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个菀娘只是个可怜的女子,父母双亡还是贱籍,温荣轩可怜她的身世便出钱给她赎身,另外置下一处宅子安顿她。
后来有了一夜露水情缘,在温荣轩看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现今,菀娘腹中有了孩子,那么她的身份显然水涨船高,给个妾室的身份也没什么。
话毕,温荣轩最后对罗氏说道:“左右她也不过是个妾,越不过你去,你又和她计较什么?”
罗氏简直被温荣轩的这句话气得怒不可遏,似乎恍惚了瞬,她才想起来还有温睢和冯氏在,竟是哭着落下泪来:“爹,娘,如今夫君口口声声要维护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当初他说过的话、发过的誓言莫非都要不作数吗?”
罗氏并不在意温荣轩有多少个女人,毕竟不是每个男人都是温亭书那样对谢琉霜一心一意,可是,如今温荣轩不仅背弃当初的那个誓言,还要让第一个孩子从别的女人肚子里爬出来,这不就是把她的脸面扔地下踩么!
温睢和冯氏二人今日如此生气,也是因为这一桩事情。
他们皆知道温荣轩当初的那段话,尤其是温睢,他认为男人不可言而无信,既然当初立下那句誓言,今日又怎可打破?
温睢目光渐渐转冷,看向温荣轩道:“这个女人不可以留下!”
温荣轩身子一震,菀娘也是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紧跟着连忙护住腹中的孩子,有些惊慌失措。
温睢的视线冰冷地从她身上一点点划过,最后落在温荣轩的身上,冷声道:“这个女人既然能够知道亭书的身份,还当着他那么多同僚的面说孩子是你的,这般心计的女人,我们温家怎么敢要?”
温睢身为一家之主,他的话无疑给菀娘判下重重的刑罚。
菀娘费劲千辛万苦走到这一步,自然不可能让自己一败涂地。
还未等罗氏流露出欣喜的面色,菀娘紧咬着下唇走了出来,直接跪在温睢和冯氏二人面前郑重说道:“英国公,英国公夫人,我知道我的身份着实不堪,但是我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我也是深爱着二郎。即便真的不接受我,能否容我生下这个孩子,等孩子一生下,我自然会离去,再也不会纠缠二郎半分!”
然而,她的话并未发挥任何作用,因为温睢下一句话直接叫她面上血色尽失。
“你有两个选择。”温睢寒声开口道,目光中不带一丝温度,“要么现在喝下藏红花不要这个孩子,我会给你一笔银子离去,要么……去母留子。”
“菀娘,你自己选吧!”
第24章 子嗣
去母留子?
这不就意味着温睢不会让菀娘留在温荣轩后宅,菀娘若要活命就不能要孩子,想要留下孩子,温睢也不会容许她活。
菀娘听完温睢的话后,从脚底蔓延上心口是一阵无尽的寒,她本对未来信心满满,可是现在看到温睢的态度,她就知道自己唯一可以依附的人恐怕只有温荣轩。
思及此,她伸手攥住温荣轩的衣袖,低声轻唤道:“二郎……”
事实上,菀娘对于温荣轩而言不过是一桩露水情缘,他在外逢场作戏太多,若不是这一次菀娘怀了孩子找上门来,他也记不得她。
温荣轩对于子嗣确实较为在意,甚至想要生个儿子。
温弘远作为世子,膝下仅有一女,事事都想争过他的温荣轩当然很不甘心,奈何温荣轩越是想要有个儿子,罗氏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也不愿让别的女子先怀上自己夫君的孩子,因此才一直拖沓至今。
温荣轩很在意菀娘腹中的孩子,因此听到温睢冷漠无情的话后紧紧攥住菀娘的手,面色陡然一惊:“爹,娘,你们怎么这么狠心?菀娘腹中的孩子也是你们的孙儿,怎么忍心将这孩子打掉?”
温睢沉着一张脸,冯氏的面色亦是变得无比难看:“你莫不是忘了当初答应罗大人的话?若是你先有了别的孩子,这个孩子你也不会要。再说,这个女子来历不明,怎能进我们温家?”
经此提醒,温荣轩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件事。
他不由面色发青,当他下意识望向罗氏后,罗氏一眼都不想看他。
最终,到底还是温荣轩率先妥协。
“爹,娘,可否容孩儿思虑几日?”
温荣轩只觉得头疼不已,还是待他想清楚再做决定,免得匆忙做下决定,今后又对今日这个决定感到后悔。
温睢本不同意,还是冯氏不忍,便说过两日再谈此事,至于菀娘先安置在一处僻静的院子,让侍女嬷嬷严加看守。
此事暂时先告一段落,罗氏无疑是这么多人中最受震惊的。
她冷凝着脸色几步踏出门外,待看到许氏竟扬着笑脸走向谢琉霜的时候,目光倏然冷沉。
谢琉霜似乎察觉到这一抹冰冷的目光,朝着罗氏的方向望去,谁知,罗氏直接无视她们两人,径自移开视线,抬脚离开,身影渐渐消失在面前。
许氏很是乐意看到罗氏吃瘪的模样,想来这个罗氏就算是吏部尚书家的嫡女又如何?如今既没有孩子伴身,夫君还让别的女人怀上孩子,左右他的日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想到这里,许氏心底笑得格外畅快,面上却不动声色对谢琉霜道:“三弟妹,我就知道三弟绝对不是那样的人!果然我没看错。”
面对许氏突如其来的热情和吹捧,谢琉霜有些惊讶。
许氏向来都不爱和她、罗氏一同谈话,也经常没有什么笑容,然而这一次居然破天荒笑脸相迎,怎能不让谢琉霜惊讶!
谢琉霜收敛心底漫上的重重思绪,眉梢微动:“大嫂有事?”
就连温亭书也一脸疑惑望过来。
许氏忙摆手道:“没什么……哦,对了,烟儿早上还说许久未找你玩,若是日后得空,可否过去找你?”
许氏口中的烟儿名叫温含烟,是她的女儿,也是如今英国公府中仅有的孩子,不单单冯氏很是喜欢这位嫡孙女,就连温睢每一次在提及温含烟名字的时候,目光中都闪过一抹温柔。
想到那位不怎么爱说话粉雕玉砌的小女孩,谢琉霜露出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好,我大概都有空,大嫂若是要带烟儿过来寻我,提前说一声便是。”
有了谢琉霜这句话,许氏听后舒服不少,一直等到谢琉霜和温亭书二人离开,站在许氏身侧的温弘远有些疑惑:“我记得你从来都不让烟儿靠近她们两人,怎么今日突然改变主意?”
许氏并未说出心中打算,面上不露声色笑道:“只是突然觉得和三弟妹有些生疏,正好烟儿也想小婶,我就问问三弟妹。”
温弘远并未多想,或许真的认为这是烟儿的想法,殊不知许氏这是另有打算。
……
与此同时,走远的温亭书在迈入房中的那刻倏然出声问道;“窈窈,大嫂什么时候和你关系这般亲近?”
不怪乎温亭书会有此一问,在他的印象中,许氏此人一向和谢琉霜并不亲近,和二房的罗氏一直处于交恶状态,反倒是罗氏对谢琉霜的态度尚可。
然而今日,显然罗氏不知道因为什么原由对谢琉霜横眉冷对,反倒是素来并不亲近的许氏用烟儿做筏子接近谢琉霜。
这两位嫂嫂在温亭书看来并无什么不同,温亭书虽然和她们二人并不怎么相处,但从平日的言谈举止中也能窥见一二。
最初谢琉霜嫁过来的时候,罗氏就对她各种问候,不是成天约她出去逛逛成衣首饰铺子,就是赶明儿买些胭脂水粉。
然而,谢琉霜并未感受到她太多的真心实意,屡屡出来她都要说上几句许氏的不好。
谢琉霜不是一个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因此后来罗氏再约她出门,她尽量减少次数。
对此,温亭书尽数看在眼里,他并不觉得谢琉霜这么做有什么错,不喜欢的话也没必要虚与委蛇,凭心便是。
不过今日,许氏突如其来对谢琉霜这般,温亭书比谢琉霜率先多了不少警惕之意。
见状,谢琉霜不禁笑道:“羡郎多虑了,或许真的是烟儿想我这个小婶婶也说不定。”
她这话自然是打趣的意思,温亭书听了她这话,亦是露出温和的笑容,像是冬日冰雪渐渐消融,无数璀璨日光照耀,熠熠生辉。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将垂在谢琉霜胸口的一缕发丝小心翼翼挑起,重新拢在耳后,半月之久不见,温亭书着实有些想她。
潋滟沉静的眼瞳宛若碧绿色的湖泊,一束温柔无暇的日光落满湖面,淬满浅浅淡淡的一层金光。
饶是向来克制的温亭书一别如此之久,在重新见到谢琉霜的刹那,便想将她重新拥入怀中。
房间寂静无声,侍女们尽数退出门外候着,阖上房门。
一支美丽的芍药静悄悄盛放,妍丽争艳,一如谢琉霜今日轻沾朱砂的唇,叫人想要一亲芳泽。
淡淡的馨香萦绕鼻尖,温亭书终于忍受不住弯下腰去,瞬间拉近二人的距离。
“窈窈。”
他的声音像是坠落在天边的一片云,飘荡着落在心尖,勾的人心头不由轻轻一颤。
向来温雅的眉眼沾染着一抹属于男子的浓重欲念,眼眸深邃如墨。
然而,温亭书并未再多近一步,生怕谢琉霜困于羞赧,若是唐突,生怕她生自己的气。
就在温亭书痴痴等着谢琉霜,正要问她“能不能”的时候,唇畔上倏然落下轻飘飘、薄如蝉翼的吻。
朱红色唇脂覆在男子的唇角,沾染着点点红,倒像是将一位不染尘缘的高僧瞬间拉入这一场红尘幻梦中。
谢琉霜抬眸望着温亭书微微错愕的模样,以及此刻唇角一处沾染自己的口脂,眼底的笑意止也止不住,甚至此刻,她心中还想着,若是温亭书如今这模样被人看见,哪里还是翩翩温润的公子,分明就是一个想要求欢的俗人罢了!
被这么一勾引,还是自己一直爱慕的心上人,俗人自然受不住。
所谓的俗人一把攥住谢琉霜的手腕贴近自己的胸膛,紧跟着抬手扣住她的头,无数狂风骤雨般的吻全部落下,像是在表达这么多日离别的浓浓思念。
温亭书的吻技,由最开始和谢琉霜成婚时候的生涩,到现在已经颇有章法。
他最喜欢寻觅其中的粉色小舌,勾着继续缠绵。
谢琉霜的唇被他啃噬轻咬着,他逐渐放慢速度,从最初的疾风骤雨变成缓慢温柔的熨帖,温温柔柔在她唇角处落下一吻,结束这一场激烈炙热的吻。
脸颊被染成一片陀红色泽的谢琉霜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温亭书倒是在结束这一吻后又恢复成往昔衣冠楚楚、温文尔雅的模样。
见到谢琉霜这搬,他眼底的笑意更浓:“这般不经逗弄,怎么还敢招惹我的?”
谢琉霜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她怎么会知道温亭书这般急不可耐,好在没有白日喧闹,否则的话,外头候着那么多的婢女,等会儿一听到里头的动静可不就是什么都知道了么!
谢琉霜将落在地上的金钗拾起,走到铜镜前认真打量着自己的模样,好在温亭书从容有度,只有几缕发丝坠落在胸前,她直接将那几缕调皮的发丝重新梳理好,最后将金钗戴上。
正要将手放下,身后倏然多出一双手将金钗扶正,手的主人弯下身子手扣在她纤细的腰肢上,温和的声音落入耳畔:“窈窈,你觉得烟儿长得好看吗?”
谢琉霜垂下眼帘,并未挣脱开他,而是漫不经心回答:“自然长得好看,你问这个作甚?”
饶是谢琉霜心底有了些许猜测,但都比不上温亭书接下来的那句话。
“我觉得……”他顿了顿,“我们两人的孩子会比她生得还要好看。”
第25章 担忧
谢琉霜身子微微一僵。
温亭书和她的距离贴得那般近,自然而然发现自己这一句话甫一出口,谢琉霜的不对劲之处。
温亭书温和的眸光微微暗淡几分,声音依旧轻柔,朗润的声音落入耳畔:“你放心,若是你不愿的话,我也不会逼着你。”
窗外一阵清风徐徐吹入,掀起垂落在地的层层帷幔。
过了好一会儿,谢琉霜的声音轻飘飘传了过来:“是爹娘让你问的么?”
温亭书将谢琉霜的身子转过来,目光和煦若春风,没有一丝一毫的愠怒。
“自然不是爹娘问的,是我想要问一问。”话毕,温亭书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悠然出声问道,“你是不是还在担心?”
他的眼眸沉静得像是一片温和的池水,即便谢琉霜先前表露出些许的犹疑,他还是没有任何苛责的意思。
谢琉霜嫁到温家已有三年,至今没有孩子。
按理来说,像二房的罗氏多年未有子嗣已经看过不知道多少的大夫,喝下多少黑乎乎苦涩的汤药,而谢琉霜却不去看大夫,这些种种皆是因为她自己不想生。
她攥紧手心,面上难得多出一缕燥意,低声轻轻道:“羡郎,你说过给我时间,何况我娘当初……”
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温亭书已经伸手抵在她的唇畔,目光也在顷刻间温柔下来,像是一阵清和的风缓缓吹拂山岗。
“是我太过心急。”温亭书弯起唇角,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漫声道,“当初既然应了你,自然是你做决定,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同我说,爹娘那边也不必担心。”
因为他的这番话,谢琉霜心底似是漫上点点暖流,还未等她点头,又听温亭书继续说着。
“掌事那儿还有不少文献需要整理,这几日我可能有些忙,若是归家晚,不必等我睡下。”
温亭书对谢琉霜温温柔柔笑了笑,在她唇边落下一吻,便转身出了房门。
他前脚刚走,婢女清月和照眠二人走了进来,照眠好奇问道:“三公子这么久归家一回,怎么这么快又走了?”
原本婢女二人不打算进来,生怕打扰到他们夫妻二人的相处,可看这眼下的情况,两人似乎闹了些矛盾,否则温亭书也不至于走得这么急吧?
谢琉霜没有回答,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方道:“三公子今日可能晚些回来,先将铺子上个月的账簿给我看看。”
清月面色微微一变,和照眠对视一眼,最后轻轻应了声。
……
温亭书一出大门,正好有一辆马车候在这里。
贴身小厮星满一看到自家主子过来,连忙将马车后边的矮凳拿过来放在车辕边上。
等温亭书一上车,星满坐在车辕处,由着车夫牵起缰绳。
听着车中时不时传来一阵咳嗽声,星满面上布满担忧之色,关切问道:“三公子,您的病似乎越来越重了,真的确定要瞒着三少夫人吗?”
坐在车中的温亭书面色苍白,手中的白色帕子咳出点点血痕,他淡淡道:“星满,不可泄露半个字。”
他的声音虽然一如往昔,跟着他多年的星满也知道他的脾性,显然这件事情他并不打算告诉谢琉霜。
告诉她的话,不就是徒惹她的担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