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英雄小猫
安馨小区是楚城远近闻名的流浪猫友好小区。
小区的业主们自发成立了流浪猫关怀委员会，她们实行TNR计划，集资为小区里的流浪猫们做了绝育并放归；已经怀孕的母猫在生产断奶后绝育，小奶猫们呢，则在委员会仔细甄别领养人后，过上了装模作样五分钟，荣华富贵十五年的日子。
除此之后，委员会还对小区里的流浪猫猫们日常的衣食住行负责，涵盖了猫粮、猫砂、零食、驱虫看病以及摸摸劝架……等等。
安馨小区的北门附近，靠着栅栏摆放了七个大型的户外塑料猫窝，一个个猫窝如童话里的小房子一样，白色的墙壁搭配不同糖果色的屋顶，清新可爱。
猫窝的门上还贴了喜庆的红色对联。
【招财进宝年年好】
【猫肥家润事事顺】
横批：【人喵共旺】（注1）
冬天到了，业主们又在猫窝里放了珊瑚绒小毯子给小猫们保暖。
小区里，更是随处可见猫咪的饭碗、水碗以及猫砂盆。
应该说，安馨小区是最适宜流浪猫生存的环境了。各个猫咪被养得膘肥体壮，猪咪横行；它们又因为被绝了育攻击性下降，太监猫咪之间颇为兄友弟恭。
而主人公踏雪，是在三个月前加入安馨家园的。
它通体黑色，四只爪子却是白的，像戴了白手套一样。
于是，大家根据《相猫经》里的古代猫咪花色，给它起名为踏雪寻梅，简称踏雪。
踏雪刚来时骨瘦如柴，浑身毛发稀疏且干枯发黄，一双竖瞳无时无刻不惶恐，随时防备着生人靠近，机警又惊惶，看着就是在外流浪受过苦遭过罪的样子。
由于踏雪非常怕人，每次进食都避开人和其他猫，人一来就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残影飞窜进草丛里。
甚至，有人发现，踏雪从未进过猫咪小窝，也不和小区里的猫咪们嬉戏打闹，而是自己住在了某段下水道里。
对此，委员会选择温水煮青蛙，先用糖衣炮弹腐蚀踏雪，再慢慢试着捉住它去绝育。
小区业主们毫不吝惜地对踏雪使用了猫条、猫罐罐、猫薄荷的组合拳，试图软化踏雪可怜破碎的心。
收效甚微。
不过呢，在安馨家园待了短短三个月，踏雪便从原先的瘦弱转为了健康体型，它的毛发底绒也厚了不少，如今一身黑色毛发看着油光水滑的，像一只高傲优雅行走在夜间的玄猫。
最近，它对人类的防备心稍微卸下了些许。
不时有人在群里惊喜地嗷嗷叫：[我今天差点摸到踏雪了！我趁它吃猫条摸了它一把，它竟然只轻轻地哈了我一下，都没有伸手挠我，感人！]
[是吧是吧，我昨天叫它它也没走，甚至动了动耳朵，它好爱我！！]
[我也是我也是，它昨天对我喵了一声呢，好夹好夹，可爱死了！！！]
如果让路人看了聊天记录肯定觉得这些人在发疯，苦中作乐，猫咪斯哈人哪还有‘轻轻地’一说？
而且什么“感人”和“它好爱我”，兄弟是真的把自己给骗了。
12月伊始，委员会上上下下开始了对踏雪的抓捕活动。
可无论是航空箱、捕猫笼、捕猫网，还是用猫条诱惑，徒手抓，委员会上上下下十几个人竟无一成功。
这一系列折腾，反而叫踏雪对人类再度戒备起来，最近都避着人走。
委员会决定继续润物细无声，回归初心，先和踏雪处好关系再说。
……
安馨家园不仅对流浪猫友好，对养孩子的家庭也很友好。
小区的5栋和6栋之间有一个大型儿童乐园，地面上铺着相对安全的塑胶，乐园里有好多种游乐设施，比如滑滑梯，儿童摇摇车，跷跷板，秋千，绳网攀爬架，地面蹦床以及沙坑。
每天傍晚，都会有一群小孩在儿童乐园里游玩。
年纪稍微大点的小学生在旁边追逐嬉戏，还有一起抱着手机在线王者、连麦狼人杀的；
低年级的小学生在玩滑滑梯，蹦床，跷跷板；
年纪最小的一批小孩则在玩摇摇车，四五个学龄前的幼儿在沙坑里玩沙子，用儿童挖掘机过家家，搭建城堡。
沙坑边的不远处，父母家长们坐在一旁的长椅上聊天玩手机，顺便看着自家的小孩。
一派祥和。
就在这时，一只大黄狗冲进了儿童乐园里。
它龇牙咧嘴，双眼通红，流涎吐舌，看着状态就不太正常，它不像是温顺的宠物狗倒像是狰狞凶猛的患病斗犬。
暴戾而瘆人。
疯狗龇牙扫视一圈，径直冲向沙坑里。
它瞬间将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扑倒在地。
一切发生得太快，周围的家长们都没反应过来。
“啊啊啊啊——”小男孩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他脚下胡乱蹬踢疯狗的腹部，疯狗这才松了口。
疯狗又扑向另一个小女孩。
家长们乱作一团，周边玩耍的小孩子们也尖叫着跑开：
“快快，快拦住这狗！”
“快叫保安！有疯狗进小区了。”
“报警，我来打119！”
“梓轩！！！”
“丫丫！！！”两名被咬孩子的家长心急如焚，朝着沙坑里的孩子跑去。
比她们更快的是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猫。
只见一道黑影从草丛里飞窜而出，直直扑向压在小女孩身上的疯狗。
黑猫一口咬在了疯狗的颈子上，疯狗“嗷呜”哀嚎一声吃痛，松开了嘴里咬着的小女孩。
下一刻，黑猫和疯狗战作一团。
黑猫用锋利的爪子挠疯狗的眼睛，用尖锐的牙齿啃咬撕扯疯狗的肚子。可猫狗毕竟体型悬殊，再加上大黄狗患了狂犬病暴躁癫狂，它一爪子就把黑猫拍飞了好远。
砰——
小黑猫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嘴角渗出一丝鲜血来。
疯狗双目通红，狂暴不已，又要冲向周围的小孩。
“喵嗷——”但小黑猫却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再次飞扑向意图不轨的疯狗，继续与它殊死搏斗。
这一次，小黑猫落了下风。
疯狗被骚扰得不耐烦，它一口咬在小黑猫的身上，将其咬穿，叼起小黑猫如叼着玩偶公仔一般疯狂甩头。
踏雪危在旦夕。
现场满是路人的尖叫声，有人惊呼：“踏雪！是踏雪！是踏雪救了丫丫和梓轩！”
终于，保安们闻讯赶来。
四人将疯狗围在中间，拿着长棍的将疯狗向角落里赶。
踏雪则被疯狗扔在了地上。
踏雪此时身上已经没一块好肉了，它皮开肉绽，血淋淋的肠子内脏流了一地，黑色皮毛满是殷红的鲜血，四只白爪上都沁满了血。
踏雪躺在地上，浑身渗出大量的血水，奄奄一息。
拍着视频的女人呜咽：“踏雪，踏雪太勇敢了……”
角落里，四名保安支起网子将疯狗罩在其中，他们互相配合，拿着电棒的抓紧时机一棒打在疯狗身上。
疯狗哀嚎了一声，便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因为电流而抽搐着。
保安们将疯狗带走了。
流浪猫关怀委员会的成员通过群消息赶来，现场一堆业主们围着小小的踏雪，纷纷感慨落泪。
“踏雪！呜呜呜，你太勇敢了。”
“都是靠踏雪救了孩子们，不然不知道那疯狗要咬多少人呢。”
踏雪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旁边全是触目惊心的鲜血，它小小的身体不停抽搐颤动，嘴角不停咯出殷红的鲜血。
它最后看了眼这世界，看了眼围在身旁的人们，这一眼似乎用尽了它全部的力气，它沉沉地闭上了眼。
“踏雪！”
“呜呜呜踏雪你别死啊……”
“踏雪你睁开眼啊，我还要带你去绝育，荣华富贵十五年的啊。”
围观的群众们终是没忍住泪水，站在踏雪身旁抹起眼泪来。
接下来，丫丫和梓轩的父母带他们去打狂犬疫苗和血清去了；其他的父母有的后怕带着小孩回了家，捂着眼不敢让孩子看踏雪的惨状。
也有父母告诉孩子：“踏雪很勇敢，我们来给它送行吧。”
孩子们重重点头。
众人商量着怎么给踏雪处理后事。
一位胖乎乎的大妈说到：“我们给踏雪找个地方埋起来吧。”
“不能就这样埋了，踏雪可是救了小孩子的英雄！”
“对对对，不能随随便便就埋了，踏雪这样走的太不体面了，而且它被疯狗咬了，病菌可能会污染土地。”
一位爸爸举手出声：“我知道有个宠物火化机构，可以做动物无公害处理的，我来打电话吧。”
一位妈妈举手：“对对对，我也知道一个，《宠爱一生》。”
这群人里，一个长发妹子胡芳芳咬了咬唇，她陷入了理智与情感的纠结，而后迟疑地说道：“我知道个宠物火化店，她们有员工可以听到宠物遗言……”
胖乎乎的大妈反对：“都什么时候了，别开玩笑了！现在都2023年了，不兴迷信这一套了哈。”
一名年轻的眼镜男当即猜到了胡芳芳说的是哪个火化店：“你是说渡宠？我跟你说，他们家好评都是刷的！某众点评上那个好评长文铺天盖地的，我上次还在网上跟它家脑残粉对线呢，你竟然相信这个？”
“我也不是相信这个，但他们家确实便宜点，而且设备好员工也专业。”
胡芳芳被质问地心虚，但还是找了理由。
她想起之前参观渡宠时，姜彤真诚的诉说：【你们可以不相信我，可以觉得我在虚假宣传；也可以试着相信我，试着让我听听你的宝贝的遗言，让它们能够了无牵挂地走。】
她想相信姜彤。
其中一个妈妈说道：“便宜实惠可以，搞迷信不行哈。”
“就听我的吧！这个钱我来出！”胡芳芳咬咬牙，想给渡宠、姜彤以及踏雪一个机会，“如果她们听得到踏雪遗言，咱们就能了无遗憾地送踏雪走；如果听不到，我就上网帮你和他们家脑残粉对线！”
眼镜男李崇义挑衅道：“行啊。”
他决定趁这次机会揭穿渡宠诈骗的真面目。
他要直播踏雪在渡宠的殡葬全过程。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来自网络。
第21章 踏雪的遗言
沈白鹿开车，与姜彤一同赶往安馨家园，留小颖和李阿姨驻守在渡宠店铺里。
一路上，姜彤心情沉重。
她看着窗外，脑子里反反复复放着踏雪与恶狗缠斗的画面。小黑猫太勇敢了，为了救小孩子拼上了性命；小黑猫也太可怜了，就这样惨死在疯狗嘴下。
沈白鹿看出她心情不好，但还是出声提醒道：“你做好心理准备，现场估计比较血腥。”
“我不怕，我看过视频了。”姜彤摇摇头，她不害怕她只是很难过，难过踏雪就这么走了。
她肯定能以专业的态度送别小黑猫。
话虽如此，可当两人到达了踏雪出事的案发现场时，姜彤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一只黑乎乎的小猫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它浑身血肉模糊、开膛破肚、脏器外露，散发着难以言喻的不妙气味。
惨不忍睹。
即使姜彤带了防护口罩，血腥味与脏器的气味还是扑面而来。
儿童乐园旁，站着十几个关心踏雪的居民，正在好奇地看着姜彤和沈白鹿。
姜彤知道，这么多人看着呢，她不能显得不专业给渡宠丢脸，她屏气凝神，蹲在了踏雪的身旁。
“没事，我来。”沈白鹿主动上前领下了处理小猫遗体的活计，他戴着雪白的手套，在踏雪的尸体前跪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踏雪捧进了铺好隔尿垫的箱子里去。
“谢谢。”
胡芳芳代表小区的居民发言，郑重其辞：“请你们一定要让踏雪体面地走，它是我们安馨家园的大英雄。”
有人含泪应和：“对对对，请你们一定照顾好踏雪。”
姜彤点头：“我们一定会的。”
沈白鹿提着装了踏雪的箱子，对守在旁边的保安物业说道：“现场留下的血迹可以用含氯消毒液、消毒湿巾擦去，如果有污染物记得处理消毒。”
保安连连点头，拿出了个小本子记录。
姜彤注意到，人群中有一位戴眼镜的年轻男子正举着手机正在拍摄她和沈白鹿。
这人意图不轨。
果然，下一刻，李崇义突然大声喧哗：“听说你们渡宠有员工能听到小动物的遗言，那你们听一听踏雪有什么遗言啊～～”
他阴阳怪气，挤眉弄眼等着看姜彤和沈白鹿的笑话。
不得不说，李崇义这句话效果很好，当下就有十几双眼睛看向了姜彤二人，他们眼中充满好奇质疑和希冀。
甚至刚刚那位号称‘便宜实惠可以，但不能迷信’的妈妈，眼里也亮起了期待的小星星。
姜彤知道李崇义居心叵测，但她也不打算撒谎。
实际上，她并不能保证每个小动物一定会有遗言，也不能保证自己能立即听到小动物的遗言。
于是，姜彤摇了摇头：“目前还没听到踏雪的遗言，也许等下会有。”
李崇义轻蔑一笑：“切——”
姜彤没理他，和沈白鹿一起回到了商务车上。
不过，令姜彤没想到的是，渡宠的商务车后竟然跟了四辆小轿车，都是安馨家园的居民。
他们说想为踏雪送别。
踏雪的人缘真好。
姜彤心中暖暖，这么多人关心踏雪，踏雪一定能带着众人的爱与思念离开。
踏雪它值得一个盛大的告别仪式。
……
一到渡宠，安馨家园的居民就挤满了休息室，由于人太多，小颖把他们安置到了室外的玻璃告别室里。
“我们现在去给踏雪清理遗容，大家可以在这里等待或者随意参观一下渡宠。”
考虑到现在是晚上7点半，可能有人没吃晚饭，姜彤又补充道：“如果想点外卖，地址直接写到永溪镇32号渡宠殡葬服务就行。”
一位带着小孩的年轻爸爸举手：“请问我们可以请个乐队来吗？”
姜彤惊喜众人为踏雪准备的庆典，但又些许担心：“当然可以，但不能是摇滚乐重金属死亡金属这些哈，虽然我们在郊区，但也不能扰民哈。”
年轻爸爸笑着摆手：“那不会的，就是我们小区自己组的民谣乐队，我们想为踏雪——安馨家园的英雄小猫献上几首歌。”
姜彤会心一笑：“那没问题，设备的事情可以问小颖。”
小颖追加介绍道：“我们这儿还有电视和幕布，可以播放视频，大家如果给踏雪做了视频也可以发给小颖。”
