。
是一个很俊俏的少年郎,她晕晕乎乎道:“你长得好像、好像我的阿束哥哥呀……”她猛地扑到霍无束怀里,抓着他的胳膊,踮起脚尖,贴近了看霍无束的眉眼。
两人几乎是脸贴脸,呼吸交缠。
霍无束任由她抓着,冷着脸欣慰的想,喝成这样还能认出来他来。
“走了,回家。”他又说了一遍。
沈念又摇了摇脑袋,抗拒道:“我不认识你,我才不要跟你回家。”
随即东倒西歪的坐回凳子上,不知死活的抱着酒瓶小声咕哝道:“我还没喝够呢。”
霍无束气笑了,他不由分说的单手拎起沈念,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腾空的感觉瞬间卷席了沈念,沈念欢喜的笑道:“我会飞啦!”
霍无束沉着脸没搭理这个醉鬼,奈何醉鬼太能折腾,晃动着胳膊腿想飞出他的怀抱。
霍无束低头斥道:“老实点。”
沈念一下子安静下来,委屈的看着凶她的人。
夏叶背死猪般背着夏禾,边走边骂,霍无束抱着沈念走在他后面,安静下来的沈念很乖。
两只手搂着他的脖子,红着眼睛看他,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沈念自顾自的盯着霍无束,目光落到了他薄薄的唇上。
他的唇看起来很润,很好亲的样子。
脑海里有个念头不断的叫嚣,醉酒的沈念抿了抿唇,抬头亲了上去。
软软的,凉凉的,果然很好亲,沈念心满意足的弯起眼,任由困倦侵袭她的大脑。
唇边贴上来温软让霍无束定在了原地。
第18章
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深潭里,荡起了层层的涟漪。
霍无束大脑罕见的空了一瞬,他垂眸看着整张脸窝在他怀里的沈念,臂膀紧绷。
她刚刚是亲了他一下?
为什么亲他?
是认错人了还是喜欢他……
“霍兄弟,你怎么不走了,赶紧的吧,天都快黑了。”前面的夏叶回头看了一眼,见霍无束掉魂般立在原地。
霍无束僵硬的挪动步子。
到家后,霍云箐见醉的晕乎乎的沈念,“这是怎么回事?”
“明天她醒了问她。”霍无束肃着脸道。
他将人抱回屋子里,霍云箐急忙去煮醒酒汤了。
睡着了的沈念很乖,小脸陷在枕头里,无意识的抿了抿唇。
霍无束的目光在那抹娇艳的粉唇上停留一秒,扭头出了屋子。
翌日,天际泛起鱼肚白,沈念在鸡鸣声中醒来,头疼欲裂。
意识逐渐回笼,昨日她原本只想喝一杯,可一杯下肚,后面就跟被鬼附身一般没了意识。
她昨天怎么回来的……
“念念醒了啊,下次可不许偷偷出去喝酒了,得亏阿束碰见你了,要不然可危险了,想喝以后在家里喝,”霍云箐推门进来温声道,“起来吃饭了。”
竟然是被他带回来的,沈念精神顿时紧绷,她没在他面前胡说什么吧……
少女决然藏在心底的喜欢不宜见光。
沈念匆匆穿好衣裙,洗漱过后,在院子里环视了一圈,最后在黑大跟前看到了那抹身影。
沈念硬着头皮走过去,轻声道:“谢谢哥哥昨天把我带回家。”
“为什么去喝酒?”他撩着眼皮看她,语气多了几分严厉。
沈念避开他犀利的目光,底气不足道:“我就是想尝尝……”
霍无束看着她,欲言又止,“你……”
沈念头皮都麻了,小心翼翼的试探问:“我昨天有说什么吗?”
她一副什么都不记得的模样,好似那个亲吻只是他的错觉,霍无束别开眼,冷声道:“没什么。”
沈念顿时松了一口气,没说什么就好,以后真的不能乱喝酒了。
用过早饭后,霍云箐道:“念念,隔壁李娘子今天浇地,让我帮她看孩子,等下午你去把我绣的帕子拿去县里给成绣坊老板吧,银子他已经提前给过了,你只把绣品给他就行。”
“让夏禾陪你一起,到了县里想吃什么就买。”霍云箐叮嘱道:“别乱逛,早点回来。”
沈念应下,拿上绣品去找夏禾。
夏禾正趴在床上,见她来了哀嚎道:“我哥回来就把我打了一顿,我现在屁股疼的起都起不来。”
“你没挨骂吧?”
沈念摇了摇头,霍娘子只是叮嘱她以后别在外面乱喝酒。
她见夏禾这幅样子,也知道她不能陪她去县里了,不过,要不是为了开解她,夏禾也不会想着陪她喝酒,更不会挨打,她道:“我要去县城一趟,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给你买回来。”
夏禾眼睛一亮,毫不客气道:“我想吃糖葫芦和枣仁糕。”
沈念应好,这两样东西都不贵,她跟着干娘一起卖绣品也赚了些钱,心里想着再给夏禾买盒她一直想要但舍不得买的胭脂。
沈念花了一文钱,独自坐上去县里的牛车。
到了县里,沈念觉得路上的人格外少,她往四周环视了一圈,不少铺子都关了门,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她攥紧了手心,加快步伐直奔成绣坊。
空荡荡的街道上,成绣坊也关了门,沈念心头的怪异感更重,她犹豫着敲了敲门,“有人在吗?”
门里的老板听到敲门声浑身寒毛乍立,听到沈念的声音顿时松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急忙开了门,他探头往路两侧张望了两眼,见街巷一片平静后,动作急迅地将沈念拉进门里。
“沈姑娘,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老板忧心忡忡的问,面上尽是担惊受怕之态。
这般小心翼翼的架势看的沈念心里没来由的发慌,她低声询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街上怎么没有人?”
“西边那些蛮夷人来了,好几个人在县里乱逛,肆意抢掠,你来之前还在隔壁街上杀了人。”老板抖着身子道,对蛮夷人惧怕到了骨子里。
沈念听夏禾说过这些蛮夷人的可恶,不由得也后怕起来,幸好来的这一路上没碰到他们。
沈念将绣好的帕子递给老板,这会儿也不敢贸然出去,心慌道:“我能不能在你这铺子里待会,等他们离开了我再走。”
老板跟霍云箐是熟人,自然也不会放任沈念就这么出去,“你等晚上再走,他们不会在这里过夜,晚上天黑了,他们也看不见。”
沈念暂时留在了铺子里,外面忽然传来了几道粗犷的声音。
“这群中原人不过是一群胆小鼠辈,咱们哥几个一来,吓的连门都不敢出哈哈哈哈哈。”
他们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逐渐逼近,沈念全然不敢动,在门里捂着嘴,生怕发出声音惹来这群人的注意。
几个人忽然在成绣坊门口停下了脚步,“这家布店不错,要不要进去挑几匹好布,回去献给王后?”
隔着一道门,沈念蜷缩在墙角,透过门缝看到了他们手里沾着血的弯刀。
心跳如鼓,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沈念默默抬手,握紧了头上的簪子。
若他们闯进来,她就……
“几匹破布有什么好的,头儿说了,速战速决,挑点好的赶紧回去,去前面那家珠宝铺子看看。”
脚步声逐渐走远,沈念骤然松开握着簪子的手,劫后余生般靠在墙角上,手心里全是汗。
一旁的老板跪在地上压着声音念念有词道:“谢天谢地,幸好这群蛮人没进来。”
沈念浑身瘫软,强撑着身子往门口看了一眼,那群高大粗鄙的蛮夷人踹开门一家珠宝铺子的门,随意掠夺,那副姿态不像是偷或者抢,反倒像是在随意的逛自家库房一般,可见是做惯了这种事。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些蛮夷人在一道尖锐的哭声中彻底离开街巷,沈念忍不住小声问老板:“不是说自从有了鬼面将军,他们已经许久不来了吗?”
老板既恐惧又愤恨,咬牙切齿道:“这些天杀的强盗,这是见鬼面将军许久未现身,又开始作孽!”
不远处珠宝铺里传出了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我的女儿!你们把我女儿还给我!”
“这群畜生!”老板满眼愤怒,“他们这是把珠宝铺老板的女儿掳走了,她才十三岁!”
珠宝铺老板唇角带血的趴在街巷里哭天抢地,沈念心里沉甸甸的,再一次感受到了那些蛮夷人的可怖和野蛮。
他们掳走一个小姑娘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可她才13岁……
之前在京城虽经常有仗势欺人的事情发生,但如此粗暴野蛮,毫无人性的事情沈念还是第一次经历,坐在地上许久都没缓过神来。
直到夜幕降临,成绣坊老板道:“沈姑娘,天黑了,你快回去吧,最近别一个人来县里了。”
沈念在地上瘫坐了将近一个时辰,起身的时候腿都麻了,她扶着墙站了起来,同老板告别后出了门。
星光稀疏,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大半,街巷里漆黑一片,往常沈念最害怕走这样的夜路,今日走在这样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路上,心里却十分庆幸。
这么黑的天,应该没人会看见她。
沈念尽量放轻了步伐,在夜空中快步走动,她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袖,头也不敢回,只闷头往前走。
出了县城后,沈念一头扎进了苞米地里隐藏自己的身影。
沈念没走几步,忽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登时停下步子,吞咽了一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