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血液僵停，寒气从脚底冲上头顶。
是野兽还是人……
沈念浑身发毛，屏住了呼吸，紧张的往四周张望。
“呲”的一声。
有人点亮了火折子。
火焰照亮了漆黑的苞米地，沈念对上了一双异色的眸子。
是蛮夷人，他们没走!
第19章
沈念什么都来不及想，转身掉头，拔腿就跑。
追赶声在身后响起，没跑两步沈念便被按到在了地上。
沈念摔倒在地的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有一种心跳停止的窒息感。
“老子来地里撒个尿都能碰上个这么娇俏的小娘子，真是运气哈哈哈。”蛮夷人猖狂的大笑。
另一个蛮夷人朝他走过来，拽着沈念的头逼迫她扬起头来。
沈念头皮被拽的发疼，面前长相粗陋的蛮夷人兴致勃勃的打量着她，粗糙的手指捏了捏沈念的脸，“细皮嫩肉的，带回去给王上玩玩。”
两个人合伙按着沈念，将她绑了起来，沈念拼命踢打，被掐着脸狠狠威胁。
“在乱动就杀了你！”
沈念被反绑着扔到了一匹马上，领口里突然掉落出一个东西。
沈念趴在马背上看着在眼前晃动的骨哨，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浮木，心里突然安定了不少。
沈念抬头间看到另一匹马上还有个小姑娘，她应该就是那个被抓走珠宝铺老板的女儿。
这群畜生！
几个蛮夷人纷纷上了马。
“咱们先回去吧，看来是碰不到那个鬼面将军了。”
“老子还想砍了他的头领功呢，白等了一晚上也没看见人影。”
几个人是部族里挑选出来最精壮最勇猛的战士，今天来就是想把鬼面将军引出来一决高下，没想到根本等不到人。
“说不定是听说咱们这一年加强了锻炼，不敢来了哈哈哈。”
几个人轻狂的大笑，骑在马上带着一箱子珠宝和两个貌美小娘子离去。
临边村……
念念怎么还没回来，霍云箐做好了晚饭，踩在墙头上隔着院子喊住在隔壁的夏嫂子。
“夏嫂子，夏禾回来了吗？”
“夏禾今天没出去啊，怎么了霍娘子？”
霍云箐心里顿感不好，她来不及解释，急匆匆从墙头下来，就要出门去寻，没走两步撞见了回来的霍无束。
“束儿，你赶紧去县里找找念念，她今天下午去县里送绣品，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
一路颠簸，不知道走了多久后，这群人在点满火把的营帐里停下。
一踏进营帐，数百人迎了上来，围着带回来的东西欢呼。
“她长得好看，先送给王上瞧瞧。”一个蛮夷人指着沈念兴冲冲道。
“王后在王上的帐子里，你这会儿送个美人给王上，也不怕王后砍了你。”
几人嬉笑间，沈念被扔到了一个帐子里，旁边是珠宝铺老板的女儿曲云，她满脸惧色，吓的有些恍惚。
沈念却松了一口气，他们没把她立即送给王上，那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她打量了一眼帐篷外面，只有一个看守的，估计是觉得她们两个都是弱女子，跑不了，所以守备松懈。
帐子外面是欢呼声，他们正在围着篝火喝酒吃肉。
是逃跑的好时机，沈念心想。
沈念用眼神示意旁边的曲云，俩人背对背坐着，互相解着被绑的手。
绳子落地的那一瞬，沈念深吸了一口气，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忐忑的挪到帐子后面，小心翼翼的用簪子刺破帐子。
帐子被划出了一道口子，足以容纳两人钻出去，沈念朝曲云挥了挥手，让她先走，她随后跟上。
两个人刚出帐子，巡逻的人便看到了被损坏的帐子。
“她们跑了，快找！”
几十个人如狼似虎的冲了过来，火把照亮了黑夜，沈念和曲云无所遁形。
沈念护着比她小的曲云，环视着面前的一干蛮夷人。
这次被抓住，他们必定会严加看管，甚至会毒打她们，再无逃跑的机会。
沈念低头看了一眼脖颈间的骨哨，脑海里浮现霍无束送她骨哨时的情形。
“只要我一吹，你就会出现吗？”
“嗯。”
沈念蜷缩了一下手指，抬手握住了骨哨，在吹响时又犹豫的放下。
霍无束很厉害，但也无法对抗这么多蛮夷人吧，她不能让他来送死。
沈念心酸的想，若逃不出去，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抚摸了一下骨哨，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回衣领里，重新握紧了尖锐的簪子。
沈念另一只手拉着曲云，喊道：“往后跑！”
沈念使出了吃奶的劲拼命的跑，曲云年纪小，跑的慢，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沈念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凭着本能去拉她，身后是急急追赶的蛮夷人。
“姐姐，你别管我，快跑！”曲云边哭边道。
若自顾自的跑，沈念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曲云一定会被抓住，若去拉曲云，那些蛮夷人必定会追上来。
生死之间，沈念几乎没有犹豫，直奔曲云。
数名蛮夷人顺势追了上来，离两人只有一步之遥。
沈念胳膊传来桎梏感，一个蛮夷人抓住了她的胳膊，沈念抬手用簪子狠狠刺了下去。
那人顿时松了手，但已经来不及了，一大批蛮夷人蜂拥而至，将沈念和曲云围的密不透风。
逃不过了……
沈念不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但活着肯定会被他们折磨。
蛮夷人在眼前大笑，好像在嘲笑她们的不自量力，一张张着大嘴的脸丑陋面庞朝沈念逼近。
沈念闭了闭眼，咬着牙抬起了攥着簪子的手，簪子尖对准了细嫩的脖子。
沈念猛地一刺。
噌的一声，簪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落在地。
沈念睁开眼，一个穿着一袭黑衣，头戴兜帽，面带黑色面具的男人从天而降。
他手持长剑，如暗夜中的鬼魅落在沈念身前，睥睨着身前的几十个蛮夷人。
蛮夷人见状更加兴奋了，不再管沈念和曲云，扬着弯刀粗声挑衅。
“鬼面将军，你终于现身了，今日我就让你成为无头将军。”他吆喝道：“弟兄们上，杀了他去找王上领赏！”
蛮夷人热血沸腾呼嚎而上。
沈念与曲云依偎在一起，瑟瑟的看着拿着弯刀一拥而上的蛮夷人，为这位鬼魅将军捏了把汗。
夏禾说他之前都是夜闯这群蛮夷人的营帐，从未与之当面大肆交手，如今可谓是蛮夷人单方面围杀，沈念心跳如鼓，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交锋的双方，忐忑又紧张。
观战片刻，沈念略微放下了心神。
纵然蛮夷人多，但鬼面将军似乎有以一当百的架势，一手长剑出神入化，身姿矫健凌厉，砍蛮夷人的头犹如砍瓜一般。
唯有那名大放狂词的蛮夷人武力不低，能跟他交手几个回合。
沈念从地上找了一块石头，若情势不妙她就朝那个蛮夷人砸过去。
蛮夷人逐渐落了下风，骤然提着弯刀朝沈念追来。
大刀落在沈念头上，沈念闭上了眼，却毫发无伤，只见鬼魅将军用臂膀生生接下了这一刀，旋即反手刺穿了那名蛮夷人的胸膛。
他动作迅疾如风，沈念心神一滞，鬼面将军，名不虚传。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几十名蛮夷人的尸体躺了一地，后面隐隐有更多的人赶来。
天旋地转间沈念被抱到了马上，曲云在她身后，她身前是一身黑的鬼面将军。
好在沈念和曲云都很轻，马匹驮着三人一路疾驰。
沈念抓着这位鬼面将军的黑色斗篷，尽管并未看到他的样貌，但沈念莫名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天色愈发浓稠，追赶的蛮夷人逐渐被甩在身后，路上只有一路疾驰的马蹄声。
像做梦一般，沈念只觉得今日的经历惊险刺激之余，又如梦一般虚幻。
尤其是这位鬼面将军突然降临在她身前的那一幕，她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崇拜他了，他出现的那一刻，她那颗担惊受怕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风声在耳边呼啸，不知道骑行了多久，沈念和曲云被送到了县上。
路上，沈念试图搭话，却什么都没得到回应，她识趣的不再说话。
最后鬼面将军一言不发的骑着马转身离去，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像是从未来过。
可沈念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在暗中护卫边境。
她默默的望着鬼面将军离去的方向，总觉得她应当见过他。
第20章
黑夜静谧的没有一丝动静，月光也隐匿不见，万籁俱静。
“姐姐，我害怕，你能送我回家吗？”小姑娘曲云扯了扯沈念的袖子道。
沈念收回目光，应了声好，尽管她自己没比曲云大几岁。
想着那位鬼面将军，沈念心中少了许多恐惧，拉着曲云的手将人送回家。
“姐姐，你手心怎么是湿的。”曲云问道。
沈念也察觉出来了，她原以为是紧张导致出的汗，可现下觉得掌心的黏腻绝不是汗液。
天黑看不清，她抬手嗅了一下，浓厚的铁腥味扑面而来。
是血！
沈念心里一惊，她没受伤，那这血哪来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沈念想到了那位鬼面将军，蛮夷人来砍她的时候，他用胳膊挡下了那一刀，骑马送她回来的路上，她攥着的正是他肩头的位置。
为了救她，鬼面将军受伤了。
沈念心里涨涨的，不由得担心他的伤势，也不知道伤口深不深……
将曲云送到家后，沈念孤身往家走。
她这么晚没回去，干娘和哥哥估计担心坏了，她加快了步伐。
暗夜中，一道修长的黑影不紧不慢的跟在沈念身后。
沈念在临边村的村口看到了霍云箐。
她正提着灯笼一脸焦急的等她，沈念喊了一声干娘，跑过去冲进霍云箐的怀里。
“你去哪了念念，可急死干娘了！”霍云箐拉着沈念急声道：“你身上怎么还有血？哪受伤了？”
“让干娘担心了，我没事。”沈念配合霍云箐转了个圈给她看，霍云箐见她确实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那你是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霍云箐忧心忡忡道。
沈念扑进霍云箐的怀里，心彻底安定了下来，后怕蔓延至心头，沈念红着眼睛，带着哭腔道：“蛮夷人来县里了，我被他们抓走了，吓死了我干娘，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干娘了。”
霍云箐瞪大了眼，心惊道：“那你怎么回来的？”
沈念崇拜道：“是鬼面将军！他将我从蛮夷人的大营里救了出来。”
沈念自顾自的说着，没有看到霍云箐在听到鬼面将军时古怪的神情。
“他好厉害啊干娘，一个人打退了好几十个蛮夷人。”沈念忍不住夸赞道。
霍云箐看着沈念，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他可有受伤？”
沈念苦恼道：“他胳膊好像被砍伤了，不过天太黑，我也没有看清。”
霍云箐眼底闪过一抹担忧之色，什么话也没说，领着沈念回了家。
院子里黑漆漆的，一进门黑大立马蹭了过来，沈念摸了摸它的头，往霍无束的屋子看了一眼。
屋里没有点灯，不像是有人的样子，沈念心里一沉，蹙眉道：“哥哥去打猎还没回来吗？”
霍云箐点了灯放在吃饭的桌子上，闻声动作一顿，背对着沈念道：“我见你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怕出事，让他去县里找你了，等会估计就回来了。”
也不知还有没有蛮夷人蛰伏在县里没走，沈念不免有些担心，她提了灯笼在门口等。
这个点，村里的人几乎都睡了，只有几声狗吠在暗色中响起，沈念提着灯笼在门口的路上来回踱步，心中焦急。
“念念，先进来吃点东西吧，束儿他会些拳脚功夫，不用担心他。”霍云箐喊道。
沈念执意道：“我还不饿，等哥哥回来一块吃吧。”
她见识到了那些蛮夷人的粗暴与野蛮，若真碰上了，霍无束未必能逃脱其手。
夜风一阵阵吹过，片刻，一道人影出现在路上，他披着月光走来，身后是无边的暗色。
沈念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提着灯笼朝人跑过去，“哥哥，你回来了！”
霍无束沉沉的嗯了一声，沈念直愣愣的看着他，着急忙慌问道：“你可有碰到蛮夷人，他们来县里了。”
霍无束垂眸看着沈念，见她衣衫完整，身上也没有受伤的痕迹后，淡淡开口道：“没有，你去哪了这么晚回来？”
沈念把对霍云箐说的那些话又同霍无束说了一遍。
“怎么不吹骨哨？”霍无束盯着沈念问道，语气有些沉。
若他没赶到，或者去晚了，事情还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地步，一想到小姑娘在自己看不到的角落里遭受折磨，霍无束捏紧了拳。
沈念抿了抿唇，避开霍无束的目光，声若蚊蝇道：“我忘了……”
刚开始是忘了吹，后来被带进蛮夷人的营地后，怕吹了他打不过那些人，白白丧命。
霍无束停下脚步，不容沈念逃避的看着她，一双犀利的眸子直直的看着沈念，“是觉得我打不过那些蛮夷人？”
昏黄的灯光照在两人间，霍无束不虞的神情清晰可见，心中所想被他轻易勘破，沈念躁红了脸。
虽然她不想拖累他才没吹响骨哨，可在他的质问下，沈念莫名心虚，她无可辩驳，喉头紧涩道：“那些蛮夷人人数众多，且野蛮凶残……”
“那又如何，不过是一群鼠辈。”霍无束轻飘飘道。
他声音飘荡在夜空里，张扬无畏，沈念忽然想到他只身出入东山森林，那里虎狼成群，他都毫不畏惧，那群蛮夷人再凶残又如何比得过真正的猛兽。
是她小瞧他了，沈念羞愧的看向他，四目相对。
霍无束垂眸威胁，“若下次遇到危险不吹骨哨，那就还给我。”
沈念下意识抬手握紧了挂在颈间的骨哨，急声道：“不会了，若在遇到危险，我肯定吹。”
霍无束满意的嗯了一声，沈念提着灯笼跟在他身后。
她抬眼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一个荒唐的念头骤然涌上脑海。
沈念一下子定住了，半响她又否定了那个念头，鬼面将军最早出现的时候，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是他。
而且鬼面将军胳膊受了伤，而霍无束看起来并无什么异常，他身上穿的衣裳也并未受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