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眉头紧锁,不明白他上来坏她好事的意图。
男人冲李暮近点头招呼,把女人扯到电梯,低声骂:“一会儿不发骚难受啊?他开直播了,还连了楼下音响,你发情那贱德行我们倍儿清楚!”
“操……”女人后知后觉:“我说楼下欢呼什么……”扭头朝李暮近瞪一眼,回头说:“好贱这个男的!”
“欢呼跟你没关系,笑话才跟你有关系。”
电梯到了,男人拉她进去,电梯门关上才说:“欢呼给丁珂的。”
“到底是谁啊,这个丁珂。”
男人只知道丁珂跟李暮近那么久,李暮近从没透露过她在他那里有什么身份,在她死后两年,他居然承认她是他的女朋友。
“少打听。”男人说:“告诉你个铁律,对男的来说,失去后公开给名分的,大概率是真爱。”
“扯,立深情人设的多少?多利于他们约炮啊。”
“那是需要这个人设钓鱼,他又不缺女的,这上赶着的数不过来,跟你似的,他钓什么鱼?”
女人就觉得不可能:“压根没这种男的。你有照片没?给我看看那女的长什么样。”
“没有。”
“你也别给她贴什么白月光标签,你到底是谁朋友?这种女的能让所有人帮着她说话就不简单。别被她骗了。”
男人不搭话茬,只说:“你别瞎琢磨李暮近了,这没人惹得起他,他恼起来谁也保不了你。”
女人不服气,却欲言又止。
她可以觉得这很离谱,但事实确实就这样离谱。
音乐戛然而止,兆婧好奇地探颈,下一秒音响传来不矜持的女声。她扭头看束睿,把嘴撇成两端向下的月牙,“你说准了,真有人去展厅找他了。”
束睿见惯不怪,只笑不语。
兆婧走到旁边,坐下,“说到丁珂。那时候我就见过她一面,还是去找你,她脸上和胳膊都有伤,但也挡不住她的美丽。李暮近混球还蹲在她面前,给她伤口消毒。她麻木坐着,一动不动。”她边回忆边说,说到这里,看向束睿:“他给她弄成那样,再温柔体贴地帮她疗伤,真贱啊这混球!”
“也许不是他。”
“啊?”
束睿放下手机:“锚定影响,印象里他没做什么好事的话,自然一有坏事就是他干的。”
说到这个,兆婧又问:“你上次说火不是他放的,丁珂可能没死,那政法学院那个丁珂是之前的丁珂吗?”
“不重要,他不是都公开她是女朋友了吗。”
“是诶,他竟会做这种事!”兆婧摇头感叹道:“还是那混球吗?”
“是我猜错了。”
“什么?”
“没事。”束睿拿起手机,继续若无其事浏览消息。
他低估了丁珂在李暮近心中位置。
丁珂不只是只小宠物。至少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了。
李暮近来真的。
“别想了,珂,喝点酒,这劲儿就过去了。你就是一直学习,没谈过恋爱闹的。”章苗苗不对症地安慰:“你这样我没见过,怪吓人的,你这么聪明的都迷茫了,我们一点主心骨都没了。”
阿嘉给丁珂点了一份软心巴斯克:“吃点甜的,心情变美。”
“谢谢。”丁珂说:“我挺好的,也没有迷茫,就是觉得明知故犯有点说不过去。”
“因为你是天蝎座啊,军事从不上战场,一上战场就是纯爱战士。”阿嘉说。
章苗苗来了劲,“等会儿!我搜一下李暮近!”网上一查,连着惊呼:“我靠摩羯!”
阿嘉也挑眉,拍着手掌:“嚯,难怪!某种层面上来讲,这俩星座在一起就是为民除害,锁死,千万别分手,不要流入市场折磨低端玩家。”
丁珂不看星座,“我最讨厌摩羯。”
章苗苗和阿嘉对视一眼,阿嘉一个眼色,章苗苗马上会意:“哦,我看错了,李暮近是狮子,火象三傻之一。”
丁珂挖一块软糯蛋糕,嘟嘟哝哝,无意识般,“我最讨厌狮子。”
章苗苗和阿嘉挤眉弄眼,阿嘉往丁珂跟前凑凑:“我珂到底是最讨厌什么呀?摩羯,狮子,还是李暮近呀?”
“才说过有分寸的人,到底有没有分寸呀,看着已经沦陷啦。”
章苗苗和阿嘉难得捉到丁珂局促,一个劲儿地调侃,生怕丁珂不尴尬。
“我回寝室了。”丁珂逃掉。
李暮近拿起手机要关蓝牙,却习惯性先关后台,划了几下,看到自带的录音功能更新了一条录音。
他以为是刚才直播时不小心录的,随手点开,传来丁珂的声音——
“他没说追我。”
“……”
“你呢?你有感觉吗?”
“……”
“我以前觉得喜欢一个自己讨厌的人在逻辑上是讲不通的。”
“……”
“但发生了。”
“……”
“我讨厌摩羯。”
“……”
“我讨厌狮子。”
“……”
李暮近拿着手机罚站。
录音放完,他又点开,又听了一遍。
楼下又迎来一阵欢呼,他们也不知道放出来的是谁的声音,但这等于当众处刑。她这是在给李暮近表白啊!
而且李暮近明明可以关闭,就不关,就这么放完了,还放了三遍!
他是有多爱听?
他们底下都听得烦了。
第三遍后,李暮近关闭蓝牙,点开ID,关联设备已多了一部手机。
他知道录音同步原因。当时叫人给丁珂买手机,让他先下载微信,而激活需要ID,他就发了他的。同一ID录音、照片等都是同步更新。
mooc.
她也看到了吧?
这是他们搭档时给小火箭取的名字,由于太好记,他觉得方便,那之后就把这串字母组合用作ID了,他很多密码中也有这几个字母。
她怎么录音了?
不小心?还是故意的?
她那么精,可能不小心吗?
他不禁鼻子哼出浅浅一声。
又怂又钓,嘴还特硬。
哪儿精了?
他突然就不想给束睿过生日了,这里人都太无聊了。
他从展厅出来,穿鞋下楼,那么多人看着他一路带风地离开,仿佛前方有金矿。
但金矿怎么能吸引他的注意呢?他最不缺就是钱了。
兆婧在围栏边目睹李暮近大步离开,忍不住跟着楼下人惊呼几声,稀奇事都赶一天发生了!李暮近就那么喜欢丁珂吗?特例都给她一个人了。
她又骂又羡慕,幽怨地瞥一眼身后的束睿,“会不会有一天,你也这样大步去找我?”
束睿没有抬头:“我配不上你。”
“你绝配!”兆婧最讨厌束睿这话,他还总是要说,“你爸在政府部门上班,妈妈有好几家古茶店,爷爷奶奶又都是大学教授,哪里不配了!”
束睿不说话了。
兆婧走过去,还想劝,被他塞了一块糖,她嚼两口,要说话,又被他塞了一只耳机,低头看一眼屏幕,这首歌叫“一个傻子”。
旋律舒缓,她的心情却沉入谷底。
“……
可惜事情都没有如果
如同明星的你怎会在乎我
为何为何我知道的东西这么多
就让我做个傻子好了
……”
她慢慢攥拳,没敢再看束睿。
他到底在自卑什么啊?
六月多雨,一到晚上又下起来,丁珂坐在寝室窗前,看着外头的雨。手边一杯酸掉的咖啡,还没有丢。
章苗苗和阿嘉上火了,祛不掉,结伴刮痧去了,剩她一个在寝室,难得不想看书、写作业,却也没想做的,于是这样发起呆来。
几个纸袋总是吸引她注意,不知道多少次心理建设,她还是打开了。
手机不知道为什么没电了,新机缘故吧。
他为什么买那么多壳……
她都是一个壳用到手机退休的。
品味也差,什么颜色都有,他是收集彩虹还是蝴蝶?居然还有一个机打卡片写着新品快递。
是说她往后的手机壳都不用愁了吗?
到底是谁告诉他女孩喜欢这个?
前女友吗?应该是了,他长那样就像有很多女朋友。
她正胡思乱想,手机响了,她以前的旧手机,买新手机之前过渡的。以为是两个室友,结果是李暮近。
他很直接,一点不委婉:“自己出来,还是我把车停在你寝室楼下。”
她已读不回,没理他。
片刻,他又发来,是她寝室号,几栋楼都发了过来。
她莫名其妙,回过去:“我又怎么你了?”
“我想你。”
丁珂一怔,心跳漏三拍。
她若无其事地扣放手机,不理。
雨更大了。
她坐不住了,提早洗漱,准备上床睡觉。
闭眼之前,手机又响了,不看。
寝室小音箱已经单曲循环了一个多小时“Simon”。
“……
Simon
我还不明白
为什么命运捉弄我
降落在这个错误的星球
自命不凡的赌徒
一掷孤注
明知不能再输
却一直下注
……”
雨天,夜晚,暖黄色的小夜灯,极具氛围的曲风,组成入眠的所有条件,偏偏她心鼓乱跳,配不上这份宁静。
数了两百只羊,总算是睡着了。
十点,丁珂被电话吵醒,睁眼一片黑,还没缓神,电话又响,以为是李暮近,起床气已经在酝酿了,拿起手机看到是章苗苗。
她坐起来,接通:“喂。”
“珂珂!咋这么半天不接电话!”
“我睡着了。”
“下大雨你知不知道啊?”
“不是一直在下?”
章苗苗急道:“下大了!特大暴雨!你快看新闻!詹城内涝,排水系统排不出去,街上车都飘着呢!我刚看学校群里说寝室楼一层都被淹了,学校正在安置一层学生呢,她们拍的视频里闹闹哄哄的,你没听到吗?”
她话不停,不间断地说,丁珂彻底清醒,下床到窗外看一眼,果然已是一片汪洋。
“我跟阿嘉也被困在公交车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看看水排走一些后能不能打着火吧。”章苗苗说:“你别下来了,听说咱寝室楼下晚上来辆车,暴雨都不走,正好楼门前路是洼地……”
丁珂心一紧,一瞬耳鸣。
“说是被困在车里差点溺死了,还好咱学校热心人士居多,发现之后解救出来,叫救护车拉走了。”
阿嘉接一句:“学校公寓区不让开车,那车凭什么能进去啊?差点死了吧?不守规矩!这回估计长记性了。”
丁珂给李暮近发微信的手都是颤抖的,她毫无察觉,问他在哪,离开没有,让他速回消息。
没回。
她往前翻动两页,他也没发很多消息,最后一条是,她不下楼他不走。
她顾不得听同学聊下去,立即打给李暮近,无人接听,她继续打,越来越慌。七八个电话石沉大海,她再也等不了,抄起伞,匆匆下楼。
楼道里是被淋成落汤鸡的同学,骂骂咧咧拎着东西,抱怨这该死的六月到现在没件好事。
丁珂一步三个台阶,一边下楼一边看群,翻找提到楼下那辆车的消息。
章苗苗不是说群里说的?怎么没有呢?
她又要拿伞,又要翻消息,手不够用,但也没有第三只手,只能尽量平衡,结果就是手机被甩出去。她快速捡起,旧手机本就有一身不可逆的毛病,这下直接黑屏。
她拍了几下,没有反应,咬住牙,先下楼。
到楼门被宿管阿姨拦住:“干吗去啊?外边下雨呢!成河了,你要游泳去啊?”
丁珂正好问阿姨:“阿姨您知不知道门口停的那辆车的主人,他是在车内溺水又被救护车拉走的吗?”
“对啊,拉走一小时了。”
丁珂心里堵:“您看见了吗?他看起来还好吗?有急救吗?心肺复苏都有做吗?”
“那我没看见,顾不上,那会儿急着排水呢。”阿姨抬起头:“你认识他啊?那你应该去三院看看,拉到三院了。”
丁珂点头道谢,“阿姨,我要去一趟。”
阿姨看她着急,没再多嘴:“十点半关寝得回来啊,不过现在外边暴雨你要怎么去……”
“好!”
丁珂扭头就跑。
“这么急。”
丁珂跑出楼门,站在台阶,看到路边一辆车,水已没过车顶,心凉一半,沿着防汛台阶往校门走。
她心很乱,什么情绪都有,最折磨她的,是担心。抛除一切客观因素,她主观担心他。
心不在焉,走着走着摔了,一整个摔进水里,呛了几口水,不自觉地扑腾起两条胳膊。
她会游泳,只是事发突然,她毫无防备,会水一事被忘得死。
就在她清醒,熟练地换气,预备回到台阶上时,有人抄起她的胳膊,在她自救前,把她拉回台阶。
她有直觉,猛地扭头,一下崩溃,眼泪没从眼睛流下来,但在心里汇聚成河。
“好玩吗?”她沉声问。
李暮近身上湿透了,不好抱她,就俯下身,捧住她的脸:“还可以。”
丁珂伸手搂住他,靠在他胸膛。
李暮近双手滞在半空,一时忘了反应。
丁珂从没觉得两天这样长,像两年一样,怎么能有一天是一秒掰成十份来过的呢?她怕了,怕意外。
大雨倾倒,像降临海啸,他们躲雨的屋檐有点窄,雨泼进来,浇在李暮近背上,他刚好以身体护住丁珂不受侵扰。
他还有余力跟她解释,他竟会跟她解释,“你们楼下有人被困车里了,我在现场。”
丁珂懂了,他又帮了忙。
“你发微信说什么。”她问他。
“哪一条?”
“有一条。”
李暮近了然,“我想你。”
“我也是。”
第十八章
李暮近把丁珂带回家,到家已是半夜。
不是第一次来了,丁珂还是站在门口,稍有拘谨。
李暮近回头看她不进门:“你昨天睡着了我给你换鞋,今天醒着也要我给你换?”
熟悉、恶劣口吻戳破丁珂的粉红气泡,她偏不动。
李暮近往前两步,回头她像雕塑一样,不再废话,走过去,蹲下来,解开鞋带,给她换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