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瞧着郁灵,觉得她也就这么点出息了,“蔡全,今日御药房送药材来了么?”
“回娘娘,药材送来了。”蔡全道。
“你去将本宫今日药里的那味人参去掉。”
啊?
郁灵懵懵懂懂,转念一想,如今淑妃执掌后宫,贵妃这是要陷害淑妃,说淑妃在她药材里动了手脚?
贵妃有的是手段,只要抱着贵妃大腿,她在后宫的日子都会很舒服。
顾贵妃转头又吩咐郁灵,“夜里陛下过来,你伺候本宫喝药,就说今日的药味不对。”
“臣妾知道。”
郁灵心头没底,虽然与淑妃不对付,但她没做过这样的事。不做也不行啊,毕竟自己与贵妃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夜里,萧铎来紫宸殿探视贵妃,正好蔡全将药煎好了呈上来。
郁灵亲自侍候贵妃饮药。
“贵妃今日感觉如何?”萧铎道。
顾明月的身子实在虚弱,“回陛下,臣妾还是老样子。”
蔡全给郁灵使了个眼神。
“娘娘,臣妾觉得这两日的药有些奇怪。”郁灵道,“少了人参之味,不知御医有没有改药方。”
贵妃:“御医并未改药方,娴妃你多虑了,这药都是这么苦涩,不会有问题。”
“还是仔细些。”萧铎吩咐蔡全,“查验。”
郁灵心里头怪怪的,皇帝怎么那么容易上当啊......
蔡全取来药渣与药方,一一对比。
“回陛下少了一味野山人参,听御医说,人参是药引,极为重要!”
郁灵立即帮腔,“难怪贵妃的病拖了这几日,原来是有人不想她好,故意偷了药材。”
“奴婢没有偷药材!”蔡全立即跪下,“药材都是御药房派人送来!必定是送来之前动了手脚!”
蔡全的演技比她还好,郁灵打心里佩服,在后宫混讨生活,没点演技真的不行。
御药房备药的医女芍药很快就被带到皇帝面前。
萧铎道,“你故意漏掉贵妃的药?”
芍药战战兢兢,抬眸了一眼皇帝,“奴婢不敢!是、是淑妃娘娘......淑妃娘娘说上个月送进宫的人参不够了,叫奴婢这几日不必在贵妃的药里放人参了。”
“胡说八道!”蔡全呵斥道,“御药房前几日刚进了人参,怎么就不够了?”
郁灵帮腔,“陛下,必定是淑妃命宫人在贵妃的药里动了手脚。”
皇帝打量她一眼,她顿时住口了,大约是心虚吧,总觉得皇帝的眼神很是渗人。
“去请淑妃来紫宸殿。”萧铎吩咐。
有戏。
郁灵心里敬佩贵妃,略施小计就可以将后宫的权柄要回来。
郁灵坐在椅榻上,懒懒散散。
忽得觉得身侧那道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萧铎凝视着她,带着几分探究的神情。
怎么?他这样眼神什么意思?
“淑妃,你擅自命人改了贵妃的药方?”
淑妃进入紫宸殿,萧铎质问她。
淑妃不卑不亢,“陛下,臣妾没有,若贵妃有疑心,还请贵妃拿出证据来。”
顾贵妃不言语,蔡全义愤填膺,“淑妃娘娘还狡辩,药渣便是证据,芍药便是人证,是淑妃你命她扣了人参这一味药材!还请陛下为贵妃做主!”
郁灵在边上瞠目结舌,若非事先知道事情,她都要相信蔡全所言了。
“陛下,淑妃素来与贵妃不和,她能做出这等事来毫不奇怪。”郁灵添油加醋,“长此以往,贵妃的病自然好不了。”
郁灵越说心里没底,淑妃她神色淡然,并不慌张,奇怪。若换做从前,以淑妃的性子必定已经哭喊起来了。
“若朕说......御药房每日送药之前,都回来御书房让朕过目呢?”萧铎幽幽道。
啊?
“今日御药房送的药材,一味都没少。”萧铎站起身道,冲着内室道,“贵妃,那味人参到底去了何处,朕想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萧铎言毕,离开了紫宸殿,淑妃轻蔑地看了贵妃一眼,跟着皇帝走了。
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
外室,只留下郁灵与蔡全面面相觑。
遮着幕帘的内室静悄悄,郁灵觉得,贵妃万万没料到,向来没什么手段的淑妃,这次竟然反将了一军!
郁灵尴尬至极,面上绷不住了,这、这她简直无地自容,皇帝看她的眼神,是不是已经料定她也是帮凶了。
“都出去,本宫要休息。”贵妃吩咐道。
蔡全忧心忡忡地揪住郁灵的手臂,两人退到殿外,“淑妃何时变得如此机灵了?”
郁灵也疑惑,淑妃料事如神,竟然料到贵妃会陷害她!
“所幸陛下并未责罚贵妃。”蔡全道。
郁灵觉得还不如责罚呢,萧铎的沉默比他手里的鞭子更可怕。
偏偏夜里,萧铎传她去养心殿侍寝。
郁灵:“......”
造孽啊,为何每次都是她!无论如何,她都要咬死了自己不知情,并没有故意陷害淑妃!
第58章
养心殿里, 赵淑妃庆幸道,“幸而有陛下提醒,否则臣妾真被贵妃陷害了, 臣妾往后必定更加小心料理后宫。”
淑妃心里欢喜,她一直以为皇帝偏帮贵妃, 没想到这一次他反而站在她这边, 提醒她贵妃可能为了夺回后宫权柄而陷害她。
最有可能便是在每日的药材上动手脚。
皇帝料事如神。
“贵妃执掌后宫多年,已经忘了她的身份。朕不会再将皇后的权柄再给她。”萧铎道。
淑妃听懂了皇帝话里的意思, 这是要她不要重蹈覆辙,认清自己的妃位,虽然行着皇后的权力, 但不能真将自己当皇后了。
“臣妾知道!”
郁灵进养心殿时,正巧见淑妃出来。
“娴妃。”淑妃泰然自若地打招呼。
郁灵瞧见她眼底得意目光。
“娴妃,倘若我用这手里的权势,与你换这份宠爱, 你换还是不换?”淑妃问她。
言下之意, 便是皇帝和权力, 两者其中选一个。
“陛下等着我,我先进去了。”郁灵挺直了脊梁, 与她擦肩而过。
她硬撑的,其实心里满是苦水, 贵妃即使身子好转, 恐怕也失了后宫的权柄, 往后她就夹紧尾巴做人, 在淑妃手底下讨生活吧, 嘤嘤嘤。
“参见陛下。”郁灵恭恭敬敬行礼,这会儿她丝毫不敢放肆了。
萧铎坐在椅榻上, 手持书卷抬眸看她一眼。
“臣妾伺候陛下沐浴。”
郁灵想蒙混过关,求求他,千万别提白天那件蠢事了!!!
“不急,你过来,与朕说说话。”萧铎幽深的眸底含着深意。
不不不不说话,她不想说话!!像从前那般直接粗暴就很好!!
郁灵胆战心惊地坐到椅榻上,明明不是她想的计策,怎么最后还是她承担。
“你、”
“臣妾不知道!”萧铎一开口,郁灵弹坐起身,跪到皇帝足边,“臣妾真以为淑妃扣了贵妃的药,想来贵妃也不知情,误会了淑妃!左不过是一件小事,陛下就别计较了!”
萧铎冷冷看着她,“朕没有要提此事,爱妃多虑了。”
郁灵:“......”
该死,她太心虚了。
“朕的意思是,你与淑妃共同管理后宫如何?”
啊?
“好啊。”郁灵不假思索地答应,虽然她也犯懒,但总比受淑妃的气好。
“只是如此一来,你就没时间为朕做衣裳了。”萧铎缓缓道,“所以两者,你选哪一件?”
这是问她是想管后宫呢,还是想为他做衣裳?那她必然选前者啊!
“陛下衣柜的常服有数百件之多,哪里需要臣妾亲手做呢?”郁灵道。
“后宫事杂,很辛苦的。”
“臣妾不怕辛苦!”
“你往后也不能时常侍寝。”
那就更不要紧了!
“后宫妃嫔无数,臣妾怎么能一人独占皇帝,皇帝偶尔也要雨露均沾嘛。”郁灵唇角不可抑制地往上扬起。
“所以权势比朕重要是么?”萧铎问。
“那自然是陛下更重要了!”郁灵道。萧铎好自信啊,她看中的就是他的权势富贵啊。
萧铎垂眸就这么看着她,好似要将她的灵魂都看穿,这叫郁灵都不敢再在心里腹诽。
“先去沐浴,朕等着你。”
蒙混过关了。
郁灵沐浴完,清清爽爽的从浴殿出来,瞧见矮几上摆了酒。
“陛下夜里饮酒伤身。”
“饮一壶暖暖身子,不碍事。”萧铎亲自往杯盏里倒酒,“过来,你也喝一杯。”
也好,郁灵没有多想,坐到萧铎身边。
这酒温热的甜滋滋的,刚饮完,萧铎又给她倒了一杯。
接连五六杯下肚,郁灵边不胜酒力了,轻轻靠到男人肩上,男人长臂将人揽住。
“你醉了么?”
郁灵抬手擦拭唇边酒水,咕哝着说没有。
男人眸光倨傲,看着少女粉红脸颊,轻声低语言,“为何要帮着贵妃欺骗朕呢?”
郁灵迷迷糊糊的。
“权势比朕还重要么?”
郁灵点头。
萧铎脸色变了,下颚紧绷,“为何不想给萧铎做衣裳?”
郁灵说话含糊不清。
“我一点都不想做衣裳......”郁灵哭诉道,“我根本就不会啊,萧铎为何非要我做衣裳。明明绣房那么多人宫人!”
“那你往后不做便是。”萧铎起身,揪住她要往内室去。
郁灵神志不清了,狠狠挣脱了皇帝。
萧铎道,“你醉了,去内室休息。”
“我没醉!”郁灵道。
萧铎面如冰霜,又牵起她,“你今夜喝醉了说胡话,朕当做什么都有没听见。”
明明如此纤柔的人,他牵不动她,是他的步子太沉了,萧铎拦腰将人抱起往内室走去。
一陷入软绵的被褥,郁灵便乖顺了,闭上眼眸。
华贵而昏暗的寝宫里,萧铎直起腰身,冷漠地打量着少女的睡颜,平静的外表下是汹涌的心潮。
“娴妃,你为朕挡过刀你忘记了么?”
啊?
郁灵闭着眼眸道,“什么挡刀,我那是想逃跑,结果被贼人从身后偷袭了!”
“你还割手,以自己的血为药引,要救他,你忘记了么?”
“因为我知道他在装病。”
内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若酒醉的郁灵能睁开眼眸看一眼萧铎的神色,必定会立即清醒。
然而她实在不胜酒力。
“娴妃,你爱萧铎么?”
“不爱。”
酒醉的人,不假思索地回答了这个问题。通常人喝醉了开始说胡话,但萧铎清晰地知道,娴妃她喝醉了只说真话。
娴妃不爱他啊。
他想......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他知道她的虚与委蛇,知道她的左右逢源,她哪里对他情深?
那个蜜瓜,她切了瓜心最甜的给贵妃,而不是给他。
她为他制衣是假,为他挡剑更是假,他何尝不知那个时候她是为了自己逃命!
凌香环的事,他降她为美人,她给他脸色也并非因为吃醋,而是她在意她的地位富贵。
他酒醉之后,她便翻脸将他扔给了其他妃嫔。
至于那此他佯装生病,需要以血入药,那也是因为她知道他的计划,故意装给他看。
她喜爱金银之物,在她眼里,他甚至抵不上一条珠链!
她去江南纯粹只是想逃离他,路上甚至连一封信都不肯给他写。
......
许多事情,萧铎一直都是知道的。
只是他在清醒与轻信之间,选择了后者,执迷不悟,不肯醒来。
幸而如今,他彻底清醒了。
娴妃不爱他。
***
隔日清晨,郁灵醒来伺候萧铎穿戴,“陛下恕罪,臣妾昨夜喝醉了。”
萧铎不言语,郁灵抬眸瞧了一眼,男人眼眸含着血丝,瞧着似乎是一夜未眠。
“臣妾今夜再来养心殿。”
“你将侍寝当做任务么?”
啊?
“昨夜没有完成,今夜就补上?”
郁灵手还捏着萧铎衣襟的扣子,他侧身走出屏风,自行扣好了扣子,并未再搭理她。
这个人什么毛病?怎么一日一个脾气啊?
“那件衣袍不用做了。”
“为何?”
“绣工太差,朕不喜欢。”萧铎丢下这么一句话就上朝去了。
不用做了?那他前头为何闹成那样?郁灵实在不明白他。
算了,她还乐得自在呢!
坏事传千里,贵妃污蔑淑妃扣留药材之事,今日闹得朝堂上人尽皆知,御史台弹劾贵妃专横弄权。
御书房里,慕容循与司徒珏来议事。
慕容循道,“淑妃娘家的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陛下以贵妃生病为理由不追究,怕是要落个处事不公的名声。”
“贵妃虽有错,但也没到专横弄权的地步。”
“贵妃没有么?”慕容循道,“比如娴妃,比起陛下,娴妃她更听顾贵妃的话。你瞧,顾贵妃想要收回后宫的权柄,娴妃她不惜帮着顾贵妃欺骗陛下。”
“臣观察了,娴妃对贵妃那可是鞍前马后地效劳啊。因为娴妃一直都知道,讨好贵妃比讨好陛下更有用。陛下病了,娴妃可有侍候?再瞧瞧贵妃病了,娴妃几乎亲自侍候汤药......娴妃显然对贵妃更上心,这其中就没贵妃弄权的原因么?”
司徒珏,“可是娴妃伺候陛下也很上心。”
“那为的是巩固贵妃的地位!”慕容循睨了一眼,自言自语,“不过话说回来,娴妃对谁都比对陛下上心。是吧,司徒珏?娴妃从江南回来,还给你带了件衣袍。”
司徒珏沉默不语。
慕容循越说,思路越广,“上一回在郊外行宫狩猎,遭遇刺客,陛下同你都受了伤。娴妃来探视,将药给了你。”
“你能住口么?”司徒珏道。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傍晚,郁灵在贵妃宫里用晚膳,萧铎也过来了。
三人不常一道用膳,尤其是入主皇宫之后。
贵妃今日难得有胃口,待滋补的鹿茸鸡汤一端上来,郁灵边亲手给贵妃盛了一碗,她还贴心地用勺子晾了一晾。
“贵妃小心烫。”郁灵道。
贵妃今日身子好些了,只有她好了才能重夺权势,自己便可以继续高枕无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