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贵妃这招又着实把她架在火上烤,难道又去找老康求情?同样的招数用多了就滥了,次次如此,怕是阖宫都觉得她恃宠生娇。
玥容思来想去,只得让张小泉请了德贵人来,她是四阿哥生母,在这件事上理应有发言权,如果她俩一齐谏言,贵妃的逻辑就站不住脚了。
乌雅氏第一次来她宫里造访,面上很有些受宠若惊。连玉墨端来上好的明前龙井,她也只慎重地捧着,连抿上一口都不敢。
玥容让她不必紧张,她知道乌雅氏是个聪明又人缘好的姑娘,自己召她过来当然不是要害她。
但等乌雅氏听完来意后,面上便由震惊转为无奈,“娘娘,恕嫔妾无能为力。”
玥容诧道:“你一点都不想念四阿哥么?”
胤禛养在贵妃宫里,好歹天天请安都能见到,可若是送去阿哥所,那就得每逢旬日也就是十天才能见上一回,额外探视都得请皇帝恩旨——谁耐烦天天往御前跑?
若这件事操作得当,说不定还能把四阿哥要回来。
乌雅氏沉声道:“安嫔娘娘,我明白您的好意,可胤禛已经是贵妃养子,嫔妾这个额娘唯一能做的,便是不去打扰他的生活,如此对胤禛也好,对我也好,都能省去诸多麻烦。”
她静静起身,“您得万岁爷千般宠爱,由您说话想必就够用了。公主能有您这样一位好母亲,实在是她的福气。”
玥容几乎绝倒。
不做狠心人,难得自了汉。这乌雅氏的做派和惜春没什么两样嘛。
她倒不知该夸还是该骂了。
第50章 异象
乌雅氏不愿插手, 玥容只得去找老康。
没办法,贵妃若是耍阴谋诡计,她还能迂回周转从容找出破局之法,可偏偏这回贵妃用的是阳谋, 那她也只能直来直去了。
满宫里能压住贵妃的只有皇上。
玄烨正在临摹柳公权的真迹, 他尽管政务繁忙, 习字却是从不间断的,要不怎说皇帝不是人干的活呢?要平衡满蒙汉三者, 他自己得先做到精通,而这其中汉学无疑是最繁琐复杂的。
但每每临摹完后,都觉得通体舒泰, 仿佛出了一缸的汗。
玄烨让魏珠备水洗漱,又故意问玥容,“你来不来?”
大白天还鸳鸯浴呢,就不怕言官弹劾?玥容拿不准老康是否在开玩笑,她抱定宗旨装傻, 因摇摇头,“臣妾来前已沐浴多了,您请自便。”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故意送货上门。
玄烨笑了笑, 自顾自到净室去。
玥容想了想,找了个镇纸将字帖压上,自个儿却悄没声儿的溜进去, 隔了架屏风守着。
玄烨耳力敏锐, “你怎么也来了?”
玥容一本正经,“臣妾怕闲杂人等擅闯, 帮您望风呢。”
你不就是闲杂人等?玄烨无语,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谁叫魏珠刚好不在?
玥容听了会儿里头哗哗水声,便大着胆子道:“万岁爷,您醒着么?”
那不然还能睡着?玄烨没好气地嗯了声,以前没觉得,洗澡时有人是真不自在——魏珠当然不算人。
尤其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想做点什么都不方便。
玥容当然知道皇帝紧张,换做她也会受不了的,但玥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为了快点打发她走,起码这会子的要求不容易拒绝。
玥容清清喉咙,将贵妃的安排飞快说了一遍,当然重点在于贵妃让人骑虎难下,她若是偷偷摸摸也就罢了,偏还大张旗鼓广而告之,这不明摆着叫玥容学她么?
玥容使劲吹耳旁风,“看来贵妃娘娘料理六宫太过吃力,才会无暇照顾四阿哥,三爷您该体恤体恤,别让娘娘太受累才是。”
佟贵妃爱皇帝,但也爱权势。玥容想的是分她的权,贵妃有了危机感,自然顾不上皇子公主这等小事。
玄烨哼声,“不如你替贵妃分忧?”
玥容狡猾地道:“臣妾才疏学浅,恐怕辜负三爷厚爱。”
又想推她去打擂台,哪那么简单。何况如今贵妃只是嫉妒她得宠,隔三差五想点小花招恶心她,若是公然成了死对头,恐怕就该要她命了。
这种好事,她甘愿割爱,横竖惠嫔宜嫔等人求之不得呢。
玄烨哂道:“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你的算盘倒是精刮。”
还不都是跟你学的,玥容心中腹诽,面上只乖顺地不做声。
玄烨想了想,“罢了,区区小事,何必闹得鸡飞狗跳。朕会遣人告诉贵妃,四阿哥还小,不能无人照拂,她若是不愿,就还给德贵人。”
玥容道:“可是德贵人唯贵妃马首是瞻,恐怕这件事上说不上话。”
玄烨道:“不是还有敬嫔?再不济,惠嫔多半也是愿意的,你把这话老实转告便是。”
玥容方才心满意足,这才对嘛,多找几个挡箭牌,老拿她一人扎筏子有什么用?
贵妃纵然不太看不上四阿哥,可在她没生出自己的皇儿之前,这却是唯一一张底牌,断不会容人抢去——真抢走了也不算坏,敬嫔看着便是个疼孩子的,兴许比德贵人疼得还多点。
玥容正在神游天外,忽听里头说道:“朕的衣裳忘拿了,你帮朕递把手。”
这么粗心,真是娇生惯养。玥容一面吐槽,一面四下搜寻起来,却并不见玄烨所说的物事,只壁橱有一套全新的寝衣,貌似是作备用的。
她拿不准是否皇帝需要的那套,只能挨着屏风,好叫皇帝瞧个仔细。
里头却没动静,莫非真睡着了?
玥容无法,只得小心地往前跨了两步,又叩了叩那扇玉石屏风。
忽然手腕被人捉住,一股大力从臂上传来,玥容方在惊呼,身子已坠进池里,连呛了好几口水花。
待要看看是哪个水鬼不长眼,就见玄烨半裸着精壮身躯、笑吟吟地望着她。
原来是个老色鬼,玥容正要抱怨,双唇已结结实实被人堵住。
再然后,就成了鸳鸯戏水了。
无独有偶,贵妃也想来御前探探口风,虽说她透过舆论给安嫔施压,可那安嫔向来是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她若非要把五公主留在身边,贵妃也没法子。
只盼着能得表哥支持,到底她是按照祖宗家法行事。
哪知到了门外,却听见里头嬉戏调笑,间或还夹杂一两声女子的娇嗔。
魏珠讪讪道:“万岁爷在沐浴呢。”
贵妃沉着脸,半晌才憋出口气,“本宫明白。”
这白昼宣淫的故事,传出去固然安嫔讨不着好,可万岁爷的名声也不好听。
只是她千想万想也想不到安嫔会用这种法子,真真是个淫/贱不堪的荡/妇,亏她以为她有几分风骨,如今看来倒是高估她了。
等贵妃脸色铁青的离开,魏珠忙进去禀报。
玄烨摆摆手,没当回事,“行了,这下也用不着去承乾宫传旨了,贵妃知道该怎么做。”
玥容:……
可不是嘛,贵妃已经知道她说服了老康,更确切地说是“睡服”了老康。
可她本来没打算献身的,真是冤枉。
玄烨刮刮她鼻梁,“朕倒没瞧出来,你水性着实不错。”
这池子还是有几分深度的,难为她没怎么扑腾。
玥容呵呵两声,“可不是,臣妾本来就水性杨花嘛。”
说完就又抱着啃起来,她发誓这回得从老康身上啃下块肉,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奈何老康皮糙肉厚,非但没见出血,还差点崩掉她两颗门牙。
看着她吃瘪模样,狗男人笑得更欢了。
*
四阿哥又从乾西五所搬回了承乾宫,许是路上折腾不轻,回来竟小小地发了点风寒,于是佟贵妃被慈宁宫一顿训斥,太皇太后还罚她抄经百篇,为四阿哥祈福。
贵妃这回真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德贵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只遣人问候了两句,也没趁贵妃抄经把胤禛抱回来,她这样安分守己,贵妃对她的戒心也便日益淡化——谅来区区一个包衣不敢同自己争。
只是对玥容的厌恶与日俱增,这安嫔真真是她命里煞星,生来便是作对的罢?
玥容原也防着贵妃迁怒于己,让景阳宫上下打起十二分精神,尤其佛尔果春的饮食起居更得仔细,她不能去赌贵妃良心,打赌她不会伤害一个荏弱无助的稚子。
幸好,很快贵妃就顾不上她了。五月里,翊坤宫的宜嫔被诊出喜脉,真真喜极而泣,她进宫多年,因着无孕始终被其他嫔妃看轻,好容易等来今日,真可谓范进中举一般。
对贵妃却是个晴天霹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怎么她讨厌的女人个个都能生孩子?
宜嫔当然不糊涂,她的喜脉已经有三个月了,虽然对外宣称月信不调,她自己也没太注意,可宫里的女人精明着呢,宜嫔就算没估准信期,这几个月难道一次平安脉也没请?她这话只好哄哄傻子。
宫中热闹非凡,又旗帜鲜明的划分成几党,有甘愿奉承贵妃、对宜嫔不屑一顾的;也有觉得郭络罗氏会从此扶摇直上,立意要抱紧这棵大树的,顿时翊坤宫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玥容却不甚在意,她跟宜嫔谈不上交好,犯不着因对方有孕而高兴祝福;但也算不上十分交恶,总归是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况且她并未对老康交出自己的心,何必为了他的女人产生情绪波动呢?
倒是娜仁怕她难过,时常来她宫中陪伴,“姐姐别怕,不过刚怀上而已,未必是男是女呢。”
现在就已经有不怀好意的人嚼舌头了,倘若乌雅氏跟郭络罗氏都生阿哥,独安嫔生格格,可见是个无福的命,又有一干轻嘴薄舌的,说她是瓦窑——民间俗称生男为弄璋,生女为弄瓦。
玥容笑了笑,她可是新时代过来的,怎么会被这等陈腐旧习所束缚?虽说康熙一朝的公主的确比皇子艰难得多,可皇子们也并非个个都有好下场呀。
就拿宜嫔来说罢,哪怕玥容知道她这胎必定是个阿哥,却也并不十分羡慕——老五倒罢,老九却天生是个不安分的,跟着老八他们作乱,真以为宜嫔能有好收场?
旁观者清,有时候儿女都是债,无儿无女的反倒清净不少。
这点上玥容还挺羡慕娜仁的,当然娜仁也不算孤独,她养着的那只肥猫,最近肚子又大了起来,要知两个月前已经生养过一窝了。
玥容是没想到咪咪这么能生——这橘猫命途多舛,她起的名跟老康起的名都先后作废,最后还是取了个最通俗易懂的咪咪,反正它也只认这个。
咪咪是去年年初生下的,眨眼便已长成,还做起了母亲,可是当爹的在哪儿,玥容着实好奇,她貌似从未见过,猫总不能无性繁殖吧?
娜仁悄悄道,她怀疑咪咪找了两个丈夫,记得上一胎常来她宫里造访的是只白猫,一公一母常对着月亮眉目传情,结果没几个月咪咪就把他踹了,又换了一只英姿飒爽的黑猫——是与不是,等小猫崽生下来便知分晓。
玥容:……真是女中豪杰呀。
对咪咪越发敬佩起来,轻抚了抚橘猫柔顺的毛皮,又听娜仁道:“我还发愁呢,到时候该送给谁去,我宫里是养不下了。”
偏娜仁要求多,要找宿主定得拣身家清白、脾气温和的,送出去后还会时时遣人查访——比找女婿还精细。
玥容笑道:“你早该带她去绝育。”
虽然没听说古代有宠物医院,但劁猪骟马的都有,小猫咪也能如法炮制嘛。
娜仁恶狠狠道:“等我逮到那两个当爹的,把它们全都送去。”
玥容:很好,一视同仁。
许是听懂她俩的对话,咪咪忽然焦躁不安起来,娜仁忙抱着她好生安抚一番,才渐渐平静下来,又对玥容道:“说也奇怪,这阵子那窝猫仔总是不消停,格外闹腾,跟吃错药似的。”
要不是年纪还太小,她都怀疑已经发情了。
玥容道:“刚出世顽皮点倒也正常。”
“前阵子可都乖得很呢。”娜仁辩道,“说不定真是吃错东西了,回头我得叫人好好检查槽里的食水。”
张小泉道:“奴才也听说这阵子京中频发怪事,尤以家禽家畜居多,有户农家养的几只公鸡,居然黄昏时报晓起来,您说离不离奇?”
玥容正要嗔他怪力乱神,忽然想起一件大事,冷汗涔涔地冒了起来。
第51章 震感
娜仁见她脸色不对, 忙问道:“姐姐怎么了?”
“没什么,”玥容摆摆手,做出疲倦模样,“只有点累了。”
大夏天是容易暑热犯困, 娜仁表示理解, 并随着起身, “那我先走了,姐姐好好休息。”
她得赶紧去联系个好的兽医, 等咪咪一生完就立刻带去绝育,否则照这好色猫的脾气,保不齐不出两个月又得怀上。
等娜仁离开, 玥容才叫玉墨倒杯浓茶、静静思考起来。
她方才想到的,乃是康熙十八年的一场大地震——玥容对历史记得不熟,更不会去一一探究老□□平种种大小事件,可唯独这场地龙翻身给她的印象非常之深刻,盖因她读过的几本清穿小说就没有不提到的。
比起以往那些遥远的自然灾害, 这次地震中心就在京师,可谓切身相关,她断乎做不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