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木兰从军——若然晴空【完结】
时间:2023-09-13 14:35:48

  木兰十七,霍去病十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饥一顿饱一顿也就罢了,每日还要艰苦行军,动不动就是奔袭恶战,这会儿两人都瘦得跟猴子一样,木兰端着羊汤咕咕地往下灌,霍去病的吃相好些,一块牛肉才入口,下一筷已经飞快地探进碗里。
  赵破奴恍惚间觉得自己见到了两个饿死鬼,木兰一个人喝了两碗羊汤,吃下一整只油腻腻的烤羊腿,霍去病吃了大半锅牛腩肉,他上次也是这么个吃法,估计这就是他的最大饭量。
  木兰歇了一口气,她这会儿直打嗝,就又盛了碗羊汤顺嗝,赵破奴实在怕她撑死,连忙开口道:“我见军中携带了很多虏首,还没恭喜将军和霍将军,这次一定是大胜吧?”
  大胜有个前提条件,自身战损要低于敌军战损,赵破奴反正没觉得少了多少人,又带回那么多战利品,想来这胜果实在不小。
  霍去病立刻来了精神,“此战我与木兰转战匈奴腹地,斩骑兵一万五千,歼敌四万余,战损连带重伤兵不过五千之数,倘若陛下恩典,我……”
  关内侯基本无封号,他却得了冠军之名,长安城有不少人背地里讥笑他以妇人裙带上位,立下尺寸微功却得天大好处,霍去病停顿片刻,双眼雪亮地道:“我想得个万户侯!”
  他不避讳谈及功利,因为他的能力大过功利,功利便是他应得之物。
  赵破奴心中震撼,面上也震撼,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霍去病口中奇怪的斩敌数目,木兰看他疑惑,解释道:“斩骑兵是我们遇到的成规模抵抗的匈奴青壮数目,歼敌……我们击破了很多匈奴部落。”
  在此之前,大汉对匈奴的战事一般为军队摩擦,斩敌就是真真切切地斩敌,只除了木兰第一次带兵的时候深入敌境,杀了一些匈奴部落的人之外,汉军基本上没有这样的经历,霍去病会把骑兵和歼敌分开来说,就是因为匈奴部落基本上组织不起来大多的兵力,被突袭之后往往毫无战力,这是一面倒的屠杀。
  国战之下,容不得怜悯,匈奴部落战力不强,是因为他们把养出来的青壮男子送到军中,这些青壮男子会被训练成军,将屠刀挥向手无寸铁的汉家百姓,光是木兰见过的,被匈奴人屠杀的村落就很难统计数目了。
  以杀止杀,以暴制暴,这就是如今的天子刘彻制定的国策,他甚至没有想过从匈奴这里获得什么好处,就是要杀,要驱逐,要让汉家之地再无匈奴入侵。
  因为谈及了这些,木兰接下来就显得有些沉默,除了嗝还在打之外,几乎不开口了。
  屠杀对大部分将军来说都是一场心理上的考验,哪怕语言不通,哪怕对面是敌人,但刀锋落下也是同样的鲜血,木兰以前愿意留俘虏,就是因为不忍对妇孺下手,但这次不行,右贤王的兵力多于他们,他们必须要保证行军速度,否则留下命的就不是匈奴人,而是他们自己了。
  霍去病实在是个天生的将军,他在木兰还没追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执行过多场歼灭战了,之后两军合一,转战匈奴腹地,他白天奔袭,夜晚制定策略,从未有过犹豫心软的时候。
  木兰最初是用欣慰的眼神看着霍去病的,像对待一个后辈,因为她从军的年头确实比霍去病早一些,但渐渐的,她就明白,有些人的步伐是追不上的。
  霍去病的身上,已经逐渐有卫将军那样让人无法企及的光芒了。
  木兰在夜晚的时候躺在营帐里,明明隔着营帐,却仿佛看到了天空,日月高悬其上,群星失去光泽。
  她真的有什么特别突出的才能吗?得侯是因为和卫将军一起合围了罗姑比,且那是与匈奴第一场大胜,天子大喜封侯众多。去岁伊稚斜一战,也是霍去病拦住她背后之敌,李广将军的先锋营悍不畏死,卫将军与她一起冲杀,才有了精彩的胜局。
  如今这一战,只是让她更认清了自己。
  木兰在营帐里翻来覆去,她不是嫉妒心盛的人,但也难免生出几分羡慕之意,又有些落寞。
  夜尽天明的时候,木兰忽然坐了起来,然后急急地去烧草木灰。
  陈大和陈二住得近,她们是贴身的奴仆,但木兰不让她们近身,夜里从来没叫过人,所以这会儿两人还在安睡,木兰用石块围了灶,找了个背风无人处烧灰。
  草灰迷眼,火光微亮,感受着腹下些微的疼痛,木兰轻轻呼出一口气。
  日月同辉之下,星辰只是被掩盖,而非不存在,有多大的能耐,就吃多大碗饭。毕竟日子还是要过,仗也还是要打。
  回到朔方郡已经是几日后的事情了,木兰等士卒安营扎寨完,放了他们三天的假,但要一伍同行才能进郡城,这是防止有人耐不住寂寞去做些违反军规的事情,她还令伍长监管各伍,倘若三日后归营,查出有人违反军规而伍长并未上报,以同罪论处,霍去病那边直接就把人解散了,也限令三天后归营。
  奔袭作战时人的精力是很足的,全靠一口气撑着,等身边安全了,躺在安逸的馆驿内,这一口气就松懈了下来,木兰直接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也不肯下床,陈大陈二给她把饭食端进屋,坐在床上吃了些。
  她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在疼,越躺人越是难受,可要是下床就更难受,一口气歇到第三天,霍去病精神奕奕地来找她玩,当然不是找她蹴鞠,而是叫她去看蹴鞠。
  木兰对蹴鞠其实有些兴趣,但要让她坐在边上看,那就没意思了,她歪在床上不肯动弹,霍去病笑着劝道:“我让一些没出去玩的士卒各自组成小队,小队对小队进行蹴鞠赛,很多人都围着看,很热闹的。”
  木兰还是摇头,这么热的天气出去就为看人踢几脚球,什么毛病。
  霍去病又道:“咱们大胜都没办场庆功宴,这是与士卒同乐,你这做将军的怎么能不去?”
  他这样说了,木兰即便再懒怠也要起床了,她身上穿着整齐的单衣,却还是披了一件外袍在系,外袍甚至还系得整整齐齐,衣襟拢到脖子前,霍去病惊了,“这个天气还穿两件?”
  他身上就一件袍子,还松松垮垮半系着,就是因为天太热了,等过会儿他要是也下场蹴鞠,那就要把袍子往下一扯兜在腰带上,直接光膀子了。
  木兰把外袍系好,穿上木屐,戴冠是要照镜子束发的,现戴冠也来不及了,霍去病急着把她往外拖,木兰只能用发绳把头发束起来,都不成髻,一大束头发拢在脑后,倒像是个蹦蹦跳跳的马尾。
  一出馆驿,迎面就传来一股热气,馆驿里虽然也没什么避暑措施,毕竟是个有瓦遮头的房屋,一下子面临阳光直射,木兰忍不住驻足,一只手抬起来想遮眼睛。
  这只手抬到一半就被霍去病拉住了,木兰愣了一下,然后被牵着手冲进人群里,蹴鞠赛可不在军营边上,而是在朔方郡城的一处河岸前,那里大片的空地已经被许多人围起来了,有士卒的欢呼声,也有军号声,甚至偶尔还传来一些军鼓的声响。
  不止士卒,连朔方郡的城民们都跑来看热闹。
  霍去病把木兰一牵过来,许多原先没怎么出声的士卒也欢呼雀跃起来了,霍去病那里的士卒是募兵,木兰带着的是征发兵,两军之间也是有些摩擦的,募兵看不上征发兵,征发兵也觉得募兵眼高于顶,这蹴鞠赛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霍去病一直都在,而他们的花将军在馆驿歇着,这在士气上就是一项打击了。
  现在花将军来了!
  征发兵们立刻士气高涨,呼声一轮接着一轮,人潮汹涌,人声鼎沸,本就是人数占优的一方,一下子就盖过了募兵。
第55章
  边郡简陋, 而且蹴鞠赛昨天开办,也来不及布置场地,最多士卒们自己扫去些绊脚的大石块, 早晨的时候霍去病又让人购置了些材料, 搭了个大草棚,说实话,像个铺了席子的马厩。
  木兰坐在席子上, 头上有草棚遮盖, 没有阳光直射感觉自己好了些,不多时陈大满头大汗地跑来, 给她端了一碗冰凉的井水,木兰一边喝, 一边问道:“咱们胜得多吗?”
  征发兵三万,募兵一万,就算不是所有人都会蹴鞠, 但从基础人数上来说,应该是她这边胜得多一些吧?
  陈大擦了一把汗,小声地道:“昨天有一百多个小队在比,今天剩下五十多队了,咱们这边只有十三支队伍, 霍将军经常替人下场的。”
  霍去病的蹴鞠水平真不差, 这年头没几个人能像他有那么多精力体力和时间花在玩乐上,不少人还是这趟从军才学来的蹴鞠玩法, 自然要弱势许多, 就这么弱势了, 一旦看到强队,霍去病还要心痒难耐替补下场, 精准打击了不少本来有希望入围的小队。
  光是听陈大的语气就知道她有多怨了,木兰忍不住笑出了声,又问:“最后的胜者是不是有彩头拿?”
  陈二紧紧地盯着一场正在进行的蹴鞠,嗯嗯地应道:“霍将军说胜者奖励一人一头牛,队长还有一颗金绣球拿。”
  木兰顺着陈二的手指看去,果然见远处一颗木桩上摆着一颗金线满锈的漂亮蹴鞠球,那球明显不是用来踢的,而是玩赏之物,大概是霍去病自带的那些蹴鞠球里比较珍贵的一颗。
  奖励做足,彩头丰厚,也怪不得这样热闹,木兰打眼一看就知道很多人都没去城中玩耍,反而都聚在这边看人蹴鞠,她是不在乎输赢的,喝完一碗井水,又啃了一个瓜,正坐着乘凉呢,就听那边赵破奴愤怒地嚷嚷起来。
  陈大跑过去听了一会儿,回来也气恼道:“咱们有个队从昨天到现在一直连胜,踢得很厉害的,刚才霍将军跑下场去了,替他们的队踢先锋,他就是不想叫咱们的队赢。”
  木兰眼睛都瞪圆了,愤怒地把瓜皮扔在地上,“怎么如此厚颜无耻!”
  她说着就冲过去了。
  霍去病哪里愿意和木兰蹴鞠?灵活得跟个猴儿一样,还动不动犯规,没多久就被逼得离了场,郁郁地和木兰一起在草棚里坐着啃瓜。
  边郡这边热热闹闹了一阵子,战报传进长安,顿时也叫朝中炸开了锅,天子刘彻自从得了战报,就在宫里一顿发疯,睁眼问朕的振武侯呢?闭眼问冠军侯去哪了?白天开朝议命群臣讨论如何封赏二人,回到后宫忍不住拉着妃嫔询问她们,对朕的去病和朕的木兰什么看法。
  妃嫔都僵住了,臣妾能有什么看法啊?夸人家少年英武,自己很倾慕?还要命否?不夸,天子亮晶晶的眼神在看着你哪!
  自高祖白登之围后,匈奴一直是大汉王朝的心病,恶邻在侧,文景二帝与民休养生息之时,每年要花费大量资源供给匈奴,还要立个和亲的名目,多少大汉公主命丧草原,多少民脂民膏养肥敌骑。
  直到刘彻长成,他不愿意出钱出人了,匈奴这恶邻立刻翻脸,年年来犯,烧杀抢掠,然后朝中的求和派就抖起来了,明里暗里劝诫君王,想让刘彻恢复从前的局面,嫁几位公主吧,出些血吧,这样就没有战事了啊!
  刘彻愤怒得想屠灭这些人的九族,和平岂能是跪着求来的?他奋力掀开棋盘,举国之力寓兵于民,养出百战之军,如今大胜连连,战局一派大好,仿佛压迫了大汉这么多年的匈奴是纸糊成的老虎,一撕破脸就烂透了。
  刘彻心中的火焰几乎要胀破胸腔,他到处和人炫耀,炫耀的不是两个立下战功的少年,而是急切地在让人歌功颂德,证明自己决策的正确性。
  然而问题是吧,刘彻不光喜欢和人吹有功的臣子来证明自己,他吹得上头了……还喜欢夸张,然后再现编点。
  长安城内一处简朴的民居内,太史司马谈正和游历归来的儿子司马迁叙谈,谈及如今的战局,司马谈叹息地道:“天子一心为战,百姓实苦,连年征伐,朝中诸君已无人上言,不敢再议止战之事。”
  司马迁今年二十一岁,少时长在老家,稍大一些回到父亲身边,对各地的人文记载有莫大的兴趣,在司马谈的支持下开始游学四方,他出去了一整年才又回到长安,就听闻了前线大胜的消息,身为年轻人他还是颇为振奋,但听了父亲的话,又沉默下来。
  司马谈轻叹道:“且战报传来之时,说是斩敌一万五千,第二日多出四万,半个月后,天子下诏犒赏全军,说杀敌八万,实在……”
  朔方距离长安一路遥远,战报上虽然写得清楚,但传成言语,再落入旁人耳朵里就要打折扣,一万五千是实打实的斩杀敌军,四万是屠灭匈奴部落的人数,八万是刘彻自己凑了个好听的数目吹嘘出去的。
  但在司马谈这样的有识之士看来,就是前线将领好大喜功,频频改词,而天子偏听偏信,别人说什么是什么了。
  司马迁越听越愤怒,低声道:“四万的军队,哪怕全军覆没了也不一定能杀八万匈奴,他们报上来的战损就四千多人,天子竟然也信了?”
  司马谈微微摇头,只道:“不可在外胡说,诏书已下,天子说是这个数,那就是这个数了。”
  司马迁沉默许久,但神情郁郁,显然是十分不满,他师从董仲舒,这位提出尊儒、天人感应,将一腔心血付君王的大儒,天子将他用过就丢,老人家只能隐居著书,谈及君王都是沉默无言。
  今年有人举荐董仲舒做胶西王的国相,这位胶西王脾气暴躁,上一个国相就是因为劝谏他而被杀,而且杀了不止一个国相,这样的举荐,天子竟然也同意了。
  司马迁想到董仲舒,更多几分痛惜,道:“天子好大喜功,为人薄幸,董师一心向他,却落得如今……”
  司马谈制止了儿子的话语,而是说道:“董儒失去帝心,个中缘由复杂,你已经行过冠礼,是该管管这张嘴了。”
  司马谈其实有些后悔让儿子跟随董仲舒学习,谁能想到之前一心向君王,仿佛一条忠狗的董仲舒,他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天人感应等一切有利于君王的政策之后,忽然觉得脖子有点痒,开始想用儒家圣王之道规劝君王。
  所谓天人感应,就是神化君王,将风调雨顺归功于天子,等到全面施行这玩意之后,他就把挖开的坑展示出去了,妄图以天灾约束君王的行为。
  哦,风调雨顺是因为你这个天子干得很好,地震水灾瘟疫是你天子无道,所以要听我的话,好好干这个皇帝是吧?
  司马谈几乎在理解了董仲舒的思想之后,就恨不得多长几条腿离他远远的了,如今不过是抱怨了两句君王,那边儿子居然也开始为董仲舒不平了!
  司马谈恨不得把这些为官的道理掰开揉碎了给儿子讲,但他越是这么说,司马迁越认为这是天子的错处。
  司马谈说到后来,已经撸起袖子上手,以武力教子了。
  傻蛋唉!天子怎么会有错?天子怎么能有错!
  司马迁挨了一顿打之后,更坚定了自身的想法,等他遮头遮脸出了门,听到长安街头巷尾悄悄传起振武侯与平阳公主二三事,冠军侯少年贵幸,天子深爱之这些事,已经不想说些什么了。
  司马迁很崇敬李广,可李广为大汉征战半生,如今不过是个小侯,令他万分痛惜,而真正的名将被弃之不用,两个宠臣出去打仗,今日报一万,明日上四万,转头就八万,何其可笑也。
  长安城里处处歌舞升平,谈及前线大胜,谈及两位将军,司马迁听在耳朵里的流言,不过是人们因为喜爱而越发深入地在讨论,唯独司马迁一个人愤愤不平走在路上,有种举世皆浊我独清的孤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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