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霜意弯起了眉眼,带着笑意,用手支着下巴看着他,追问:“为什么吃醋?”
林闻清不肯继续说了。
“为什么不说话。”陈霜意用手指戳了戳林闻清肩膀,非要他说。
林闻清还是不说话,跟个哑巴似的。
陈霜意干脆坐到了他身边,贴近了他,将头伸了过去,侧着耳朵:“你可以小声的说,只有我能听见。”
这是,大声小声的事情吗?林闻清有些无奈地看着陈霜意伸过来的脑袋,苦笑了一声。
“你觉得呢?”他将问题抛了回去。
陈霜意急的不行,恨不能梆梆给他两捶,逼他赶快把话说清楚。
“你说不说,不说,我可走了!”她抬手,摸到林闻清的腰间,狠狠地拧了一把。
林闻清吃痛,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我喜欢你,这个理由够吗?”
这一次,林闻清说的很直白。
陈霜意勾了勾嘴唇,笑了起来,明眸皓齿,笑意盈盈:“果然,母亲看人真准。”
她这话一说出口,倒让林闻清愣住了。
他原以为,陈霜意听见自己的告白,多少会有的羞涩吧,怎么,她不按常理出牌呢?
“你……”林闻清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什么了。
说实话,陈霜意的这个反应,把他弄得有些发懵。
“我什么?”陈霜意抬起眼睛,看向他,好似刚刚听见了一句很稀松平常的话一般。
“你就这个反应?”
林闻清的嘴角,沉了下来。
陈霜意笑得肩膀都微微发颤了,她扬了扬下巴,骄傲地回他:“不然呢?买点鞭炮放一下?”
“这不是很寻常的事情嘛,本王妃如此优秀,你喜欢我,很正常,我批准了。”
林闻清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他问她:“那你呢?”
陈霜意摇了摇头:“我不想骗你哦,你要冷静一点,两情相悦是很难得的,你已经娶到了我,还不满足?做人可不要太贪心。”
“停车。”林闻清沉着脸,叫停了马车。
“你干什么?”陈霜意吓得立马拉住了座椅旁边的扶手,“我不过实话实说,你要赶我下去?”
“非要我骗你?”
林闻清深吸了一口气,早已猜到是这种结果,但他就是不甘心,想要试探着问一问,万一有奇迹呢?
可以,他多此一问,自取其辱。
“我没那个意思。”林闻清平复好了心情,没有对陈霜意冷言冷语。
陈霜意蹙眉,用下巴指了指车窗外:“那你停车干嘛?”
“我想下去,吹吹冷风。”林闻清掀开了车帘,长腿已经迈了出去,很快便下了马车,随后吩咐随从,“好生伺候王妃,送王妃回府。”
随从们得令,驾驶着马车,继续往秦王府的方向走去。
林闻清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离开,直到马车的影子彻底离开他的视线,他仍旧站在原地。
上元节的花灯璀璨夺目,如浩瀚星海,朝他投射而来,照映出了他落寞的身影。
林闻清一下车,陈霜意便转过了头透过车窗帘的缝隙去看他。
看着他孤身一人站在路旁的花灯下,神情落寞,看上去,孤寂又可怜。
陈霜意的心里,忽然也有一点烦闷。
但她也不小了,她觉得自己能分得清楚喜欢与不喜欢,没有必要去骗他。
平宁长公主曾教过她,夫妻之间,一定要真诚。若不能做到坦诚相待,有了第一个谎言,那便需要接着用无数个谎言去圆这个谎。
那样太累了。况且,谎言总有被戳穿的一天。
自那日以后,两人之间倒是心照不宣的没再提起那件事。
但两人之间的相处,却总让陈霜意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虽然嘴上说的轻松,可真知道林闻清的心意之后,她也没那么坦荡了,说什么做什么,都得仔细考量一番,免得伤害到他。
又过了好几天,林闻清总是早出晚归的,看见她倒是会同她说上几句话,但陈霜意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忍了好久,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你是不是,生气了?”
林闻清猛的被她一问,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生什么气?”
好一个反问。将话题抛给了她。
陈霜意咬了咬嘴唇,低声嘟囔:“就是那天的事啊。”
“我看上去,就是那么爱生气的人?”林闻清看着她的眼睛,无奈地笑了一声。
是的,很爱。陈霜意冲他点了点头。
他从廷尉府刚刚审完郑嘉朗,衣服上还带着斑斑血迹,回来时路过城西的甜品铺子,还给陈霜意带了份蜜浮酥酪花。
他不觉得自己的表现,是生气。
林闻清将手里的包装盒子送到了陈霜意的面前,声音温润,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温柔:“尝尝,我听下属们说,他们的夫人很喜欢吃,我便去替你买来了。”
陈霜意接过了甜品盒子,将蜜浮酥酪花取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抬着头,看着他。
“我没有生气。”林闻清坐到了她对面,替她拿了个小汤匙,递了过去,“你不喜欢我,这很正常,毕竟,我没你那么优秀,很难让人短暂相处了一个月,便喜欢上。”
林闻清的声音清润如玉,说起话来不疾不徐,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陈霜意,带着诚恳与从容。
许是他太过真诚,他这话,几分真几分假陈霜意分辨不出来,但很明显,他这话,陈霜意爱听。
谁人不爱听甜言蜜语呢?
陈霜意用手支着下巴,弯着眉眼笑了起来。
“我不会因为你不喜欢我就生气,你不喜欢我,只能说明我还不够优秀。”
“所以啊,我得再努力一点。”
林闻清接着说道。
陈霜意用手点了点桌面,勾着嘴角,问他:“那这个,就是你的努力?”
“嗯。”林闻清很自然地点头,承认。
“所以,这些天你早出晚归的,不是在同我生气?躲着我?”陈霜意尝了一口他带回来的酥酪花。
林闻清没说话,摇了摇头。
第五十九章
我可能, 永远也不会真的生你的气。
林闻清低眸,看着正用小汤匙慢慢挖着酥酪花的陈霜意,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就像那日, 明明白白听见了她的真心话, 林闻清明明失落地不行,却不舍得对她生气,愣是自己站在冷风里吹了两个时辰。
很多时候,他其实很难分清楚,自己对陈霜意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究竟是因愧疚而生情,还是自己本来就是爱着她。
但是原因根本不重要, 他并没有非要一探究竟的想法, 结果就摆在眼前,他心里有她, 上下两辈子都有她。
这就足够了。
她如果能回馈他一二,那是他的幸事。
若是不能,他也已经娶到了她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这话是陈霜意教他的, 他觉得很有几分道理。
“我最近在廷尉府审案,所以忙了些。”林闻清给陈霜意倒了杯茶,递到了她的手边。
陈霜意接了过来,喝了一口,问他:“可是查到什么了?是不是郑蓉儿当年在我的饭菜里下了药?”
不然她想不通, 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林闻清微微点了点头, 这事有点麻烦,他一时半刻还没能查探清楚, 只能给陈霜意说了个大概:“应当不是下了药,你当时,可能是中了滇南的某种蛊毒。”
“我后来又派人细细查了一下郑嘉朗母子的底细,郑家虽是郴州的一个农户,但郑蓉儿的外祖家,是在郴州和滇南之间做药材生意的。郑蓉儿五岁那年随舅父一同去了滇南,十五岁才回郴州。”
“十六岁与同村的财主家次子定了亲,第二年嫁了过去。但很快,财主家全家暴毙而亡。”
“郑蓉儿当时,继承了财主家的全部财产。”
原以为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农妇,结果,竟还有如此背景。陈霜意看向林闻清,追问他:“你是说,郑蓉儿很可能,善用蛊毒?那她会不会对母亲用蛊?”
这一点,林闻清还没有查到,他也不能随意推测,摇了摇,将陈霜意往话题的另一边引了过去:“你难道就不好奇,她一个新妇,是怎么说服那个财主的宗亲们,将巨额家产全部留给了她?”
“在民间,吃绝户,可不是什么少有的事情。”
“主家男人若是死光了,宗亲们便会涌上来,瓜分家产。”
他慢慢地同陈霜意分析,陈霜意的脑子反应很快,几乎便是脱口而出:“除非,这个新妇,有了孩子。”
“那这个孩子,便会是家产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林闻清点了点头。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且被人刻意遮掩过,所以之前陈霜意派去的人,根本没有查到这一处。
几乎是林闻清点头的瞬间,陈霜意便忽然明白了过来:“所以,郑蓉儿如今三十八岁,郑嘉朗二十岁。”
“那个孩子,是郑嘉朗。”
“她捡到我父亲时,就是有身孕的!”
此事若是真的,那么陈博远之前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为了旁人的孩子,不惜与平宁长公主决裂,被家族遗弃,受世人嘲讽。
林闻清点了点头,他拉住了陈霜意的手:“这件事情,牵连甚广,你先不要同母亲说。光凭一个郑蓉儿和郑嘉朗,我不认为他们能将镇国公府的二爷玩弄于股掌之中,背后肯定还有人。”
滇南本是不毛之地,又多瘴气,蛇虫鼠蚁也多,向来都是流放犯人之地。
但二十年前,先皇驾崩之前,将他当时最小的儿子,齐王的封地,定在了那里。
他想起了前世,齐王父子在他和陈霜意成婚后的第二年举兵谋反,兵败被俘后绝望自裁。
可这一世,他们借着太后病重,提前来了金陵城,如今人早已在金陵住下了。
他希望,两件事没有什么干系。
不然,他也猜不到,齐王下这么大一局棋,只为了拉镇国公府的二爷下水,是为了什么?
为了切断镇国公府与长公主府的联系?
这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这个话题就此便打住了,陈霜意没再继续往下问,林闻清也没再说下去。
第二日一早,负责看守柳姨娘的人又来禀陈霜意,说柳姨娘闹了几次自裁,非要见陈霜意。
陈霜意原本以为柳姨娘是个难啃的骨头。还想耗耗她的耐力,结果竟然如此不经事,收拾了一下,带了几名护卫,便出了城。
到了京郊庵堂,再见到柳姨娘,她已不似上次那般神气的模样,发髻乱作一团不知几日未曾梳理过,整个人颓废地坐在床榻上,连鞋袜都未曾穿戴好。
见陈霜意来了,她扑通一下趴下了床,便要往陈霜意身上扑。
被青鸾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
“你怕什么?”柳姨娘鄙夷地看了一眼青鸾,“我如今这副样子,还能伤她不成?”
她看上去没什么生气,嘴巴倒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讨喜。
青鸾踹了她一脚:“怕你弄脏了王妃的衣裙。”
柳姨娘忽然就大笑了起来,声音粗冽:“怕我脏?还有更脏的呢!”
“整个秦王府,就没有一点干净的地方!”
陈霜意懒得看她发疯,单刀直入:“你非要见我,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最好快说,我耐心不多。”
这一次,柳姨娘倒是没有拐弯抹角:“你知道先王妃吧,外人都说她是难产死的。”
“隆顺元年,徐皇后与秦王府的秦王妃同时有孕,又同样都难产而亡。”
“巧不巧。”
陈霜意听到这话,事关林闻清的生母,忍不住地坐直了身子。
便是这轻微的反应,很快便被柳姨娘捕捉到了,她笑了笑,用手拢了拢自己的发髻,冲着陈霜意说道:“放了我儿子儿媳和孩子们。我便全部告诉你。”
听到她这话,陈霜意乜斜着眼睛,朝她冷笑了一声,站起了身:“看来柳姨娘还没有认清现实,我,陈霜意,不是你能谈条件的人。”
“你爱说不说,不说,明日送来的,就不是你儿子的贴身之物,而是你两个孙子的手指舌头眼珠子。”
“你大可以,赌一赌。”
陈霜意的话落地有声,语气里皆是讥讽嘲笑之意。
说完,她便转过了身,准备离开。
柳姨娘慌了神,扑了上去,拉住了她的裙摆:“孩子是无辜的,王妃,你放过他们。”
“我说,我全都说。”
陈霜意抬了抬眼皮,青鸾走了上去,一把将柳姨娘从地上拎了起来,扔到了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